十九

  列車飛馳。我坐在軟臥車廂的包間裡,觀賞著窗外的景色。雖說已是金秋十月,由於氣候全球性的變暖,夏裝依舊,天氣還是那麼炎熱。

  這次遠行也就是旅遊散心,十幾天下來瞭,就要結束旅程、返回N 市。

  老李建議我出門遠遊,他認為,旅遊是修心養性的最好方法之一。又叫我別坐飛機,他說:“飛機雖然又快、又舒適,但會讓人緊張。不如乘坐火車,比較容易放松自己。”老李說話一向很有道理,我欣然采納瞭他的建議。

  疾風知勁草、日久見人心。經歷瞭周婷、王利宏、吳琴他們帶來的眾多煩擾之後,更加突出的顯示瞭老李,充分展示瞭他正直的人品、豐富的經驗、果斷的工作作風等等優良品德。現在,我對老李的信任程度已經超過瞭百分之一百,我已任命他為總經理,主持公司的日常工作。

  在王利宏和吳琴的雙重打擊下,我的舊病復發,又一次住進瞭精神醫療中心醫院。入院治療的三個多月裡,吳琴不甘心她全白費瞭的功夫,多次變換手法、糾纏不休。

  在我神志不清,見到女人就大喊大叫:“吳琴、吳琴,你對我無情,你隻對金錢有情!”的情況下。她竟然要以傢屬的身份,為我辦理入院手續。

  “餘總隻有一個未成年的兒子,餘總沒有結過婚,也沒有其它的傢屬。”老李斷然拒絕瞭吳琴,以翔興實業集團公司的名,為我辦理瞭所有的手續。

  吳琴不甘心,她又纏住老李,要老李找出我的證件並出具證明,辦理她和我的婚姻登記手續。老李對她說:“婚姻登記手續,必須男女雙方親自到政府的民政部門辦理,他人不得越庖代俎。等到餘總痊愈出院後,他願意娶你,你就和他一起去辦理吧。”

  吳琴聲稱,她和我有瞭兩性關系,屬於事實夫妻。老李駁斥她:“以夫妻的名義,長期共同生活,才是事實夫妻。你不屬於這種情況。周婷生瞭餘總的兒子。但是,她沒有和餘總在一起生活,不屬於事實夫妻。她也來糾纏過,被我攆走瞭。”

  氣急敗壞的吳琴,又出示瞭她的“證據”,口口聲聲地要告發我的“非禮”。看到“證據”,老李大笑起來。他對吳琴說:“你對餘總的不懈努力,公司裡除瞭餘總,人人皆知、有目共睹。你無夫、他無妻,有瞭男女之事也是兩廂情願的自然、正常之事。如果狗急跳墻,硬說餘總是‘非禮’,你看看他現在的精神狀況,又有哪一條法律能定他有罪!就算是有‘非禮’那也是你自討苦吃!”

  為瞭息事寧人,不至於讓她的糾纏影響我的住院治療。老李對吳琴說:“要想心理上得到平衡、減少你的損失,我建議,你把‘證據’跟我換點錢。否則,你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現在成交,你還能有點錢,大傢也都省事。要不然,你的‘證據’就一文不值!你要去告發,我就用買‘證據’的錢來請律師,跟你對簿公堂!”

  黔驢技窮的吳琴,考慮再三。她一邊罵著“老滑頭”,一邊跟老李討價還價。最後,用她的“證據”換到瞭五萬塊錢。

  老李收回瞭“證據”,當場宣佈:開除吳琴和那個黃麗小姐。吳、黃二人,在一片鄙夷的目光中,狼狽地撤退瞭。

  後來,在我結束治療、回傢休養的時候,老李來看我。他把用塑料袋裝瞭的“證據”,扔到我面前的地毯上,開著玩笑說:“這可能是世界上最昂貴的內褲瞭……”

  餐車裡吃過晚飯,天黑下瞭來。這趟列車正點到達N 市的時間,是明天早晨八點十分。一覺睡到天亮,也就快要到傢瞭。回去以後,先洗洗塵、休息兩天。後天是公司成立四周年的紀念日,我要參加公司舉辦的慶祝晚會。

  回到包廂,同住一個包廂裡的那個旅客正在翻看雜志。這趟列車裡的乘客不太多。從起點站上車,這個能住四人的軟臥包廂裡,一直隻有我們兩個人住在裡面。

  此人年約五十,皮膚黝黑,長得又高又胖,笑的時候,可以看到他嘴裡鑲的一顆大金牙。一路上我們閑聊,聊得很投機。當我請問他的尊姓大名時,他露出金牙、笑著對我說:“你看我的臉黑、又比你年長,就稱我黑老哥吧。你我有緣、萍水相逢,車到終點站,大傢各自東西。我也不問你的姓名,你生得瘦小,我就叫你小阿弟啦。”

  黑老哥很健談,聊起天來話題很廣也很風趣,我時常被他逗得捧腹大笑。脫外套時,婷的像片滑落下來,被風吹落到他的床鋪上。

  黑老哥撿在手上看瞭一下,問我:“老婆?”見我搖頭他又問:“情人?對象?”全都得到我的否定回答後,他好奇的問我:“那是你的什麼人?”

  “五年前的對象。”我回答,因為剛認識不久,我隻把五年前的事情,簡單扼要地告訴瞭他。黑老哥又仔細地看瞭看像片,然後遞還給我。

  “是個純潔可愛的姑娘,難怪你總是隨身帶著她的像片。不過,我看得出來,你好像還有別的心事。幾次聽見你嘆氣,似乎在尋找一個什麼人。”

  黑老哥說穿瞭我的心思,我要找到王利宏把他拉回來。我點瞭點頭,告訴他:“我在找我的一個生死盟友,他叫王利宏。他失蹤瞭、他在吸毒,我要挽救他。”

  黑老哥對我說,他走南闖北多年,認識的人很多,可以幫著找找看。如果有瞭消息,他就在報紙上登出一個“黑老哥找到瞭”的啟示,要我按啟示上的方法和他聯系。我笑著對黑老哥說:“我把我的電話號碼留給你,有瞭消息就請你打個電話。用不著使用地下黨的聯絡方式。”

  他搖瞭搖手說:“隻能試著找一找,也未必找得到。”接下來,他又簡要地向我問瞭問王利宏的體貌特征。

  不知不覺已經到瞭午夜時分,我們結束瞭聊天上床睡覺,我很快就進入瞭夢鄉。過瞭幾個小時,黑老哥穿衣、穿鞋的輕微響動聲驚醒瞭我。以為他是要去廁所,我也就沒在意。看瞭看手表,凌晨三點多鐘,我又繼續睡覺。不大一會,我隱約聽見瞭黑老哥壓低瞭的一聲驚叫,緊接著傳來瞭輕微的打鬥聲。

  “不好,有情況!”我立即跳下床,向廁所方向跑去。廁所的門關著,門口站著一個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漢,伸手擋住瞭我:“小子,沒你的事,回去睡覺!”

  正想問問,到底發生瞭什麼事情,廁所裡面傳出來瞭極低的、黑老哥被人卡住脖子、發出來的掙紮聲。偵察兵的耳朵絕對不會聽錯!“糾紛?、搶劫?”不管什麼事,先救出黑老哥再說。

  飛起一腳,把那個擋著我的大漢踢得趴在地上,動彈不得;再來一腳,踢向緊閉的廁所門。用背頂著門的那個傢夥,被巨大的沖擊力推得一頭撞在瞭墻上,昏死過去。

  嗬!小小的廁所裡,居然擠進瞭四個人。死死卡住黑老哥脖子的另外兩個傢夥,丟下瞭黑老哥、拔出匕首、向我猛撲過來。

  躍起身來,我吊在瞭門頭上,雙腿出擊、同時擊中瞭這兩個傢夥的面門,二人頓時口鼻出血倒在地上。很奇怪,要是常人早就疼的嗷嗷亂叫瞭,而這幾個傢夥卻始終一聲不吭,從地上爬起來後,互相攙扶著、迅速離去。

  也不知道黑老哥現在是死是活。我也顧不上抓這幾個傢夥,沖進廁所裡、扶起瞭黑老哥。黑老哥看著我,面露感激之色。他非常吃力地對我說:“不要報警,就說我心臟犯病。”隨後他就昏瞭過去。

  看他的臉色,好像是有心臟病。再摸他的口袋,有一瓶速效救心丸。我一面往他的嘴裡喂藥一面按照他的囑咐對聞訊趕來的乘警和列車長說:“他上廁所時,心臟病發作瞭,必須立即送到醫院搶救。否則,他就有生命危險!”

  列車長告訴我:“再過十分鐘左右,列車將經過W 市。但是,這趟特快列車在W 市不做停留。要到達終點站N 市,還需要四個多小時。”

  “四個多小時?再過四個多小時,恐怕他會死掉的!”我問列車長:“列車經過W 市站臺時,你能不能讓列車減速?”

  得到肯定的答復後,我請列車長到時候打開車門,我帶上黑老哥跳出去。

  乘警非常擔心,他認為這樣做很危險,按規定是不允許的。我告訴乘警:“我在部隊受過跳車的特別訓練,現在救人要緊,不能再猶豫瞭!”

  列車經過W 市站臺,車速減慢瞭。我背上兩個人的行李,一隻手夾住黑老哥,輕飄飄地彈出瞭列車、穩穩當當的落在瞭月臺上。回頭看看,列車上的人全都松瞭一口氣,在向我揮手致意。

  我用雙手托著黑老哥,穩步、快速地走出火車站。喊來一輛出租車,以最快的速度,把黑老哥送到瞭離車站最近的W 市第二醫院。

  黑老哥進瞭搶救室。十幾分鐘後,一個醫生走出來,遞給我一張病危通知書並問我,病人脖子上的青紫淤血是怎麼回事?我在通知書上胡亂簽瞭個名字,向醫生解釋:“他發病的時候,碰巧跌在瞭暖氣管道的U 型彎頭上,脖子上才有瞭青紫淤血的。”

  為黑老哥交付瞭醫院的押金,天色已經大亮。坐在醫院走廊邊的椅子上,我尋思,黑老哥現在的情況,還是盡快通知他的傢人為好。

  翻瞭他的行李,沒有找到電話薄。打開他的手機,除瞭一個已接的手機來電號碼,沒有其它任何電話號碼。按照這個唯一的號碼打瞭過去,接電話的男人狠聲惡氣地問我是什人?我把情況簡略地介紹瞭一下,那人的口氣稍微緩和瞭一點。

  說他就馬上趕來,並再三要我一定不要離開醫院。

  大約過瞭個把小時,醫院裡開始熱鬧起來。七、八輛小汽車開瞭進來,走廊裡一下湧進瞭頭二十個彪形大漢,個個蜂目豺聲。其中一個小頭目模樣的人問我,是不是我的打電話,我回答“是”以後,他們就把我團團圍在瞭中間。

  我對那個小頭目模樣的人說:“既然你們來瞭,也就沒有我的事瞭,我要走瞭。”

  那傢夥拍拍我的肩膀,不大客氣地對我說:“請你等一等,我們弄清瞭情況以後,一定要好好的謝謝你!如果他要是死瞭,那可就有點麻煩瞭。”

  中午時分,醫生出來告訴我,因搶救得及時,黑老哥已經沒有生命危險瞭。但是,他還不能說話,暫時不可以探視。那個小頭目模樣的人立刻對我客氣多瞭,又叫人送來瞭盒飯,就是不讓我離開醫院。

  我意識到這些人可能都是黑道上的,而黑老哥很可能就是他們的老大。本來我想,黑老哥死不瞭我就溜之大吉。又一想,或許他們能幫我找到王利宏,也就留瞭下來。

  下午六點多鐘,醫生允許一人探視,但不得和病人多說話。小頭目跑瞭進去,幾分鐘過後,他滿臉堆笑的走瞭出來,揮手趕開瞭圍著我的大漢們,非常客氣的請我去飯店吃瞭晚飯,然後送我到賓館。

  小頭目對我說:“醫生允許明天下午探視病人,黑老哥一定要見我。”他請我務必住上一夜、多擔擱一天,見一見黑老哥再走。

  第二天下午,在那個小頭目的陪同下,我到瞭醫院。黑老哥躺在病床上,掛著吊水,臉上的氣色很不好。黑老哥吃力的對我說:“細算起來,你救瞭我兩次命,我要報答你的救命之恩!但我看得出來,你根本不是缺錢用的人。你今天要趕回N 市參加晚會,就送你一輛小汽車,你自己開回去吧。車上還有他們拿來孝敬我的貨,一並送給你瞭!”

  “救人是我應該做的事,談不上恩、也用不著報。如果你能幫我找到王利宏,那就足夠瞭。”

  “我一定盡全力去找王利宏。你現在要趕回去參加晚會,乘火車肯定是來不急瞭。你自己開車回去,時間還是綽綽有餘的。”

  黑老哥說的很對,我正要租輛出租車趕回去,他這樣一說,也就不好推辭瞭。

  我摘下腰間掛的玉佩,遞給黑老哥:“做個紀念,交我這個小朋友吧!”

  接過玉佩,他拿在手裡仔細的看瞭看,很內行的說:“好貨、好貨!選材、做工、硬度、透度都是上乘的。小阿弟,謝謝你!我就收下啦。”

  “怎麼不是好貨呢?玉佩價值十幾萬,本來是準備送給婷的。”

  告別黑老哥,離開瞭病房。小頭目銜尾相隨,跟在我的屁股後面,饒嘴繞舌:“還真看不出來,這麼瘦小……我說你可真叫厲害。三招你就打趴瞭那邊道上的四大高手,還能帶上一個大胖子、跳火車……老大說您是正道上的,不讓我們拉您入夥。……您要是有事找我們,就用這個手機。接到電話,我們立刻為您效力。……我們用這呼機和您聯系。沒關系,不想理我們,您就扔瞭呼機……”說著,小頭目給瞭我一個手機、一個尋呼機和一張寫著十多個手機號碼的紙條。

  走到醫院大門口,小頭目叫我稍等一會兒,車子馬上就到。他又接著嘮叨:“老大的貨,誰都不敢碰,您盡管放心。就為給老大送這貨,剛買的新車……您要是不喜歡這貨、或是玩膩瞭,就打電話過來。不用您操心,我們來處理……”

  說話之間,一輛隻在擋風玻璃內貼著臨時牌號的白色桑塔納轎車開瞭過來,停在瞭我們身邊。小頭目送我坐到駕駛席上,還在嘮叨:“東西全在車上,您走好……”

  我發動瞭車子,朝他揮揮手,掛上檔、加油門、松開離合器,上路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