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荒唐而狠毒的命令,將津門徹底變成人間地獄。軍隊突然失去所有的束縛,隨心所欲的打法已經脫離所有人的預測。就像是脫韁的野馬一般,想怎麼打就怎麼打,甚至不管友軍的形勢如何。
即使是軍紀嚴明的周傢軍也抵擋不瞭這種圍毆的荒唐攻勢。不到三天的時間就節節敗退,不少軍馬被打得退到城內,慌亂地躲避不知會從哪裡冒出來的平叛軍馬。各營將軍也帶著自己的私欲,展現各自的戰鬥力,攻勢一下子變得像洪水一樣兇狠。
津門城內此時變成戰火不斷的人間地獄。惡鬼營趁著夜色,一頓炮火轟塌東門以後,越來越多的天機營軍馬趁機殺進城裡,各自為戰地攻擊周傢軍,間接地營救已經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天武營。
天武營兩萬老兵進城以後,被血氣方剛的周傢軍打得有些慌張失措。論起混戰,他們根本不熟悉津門的大街小巷,隻能被動應對,撐到現在隻剩下不足五千的兵馬。
劉占英緩瞭緩神,見其他各營紛紛殺進城來。稍稍整頓後,隨著人潮繼續和周傢軍展開白熱化的拼殺。
津門北門外,到處都是廝殺的兵馬和遍地的屍首。抵擋不住攻勢的周雲龍大軍,被混亂得叫不出番號的四萬多兵馬壓著往死裡打,無奈之下隻能咬牙且戰且退地逃往城內。在接近城門時,卻驚訝地發現北門外駐紮一個新的營地。
惡鬼營已經兵分兩路,陳奇帶著一萬好戰分子投入混戰之中,蠢蠢欲動地想攬下這不世之功,直取周井的首級。
不過白屠沒有他那麼沖動,思索許久,決定在炮轟東門後,率著其餘幾千軍馬轉到北門,現在已經挖戰壕、準備架設炮臺,要將這邊也轟瞭。
「那是周雲龍的大軍?」
白屠遠遠地望著糾纏在一起、帶起漫天煙沙的幾萬兵馬,饒有興趣地問瞭一句。
難怪朝廷雜亂的幾萬大軍會像吃瞭春藥一樣糾纏不清,周雲龍的人頭確實值得他們拼命。
這場混戰之中,周傢軍中最讓人眼睛為之一亮的戰將自然是周雲龍。帶著本部的兩萬兵馬,在兵荒馬亂中橫沖直撞,幾乎是憑一己之力打垮天機營的三個萬人營。戰鬥力之強、張弛有度的把握確實讓人驚訝。比起一些所謂的老將,他的手段更加老辣,謀略也更加深沉。
「是!」
手下副將們一聽也是眼前一亮,個個摩拳擦掌,似乎想沖過去砍殺一番。現在正是趁火打劫的好時機,周傢軍中除瞭坐鎮總兵所的周井外,就是這個人的頭最值錢瞭!
「呵呵,他也有被打得灰頭土臉的時候!」
白屠笑瞭笑沒說話,轉過身喝令道:「別管他們瞭,炮火架設好後給我炮轟北門。其他營怎麼打我們不管,現在最重要的是打開通路,讓更多的兵馬沖進城去。」
白屠的話扼殺手下們的蠢蠢欲動。榮華富貴、揚名立萬,試問誰不動心?白屠當然不能免俗,自然也想馳騁沙場沖殺一番!
但眼看各軍都變得失去理性,白屠細細地思索自己的資歷,現在很難和其他人抗爭,所以賣個順水人情、從中策應,先幫他們打開局面再說吧!
「是!」
一陣忙碌之後,大炮一架設好,白屠立刻下令炮轟北門。
炸雷般的轟鳴,大地在劇烈的抖動之中,古樸的大城搖搖欲墜,巨大的石頭開始炸裂。一塊塊的碎石冒著煙往下掉,最堅固的防禦工事一點一點地垮瞭。
「退西門!」
周雲龍一看到持續不斷的炮火那麼猛烈,連綿不絕的轟炸幾乎快把北門轟成廢墟,恨得直想沖過去將惡鬼營碎屍萬段。但此時他被那麼多的兵馬糾纏著無暇分身,無奈之下隻能趕緊率兵退走西門,尋找兄弟部隊兵合流,才能抵抗這種綿綿無盡的追殺。
周傢軍原本挺立的軍旗已經有些破敗,外圍的兵馬受到空前的猛烈沖擊。
當朝廷荒唐的軍令一下,周雲龍一開始還不以為意,沒料到會有那麼多人覬覦自己的人頭,一下子被蜂擁而來的各路大軍打得措手不及,幾乎是丟盔棄甲,沒辦法反擊,此刻也是狼狽得讓他既無奈又氣憤。
「殺進去!」
白屠遠遠地看著越來越多的兵馬翻過碎石沖進城內,城內早就是敵我交織在一起的血戰,知道已經到瞭決戰的時候。他怒喝一聲後,號令軍隊丟下大炮,隨著人群殺進城去。
津門城內,此時不能用「漫天硝煙」來形容瞭,數不清的屠殺讓這裡成瞭人間地獄。更加恐怖的是,幾乎每條街道上都有密密麻麻的士兵互相砍殺。每走一步都可能踩到別人的屍體,腳下的土地被血水染成鮮紅色,到處都散落著肢體和屍塊。一切看起來是那麼駭人,卻又容易激起人性裡最陰暗的殺戮快感。
白屠剛帶著人沖進城裡,還沒大開殺戒就遭遇到周傢軍有些混亂的阻截。
這時從另一旁沖來一夥滿身血水的士兵支援;沖在最前面的陳奇,幾刀砍翻對方的一個將領後,哈哈笑道:「白屠,你費那麼多精力轟北門幹什麼!幹嘛那麼費時費力,直接沖進來殺個過癮多好呀。」
「是呀!」
白屠也不去和他爭辯,心裡清楚打南坡的時候,陳奇已經和自己有隔閡瞭。瞇眼一看,陳奇帶的兵除瞭惡鬼營的戰士外,還有蟒蛇營的老將;知道他是蟒蛇營出身的悍將,所以沒去問。
「別婆媽瞭!」
陳奇嘿嘿一樂,擦瞭擦臉上濺到的血水,大剌剌笑道:「周井的人頭我們要瞭,現在他還頑守在總兵所,老子倒要看他能頂得瞭多久。」
「祝你旗開得勝。」
白屠笑瞭笑沒說什麼,目送他們的兵馬再次沖進城裡拼殺,也帶著自己的兵沖進去!
此時還留守城內的百姓若找不到地方躲,隻能在恐懼中等待死亡。連日的廝殺已經讓士兵們的神經敏感到極點。有些逃兵會打扮成百姓試圖逃跑,這時哪還分得清楚誰是兵、誰是民?所以隻能寧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瞭。
「您看!」
惡鬼營一路踏著血水拼殺過去,身邊的人隻要不是穿著朝廷軍服就一律砍殺。
到處都是各營兵馬對叛逆進行圍剿,每時每刻都有生命在慘叫中倒下,慘烈得讓白屠都有些毛骨悚然瞭。
順著手下的指點,白屠轉頭一看時,不由得皺瞭皺眉。路旁一座已經被砸得破敗無比的客棧裡,這時卻是哭喊連連。數十個天機營的士兵在這裡搜尋到兩個中年婦人,正在廢墟之中強行那茍且之事。
雖然兩個婦人披頭散發極是狼狽,姿色也普通到甚至有點不堪入目,但對於這些禁欲許久的人卻是極大的誘惑。
士兵們粗暴地撕開她們的衣服,摸著女人的細皮嫩肉更是獸性大發,白晃晃的乳房露出時,更是讓他們興奮,幾十隻滿是血水的手已經迫不及待地摸上去。
這時已經有二、三人在婦人的哭喊中將她們扒個精光,粗暴而興奮地捏著她們的乳房。兩個領頭模樣的人立刻脫下褲子,不管她們的求饒和哭喊,壓下去奸污著兩個可憐的婦人。旁邊更有不少興奮的人在等待,還不停催促。一個個脫下褲子醜態畢露,隻剩下淫欲的沖動!
「別管他們!」
白屠見手下的兵都瞪大眼,有的新兵菜鳥沒見過女人的身體,更是吞瞭吞口水,立刻狠狠地喝道:「你們也想去嗎!」
「不、不敢!」
眾人一看白屠橫眉怒目、抽出寶劍時,立刻嚇得搖頭擺手。戀戀不舍地看瞭看屋裡香艷的肉戲,咬著牙趕緊跟上腳步繼續廝殺。
此時廢墟中的哭喊卻是更加響亮,一些路過的士兵禁不住誘惑,也沖進去想分一杯羹。可憐兩個婦人清白被毀,卻要面對越來越多獸性大發的士兵,此時早已被凌辱得暈死過去。但男人們卻是毫不在意,一個接一個地壓上去發泄興奮的獸欲。
大戰之前,這樣的事雖然失德荒唐,但每次都無法避免。不少人對於戰爭還是有所恐懼的,送死之前更是覺得沒幹過女人很不甘心,淫念一起就惡向膽邊生。趁著開戰時,偶爾會抓鄰近村落的婦女輪奸侮辱,以滿足他們的獸欲,或者說是怕死的一種發泄。
對於這些事,朝廷很多時候都是睜一眼閉一眼。隻要別太明目張膽就不會去管他們,畢竟大戰之前不能影響士氣。
不過現在是在戰爭之中,這樣做雖說不會留下後患,但未免也太囂張瞭。要是有敵人殺來的話,還能分神抵抗嗎?
白屠想想都有火。這些都是哪個營的人渣啊?如果他們是叛軍的話,真想沖過去把他們都砍瞭,讓他們看看這樣做的後果!
南城的菜市口戰況尤為激烈,好幾萬的兵馬在這裡混戰成一團。到處都是凌亂的刀光劍影,到處都是倒下的屍體,讓這一帶血流成河。
撕心裂肺的慘叫、空氣中濃鬱得讓人作嘔的血腥味、硝煙中被燒焦的肉臭——還沒走近就能體會到戰爭的慘烈。
對於廝殺,膽小的人會戰戰兢兢選擇逃避,找個地方躲起來甚至當個逃兵。但有殺性的人卻會很興奮,兇性一起,聞到血腥味都會空前激動。
此時在這裡的人大概都是好戰分子,每個人都殺得分外賣力,打得是如火如荼、異常慘烈,不像城墻邊那樣不慍不火,讓人有些厭惡。
白屠一邊帶人沖進去,一邊打聽瞭一下。得知這是朝廷的軍馬在圍剿一萬多人的周傢軍,軍中更有周井手下另一員大將周雲飛,立刻興奮地往裡面擠去。
「別、別打瞭,我們投降!」
這時在形勢一面倒的情況下,周傢軍開始有人跪地投降瞭。恐怖的氣息蔓延開來,越來越多膽小的士兵丟下兵器跪倒在地,企求能換來生存的權利。
投降的士兵被集中到中間,王忠君不管滿身血水,走上前來瞪大眼睛喝問道:「你們他媽的誰是周雲飛!」
周雲飛混在人群中蹲著,但手上的兵器卻沒有放下,臉上的血水和灰塵也讓人認不出他的樣貌。雖然渾身傷痕累累,此時卻是恨得直咬牙,隻想等王忠君再走近一些就拼死把他殺瞭。
「我們將軍……」
戰戰兢兢的小士兵還沒把話說完,旁邊突然一個身穿惡鬼營軍服的士兵沖上來,狠狠一刀朝他砍去怒罵道:「王八蛋,剛才就是你捅死老子的兄弟!」
「啊……」
小士兵沒有防備,立刻被砍斷脖子,慘叫一聲倒在血水裡,脖子上的斷口清晰可見喉管和斷骨,隨著他身體的抽搐,往外噴著溫熱的血水。
「就是你這王八蛋,剛才砍瞭我一刀!」
另一個身穿猛虎營軍服的傢夥也沖上來,對著跪在外面的一個士兵就是手起刀落,兇狠的一刀砍下他的人頭。
「降者不殺,你們這是幹什麼!」
王忠君氣得大罵!
「關你屁事呀,你們不殺我們殺!」
幾個人一點都不理王忠君,氣憤不已地訴說自己兄弟手足的慘死。這一煽動,不少人都蠢蠢欲動。畢竟剛才有些人被打得很慘,有些更是為瞭報兄弟的仇,現在都有些按捺不住。
「你們……」
王忠君氣得說不出話。雖說他是萬人將軍,但這些兵馬根本不歸他管,但是最少他們應該也看得出自己的身份,竟然還敢出言如此不遜!若換成平時的話,他早就一個巴掌打過去瞭。
砍倒幾個降兵立刻激起周傢軍的憤恨。自古都是投降不殺,現在反而是秋後算帳!投降的話等於是白白任人宰割,不少叛軍已經摸起兵器,準備拼死一戰。與其任人宰割,還不如奮起一拼,搞不好還有活命的機會。
隱藏在人群中的周雲飛也看準機會,站起來舉刀,悲憤無比地罵道:「媽的,朝廷太無恥瞭!降者也殺,我們投降個屁呀……」
「橫豎都是死,老子要拉幾個墊背的!」
「老子可不想跪著等死,媽的和他們拼瞭!」
激動的情緒一下子蔓延開來,已經投降的士兵再次拿起兵器,怒喝著朝旁邊還反應不過來的人砍過去。
這下反而是朝廷的大軍有些措手不及,被他們打得手忙腳亂。剛才砍死幾個人,徹底激起周傢軍以死抵抗的心。現在個個都是紅著眼不要命地亂砍亂殺,士氣之高,讓人有些猝不及防。
原本包圍著的大軍一下子被沖散,再次起瞭殺性的叛軍們個個都像不要命,揮刀見人就砍。或許徹底斷絕他們生存的希望,反而讓他們拼得更加堅決。
即使原本怯戰的人也變得瘋狂,這下誰都不會抱有投降免死的幻想,都為瞭自己能活下去而毫不猶豫地砍倒眼前的敵人。
局面一下子亂到不行,白屠一邊率人抵禦叛軍兇狠的反擊,一邊鬱悶地嘀咕道:「有些古怪!」
眼尖的他仔細一看。在混亂中,沒人註意到剛才義憤填膺的那些人卻是趁亂悄悄溜走。照理說,他們在這時候應該有仇報仇才對,這樣打起來更方便他們報仇。
敢出言頂撞王忠君就證明他們不是沒膽子的人,為什麼激起叛軍的殺性後,卻選擇避開?
「感覺奇怪吧!」
陳奇這時殺開一條血路沖過來,眼見這一幕後,心裡一突。他看白屠疑惑不解,冷笑一下,陰陽怪氣地說:「因為他們根本不是朝廷的軍馬。」
「什麼?」
白屠有些詫異地看著他。不是朝廷的軍馬,為什麼會穿著惡鬼營軍服和猛虎營軍服?難道這些都是渾水摸魚的傢夥,目的是煽風點火,讓戰況更加慘烈?
「我在府裡當差的時候見過其中一個!」
陳奇面露陰光,看著那幾個身手俐落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小巷裡,咬牙說:「那根本不是軍隊的人。我記得沒錯的話,是順天府的帶刀侍衛。」
「嗯!」
白屠點瞭點頭,思索一會兒後,沒再說什麼,帶人繼續投入戰鬥之中。
陳奇看瞭看人群中,自己昔日的戰友一個個倒下,嘆息一聲後也不再言語。
此時叛軍的抵抗突然變得強烈起來,他也明白除瞭毫不猶豫的殺戮外,沒有其他辦法可以遏止這種不要命的抵抗,馬上帶人殺進戰圈之中。
津門的戰勢更加白熱化,幾次砍殺後,斷絕瞭叛軍投降活命的想法。抵抗的猛烈程度一下子讓朝廷大軍倍感吃力,叛軍如發瘋般的打法更是兇狠無比!
這種戲劇性的轉變連周傢的人都為之一愣,但獨握乾坤的朱允文卻是得意一笑。整個津門在他的推波助瀾下,快變成隻有互相屠殺的阿鼻地獄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