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女見包宏剛才用輕功閃避她第一次放出毒蛇,身法奇怪,誤認為他有著精巧的轉身功夫,何況,這次兩人相距的距離要比第一次遠的多。
所以她心想:“他也許能閃避得過。”
未料……當她看出,金色毒蛇已然纏在他的大腿之上,而且他已支持不住時,轉身也往洞室之外奔去。
包宏雖然被毒蛇咬傷,神智還清醒,他強用定力和那蛇毒相抗,不使它立刻攻心,想方設法自己療毒。然而他是個天賦極高的人,等他自知難和蛇毒相抗時,不立時砍去一條大腿,即有生命危險之際,突起先行自絕之心。
於是,奔出洞室之後,即向谷道石壁碰去。
當白衣少女奔出洞室之時,包宏已經奔至谷道石壁跟前,作勢欲撲。
她心頭大急,張口叫道:“包相公,你何必這樣?”
這幾個字,聲音柔和至極,隻聽得包宏腦際間“轟”的一聲,尋死之念,攸然消瞭,轉身向發聲處望去。
但見……她倚洞門而立,黛目輕顰,秀麗的臉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憂傷,一雙大眼睛微現淚光,前胸不停的起伏著。
看她的模樣,好像十分的激動。
白衣少女見他望著自己默默無語,心中早已難過得要碎瞭。
她上前十餘步,淒然一嘆,道:“你一定是恨透瞭我,但是亡母的遺命,又怎能違背,我也不知道這條金色毒蛇,會有這麼大的毒氣,你現在中毒很深,快請入室,讓我來替你療治蛇毒。”
包宏搖搖頭,苦笑道:“哇操,你的好意我心領瞭,小老子我自離開萬縣的傢之後,早已把生命置之度外,這療毒之舉,大可不必,不過你定要為令堂報仇,不妨立刻放出金色毒蛇,把我咬死。”
白衣少女擲下手中銀筒,閉上一雙星目,兩行晶瑩淚珠,順腮滾下,雙膝跪在地上,兩手合十,仰面遙天禱告起來瞭。
“媽,梅英從小未違背過您的訓誡,想不到您死之後,女兒卻在違背您的遺言,我不能殺死包相公,為什麼?我也無法說出,但另外一人,我決不會放過他,母親泉下有知,豈能讓女兒有難言苦衷。”
禱告完畢,站起身子,睜開秀目,抹去淚痕。
她轉過身子,面對包宏,笑著說:“我已經對媽禱告過瞭,並征得瞭他老人傢的諒解,你可以放心讓我給你治療蛇毒瞭。”
包宏根本不願讓她療毒,但是此時的心境也有些微微作痛,同時一陣陣陰寒之氣,直往骨內潛入。
他明白,蛇毒已入骨攻心,如不立即治療,隻怕不久即將立即死去。
生死之事,原本沒有把它放在心上,但自從知道文施是他的母親後,他覺得人不能為父母報仇,怎能對得起泉下的母親呢?
心念一轉,隨白衣少女步入洞室。
白衣少女苗梅英直把包宏引進白紗幔,命他坐在床前一張石凳上。
但聽……她長聲嘆瞭口氣,道:“我也不知道那金色小蛇會有這麼重的毒氣,早知道,我就不會放它來傷你瞭。”
包宏看她的神情跟剛才判若兩人,若非是親自目睹,還以為是另外一個人呢,一時之間,也不知說什麼才好,隻好淡淡地笑瞭笑。
這時,梅英已從床頭端出一隻翠玉大鼎,取出兩粒綠色的小丹丸,交給瞭包宏,道:“這是我祖父生前,采取深山大河之中的奇藥靈草,功能療治百毒,你吃下吧!”
包宏本不想接,但自知所中蛇毒過深,如果不快快服藥解毒,到時怕保不住這條命。
於是,接過丹藥,放入口中,正想說出兩句感激之言。
他看見梅英捧著的那隻翠玉石鼎,似在哪裡見過,不覺呆瞭一呆。
腦際閃電般掠過一絲意念,暗忖道:“哇操,這東西看來熟得很,咦,這不是被少林寺派出高手從地獄谷奪回去的那隻龍紋寶鼎嗎?”
這隻引得天下武林同道如此瘋狂的寶鼎,居然在白衣少女梅英的手中出現,怎能不令他驚異萬分。
梅英看見包宏的目光註視著龍紋寶鼎之上,微微一笑,道:“你是不是覺得這隻龍紋寶鼎很好玩?”
“哦……哦……”
包宏連哦瞭兩聲,沒有說得出話來。
他拱手施瞭一禮,退出紗幔,往洞室之外走去。
其實他根本就沒用心聽梅英說什麼話,他的腦海中,一直盤旋著:“那龍紋寶鼎怎麼會落在她手中呢?”
默默的走著,想以緩行鎮靜一下激動的心情,可是他實在無法靜得下來。
因為那龍紋寶鼎的誘惑力實在太大瞭。它何以會落在她手中?這委實是太奇怪瞭。
他雖然無意霸占那隻龍紋寶鼎,但田風雲的遺言,他卻無法忘記。
他想轉回去,問問那隻寶鼎的來歷。他想從她手中借過來看看,看裡面究竟記著什麼?然而他始終缺少這份勇氣。
突然,但見黃影一閃,梅君含笑站在他面前。但是她笑的極不自然,幽怨中含著幾分悲淒。
包宏微微一震,道:“哇操,有什麼事情嗎?”
梅君幽然點瞭點頭。包宏見她不語,又道:“有事就說出來啊!”
梅君望瞭望他一眼,道:“我大師姐問你,是不是就這樣子的走瞭?”
包宏搖搖頭,道:“不會的,我還沒有謝她呢!”稍頓瞭頓,又道:“我是在想一件事。”
梅君道:“什麼事情?是不是在想我師姐梅玲的傷勢好瞭沒有?”說著話,突然掉下淚來,接著,她又說道:“她……已經死瞭!”
“什麼?”包宏聽得一驚!
梅君道:“她已經死瞭。”
包宏整個人軟瞭下來,喃喃的道:“她已經死瞭?”
“嗯!”梅君輕哼瞭一聲。
接著,又說道:“她被金色小蛇咬中手腕門,且沒有大師姐的靈丹妙藥,當然會奇毒攻心死去的。”
包宏瞪瞭她一眼,道“哇操!老太婆上雞窩——奔(笨)蛋!你為什麼不會向令師姐要靈丹,解救梅玲?”
梅君搖搖頭,道:“她不會給的。”
包宏雙目露出疑光,望著梅君,道:“哇操!阿公向孫子磕頭——豈有此理!她怎麼能見自己的師妹死而不去救呢?”
梅君淒然一嘆,道:“她是我們師傅的獨生女兒,性情怪異,照情形看,她母親的死與你有著極大的關系,她今天不但不殺你,反賜珍惜靈藥救你一命,由此可見,她是一個性情與眾不同的怪女人。”
包宏聽她提到師承,心中登時一動,微微一笑,道:“哇操!梅君姑娘,你能不能陪我走走?”
梅君突然沉思著。
良久……她才點瞭點頭,說道:“可是可以,但不可以走的太遠,等會要是大師姐找不到人,會挨罵瞭!”說著,轉身伴著包宏,往前緩緩的走去。
忽地……她仰面望著包宏,道:“你的傷勢好點瞭沒有,如果傷勢未好,恐怕不宜多動,要好好的休息才是。”
包宏的俊臉上露出瞭舒暢的笑容,道:“哇操,她的人是老虎吃土地——沒有一點人氣,但這靈藥卻是神奇,服下不過頓飯功夫,就似全好瞭似的,走吧,沒有什麼事的。”
話至此,微微一頓,突然問道:“你們師傅也住在這洞室之中?”
梅君搖搖頭道:“沒有,他老人傢住在千梅谷,千梅谷中有一條千梅花,景色美極瞭,同時我們的名字中都有一個梅字。”
包宏一皺眉,道:“千梅谷又在什麼地方?”
梅君道:“在南海珊瑚島。”
包宏一怔,暗自忖道:“哇操,好像什麼人提到過似的,二十年前圍攻關外三奇女,不但有少林寺等人在場而且牽涉到海外一惡教人物在內,莫非就是她們的師傅?”
心念轉此,忙續問道:“哇操,你們是從珊瑚島來的,來到這山谷的寶洞之中做什麼?”
梅君道:“我們是從珊瑚島來的,但來到這裡做什麼,我就不知道瞭,你一定要想知道,等一下問我們的大師姐吧!”
包宏不但要知道她們遠從海外來此做些什麼,而且想知道她們的門派和師傅叫什麼名字。
於是,他輕輕的“嗯”瞭一聲。
半晌……他又說道:“姑娘既然不知道,我也不便追問,不過貴門派和令師尊的法號叫什麼?諒能見告一二。”
梅君睜著一雙大眼睛,望著包宏。
良久……她才緩緩的道:“我們素女教遠居海外,也許你沒有聽過,但傢師素女教主苗惠仙,你總應該聽說過吧!她老人傢武功已臻化境,江湖中不知道她名字的人,可是很少。”
稍頓瞭頓,又道:“尤其聽說二十年前,她老人傢在青城與其他武林同道圍攻三奇女之後,更是名傳遐邇,你怎麼沒聽說過呢?”
包宏聽得人頭猛然砰的一跳!
他暗自忖道:“哇操!果然不錯,參與二十年前圍攻關外三奇女的海外惡教,果然就是她師傅?”
於是,他忽然停住身子,強按心頭的悲憤,裝出微微的笑意,轉面向梅君說道:“哇操,我們已經走瞭不少的路,也該回去瞭,免得令師姐找不到我們而生氣。”
“哦!”包宏幾句話提醒瞭梅君。
她驚哦瞭一聲,道:“真該死,隻顧和你說話,竟然忘瞭回去,大師姐一定在發怒瞭,我們快走吧!”說罷,拉著包宏急急奔回洞裡。
包宏舉目一望,但見……白衣少女苗梅英,呆呆的坐在紗幔之後的床上。她好似有極為沉重的心事。
因為……她黛眉輕佻,秋水含愁。
梅君急忙走近紗幔,躬身說道:“大師姐,他回來瞭。”說完話轉面深情的望瞭包宏一眼,逕自退下。
白衣少女梅英緩緩的轉過頭,望瞭包宏一眼,微微的笑瞭笑,良久,她才笑道:“你知道湘西有個吟濤莊?”
包宏聽的一震,暗道:“哇操,上路瞭。”
但是,他嘴裡卻說道:“知道。”
“你去過麼?”
包宏道:“哇操,馬尾栓豆腐——甭提瞭。”
梅英長長嘆瞭口氣,道:“為什麼?”稍頓瞭頓,又道:“不過我知道你一定去過。”
包宏又是震驚,道:“哇操,姑娘何以知道我去過吟濤莊呢?”
梅英淡淡笑瞭笑,道:“我當然知道,而且你去找紫衣書生算賬,是嗎?”
包宏心底泛起一陣寒意,暗道:“哇操!我是去過吟濤莊找紫衣書生算賬,但是紫衣書生他……”
突然,梅英響起瞭一陣悲憤的笑聲,打斷瞭他的話。
接著,她又說道:“你的母親被紫衣書生所殺,我的母親也是死在他的手裡,不過我娘要不是為瞭你,恐怕不會慘死青城山!”說著,星目中落下瞭兩滴淚珠。
抹瞭抹淚水,她繼續道:“所以,我本來是要殺你,但不知怎的,見瞭你的面後就不忍殺你瞭。竟然和你大搞關系,最後連廢你六根之一都不忍心,不過,那紫衣書生我是一定要殺的,否則,何以慰母親泉下之靈啊!”說著,又滾出瞭幾滴淚珠,滴在胸前淡紅輕紗上。
她的話,她的淚,使包宏如墜五裡霧中。
他不知道梅英的母親,何以會死在吟濤莊紫衣書生鐘羽的手中?更想不出,她母親的死,何以是為瞭自己?
但是,剛才聽她說,二十年前圍攻關外三奇女,又有她的父親在場,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被這一團團迷一般的怪問題,刺激得腦海中嗡嗡直叫,過瞭會,才稍微平靜下來。
這時……他註視著紗幔中的梅英,緩緩的說道:“據我這次的調查,殺死文施女俠的兇手,並不是吟濤莊的紫衣書生,也不是他的師弟紫衣書生林漢文,而是另外一個神秘無比,武功絕倫的紫衣書生,但是這人是誰,還未查出來,而文施女俠到底是不是我母親,有待查證,據我推測,令堂可能不是死在他手裡。”
包宏這番話,隻聽得梅英心中生疑。
但見……她柳眉微微一皺,暗自忖道:“雖然有點油腔滑調,但面上卻顯出純潔無瑕,想必不會謊言相欺,如果他所說的話都是真的,那事情就委實太奇怪瞭!”
稍頓瞭頓,又忖道:“爹爹明明告訴我,用奇厲怪掌劈死母親的人是湘西吟濤莊紫衣書生鐘羽,怎麼又會出現另外一個紫衣書生呢?”
然而紗幔外的包宏,也在越想越覺不解的情形之下,忍不住又說道:“哇操,令堂的死似乎與在下有關,這又是怎麼一回事?祈明言見告,如果真有這回事,包宏查明身世後自當以身贖罪。”
梅英皺瞭皺柳眉,搖搖頭,道:“這個我也不曉得,要問我爹才知道,我既然不殺你瞭,又何必追究它呢?
包宏被她最後兩句話,說得俊面一紅,吶吶答不上話來。
梅英突然淺淺一笑,又道:“我想求你一件事,不知道你答不答應?”
包宏一震,道:“哇操,別糗我瞭,以你的武功來看,當今之世,恐怕很少有人能和你相比,還有什麼地方需要包某效勞的?
梅英那兩條柔媚清澈的眼光,盯在包宏的面上,笑道:“你若找到瞭那個真正殺死我母親的紫衣書生,請通知我一聲,我要把他的頭砍下,帶回千梅谷祭我母親。”
哇操,她果真是金蛟島千梅谷玄陰教主苗惠仙的女兒,當年青城山圍攻施女俠,如果我是真正的文施大俠之子,那我和她不就成瞭同病相憐的人?親恩浩浩,如山如海,報仇血恨乃是人子之道,若我找到瞭殺母親的真兇或主謀,告訴她一聲也未嘗不可!
包宏腦際裡轉瞭幾轉,笑道:“哇操,隻要我查明瞭身世,確定瞭誰是殺我母親的真兇或主謀,一定告訴你,就怕當時的情況不允許,且人海茫茫,仇蹤何方,也難預料。”
話至此略頓,目光凝註梅英。半晌,他才又說道:“如果你沒有別的事情,我要告辭瞭,因為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辦,賜靈藥解蛇毒之恩,日後自當圖報。”
梅英淡淡的笑瞭笑,微微現出失望的神色。良久,她才依依不舍的道:“你有事情待辦,我自己是不能留你,導致你誤瞭大事,但是……”
她似乎想要說什麼,然而,但見她欲言又止,這時,她緩緩轉過嬌軀,在床頭捧出一把長劍,步出紗幔,道:“這是你的兩叉劍,請收回吧,師妹們若有開罪的地方,還請原諒才是。”
說著,把長劍交給瞭包宏,然後略轉過身子,望著洞室間的一顆閃閃發著耀目光芒的紅色寶珠。她有著雙重性格,此刻的她予人一種異乎常人的氣質,象一朵盛開在湖波深處的白蓮,在迷蒙的薄霧中,若隱若現,使人不可捉摸。
她呆呆的望著洞室壁上那顆耀眼奪目的紅色寶珠,足足有一盞熱茶的工夫,沒有轉回臉看包宏。這使包宏大為尷尬,他呆瞭一陣,把兩叉劍斜背在背上,朝梅英一拱手,低聲說道:“哇操,包某告辭瞭。”
話落,悄然步出洞室,他以為梅英會喚他回頭,還有什麼對他說。他失望瞭,一直走出洞室,梅英都沒有喚他。這時,已是晌午過後良久瞭,秋陽斜掛在天上。包宏默默的在谷道中走著。
忽然……一陣得得的馬蹄聲從身後傳來。包宏不禁怔瞭怔,忙回頭看去。
但見梅君騎著自己的坐騎,急馳而來。剎那時已到瞭眼前。勒馬停步,莞而一笑,道:“怎麼這麼心急,連馬都不要瞭嗎?”
“哦,哦。”包宏訕訕一笑,連連哦瞭兩聲。然後他笑瞭笑,道:“哇操,我因為有要事待辦,火燒屁股,急得把馬都忘瞭,真是糊塗,多謝姑娘送來,感動之至。”
梅君柳腰微扭,跳下馬來,把馬交給瞭包宏。
驀然,她輕嘆瞭一口氣,道:“這五年來,這是我們大師姐第一次輕輕松松的放過一個男子,看樣子她對你是感情很深啊!不過……”話說至此,突然頓住瞭。
包宏聽地不由怔瞭怔,忙道:“哇操,別吞吞吐吐好嗎?有話你盡管說好瞭。”
梅君莞而一笑,道:“我師妹梅玲,比師姐更癡心,為瞭救你把自己的命都送瞭,你不要忘瞭她才好,否則,她泉下有知,會恨你的。”
包宏一想:“哇操,這倒是真的,當時在場的少女有二十名之多,在梅英拔開筒蓋,放出金色小蛇襲擊自己之時,獨有梅玲,不惜生命之危,涉險擋蛇,搶救自己,結果被毒蛇咬中手腕門,身遭慘死……”
想至此處,俊面上悠然一片淒然之色。於是他幽幽的說道:“哇操,梅玲姑娘為我而死,包某要愧恨終生瞭!”話落,飄身上瞭座騎。
好一會,他才又說道:“哇操,如若重回此地的時候,定到她的墓碑上加‘未婚夫’三個字,姑娘在下就此告辭瞭。”說罷,放馬急馳而去。
梅君呆呆的木立當場,直待包宏的身形消失不見,才轉回洞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