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母石制的香盤中,一枝深栗色線香緩緩燃燒,絲般纖細的煙霧繚繞著裊裊升起。
忽然一股勁風襲來,煙霧彌散。堂上風雷大作,程宗揚精赤上身,雙刀呼嘯飛出,隨著肌肉牽動,汗水從他輪廓分明的胸膛不斷飛濺開來。
在他對面,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左手持盾,將他的攻勢一一封死;右手單刀不時攻出,迫使程宗揚回刀防護。
程宗揚體內真氣遊走,雙刀猶如虎狼不停撕咬對手的防線。一滴汗水從他鼻尖淌下,在落到胸口的一剎那,對面的盾牌忽然一側,藏在盾後的單刀抓住他一絲疏忽,從他雙刀之間挑入。
那滴汗珠被刀鋒斜斜切開,單刀如風避開他的雙刀,疾掠咽喉。程宗揚腰身一扭,向側方跳關,本來散亂的雙刀猛然一收,左刀準確勞在單刀刀尖上,右刀勞在單刀刀鍔寸許的位置。
雙刀以截然不同的方向同時劈中單刀,強勁力道使單刀刀身為之變形。對面的漢子手臂劇震,眼看單刀要被程宗揚的雙刀奪走,忽然左肘一翻,縛在臂上的盾牌像一面鐵砧撞開程宗揚右手的鋼刀,撤回軍刀。
等的就是這時候!程宗揚暴喝一聲,左手鋼刀趁勢下滑,劈在那漢子翻肘時暴露在盾下的臂上。
程宗揚往後跳出一步,雙臂一展,將雙刀交叉插到腰後。肌肉隆起的胸口緩緩起伏,汗水像水流淌。
那名軍士解下盾牌,向程宗揚敬個禮,退到一邊。若不是程宗揚劈出時用刀背,自己的手臂便廢瞭。
孟非卿點瞭點頭。”有些長進。”
“老犬!”
程宗揚道:“天天當靶子給你們打,也不教我幾門絕技,你也太小氣瞭吧!”
孟非卿訝然道:“絕技?”
程宗揚氣哼哼道:“還裝呢!別人遇見高人不是能得些秘寶,就是能混兩門絕技傍身,修為刷刷向上升;哪像我這麼倒黴,除瞭挨打還是挨打。”
“你想要什麼?”
程宗揚精神一振。”我這人不挑剔,有什麼玄功絕技之類的,隨便給個一、兩門就行!神兵利器也可以啊,你看我都混都這麼久瞭,用的刀還是十幾個銀銖一把成批買的,拿出去都沒面子。”
“說到玄功絕技,你的九陽神功和太一經難道不是嗎?”
程宗揚道:“除瞭力氣大點、跳得遠點,這兩樣感覺沒什麼用。有沒有什麼能讓我一下子跳到六、七級修為,隨便一招就能把對手滅掉那種的?”
孟非卿笑道:“你若學會這種功夫,千萬要拉兄弟們一把,要我給你磕頭拜師都行。”
程宗揚氣道:“不想教,你就明說好瞭。”
孟非卿忽然道:“你現在有四級修為瞭吧?”
“差不多吧。”
“你什麼時候進入四級的?”
程宗揚想瞭想。”有一、兩個月瞭。”
“你知道我進入四級,練到你這種水準用瞭多久?”
孟非卿道:“我四歲學藝,二十二一歲那年才進入第四級。到你這種修為足足用瞭一ニ年。”
孟非卿道:“九陽神功和太一經都是頂尖神功,老孟沒有什麼好教你的。你欠缺的隻是臨敵經驗和時間。時間我給不瞭你,隻好多花些心思在臨敵經驗。”
說著他站起身、解下外衣,做瞭做擴胸運動。”還有兩刻鐘,正好上一堂急救課。來吧!”
程宗揚正在思索,聽到這話立刻急瞭。”孟老犬!我已經打瞭一ニ場,總該讓我歇一下、喝口水吧!”
“天真!”
孟非卿厲聲道:“戰場上的敵人不會給你水喝!”
“幹!你這是報復!”
孟非卿指骨捏得格格作響,獰笑道:“你覺悟得太晚瞭!”
程宗揚精疲力盡地倒在地上,身上的繃帶纏得像不倒翁。孟非卿說到做到,結結實實給自己上瞭一堂戰場急救課。
孟非卿和顏悅色地把一張大紅帖子放在案上。”陶弘敏邀你赴宴。”
程宗揚有氣無力地說:“赴什麼宴?不會是鴻門宴吧?”
“他說前日和你聊得投機,邀你到城南胭脂巷一遊。”
孟非卿道:“好尋花問柳。”
程宗揚坐起來,“你以為我不敗啊!”
他一把搶過帖子,看到上面寫的“脂香粉濃,雪膚花貌……”
不由一陣心動,小心問道:“孟老大,你們兄弟會不會逼我對小紫從一而終?”
孟非卿寬容地說:“大丈夫娶妻納妾,理所當然。隻要紫姑娘點頭,隨你納多少呢。”
孟老大踢皮球的腳法真精湛,難怪是蹴翰高手。程宗揚扔下帖子,重新躺回地上,賭氣道:“不去瞭!”
孟非卿輕松地說道:“好說,我已經替你辭瞭。”
程宗揚打定主意,翻身坐起:“孟老大,我今天約瞭人。”
“哪裡的?”
“黑魔海。”
良久,孟非卿晃瞭晃腦袋。”你給我出瞭個難題。”
“我知道你在籌備江州之戰,這時候招惹黑魔海不是好主意。但昨晚的事給我一個不好的感覺。”
“龍宸?”
程宗揚點瞭點頭。”月霜是嶽帥遺女的事並不是秘密,以前她在王哲軍中還有人敢去行刺。如果她在晴州的事泄漏出去,尋仇的隻會越來越多。與其等仇傢上門,不如先打出去。”
程宗揚道:“不是我抱怨啊,你們嶽帥也太能結仇!天知道他仇傢有多少,想找目標都不容易。不過黑魔海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孟非卿捏瞭捏指骨。虞氏姊妹既然能找上門來,說明月霜在晴州的事已經不是秘密。說黑魔海不會來插一手,連他們自己也不信。從這方面看,程宗揚的擔憂不無道理。
程宗揚道:“有件事我一直挺奇怪,大傢都說黑魔海當年被嶽帥掃蕩得幹幹凈凈,究竟是真是假?”
“黑魔海當年能夠從嶽帥手下逃生的不超過五人,這十餘年保命還來不及,哪裡有本事再來挑釁我們星月湖?”
孟非卿道:“當日你從南荒帶著紫姑娘回來,小狐貍趕去見你,說到三弟被黑魔海暗算,我們兄弟大吃一驚。後來小狐貍和你兩次潛進宮內,探出黑魔海蹤跡,我們兄弟便放下手邊所有事情趕至建康,最後在京口截住黑魔海的人。”
孟非卿停頓一下,“結果你也知道瞭。”
京口一戰,星月湖八駿除瞭死在南荒的謝藝和湖上鏖戰的蕭遙逸以外,其餘六人全數出手,結果黑魔海吃瞭大虧,連幽長老也被砍掉腦袋,沒有一人能趕到玄武湖支援王處仲。
程宗揚道,攀“你覺得他們與以前比怎麼樣?”
“霄壤之別。”
孟非卿道:“黑魔海以往作風霸道強硬,連嶽帥的面子也不賣。雖然狂妄瞭些,頗有些實力。如今這些更像是烏合之眾。”
“我在南荒也和他們打過交道,”程宗揚道:“黑魔海可以調用的人手不多,卻四處伸手,好像正急於擴張勢力。”
程宗揚已經下定決心,趁黑魔海還在等候東瀛來的飛鳥上忍,先下手為強。
當年嶽帥剿滅黑魔海,黑魔海翻過身就立刻下手暗算謝藝。雙方仇深似海,這場爭鬥隻有一方全盤覆沒才能結束。如果錯過這個機會將帶來無窮後患。
“我主張對黑魔海出手,基於三個理由。”
程宗揚道:“第一,黑魔海正在擴張期,實力還不十分雄厚,現在下手比他們坐大之後再收拾容易。第二,黑魔海第一次出手就害死謝三哥,目標顯而易見。第三,拔掉黑魔海在晴州的窩點也是一個警告。誰想來找月姑娘麻煩,去稱稱自己的分量夠不夠黑魔海的水準,會免掉不少麻煩。”
孟非卿摸著下巴上濃密的胡須。“什麼時候?”
程宗揚道:“申末酉初。”
“島上情形如何?”
“還不清楚,不過我有個主意……”
孟非卿聽他說完,搖瞭搖頭:“不妥。假冒他人這種事可一不可再,你孤身入島,風險太大。”
程宗揚笑道:“假冒身份的不是我。孟老大,這事要你幫忙……”
孟非卿聽完大笑:“好主意!不遇要做得逼真還得一個人--把你的新羅女奴借給我用用,怎麼樣?”
程宗揚立刻道:“不借!”
孟非卿大手重重落在程宗揚肩上。
“想歪瞭吧!我孟非卿找女人還用打你的主意?嘿,你還真小氣,一個撿來的奴婢還攥那麼緊。晴州那些鉅富豪門拿來待客的奴婢都是絕色處子。”
程宗揚笑咪咪道:“孟老大,你這話要讓月霜聽見,立刻就是腥風血雨。”
孟非卿用贊賞的口氣道:“說到月姑娘,真是聰明天生,行軍打仗一點都不外行!這回我們撿到寶瞭!”
忽然他皺起眉,“有件事挺奇怪,昨天我瞧見月小姐衣服都縫著,是不是有什麼……”
程宗揚咳瞭一聲。”時間不早,咱們趕緊商量行事的細節!”
魚無夷穿過長長甬道,踏進有些簡陋的房間。
房間很空。除瞭一張巨大桌案再沒有其他陳設。
那個女子站在書案前,背對房門微微垂著頭,光潔的玉頸像天鵝柔美而優雅。
一切都和自己第一次見到她時一模一樣,似乎永遠不會改變。
她靜靜站在那裡,優美的身體散發溫暖香氣。不隻一個人表示過,無論在外面經歷怎樣的驚濤駭浪,每次看到這個背影都會感覺寧靜而安詳,即使失敗者也會重新充滿信心。
然而魚無夷卻感到一種無形壓力,似乎每接近一步,自己就更渺小一分;身體變得更低,一直低到塵埃中去。
魚無夷眼中露出復雜神情。六歲時便展露出過人天賦,十五歲被指定為泊陵魚氏未來的傢主,魚無夷無疑是一個極端驕傲的人。
如果一個月前有人告訴他,這世間有一個人,而且是個女人遠勝於他、能夠讓他欽服甚至害怕,魚無夷隻會嗤之以鼻,順便用一劑能令人痛上十二個時辰的焚血散讓說話的人清醒一下。
連魚無夷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會這麼快又這麼徹底地承認自己比不上一個女人。
聽到魚無夷進來,那女子沒有回頭。她面前的書案上整整齊齊堆著近百份卷宗。有的隻有一行字跡,有的長達幾十頁,密密麻麻寫滿文字。書案一角燃著一枝刻香,空氣中飄揚淡淡檀香。
來過這個房間的人都知道,劍玉姬每日以八枝刻香為度,再重要的事也限制在三分之一炷香的時間內敘說完畢。沒有特殊理由而逾時的,很難再踏進這個房間。
劍玉姬一手翻開卷宗、一手握著朱筆,幾乎打開卷宗閱讀的同時,朱筆已在卷後書寫。她身後站著六、七個男女,都是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左右分列兩排。
左邊一個男子皮膚蒼白得像從來沒有見過陽光,正低聲說著什麼;他的聲音很輕,魚無夷隻斷斷續續聽到“長安城……六扇門……鄭九鷹的遺骸……”
劍玉姬似乎沒有在聽,她批閱卷宗的同時還在對右側女子口述一系列指令,是關於昭南火瀆城的幾件事。
她聲音很靜,有種不帶人間煙火氣息的從容。即便左側男子還在敘說也聽得清清楚楚。
從房門到書案附近,魚無夷一共走瞭五步。那女子在讀完卷宗的同時也寫完最後一個字,然後合起卷宗放在一旁,接著打開另外一份。
做這些事的同時,她的口述也正好停止。右邊來自昭南的女子用一枝墨筆將她說的記在袖上,然後退到一邊。另一名女子上前,開始說來自臨安的幾則消息。
那女子一邊批閱卷宗,一邊聽臨安城的消息,一邊對左側剛匯報完畢的男子說:“長安禦姬奴泉玉姬從廣陽直下晴州,一路沒有透出任何消息,已經引起六扇門的疑心。你通知長安,立即替她彌補漏洞。第一,否認鄭九鷹本人與我們有關,同時暗示鄭九鷹的出身不那麼清白,讓六扇門疑神疑鬼;第二,把線索指向皇圖天策府,暗示泉玉姬因為出身新羅,引起熊津都督府不滿,最好能迫使唐國軍方表明對新羅的態度;第三,送兩名說書藝人到長安光宅坊。”
膚色蒼白的男子抬起衣袖將她的指令一一記下,問:“說哪一段?”
那女子頭也不抬地說道:“新羅女大破白頭鷹。”
男子記在袖上,放下墨筆,不言聲地離開。
“魚公子。”
那女子仍看著卷宗,頭也不回地說:“請講。”
魚無夷暗暗吸瞭口氣,道:“光明觀堂的人已經到瞭晴州,在畫橋湖落腳。同行一共六人,分別是鶴羽劍姬潘金蓮、樂明珠、鄧晶、穆嫣琪,還有兩名仆婦……”
那女子一邊在卷宗上寫著,一邊對那名來自臨安的女子說:“這件事你辦得很好。葛嶺方面暫時不要插手。賈師憲那裡戒備森嚴,容易失手,你們盯緊廖群玉,看他什麼時候去寶泉巷,見面的是與褚氏還是陶氏。”
魚無夷不由自主地停下來,雖然已經見識她的能力,但每次看到這一幕,魚無夷仍本能懷疑她是否真的在聽。
“光明觀堂到晴州辦慈幼院並不重要。”
魚無夷怔瞭一下才意識到她對自己說話。隻聽劍玉姬道:“要緊的是明靜雪為什麼派出鶴羽劍姬?”
劍玉姬隨手從成疊卷宗間抽出一份,看也不著便交給臨安來的女子;那女子微微躬身,悄無聲息地退開。
魚無夷穩住心神。”也許是因為西門?”
劍玉姬微微頷首:“他在五原已經犯過一次錯,我們在晴州不能再錯瞭。魚公子確定在雲水遇到的少女真是殤侯的人嗎?”
“我以性命擔保。”
“不用。我相信魚公子的眼力。”
劍玉姬拿起一張素紙,一邊道:“事實上我已經接到殤侯手下的書信,邀我到夜影關見面。”
魚無夷立刻反應過來:“這是個圈套。要見面,晴州盡可以見面,何必選在夜影關?”
“殤侯對我們巫宗心有疑忌,理所當然。”
劍玉姬將剛寫好的素紙遞給他,“真不巧,飛鳥上忍也要到島上拜訪。我要去夜影關,身邊又抽不人來,還請魚公子代為接待。”
魚無夷接過素紙,上面的文字是寫給巫媼的,說明東瀛來的飛鳥上忍由魚氏的無夷公子招待。
魚無夷知道挑選自己還有一個理由--自己同樣出身海島,熟悉倭人語言。
他收起素紙。“那位飛鳥供奉呢?”
劍玉姬又打開一份卷宗:“臨安下令封鎖雲水,飛鳥供奉擔心上忍的船隻被攔,三日前便去瞭夜影關。”她停頓一下,“至於光明觀堂,接到飛鳥上忍之後再來處置。”
魚無夷不再廢話,退開一步,“是。”
在兩人交談的同時,另一名女子也說完自己的事;魚無夷因為與劍玉姬交談,一個字都沒有聽到。劍玉姬卻接口對那女子說:“金蜜論告病已經是一個月前的事。遲則五日,快則三日必會重新出山,繼續當他的車騎將軍。”
那女子吞吞吐吐地小聲道:“教尊賜瞭藥……”
劍玉姬少見地一手支住額頭,微微嘆口氣。魚無夷本該退出,但第一次見到這個神仙般的女子為難,不由放慢腳步。
劍玉姬隨即振作起來。”就按教尊命令用藥。教尊遠見卓識,賜下仙藥,隻要金蜜謫一病不起,剩下霍子孟一人便容易處置。”
“是。”
那女子領命退下,接著又有人上來。
劍玉姬道:“有沒有建康的消息?”
周圍人彼此看瞭一眼:“沒有。”
劍玉姬點頭,繼續拿起筆,一邊聽手下人匯報,一邊口述指令。
魚無夷悄悄離開房間,握著素紙的手掌微微有些出汗。
紙上清一色的蠅頭小楷,比悅生堂精印的書卷還要整齊清晰,從頭到尾一字不亂。
自己曾經抄寫過毒物經籍,想一字不錯必須全神貫註,才能寫得這樣流暢。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他怎麼也不會相信寫下這些字跡的人還同時做幾件不相關的事,不僅件件條理分明、絕無錯漏,而且看到、聽到的每一件事都不會忘記。
與劍玉姬接觸過的人,無一例外把她比為神仙中人;但他們接觸的隻是她優雅的談吐、絕美的容顏,溫和而親切的態度。
隻有真正在她身邊的人才知道她的非凡之處。即便那些年輕人都堪稱英才,也不得不承認劍玉姬像是擁有五個不同靈魂,能同時處理五件不同事情。
除瞭驚人的記憶力、非凡的洞察力,還有無比機敏的反應力、嚴密的邏輯思維能力,以及令人匪夷所思的操控能力。
這個像神一樣存在的女子,才是黑魔海奇跡般卷土重來的根本。
銀亮銅鏡映出一張兇惡面孔,額頭兩側的頭發髡去,露出光溜溜的頭皮;鼻下貼著一撮小胡子,加上兇巴巴的眼神,十足是個倭賊。
程宗揚滿意地放下銅鏡,從泉玉姬手裡拿過半截袖的武士服披在身上,再把三柄長短不一的太刀插在腰間。
泉玉姬伏在他腳邊,美須面孔帶著蒼白笑容,眼神惶恐中有一絲無法掩藏的懼意。
小紫褪下臂上緋紫色的珊瑚臂釧,取出兩顆小小的寶石。兩顆寶石隻有指尖大小,一紅一黃,色澤瑩潤。她拿起黃泉玉放在臂釧黃金纏繞的凹處,輕輕一握,黃泉玉泛起一抹金黃光芒,悄無聲息地嵌入臂鈿內,與緋紫色珊瑚融為一體。
旁邊的血如意仿佛被一股無形力量吸引,流淌出火色紅光。小紫拿起血如意,以同樣手法嵌在緊鄰黃泉玉的位置,神情專註而認真。
程宗揚轉過身:“死丫頭,你看我這打扮怎麼樣?”
小紫撇瞭撇嘴。”醜死瞭。”
程宗揚挺胸凸肚,手按刀柄,氣勢洶洶地大喝一聲,“八格!”
眼睛努力擠成鬥雞眼。
小紫被他逗得笑瞭起來:“頭皮那麼白,一看就是剛剃的。過來,我幫你抹抹。”
程宗揚低下頭,小紫調些顏色在掌心裡揉開,抹在他光溜溜的頭皮上。
小紫衣袖滑下半截,露出一截雪白手臂;她手掌又軟又滑,袖中飄來淡淡香氣。程宗揚抽瞭抽鼻子:“死丫頭,你身上用瞭什麼?味道好香。”
小紫在他頭上推瞭一把。“別動。”
程宗揚的鼻尖離小紫的胸乳不過半個手掌距離,看著她胸前圓隆的曲線,不禁一陣心動。上次抱著她睡覺,還沒摸到就被打斷,也不知道她胸前那對小白兔是不是又發育瞭……
“好啦。”
小紫剛松開手,程宗揚忽然張開雙臂將那具香軟玉體緊緊摟在懷中,獰笑道:“死丫頭!看你還往哪兒跑!”
小紫豐隆美乳高高聳起,衣衫下柔潤乳峰傳來迷人彈性。程宗揚禁不住露出大灰狼的嘴臉,張開大嘴朝她乳上親去。
正得意間,耳邊忽然傳來銀鈴般的嬌笑聲。小紫笑道:“泉奴,老爺要吃你的奶呢。”
程宗揚抬起頭,隻見泉玉姬被自己抱在懷中;她羅衫半褪,露出胸口白膩的乳溝,臉上帶著僵硬笑容。
程宗揚悻悻道:“死丫頭,一點面子都不給!”
小紫笑吟吟道:“泉奴最乖瞭,程頭兒要吃奶就吃她的好瞭。”
“不跟你玩瞭!”
程宗揚把泉玉姬推到一邊,轉身離開房間。
小紫用腳尖挑起泉玉姬的下巴。“泉奴。”
泉玉姬臉色愈發蒼白。自從發現程宗揚並不是真正的東瀛忍者,泉玉姬一直在懷疑他的真實身份。但一想到那個可能性,這個殺起人連眼睛都不眨的黑魔海禦姬便喪失所有勇氣,寧願一遍遍欺騙自己主人是黑魔海的高層,也不敢面對呼之欲器出的可怕真相。
如果他真是黑魔海的敵人,獻出魂丹的自己無論如何選擇,未來的結局都將慘不堪言。
一墻之隔,秦檜從容不迫地整理長須,拿起巾帕,仔細抹著修長的手指。
“會之!”
程宗揚在外面喊瞭一聲,推門進來,“咦?怎披瞭這麼寬的袍子?”
秦檜也是一愣,指著程宗揚的發型大笑。程宗揚摸瞭摸腦袋:“沒見過吧?土狗!喂,穿那麼寬的袍子幹麼?”
秦檜分開外袍。隻見那傢夥外袍夾層插著十幾枝手臂粗細的竹筒,腰間同樣插瞭一圈,竹筒分成五色,上面伸出棉制引線,活像一個人肉炸彈型的恐怖分子。
“我幹!”
程宗揚大叫一聲,跳開一步,“奶奶的!你瘋瞭!這麼多大號花炮,不怕炸死你!”
秦檜道:“一點煙火而已,何足道哉。”
就算這個時代的火藥威力不大,這麼多花炮同時爆炸也夠死奸臣喝一壺的。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我讓你帶兩枝備用,你帶這麼多搞煙花晚會啊--離我遠點!”
秦檜灑然拉上外抱,一邊道:“依公子吩咐,已經通知雪隼傭兵團的敖兄弟和馮兄弟。”
程宗揚抱著手臂,雙手攏在寬大袖丈裡,笑咪咪道:“拔掉巫宗在晴州的巢穴,殤侯那老傢夥應該樂得合不攏嘴吧?”
秦檜微笑道:“隻恨侯爺未能躬逢盛會。”
院子另一側,臧修盤膝坐在堂上,手持長刀,在半人高的磨刀石上磨拭。在他旁邊,幾名星月湖軍士各自整理武器裝備,為即將來到的惡戰做準備。
銅獅巷,雪隼傭兵團。敖潤和馮源背著武器,打馬奔出街巷,兩人臉都繃得緊緊的,沒有片刻耽誤。
西馬長街,鵬翼總社。孟非卿封好最後一筆金銖交給手下的郭盛,拿起那對霸氣十足的天龍霸戟,雙肩一張收到身後,接著披上披風,一手推開大門。
階下來自星月湖數十名軍士昂然而立,挺拔身形猶如標槍。
混元觀外,一隻瓢蟲從田中飛起,晃晃悠悠飛向遠方。秋少君拍瞭拍手掌,望著遠飛的瓢蟲,再按瞭按袖中的少陽劍,大袖飄飄地走入夕陽。
十月十三,晴州內海。
正在打坐的魚無夷忽然&開眼睛。他站起身、拉開門,望著天邊絢爛如火的晚霞,一陣不安襲上心頭。
魚氏與黑魔海合作是因為雙方都面臨光明觀堂的威脅。擅長枝毒療傷的光明觀堂無疑是魚氏天敵,而魚氏要進入六朝,第一個落腳點就是明州!光明觀堂所在的明州。為此魚氏暗中與光明觀堂較量幾次,都以失敗收場。
於是接到黑鴉使者送來的書信之後,魚氏第一時間做出回應,先後派出數名魚氏子弟與黑魔海合作。魚無疾在五原城意外身死,魚無夷接過他的前期工作,才知道黑魔海為什麼急於與魚氏攜手。
魚無夷與劍玉姬約定雙方聯手滅掉光明觀堂之後,明靜雪、燕姣然等人都交由黑魔海處置,魚氏隻要求把鶴羽劍姬帶回泊陵就夠瞭。
這一切隻等接到東瀛來的飛鳥上忍便可以著手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