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仆婦姓巫,我們都叫她巫嬤嬤。”
黑暗中,泉玉姬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到,“聞姨、齊姊、巫嬤嬤是仙姬最得力的三個手下。巫嬤嬤專管調教各地送來的豢奴。”
程宗揚竭力辨認臧修等人留下的標記,一邊道:“豢奴是什麼?”
“黑魔海分內、外兩堂,內堂是教尊嫡傳,外堂是半路加入的高手,如今由仙姬管理。再往下是有職分的教眾,比如傳信的黑鴉使者和奴婢這種在各地做事的禦姬奴。再往下都是奴仆。教中奴婢也分為幾級,最低一等的是豢奴。”
“豢奴是教中豢養的奴婢,比尋常奴婢更低一等。通常是黑魔海仇敵,擒住後沒有殺死,豢養來供人消遣使用。因為那些豢奴大都對黑魔海仇深似海,需要抹去她原有神智,讓她們對以前的仇敵唯命是從,因此調教時十分危險。聽說巫嬤嬤因為調教一名豢奴,被斬成重傷,險些送命。”
“那個青驅呢?他屬於哪一類的?”
泉玉姬猶豫一下:“據說教尊從太泉古陣得到一件秘寶,挑選九名孤兒自小培養。因為他們無父無母,都用顏色來起名,號稱九禦。”
程宗揚想起在建康遇到的墨狼。青軀、墨狼!那傢夥應該也是九禦之一。按年齡算,這九人應該都很年輕,但青驅的龍筋鶴骨,再過幾年恐怕臧修也敵不過他。
“看他年紀不犬,為什麼會有五級修為?”
程宗揚道:“還有,一個青軀就這麼厲害,黑魔海怎麼隻培養九個?幹麼不培養一、二百個?”
“培養青軀這種高手並不簡單,從選材到培植要花很多力氣。之所以是九人,是因為教尊要壓過星月湖八駿。”
看來嶽鳥人真讓黑魔海刻骨銘心,連人數也要硬壓過他一頭。黑魔海能這麼快死灰復燃,與那件秘寶想必有很大關系。
程宗揚道:“那件秘寶是什麼?”
“奴婢隻是聽說,似乎叫玄秘貝。”
玄秘貝?這不是武二郎說的四犬假嗎?澄心棠、玄秘貝、靈飛鏡、珊瑚鐵。
後兩件自己見過,玄秘貝在黑魔海手裡,還剩一件澄心棠不知是什麼東西。
劍玉姬雖然不在,但能除掉巫嬤嬤、斬斷她一條左膀右臂也不虛此行。程宗揚回過頭。”這會兒裝這麼老實。說吧,還有什麼瞞著我?”
泉玉姬摘下面紗,露出美艷面孔,柔聲道:“奴婢不敢欺瞞老爺。奴婢的魂丹已經被老爺吞下,所思所想都瞞不過老爺耳目。”
“你想的我也能知道?”
魂丹還能控制禦姬奴思維?看來這賤人真有不少東西瞞著自己。
“老爺把真氣送入奴婢的竅陰穴。”
程宗揚按瞭按泉玉姬腦後,“這裡嗎?”
竅陰穴是人體要害,輕則致殘,重則喪命。泉玉姬一動也不敢動,低聲道:“是魂丹上的。”
程宗揚把一絲真氣送入魂影腦後竅陰穴的位置,一種奇妙感覺擴散開來。真氣形成一道橋梁,將面前的禦姬奴、竅陰穴中的魂影和自己這個操縱者連接在一起。
那種感覺超越聽覺、視覺、嗅覺、味覺和觸覺,仿佛直接深入對方靈魂,不需要語言和文字就能直接交流。
程宗揚心念微轉,送過一個念頭。泉玉姬立刻往前踏瞭一步,然後跪落、俯下身體,像一隻溫順雌獸翹起渾圓臀部,對著主人。
程宗揚笑瞭一聲,真氣繼續深入,探入泉玉姬腦際。
泉玉姬戰栗般的聲音在心底響起:“奴婢所有秘密全都交給主人,從今往後泉奴便是老爺永遠的奴婢,不會背叛、絕對服從,沒有任何隱私……”
“這種話你說過一百多遍瞭吧?以為我還信啊?”
泉玉姬在心裡回答:“老爺可以廢掉泉奴的武功,當成豢養的淫奴……”
程宗揚想瞭想,送去一個念頭:“毀容怎麼樣?”
泉玉姬身體一顫,強烈的恐懼感彌漫全身。
毀容果然是女人最害怕的事情。程宗揚在泉玉姬腦海中窺視,發現她在短暫恐懼之後,升起一個念頭:“隻要能活著,什麼都可以……”
幹!這賤人有夠賤的。自己這會兒直接探觸到她赤裸裸的內心,清楚看到這賤人強烈的求生欲望。
隻要能活著,什麼都可以--到瞭要命時候,背後插自己一刀她也不會手軟。
程宗揚沒好氣地送過一道勁氣,重重撞在魂影上。泉玉姬身體一軟上ハ識盡失,毫無反抗地昏迷在地。
原來要制服她這麼容易。程宗揚放下心,反正這一帶已被星月湖清理過,不會有敵人出現,於是不再理會她,轉身朝黑暗洞穴走去。
洞穴是一道深入地底的裂隙。程宗揚估算一下,自己所在位置已經接近海平面,再往下應該會見到海水。就在這時,眼前出現一片光亮。
深邃而幽暗的洞腹內,六根樹幹般高大的火炬正熊熊燃燒,火光映出周圍嶙峋的怪石。二十餘名星月湖軍士列成兩排守住洞口。火炬下,十幾個人影或坐或立,當先的是巫嬤嬤,在她旁邊的則是魚無夷。
魚無夷面冷如冰。在泊陵時他聽說過武穆王的星月湖大營,但自從嶽鵬舉死後,星月湖再也沒有出現過,世人都認為當年叱吒風雲的星月湖大營早已星流雲散,誰知會在此時突然出現。
剛才一輪突襲讓魚無夷真正見識到星月湖的實力,更意識到黑魔海此番兇多吉少。身為魚氏繼承人,莫名其妙死在這裡未免太冤枉。
一個提著雙戟的大漢緩步走來,他濃發披肩、龍驥虎步,散著逼人氣勢。
大漢虎目精光四射地打量洞穴,冷冷道:“黑魔海在這裡竟然還有處巢穴,用來處置你們的屍首倒是方便。”
魚無夷咬牙道:“星月湖八駿齊名,你是哪個?”
那大漢挺身:“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鐵驪孟非卿!”
魚無夷身後席地坐著幾個年輕人,他們相貌各異,但皮膚有種不見天日的蒼白,而且額頭微微鼓起,顯得眼睛很大。
聽到孟非卿的名字,其中一個抬起頭。他顴骨凸出,眼皮薄得仿佛一層膜,用刻板聲音說:“孟非卿,星月湖大營上校團長,八駿之首。六歲習武,出自昆侖一脈。十九歲追隨武穆王嶽鵬舉,二十五歲組建星月湖大營。三十一歲嶽鵬舉被誅,退隱江湖。身長六尺七寸,濃眉糾髯。使天龍霸戟,右戟重一百一十三斤,左戟重一百二十一斤,推測為左利手。武功剛柔相濟,據信十餘年前修為已臻六級。妻兒不詳。評價:帥才。對敵建議:長老級兩人以上合擊,或以天魔陣困之。”
他聲音毫無起伏,像用機器一個字一個字念出來一樣幹澀。
孟非卿將雙戟收到背後,抱著肩膀道:“連老孟是左撇子都知道,不簡單。你是誰?”
那年輕人道:“黑魔海晴州記士辛卯。”
他停頓一下,“星月湖所有人的姓名、身世我都記得。”
孟非卿發出一聲長笑,一招手,“臧修!”
皮膚褪去金色的臧修跨前一步,“鏘”的一聲將雷霆戰刀拄在地上。
辛卯打量他一眼。“臧修,星月湖大營一團一營上尉連長。秦州人,十七歲加入星月湖,營長為八駿之一龍驥謝藝。原為長刀手,積功升至少尉,朔北一戰斬首十三級,晉陸上尉。有一妻一妾,星月湖大營解散後不知下落。擅長:刀法、騎術、金鐘罩。修為:四級。評價:勇將。對敵建議:其金鐘罩源自十方叢林,罩門在天突穴。”
臧修臉色微沉,提刀向前邁出一步,孟非卿伸臂擋住他。臧修的外傢硬功修為不凡,但很少有人知道他出身十方叢林。如果不是對他的修為評價還停留在十幾年前的四級,孟非卿幾乎懷疑身邊有黑魔海的奸細。
“馬鴻!”
一名持矛的漢子出來,矛尾在巖石上一磕,濺出一串火星,竟是一柄鐵矛。
“馬鴻。星月湖一管一連二排上士。”
辛卯道:“競州人,十五歲被招募至星月湖。入營後習武,擔任矛手,朔北之戰斬首兩級,晉升上士。擅長攻堅。對敵建議:使用弓弩及暗器。”
“好好好!黑魔海這次重出江湖,做足功課!”
孟非卿看著周圍空間朗聲道:“看來宋國太尉府關於星月湖大營的卷宗都在這裡。”
“沒有。”
那個叫辛卯的年輕人薄膜般的眼皮翻起,指瞭指腦袋,“所有資料都在這裡,送到這裡的文字我們閱過即焚,從不留副本。”
孟非卿雙戟一撞,一股霸道氣勢直逼過去。年輕人離他足有十幾步遠,卻被震得身體一晃,臉上泛起一抹紅色,額頭青筋繃起。
看著那些大額頭的年輕人,程宗揚不由倒抽一口涼氣。他已經看出來這些所謂的記士都是活生生的檔案館,每一個都有過目不忘的能力。
黑魔海使用這些年輕人的頭腦記下所有文字訊息,他們的身世來歷與青軀、墨狼一樣;青軀等人還有名字,這些記士隻有一個幹支作為代號。
巫嬤嬤尖硬而嘶啞的聲音響起:“孟賊!敢與我黑魔海較量嗎?”
匡仲玉挺身上前,針鋒相對地說魯。”妖人!死到臨頭還敢胡吹大氣!當年好不容易從嶽帥指縫中逃生,敗軍之將還有臉較量?”
匡仲玉流落江湖十幾年,靠的是一張嘴混飯吃,尋常人哪裡說得過他。巫嬤嬤臉色鐵青:“要打就打!少來廢話!”
一個尖嘴猴腮的漢子從人群中躍出,抱拳道:“朔北胡一逸前來討教!”
一名軍士踏出來,向孟非卿敬禮:“ニ營一連少尉呂子貞請戰!”
孟非卿點頭,呂子貞提著佩刀走到場中。”姓胡的,你在朔北做獨行大盜,與我們兄弟沒少打交道,什麼時候投入黑魔海當走狗瞭?”
胡一逸打量他一眼:“原來是朔北城的呂捕頭,竟然這裡見面!果然是冤傢路窄!”
說著他身子一縱,猶如一隻猿猴朝呂子貞襲去。
胡一逸是朔北大盜,剛被黑魔海招攬不久;呂子貞這十幾年改瞭名字,在朔北城當一名不起眼的捕頭,沒想到會在此地重逢。雙方彼此不陌生,轉眼便交手十餘回合,不分勝負。黑魔海又出來兩人,分別被馬鴻和匡仲玉截住。等黑魔海又一人出陣,敖潤再也按捺不住,大喝一聲躍上前去:“雪隼傭兵團敖潤!直娘賊!拿命來!”
#場中八人分成四組捉對廝殺,一時間風聲大作,刀光劍影夾雜法術釋放的光芒,令人目不暇接。秋少君卻眼珠四處亂轉,連周圍石頭也不放過。
趁雙方惡鬥,程宗揚向後面戒備的星月湖軍士打個手勢,借著洞壁上怪石掩護,悄然移動腳步。忽然他心頭一動,抬頭朝洞穴頂壁望去。
隻見一個模糊影子像壁虎一樣貼在洞頂,這會兒正朝自己露齒一笑,竟是秦檜那個死奸臣。
秦檜長衣吸附在身上,懸著身;他朝自己擺擺手,像影子一樣在洞頂挪動,轉眼消失在黑暗中,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程宗揚松口氣,繼續往前行進。
兩炷香之後,場中分出勝負。黑魔海出場的四人隻有一名大漢活著退回自己一方。其餘三人屍橫就地,與敖潤交手的漢子更是身首異處,讓敖老大風風光光地出口惡氣。
真刀真槍的硬拼,星月湖這幫從血海中殺出來的軍士占瞭九成贏面。但那位巫嬤嬤對己方慘敗似乎不在意,她退到火炬之下,毒蛇一樣黃濁的眼睛兇光四射,隻看瞭場中一眼便緊緊盯住魚無夷,好像對這個盟友比對星月湖更有興趣。
剛才一場惡鬥下來,拋開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士,黑魔海能夠一戰的隻剩下三人;除瞭帶傷的漢子便是巫嬤嬤和魚無夷。事到如今不由魚無夷不出手。他踏前一步,冷冷道,“泊陵魚氏,無夷公子。”
秋少君連忙舉起手:“我!我!”
孟非卿沉聲道:“秋公子稍安勿躁,讓孟某來會會他。”
魚無夷挾住棘牙刃,緩緩抬起手,蓄勢待發。
孟非卿何等眼力,聽說他是泊陵魚氏就留瞭心,此時一眼看出他借抬手的動作,從袖中放出一縷毒粉。毒粉顆粒極小,在跳動的火光下,仿佛一團若有若無的輕霧。
孟非卿天龍霸戟一揮,周圍丈許空氣仿佛被突然抽空,形成一個漩渦;飛散的毒粉旋轉著盡數吸附在戟尖上。孟非卿提起天龍霸戟,“呼”的一口吹出,毒粉凝成一線朝魚無夷疾射回去。
魚無夷失瞭一招,立即雙手連彈,打出幾枚藍汪汪的毒針。
孟非卿是左撇子的情況沒有多少人知道,如今被辛卯提醒,魚無夷打出的幾枚毒針,落點全在孟非卿身體右側。
孟非卿的天龍霸戟劃出一道烏亮光弧,將毒針盡數磕開。接著雙臂一絞,兩支月牙狀的戟牙朝魚無夷脖頸鎖去。孟非卿出手霸道至極,戟尖撕開空氣的銳響在洞穴中猶如風雷,讓每個人都提起心來。
魚無夷雖然名震一方,但撞上星月湖八駿之首的孟非卿,高下立判。面對呼嘯而來的天龍霸戟,他連出手硬擋的勇氣都沒有;身體往地上一撲,以一個狼狽姿勢避開雙戟。
他這一招隻顧著躲避,將整個後背空門都暴露出來,慌亂得連一個剛習武的孩童都不如;不少人露出鄙夷表情,覺得這個無夷公子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忽然魚無夷身體一動,一個鯉魚打艇,剎那間躍起丈許飛到孟非卿頭頂,然後袖中一縷黑絲旋轉著飛出,瞬間張成一個直徑丈許的大網,將孟非卿連人帶戟都罩在網下。
那張漁網質地堅韌又柔不受力,正是克制孟非卿天龍霸戟的絕佳武器。一旦被漁網罩住,對手便有通天神力,匆忙間也無法脫身。
孟非卿身形一展,不退反進,雄獅般闖入火炬旁的黑魔海人群中,雙戟飛龍般盤旋揮舞。先梟去辛卯的首級,接著將旁邊一名文士攔腰斬斷。那名憑實力勝瞭一場的漢子長刀疾出,劈向天龍霸戟的小枝。
孟非卿右戟一翻,反而用戟牙擰住他的長刀,左戟如同鐵騎奔出,將那漢子擊殺當場。孟非卿頃刻間連殺數人,直到巫嬤嬤的鰂刀砍來才收手。他反戟將魚無夷的漁網蕩開,隨即闖向另外一側,雙戟左右遞出再殺兩人。
魚無夷面沉似水,巫嬤嬤臉上的刀疤抽動著,泛起血紅顏色。兩人雖是圍攻孟非卿,但這個星月湖八駿之首的鐵驪往來自如,想打哪兒就打哪兒、想殺誰就殺誰,兩人聯手仍無法阻攔他半步,反而被他牽著走。
魚無夷心底發寒。眼前孟非卿修為明顯超過自己不隻一級,難道短短十餘年間他已經突破六級,進入第七級歸元的境界?如果真撞上第七級的高手,自己別說取勝,連逃生都是奢望。
孟非卿雙戟砸出,將巫嬤嬤震得倒退數步撞在火柱上,濺起一蓬火星,然後左戟一挑,用戟牙挑住漁網;右戟閃電般劈出,戟桿砸中魚無夷的左腕。
魚無夷左腕頓時折斷,一隻手幾乎廢掉。他尖嘯一聲,棘牙刃脫手飛出,帶著一股濃腥味道直逼孟非卿面門。
“來得好!”
孟非卿回戰挑關抹著劇毒的棘牙短刃,腰身一擰,一招龍行大荒先挑開巫嬤嬤的鰂刀,接著直取魚無夷頸下。魚無夷已被逼到石壁處退無可退,眼看要命喪當場。
巫嬤嬤目露兇光,忽然松手拋開鋤刀,怪嘯著朝孟非卿胯下抓去;她竟然為瞭魚無夷這個盟友,使出同歸於盡的打法。
孟非卿右戟封住巫嬤嬤的利爪,更加強橫的左戟絲毫沒有減速,眼看要切斷魚無夷的脖頸。魚無夷臉色一瞬間變得烏青,猛地吐出一口黑血,盡數濺在戟上。
沾上毒血的天龍霸戟像蒙上一層鐵銹,連接觸到的空氣也微微發藍。孟非卿拋開單戟,鐵拳“呼”的遞出將魚無夷胸骨打得盡碎,連他背後巖石也碎裂一塊。
程宗揚終於等到時機,大喝一聲:“八格!”
太刀脫鞘而出,明晃晃的刀身映亮半個洞窟,仿佛一道閃電朝孟非卿襲去。
黑魔海眾人早已死傷殆盡,隻剩下一個失去兵刃的巫嬤嬤。突然看到一個髡發的忍者從黑暗中現身,太刀直擊那個煞星,她兇目不由露出一絲錯愕。
那忍者一刀劈在戟尖,孟非卿如受雷殛,雄軀劇震著向後退開。忍者翻身落地,雙手握住刀柄舉過頭頂,擺出一個東瀛劍術的姿勢,接著一個纖美身影掠來,用生硬的聲音替他說:“東瀛上忍,飛鳥熊藏!”
看到泉玉姬,巫嬤嬤終於放下心。她露出一個獰惡笑容,嘶聲道:“上忍來得真巧!”
孟非卿沉著臉,似乎在飛鳥熊藏的突襲下吃瞭暗虧,一時間無法出手。巫嬤嬤抓住機會,抬掌往壁上一拍,厲聲道:“走!”
石壁凹陷下去露出一個洞口,巫嬤嬤當先掠入,接著是泉玉姬。程宗揚做戲做到十分,抬手打出一支卷軸,一股濃煙立刻升起掩住眾人身形,然後躍進去。
巫嬤嬤扳動機關,一陣沉重至極的摩擦聲響起,懸在洞口上方的巨石迅速降下。星月湖人手雖多卻被濃煙阻隔,隻能在外面叫嚷喝罵。等濃煙散開,洞口早已被巨石堵住。
絕處逢生,即使兇悍如巫嬤嬤也不免有幾分慶幸。她嘶啞著聲音道:“上忍好手段……”
說話間,一條人影魚一樣從巨石下的縫隙間遊入,卻是剛才被孟非卿鐵拳擊殺的魚無夷。
看到眾人訝異目光,魚無夷哼瞭一聲。”魚傢的人豈有那麼容易死的?”
他舌頭咬破一截,說話有些吃力,這時轉身道:“上忍來得正是時候,要不然在下也沒這麼容易脫身。”
說著他蹦出一串流利倭語。
程宗揚心下叫苦。自己好不容易等到孟老大幹掉這傢夥才露面,怕的就是被他認出來,沒想到他居然詐死。
這傢夥在雲水和自己交過手,雖然經過小紫的易容術,但近距離接觸,隨時都可能被他看出破綻。
洞口的巨石“砰”的落地,打斷魚無夷的話語。巫嬤嬤道:“這邊來!”
說著帶領眾人朝洞內走去。
程宗揚心裡打鼓。由於不知道島上虛實,他與孟非卿商量雙方合演一出戲,由臧修冒充飛鳥熊藏先一步登島;如果島上另有膜蹺、強攻無果,自己再詐為飛鳥熊藏混入黑魔海內部,伺機而動,給黑魔海來個連環計。
為避免後患,最重要的是不讓黑魔海一人漏網,讓劍玉姬疑神疑鬼。這會兒看來這個險自己不得不冒。
眼前出現幾許光亮,光源卻不是火焰,而是幾顆大珠。珠輝雖然黯淡,但以幾人修為,這點光線已經足夠看清周圍細節。程宗揚硬著頭皮跟隨巫嬤嬤,一邊盤算如果立刻翻臉幹掉姓魚的,能有幾分勝算?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魚無夷目光閃閃地說:“飛鳥上忍莫非到過泊陵?”
程宗揚索性裝成聽不懂,板著臉一言不發。但魚無夷不屈不撓,換成倭語又問瞭一遍。正頭痛之際,巫嬤嬤忽然停下腳步:“魚公子,請。”
魚無夷隻好收口,進入鑲著明珠的洞窟內。
眼前是一個精致洞窟,兩側開著門,形成一個圓形客廳;廳內擺著石雕桌椅,四壁掛著帷幕,看起來像一座豪華的殿堂。魚無夷打量四周:“沒想到這裡居然別有洞天……”
巫嬤嬤嘶啞著喉嚨道:“這裡便是本教在晴州的無憂宮。”
她一邊說,一邊雙手握住衣角,突然雙手一分,手指鐵鉤般扣住魚無夷的肩背,接著屈膝撞在他腰椎上。
魚無夷剛死裡逃生,哪裡有半點防備?腰椎被她一擊頓時折斷,像條死魚般栽倒在地。
這下劇變突生,程宗揚幾乎看傻瞭。這悍婦剛才還不惜使出與孟非卿同歸於盡的手段救援魚無夷,誰知轉眼間會突下殺手。
腰椎折斷的劇痛使魚無夷身上冒出一層冷汗,他腰部以下已經失去知覺,上身又被封住穴道,一動也不能動。
巫嬤嬤拋下染毒的衣角,對泉玉姬道:“我的話他能聽懂嗎?”
泉玉姬連忙道:“會的不多,慢些說能聽懂幾分。”
“那便好,告訴上忍不必驚惶。”
聽過泉玉姬傳述,程宗揚沉著地點頭,表示自己一點都不驚惶,倒是有一點不好說出來的感激。
巫嬤嬤把魚無夷拖到隔壁,程宗揚側耳聽去,隱約傳來“噗通”一聲水響。
片刻後,巫嬤嬤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從裡面出來,尖啞著聲音道:“老婦姓巫,是仙姬座下一條走狗。”
程宗揚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對魚無夷下手,不過解瞭自己的燃眉之急。他擺出一臉不滿表情,橫眉立目,嘰哩咕嚕說瞭一串!魚無夷不在,程宗揚終於可以大飆他的“倭語”。
巫嬤嬤用疑惑目光看向泉玉姬。泉玉姬連忙道:“回嬤嬤,上忍問外面是怎麼回事?”
“外面是一些失心瘋的狗賊。告訴上忍放心,無憂宮他們無論如何也闖不進來。”
巫嬤嬤冷冰冰道:“仙姬有事在外,與另一位飛鳥供奉去瞭夜影關。臨行前吩咐過,上忍是幽長老請來的貴客;幽長老雖然為我教殉身,當日答應上忍的條件一樣也不會少。”
泉玉姬竭力地把她的話“譯”給程宗揚聽,程宗揚兩手抱住手肘,不滿地哼瞭一聲。黑魔海似乎對自己的身份很重視,不如趁機漫天要價,摸摸黑魔海底細。
巫嬤嬤明顯看出他的不滿,轉頭對泉玉姬道:“吩咐你的事做瞭嗎?”
泉玉姬垂首道:“奴婢已經被上忍受用過瞭。”
程宗揚心裡冷笑,裝出聽不懂的樣子喝問幾句。泉玉姬放慢語調:“嬤嬤問奴婢是不是服侍過主人。”
程宗揚抓住泉玉姬的屁股用力捏瞭程,一邊搖頭:“哇魯伊,哇魯伊!”
巫嬤嬤蛇般的目光掃過來,泉玉姬垂下頭小聲道:“上忍嫌奴仆服侍得不夠好……”
巫嬤嬤揚手給瞭泉玉姬一個耳光,斥道:“沒用的東西!”
泉玉姬雙手握在身前,躬身道:“嬤嬤恕罪。”
巫嬤嬤冷冰冰道:“你跟瞭上忍這幾日,他喜好是什麼?好名?好利?還是好色?”
這三樣自己都喜歡,不過要摸清黑魔海的底細還要從“人“下手。程宗揚往魂影的疲陰穴送過一個念頭;泉玉姬小聲道:“上忍是個色中餓魔……每日都要換花樣讓奴婢服侍幾次……”
巫嬤嬤露出一絲醜惡笑容,對泉玉姬道:“告訴上忍,這島上奴婢隨他享用。上忍就是想讓老婦伺候,老婦這便脫褲子。”
程宗揚噎瞭口氣。上你?我寧願上一隻頭上長犄角的老河馬!
看到程宗揚的表情,巫嬤嬤臉上刀疤抽動一下,發出一聲刺耳尖笑。“上忍這句倒是聽懂瞭。”
說著她揚聲道:“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