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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皇傢之事!

  迎來新皇登基的第一個大年,京城入冬以後,北方幹燥的寒冷讓一切都少瞭一點生機。幹枯的樹葉在寒風中搖搖欲墜,光禿禿的樹枝在山野之中總感覺有一點淒涼。

  即使門外小雪飄落,為這個寒冬又點綴瞭幾分詩意,但忙於生計的人們沒有偷懶的空閑。每一日的柴米油鹽、每一日的溫飽,都讓他們不得不辛勤勞碌著。

  京城的大街上依舊人來人往十分熱鬧,不同的是,大傢都穿上厚厚的棉衣,抵禦著讓人骨頭都感到發顫的寒風。

  地大物博的華夏大地,有很多地方都陷進冬天的蕭瑟,唯獨京城是無論任何季節都會處於熱鬧之中。

  此時城內依舊車水馬龍,而城外的大批工程也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對於一些比較新穎的建築悄悄拔地而起,百姓們都好奇地圍觀著,不知道這位一向標新立異的太子爺又要耍什麼把戲!

  因為前陣子大火過後的城南重新建設,出現在人們視線裡的都是一些比較奇怪的東西。比如說酒吧,就讓不少的酒鬼過瞭癮,也體會到全新的感覺;而皇傢拍賣行的崛起、大規模賭場的開業,也都讓人耳目一新。

  厭倦瞭骯臟和不規則的小賭坊,賭徒們紛紛如潮水般湧入。事實證明,不管是哪個新興的行業,都受到空前的吹捧。

  商部教坊司的賭場和青樓開始在華夏遍地開花,各地一些比較敏感的商人,也紛紛模仿酒吧的模式開始新的經營。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新的產業能帶動新的經濟,也能解決大部分就業問題,帶來的蝴蝶效應強烈得讓朝堂之上的人都震驚不已。

  尤其是大災過後的地方,新的行業如雨後春筍般萌發,不少難民都成瞭新的勞動力。

  其中受益最大的自然是戶部,少瞭許多哭窮的奏折,這幫一向摳門的大老爺當然是樂壞瞭。一向比較低調的他們,甚至公然幫助太子派系在朝堂上打壓保守派的反對意見,立場轉變之快倒是讓許平吃瞭一驚。

  現在京城外其他新興產業也在加緊建設,不過並不是商部之人興奮期待的新工程,也不是能讓他們賺大錢的新產業。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一向以鐵公雞著稱的太子爺這次竟然會大手筆自掏銀兩,要建大明最大的五所院校,還美其名稱其為最高學府:皇傢五院!

  顧名思義,這五所院校全是隸屬皇傢之下。禮部本以為有機會可以賣弄一下學問,老頑固們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但是當禦筆親書的牌匾掛上去時,他們一個個都愣瞭。這些學院完全顛覆世人的想法,根本不是供人讀聖賢書的院校。

  皇傢工業、商務、政治、軍事、經濟,五所學院的名字讓人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沖擊!

  這年代的學院哪個不是教人讀聖賢書的,現在這種專門教其他類別的學院,對他們來說實在是天馬行空,一時之間真有點接受不瞭。很多人甚至認為這是有辱聖人之道,根本就是在玩物喪志!

  禮部本來就被打壓得幾乎沒有說話的權利,再加上皇權死忠派的成有竹成為尚書,更是讓他們感覺顏面無存。抓住這個機會當然是大爆發瞭!

  這次連成有竹都有點壓不下去,一幫老頑固開始在朝堂上哭爹喊娘,嚎得十分用力,仿佛不是許平在興風作浪,而是他們傢祖墳被挖瞭一樣。

  一段時間下來,朝廷上圍繞著太子府愈來愈頻繁的動作,和商部日趨成熟的運轉,展開激烈的明爭暗鬥。雖然商部的擴張愈來愈順利,三個老狐貍一聯手確實是事半功倍,不過教坊司壟斷青樓和賭場的擴張,也觸犯到不少的地方利益,一時之間也是惹得怨聲載道。

  對於這樣的混亂局面,朱允文選擇“傢事、國事、天下事,關我屁事!”的態度,直接躲到一旁看著這群魔亂舞的畫面,有點幸災樂禍地看兒子到底要怎麼解決!上次許平帶人搶劫的銀兩,最後他還是要不回來,現在感覺是有一點報復的意思。

  好在許平現在羽翼也豐滿瞭,雖然郭傢的利益也受到損害,但身為太子泰山的郭敬浩也分得清利弊,馬上跳出來支持太子派系。

  成有竹壓不住手下的人,索性就當啞巴,不過張伯君臉一板,不講理地支持也嚇瞭其他人一跳,歷時將近一個月才把這股反對浪潮打壓下去。

  朝堂上算是回歸平靜,而經歷瞭大婚的許平也感覺成熟許多。程凝雪還在宮裡養胎,而且趙鈴這小丫頭終於也身懷六甲,被接進宮瞭。

  雖然每天都在忙碌著為大明勾勒一幅最美的藍圖,不過有眾多美人的陪伴,閑下來時逗弄一下可愛的女兒,倒也樂得合不攏嘴。

  京城外,香山之上一座小別院裡,不同於外面冰天雪地的蕭瑟,這裡的一切反而充滿瞭生機。梅花在雪中傲放,門前的竹林依舊青翠,巨大的松樹落滿雪花,更是美不勝收。

  小小的別院雖然地方不大,但卻佈置得井然有序,給人一種十分優美又愜意的舒適。一切都簡單樸素又充滿韻味,可以看出主人的品味十分獨到。

  小院裡,木制的小屋之中,雖然大門敞開,但卻感覺不到北風的寒冷。在屋中央鏤空的石凹上,一股火苗正在慢慢地燃燒著,陣陣暖風驅散冬日裡的寒意,給人一種暖洋洋的舒服感覺,愜意得幾乎都想就地躺下,懶散地享受這冬天裡的一分溫暖。

  篝火上架著一個鐵鍋,隻有一鍋熱水在慢慢地沸騰著,鍋中央一個精致的瓷瓶在熱水中浸泡著。

  許平脫去身上沾滿風雪的披風,盤腿坐下後,看著鍋裡溫著的酒瓶笑呵呵地說:“你倒是會享受,在這種鬼天氣裡喝點熱的酒水,確實是舒服!”

  一旁的木制屏風散發出一種自然的香氣,一位白衣素顏的佳人正從屏風後緩緩走過來。沒有任何花俏的紋飾,隻有純凈的白色素服穿在身上,多瞭一點不食人間煙火的飄渺。

  美麗的容顏雖然沒有任何妝容,但光是五官組合起來的美艷就足以傾國傾城,一頭烏黑秀發隨意地盤瞭一下,在簡單中又多一種優雅的韻味,讓人一看就有種清新的感覺。

  童憐手捧著一小盤糕點,不可方物的容顏上帶著淡雅微笑,緩緩將糕點擺在許平面前,才一邊拿來酒杯斟酒一邊溫聲細語地笑道:“您倒是沒事找事,京城裡生活多好,怎麼跑到這裡受罪來瞭!”

  “有點累瞭!”

  許平搖著頭笑瞭笑,新婚之夜第一次喝得趴下,連洞房的能力都沒有,確實夠戀g!的。

  這幾天藍小熏和寶貝女兒也被接進宮去,閑來無事才到她這裡坐一坐、聊一聊天,感覺倒是滿不錯的。

  津門叛亂結束以後,周雲濤的娘子成瞭童憐的代罪羔羊,獻上立國大印為她保住一命!

  盡管這一切童憐都看得很淡,不過許平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很高興,或許有時候他真的需要一個能攀談的知己吧?安靜、聰明又心思玲瓏的她是最適合的對象,和她聊一聊天,就能讓自己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松。

  本來以他滿心的仇恨,真的很想將童憐殺掉,卻又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就是有一種不舍,不舍的不隻是這不可方物的容顏,更多是因為她的聰明才智。

  所以許平才在這幽靜的大山上為她建築這麼一座別院,派樓九的手下在這裡守衛著,說是居住,其實更像是軟禁。

  這場叛亂之中,最大的兩個威脅反而不是紀龍。表面上周傢軍橫行一時的強悍確實讓人記憶猶新,尤其是當周井和洛勇鬥法時,又抗衡著那麼多路的朝廷大軍。

  平心而論,許平對於周傢軍的軍風還是抱著敬佩的態度。雖然最後周井在牢中被賜死,但兵部的人還是為他求瞭個全屍,畢竟這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帥才。

  周井的死訊被隱瞞得很緊,這位被朝廷打壓一生的沙場大將,最後死時卻是含笑而終。雖然這是一場叛亂,但卻讓人見識到他統率兵馬的才能!

  94洛勇也親自祭拜他,似乎有種惺惺相惜的惆悵。以他的話來說,周井唯一比不上四大將軍的地方,就是他晚生瞭十多年。

  對於周傢軍雖然是褒貶不一,但周雲龍和周井這兩位周傢兩代的將才,還是得到最大的認可。

  而在暗地裡的童憐,不僅鋪設巨大的情報網,拉攏各式各樣的人才,更組織瞭讓京城兩度大亂的強大勢力。這樣的才能讓人側目,更一度讓人寢食難安。

  雖然一切都在暗地裡進行,但是朝廷並不希望這樣的消息傳出來,因為這樣會讓許多大官感到丟人!

  “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個思想似乎在童憐和趙鈴出現後已經有點動搖瞭,或許他們也開始有所反省,但是卻頑固得不肯承認這個事實。

  盡管兩度大亂時不少人都心有餘悸,但是這傳統的老思想卻讓他們拒絕去承認女子在這個時代的地位。

  “真有這麼輕松?”

  童憐溫婉地笑瞭笑,帶著幾分頑皮說道:“您就不用說這些客套話瞭,現在誰不知道太子府在各地興風作浪,都忙成這樣瞭還抽空跑到我這破地方來,準沒什麼好事!”

  “懶得和你解釋!”

  許平有些玩笑地白瞭她一眼,總覺得和童憐在一起分外輕松,不用顧忌話題,又彼此知無不言。

  雖然不知道她的態度為什麼會對自己那麼好,但這種融洽的氣氛最讓人感到輕松,也就沒必要去深究太多。

  “冷月姑娘沒來?”

  童憐說話時眼睛瞇瞭一下。有一種亮光一閃而過,又馬上消失瞭!

  “我派她去江南辦點事瞭!”

  許平輕描淡寫地回應一句,讓人感覺有點敷衍。

  “江南,我看是東北吧!”

  童憐搖瞭搖頭,直直地看著許平,帶著幾絲頑皮說道:“近日聽聞郭大人受邀出使高麗,當今的第一權臣出京當然是風風光光的,想必冷月姑娘不會錯過這樣的熱鬧吧!”

  “你很討厭!”

  許平沒有否認,而是笑罵道:“明明心裡比誰都清楚,但是每次都是等我撒謊以後再來戳穿我,這樣很傷人自尊好不好。”

  “誰叫你不老實!”

  童憐也不甘示弱地白瞭一眼。水眸輕輕一瞥,頓時給人一種說不出的誘惑。此刻兩人的語氣輕松得簡直像多年的知己在攀談一樣,更多的是如玩笑般的互相打擊。誰能想到,在半年之前,彼此之間還是恨不得殺之為快的對象。

  “先不說這個瞭。”

  許平咳瞭一下,抿瞭口酒後滿面肅色地問:“上次我給你的那些奏措和情報都看瞭嗎?”

  “我就說你沒安什麼好心眼。”

  童憐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柔弱的眼神瞬間讓許平都有點發軟,她滿面委屈地說:“把我軟禁在這種破地方,一天到晚都是粗茶淡飯,還要我在這裡為你出力。早知道這樣的話,當初你還不如給我一刀算瞭!”

  “少來!”

  許平也沒好氣地哼瞭一下,抱怨道:“好歹你也考慮一下我的立場好不好?要是被人知道菜市口殺掉的童憐被我掉包那還得瞭!再者,粗茶淡飯可都是你自己要求的,我不信你說要吃大魚大肉,樓九敢說個不字,栽贓陷害這種事我可比你在行!”

  “哼!”

  童憐宛如一個耍小脾氣的女孩一樣,嘟著嘴哼瞭一下,才徐徐地說:“一天到晚在這裡,我都快憋壞瞭!唉,算瞭,先不說這個瞭,你覺得情報裡有什麼可疑的地方,還是說你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

  “就是沒有才奇怪!”

  許平搖瞭搖頭,最近試探著把一些不重要的情報和奏折交給她看,童憐卻能從中分析出一些朝廷沒有掌握的情報。

  童憐可怕的洞察能力別說讓許平瞠目結舌,就連朱允文都感覺到一種毛骨悚然,要是當初紀龍有這樣可怕的智慧,恐怕大明真的得改朝換代瞭。

  “很簡單呀,有什麼奇怪的!”

  童憐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笑瞇瞇地說:“從商部提供的那些物資調動和貿易品種的數量來看,馬上就要開打瞭。看樣子金刀可汗是撐不過這個冬天,而且似乎不隻契丹內亂,除瞭十龍奪嫡之外,似乎也拉攏瞭外來的勢力。”

  “誰的兵力最強?”

  許平眉頭頓時皺瞭一下,前段時間阿木通確實有來信希望太子府能出兵幫他,不過許平斷然拒絕。如果貿然出兵,到時候招惹來契丹王庭的不滿就很難對付瞭。坐山觀虎鬥始終是最有把握的事!

  “按照目前來看嘛……”

  童憐狡黠地笑瞭笑,瞇瞭瞇眼說:“你的合作夥伴四王子阿木通應該是兵力最強的,而且在王庭上也有不少的老臣支持,看樣子希望應該是最大的。但是其他的王子不知道有多少後援,所以結果不太好說。”

  “是呀!”

  許平嘆息一聲,整個人無力地往後一倒,苦笑道:“似乎大明內部一太平下來,所有邊線都要戰火再起瞭,這樣一來到底什麼時候才會結束啊?契丹這一打,恐怕整個北方會徹底大亂,到時又得費時費力去應付,真無聊呀!”

  “你不隻無聊,還有別的想法吧!”

  童憐輕輕地挪瞭一下,又為許平斟滿酒,溫柔的笑道:“我認識的太子可不是個頹廢的人,什麼機會在你眼裡都是可以撈錢的。有好處不占是王八,可是您的做人真理,不知道現在你又打算怎麼大發橫財呢?”

  “想法有一點,但還不成熟,以後再說!”

  許平沒好氣地哼瞭一下,見她慢慢地挪過來,一股清新的女兒香也迎面撲來,立刻就有些心跳加快。盡管他對於童憐一直是視為知己,但如此近距離接觸,不可否認她的誘惑對於男人來說還是太過濃鬱瞭。

  “是嗎?”

  童憐無所謂地搖瞭搖頭,突然趴在許平身邊,雙手撐著頭,看起來十分俏皮,笑瞇瞇地說:“我們來打個賭好不好?”

  “賭什麼?”

  許平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頭去,迷人的容顏近在眼前,如此秀色可餐讓人覺得心癢難耐,何況是這樣孤男寡女的情況。但對於童憐,心裡總是像打翻五味瓶一樣復雜。

  這個女人聰明得讓人敬佩又恐懼,論起容貌更是國色天香。得到這樣的一個佳人固然是最好的賢內助,但她卻是紀龍的女兒,叛亂中不可或缺的可怕人物!

  即使現在再怎麼輕松,也讓人不得不防,因為許平也搞不清楚她對自己的態度為什麼會那麼溫和。

  再者,人總是有矛盾的地方。一個才色雙絕的女人誰不喜歡,但是她的身份卻是無法公之於眾,甚至於在世人的眼裡她已經是個死人瞭。

  占有她這個想法不是沒有,但許平知道,以她的聰慧,她絕不是那種輕易就范的人。本能上雖然想占有她的肉體,但從另一個層次來想,許平更希望得到她的靈魂!

  “賭你的冷月娘子能不能殺得瞭郭敬浩!”

  童憐眼一瞇,一看許平竟然有些扭捏,反而“咯咯”笑瞭起來,嫵媚一笑說:“怎麼?還怕我吃瞭你呀!”

  “呿!”

  許平沒好氣地瞪瞭她一眼,隱隱感覺到的體香讓人心亂如麻。刻意保持一下距離後,才閉著眼沉思一會兒,搖瞭搖頭說:“我覺得……應該不能吧!”

  “為什麼?”

  童憐略微有點驚訝,不過還是好奇地問:“她去刺殺郭敬浩,肯定是得到你的準許。禦用拱衛司的人個個都是身懷絕技的高手,以前我覺得最難纏的就是他們,難道你覺得以冷月姑娘的身手會失敗嗎?”

  “不是!”

  許平搖瞭搖頭,苦笑著說:“反正我賭她殺不瞭,你呢?”

  “沒辦法,那我隻能賭她成功囉!”

  童憐咯咯笑瞭起來,有點調侃地說:“你最近聰明瞭很多嘛!我本來也想賭她殺不瞭的,這樣一來就沒辦法瞭。賭約是我先說的,現在隻能看會不會有奇跡出現。”

  “是嗎?賭什麼?”

  許平有點心亂如麻,略顯煩躁地問瞭一句。

  “這個嘛……”

  童憐瞇著眼笑瞭笑,猶豫瞭一會兒後,有幾分不好意思地說:“反正我沒什麼值錢的東西,輸瞭的話怎麼樣你說瞭算!至於贏的話,我想出去走走散散心,不放心的話你可以看著我!”

  “這麼簡單?”

  許平倒是有點詫異。

  “就這麼簡單!”

  童憐很是認真地點瞭點頭,但卻是苦笑著說:“不過我覺得我輸的機率比較大,所以不抱什麼希望瞭。”

  “童憐……”

  許平的聲音有些嘶啞,帶著一點掩飾不住的痛苦,閉上眼後皺著眉頭說:“你聰明得讓人有點討厭!”

  “我可看不出你有喜歡我的地方。”

  童憐嘀咕瞭一下,頗感興趣地看著許平,略帶好奇地問:“我倒是有點不明白,你費那麼大力氣饒我一死幹什麼?一刀解決幹凈利落不是更好,我可是紀龍的女兒,你就不怕我偷偷暗算你嗎?比如下個毒什麼的……”

  “不怕!”

  許平沉吟瞭一下,堅決地搖瞭搖頭。

  “為什麼?”

  童憐的聲線帶著一點顫抖,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有一絲絲激動。

  “不知道!”

  許平還是搖著頭,這是最真實的答案。雖然總是告訴自己得防備,但卻不知道為什麼,對於這個曾經想殺之後快的仇人,卻有著說不出的信任感。

  “是嗎,好理由。”

  童憐嫣然笑瞭笑,坐到門前看著窗外的皚皚白雪,美麗的眼眸裡有幾分的閃動,笑盈盈地說:“你真是個奇怪的人!”

  “你也不太正常。”

  許平沒好氣地回敬瞭一句:“話說我們倆坐在一起喝酒本來就不對勁好不好?你也不找點機會弄死我,難道現在毒藥都漲價瞭?還是說你連買把匕首的錢都沒有,說得好象你比我正常似的。”

  “我忘瞭,下次有機會再說吧。”

  童憐回過頭來,給許平一個動人至極的微笑,小臉上帶著幾分動人的紅暈,輕聲地說:“活到現在,才知道什麼叫輕松!”

  “趕緊找個人嫁不就得瞭!”

  許平確實也很享受這分閑情趣意,開玩笑說:“我可不想一輩子養著你,柴米油鹽越來越貴。我這人本來就樞,莫名其妙地養著別的女人,可不符合我的一貫作風!”

  “我嫁誰去呀?找個死人冥婚嗎?”

  童憐被逗得咯咯直笑,突然朝許平拋瞭個媚眼,笑瞇瞇地說:“要不……你就好心娶瞭我吧!別的不說,起碼當娘子的話我還算合格吧!每次你來都煮酒伺候,比起你府裡那些美人也不差吧!”

  “免瞭!”

  許平心裡一動,確實不由得遐想起來,但還是搖瞭搖頭,用一副我怕怕的口吻說:“和你當夫妻,我害怕睡一覺起來命都沒瞭,誰知道你想怎麼樣要我的命?再說傢裡娘子多,怕她們吃醋!”

  “說得和真的一樣!”

  童憐不滿地嘟起嘴,楚楚可憐地說:“你娘子這樣就算多呀,隨便拉個大官都比你多幾倍!說得自己像是個和尚一樣,你這樣把我軟禁在這裡,和金屋藏嬌有什麼區別。”

  “呋!”

  許平裝作不耐煩地揮瞭揮手,腦海裡不由得想起冷月離去時在自己懷裡激動哭泣的樣子,那一夜確實銷魂無比。

  不過她要是真的刺殺成功的話,郭傢的一對寶貝女兒大概會傷心欲絕,到時候自己還得費盡心思去安慰她們,傷透腦筋呀!

  “北方的雪好大呀!”

  童憐看著門外純潔得讓人心疼的雪景,莫名其妙地呢喃一句:“但就是有些太冰冷瞭,有時候讓人受不瞭。”

  “嗯!”

  許平輕輕應瞭一下,心裡感覺有點煩,索性就閉上眼睛養神,順手拿起酒杯喝瞭一口。冬天裡充滿暖意的小屋真讓人舒服,希望穿過腸子裡帶著溫度的熱酒能快點麻醉自己,別再去想這些讓人無奈的事情。

  “你真的累瞭!”

  童憐回頭一看,許平輕輕地打起鼾,在這二人獨處時對自己半點防備都沒有,心裡有點暖、有點亂,但還是趕緊拉來絨毯為許平輕輕蓋上。動作輕柔又仔細,臉上也多瞭些說不清的難為情!

  “謝謝!”

  許平無力地說完這一句,就被身上的溫暖弄得有些發困。打瞭個哈欠後拉瞭拉被子,眼都不睜繼續呼呼大睡!

  “真會享受!”

  童憐扭捏瞭一下,看門外北風還是一直在吹,把一些頑皮的雪花都吹進屋子裡。趕緊跑過去將門關上一些,隻留下一條通風透氣的小縫。見爐裡的火苗有些變小,又拿來柴火添上。看著睡得死死的許平,眼眸裡多瞭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柔和。

  兩人的關系實在微妙,是仇人又彼此欣賞。對於眼前這個看似幾分稚氣又心思細膩的男孩,童憐實在說不出自己是什麼感受。

  恨嗎?那段塵封的歷史揭開以後,已經沒有恨的理由;愛嗎?多麼可笑的想法,他們是曾經的死敵,但地位上簡直是天差地別,有時候遠得連觸摸一下都不可能。

  高高在上的國之儲君與叛逆之臣的女兒,一個在世人眼裡已經不存在的死人。

  很畸形的關系,簡直荒唐得讓人覺得可笑之極!

  但是為什麼感覺卻很融洽,曾經的仇恨成瞭彼此之間的笑談,三言兩語裡說不出的默契和心領神會,給人的感覺是那麼美妙卻又不可捉摸。

  孤男寡女相處,為什麼找不出一絲不自在?她沒有女人該有的矜持和羞澀,他也壓抑男人本性裡的沖動和對色欲的蠢蠢欲動。她很自然地為他蓋被子,他完全沒防備地在她這個仇人面前熟睡。

  感覺上簡直像是相交多年的知己,甚至更像是同過半生的夫婦,既虛假又真實得讓人有些窒息。

  “郭敬浩……”

  童憐搖瞭搖頭,不想再讓自己再想那麼多。莫名其妙地呢喃一聲後,拿起許平送來的奏折和一起一情報,有些心亂如麻地看起來。偶爾觀察著許平、偶爾添一把柴火,大山深處的幽靜給人心靈上的安寧,或許這種平淡更適合自己吧!

  亂夠瞭,是該休息一下瞭!童憐嫣然地笑瞭笑,看瞭看眼前睡相十分可愛的大男孩,沒有皇傢之人的紈絝習氣,反而有種說不出的親切。

  或許是曾經的鉤心鬥角讓兩人在不知不覺間互相吸引吧?這一切都很美妙,或許這樣也不錯,喝點小酒、聊聊天,笑談風月,彼此敞開心靈,不帶任何的虛假,或許所謂人間樂事不過如此而已。

  心神一個恍惚,童憐感覺有點發暈,津門之亂結束以後,愛和恨一下全消失瞭。

  本以為找不到任何活下去的理由,卻沒想到自投羅網後反而得到夢想中的生活。

  青梅白雪煮酒,北風蕭瑟火苗,普通人傢暖洋洋的快樂。或許不隻是之前的自己,連對於眼前的男孩都是一種奢求吧!

  東北、高麗、郭敬浩!童憐神情稍稍呆滯瞭一下,嘴角不自覺地掛起略帶譏諷的嘲笑,可笑又可憐的郭丞相呀!此去風風光光,不知歸來時是否也能談笑風生?

  或許是順風順水的權勢麻痹瞭他,曾經多麼小心謹慎的一個人,在日益高漲的權勢中迷失自我,絲毫沒察覺到皇傢暗地裡沾滿鮮血,名為殺戮的大手已經緊緊地握住他。

  “可笑嗎?”

  許平在夢境與真實的恍惚之間聽到這一聲嘲笑,眼睛也沒有睜開,有點無力地問道:“還是有點幸災樂禍的高興?”

  “純粹的可笑。”

  童憐搖瞭搖頭,表示自己沒有幸災樂禍的意思,柔聲說:“隻是……我覺得郭大人此刻很像一個人,”

  “藍勁雄吧!”

  許平想也不用想,腦子裡直接浮現出這個名字。

  “權勢的迷惑果然很大!”

  童憐眼神有些迷茫,嘆息瞭一聲說:“或許我是女兒身才不太明白,但是這東西就像魔鬼一樣,讓每一個男人都為之興奮、失去理智,甚至不惜摧毀現有的一切,人性裡的貪婪總是讓人感覺毛骨悚然。當貪婪到瞭一定程度時,會失去自我,往往沒辦法看清悲哀的結局。”

  “你感慨真多!”

  許平沉默瞭一下,知道她感慨的話裡包括為一紙空白聖旨而被欺騙利用,最後死於朝廷刀下的藍勁雄;也包括妄想登基九五,卻落得滿門抄斬的紀龍!

  “我們還有個賭約哦!”

  或許是不想讓氣氛太消沉,童憐搖瞭搖頭讓自己趕緊打起精神來,看著許平若有所思的臉,笑盈盈地說:“希望冷月姑娘能成功吧!能報仇雪恨可是她一輩子的心願,相信你也希望自己的女人能將這段讓人無奈的往事斬斷吧?”

  “真三八!”

  許平悶哼瞭一下,轉瞭個身繼續休息。現在實在不適合再討論這些沉重的話題,在京城裡一直是瑣事纏身,難得輕松一下,或許真該靜下心來享受瞭。

  童憐搖瞭搖頭笑一笑,見許平裹緊被子繼續睡,又添瞭一把柴火後,繼續低頭看她的奏折。想起這個小小的賭約,也不由得心生感慨。對於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兩人都已經心裡明瞭,但卻不約而同地沉默,或許是都不想讓這本來輕松的氛圍被破壞吧!

  郭敬浩出使高麗,完全沒意識到皇傢針對他的陰謀已經悄悄地展開。現在邊境面臨大亂的情況下,高麗才特意邀請這位大明的權臣。美其名是遊玩一番,但暗地裡的算盤誰不清楚。

  契丹未來大亂所帶來的緊張氣息已經蔓延到周邊所有地方,滿八旗也早就結束冬捕,早早地聚集盛京,防備著戰火會燃燒過來。

  高麗雖然在調兵遣將,不過集合起來的兵力卻可憐得很,絕對不是契丹草原騎兵的對手!

  一水之鄰的滿族氣氛凝重,隔海相望的東瀛現在也是戰火紛飛,三大傢族的戰爭已經進入白熱化,幾乎把整個東瀛全卷進去。清野傢在太子府的支持下已經穩占上風,這樣一來,戰爭也會更加慘烈。

  高麗周邊根本找不出一個安寧的地方,所以才會在這時候邀請郭敬浩,擺明就是想讓其他人看一下他們和大明的親密關系,希望周邊的戰火不要牽連到他們。

  誰都清楚大明雖然才剛經過內亂傷瞭元氣,但誰也不敢小覷這個天朝上國。戰爭雖然死傷慘重,但各地集結起來的幾十萬大軍也不是好惹的。

  雖說這些表面情況誰都看得明白,但朱允文卻是頭疼萬分。因此,在這當口上就立刻答應高麗的邀請,派郭敬浩出使高麗,暗地裡和許平商量瞭一下,決定要在高麗境內把郭敬浩除去。

  這樣一來,第一權臣死在高麗,不僅可以要挾這樣的北邊小國,更是可以大搖大擺地派出重軍鎮守邊境。一來是預防契丹戰敗的部落騷擾大明邊線,二來若有變故的話也可以隨機應變,防備契丹大亂所帶來的不安定因素。

  至於郭敬浩,確實倍受皇寵,現在也是如日中天的時候,成瞭皇親國戚後更是威風八面。但一開始許平心裡就明白,老爹絕對不會留他在世上。自己迎娶郭傢的姐妹花,一是因為姻緣,二也是因為皇傢希望安撫住這個權臣,麻痹他的警戒心,等待一個最好的時機,讓他高高在上的身份死得最有價值。

  而現在這樣的機會是最適合的。童憐腦子裡閃過一幕幕情景,從一開始她就知道郭敬浩會死於皇傢之手。當今的聖上是個心狠手辣,但卻是最合格的帝王。自古無情最是帝王傢,或許有的事很殘酷,但在江山社稷面前卻顯得如此渺小。

  紀龍叛亂之初,紀中雲的搖擺不定就曾經是朝廷的心頭大患。即使後來他一心歸順朝廷,但為瞭把這不穩定的因素扼殺掉,高高在上的朱允文陰狠得讓人毛骨悚然。

  在歸營的路上以一千禁軍的生命和數百士死士為代價,硬生生地誅殺這位大明的開朝功臣,更把一切都栽贓到紀龍的頭上,心計之深讓人連靈魂裡都感覺到恐懼。

  而郭敬浩卻渾然不知這種陰謀也會落到他身上,九五之尊不是心慈手軟之人,不會因為他後來的忠心耿耿而忘瞭他曾經想叛亂的野心,想法一旦萌生就是不可饒恕的罪過!

  在大亂平定以後,解決曾經被遏止住的地方駐軍,刀鋒自然也就輪到這位曾經妄想登基九五的權臣。

  皇傢的可怕之處並不是過河拆橋、殺人滅口這些讓人詬病的手段。朱允文身為一個帝王,對於皇權的維護,最高明的地方在於他懂得生命的價值。

  即使想要一個人死,也會去審視這個人的身份和他的價值,為他安排最適合的死法,或者說是對皇傢最有利益的死法。

  郭敬浩郭大人,恐怕一代權臣也要就此隕落瞭吧?雖然是含恨而終,但別恨朕,要恨就恨你曾經的野心,朝廷容不得任何異心!江山社稷是天下人的,但別忘瞭大明的國姓是朱,這個事實不是你小小的妄想就可以改變的。

  是夜,禦書房裡,朱允文在燈下看著郭敬浩送來的奏折,冷笑瞭一下。即使表明忠心,但曾經的野心也不會被忘卻,朝廷誅殺紀中雲還沒給他留下警懼嗎?

  溫水煮青蛙,在陶醉和無知之中死去,或許不失為一種幸福吧!

  “咳……”

  朱允文突然大聲咳嗽起來,略顯憔悴的臉上帶著幾絲蒼白,原本挺直的腰也彎瞭下去。捂著嘴,眼裡都是血絲,看起來難受得幾乎窒息。

  “主子,沒事吧!”

  海子趕緊拿來毛巾和漱口的水,一邊為朱允文拍著後背,一邊擔憂地說:“傳禦醫吧!”

  “不用!”

  朱允文咳瞭好久才緩過氣,一邊喘著一邊攤開手掌,看著手掌上有些發黑的血,搖瞭搖頭說:“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禦醫們的心思我也知道,他們都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恐怕又是什麼龍體微恙之然的屁話而已……”

  “可是主子,這樣下去的話……”

  海子一邊伺候著朱允文洗去吐出來的血,一邊擔憂地說:“太子爺那邊您也得說一聲呀!最近國事操勞,再這麼熬下去不是辦法!”

  “他比我閑不到哪去!”

  朱允文撫著胸口,好半天才順下氣來,看瞭看頭上的祖皇像,帶著幾絲感慨呢喃道:“算瞭,一切都順天命吧!現在我隻想盡快把開朝後留下的問題解決掉。平兒這孩子雖然離經叛道,但對未來卻有著長遠的規劃,希望大明在他手上能千秋萬代,成為真正的泱泱大國!”

  “太子爺最近確實也很忙碌!”

  海子趕忙拿來毛巾擦拭著朱允文額頭上的汗珠,欣慰地笑道:“他也成熟瞭很多,現在在朝堂上不像過去一樣亂來瞭!”

  “是呀!”

  朱允文贊許地笑瞭笑,點瞭點頭後還是有點擔憂地說:“這孩子雖說玩世不恭,卻有一副玲瓏的心思,我少年時沒他如此的聰明。但我最擔心的是,他的性子太善良瞭,也該心狠手辣一點……”

  “太子爺會明白的。”

  海子在旁勸慰一聲。

  “應該會吧!”

  朱允文抬起頭,眼神有些空洞地看著頭上的父親畫像,依舊威風淒凜,依舊給人不敢直視的魄力。

  幹枯的手裡仿佛握著無數的生殺大權,座下的龍椅似乎是屍骨堆積,皇權的維護何等艱難,所承受的痛苦或許隻有自己和眼前的父親才能明白!

  平兒雖然看似吊兒郎當,但卻是打破一個個枷鎖,做的事天馬行空,但每一件都會帶來新的收獲。

  父皇,我不懂,那些就是他口中的發展、強盛嗎?或許您也不懂他那讓人猜不透的想法,如果您在的話,恐怕也理解不瞭那些讓人糊塗的做法!感覺平兒似乎是在打破一道道的墻,或許他是在構建一個自己理想中的世界。

  平兒應該能把大明帶向前所未有的強盛,相信您也會支持他吧,父皇!

  朱允文默默地看著父親遺像,眼裡有著擔憂、堅定、支持、狠毒,但最濃鬱的還是身為父親如山般高大、如水般溫和的深沉之愛!

  夜靜瞭,朱允文默默地閉上眼思索著一切,臉色雖然憔悴但卻堅毅得讓人不敢直視。錯綜復雜的事情讓他的臉色陰晴不定,但在想起日漸成熟的兒子與可愛至極的孫女時,嘴角的微笑充滿深沉的愛,幸福得讓人感覺這不過是個有點疲累的老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