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晚註定有許多事在發生。
位於雲夢澤的上清閣迎來太乙真宗兩位教禦。與此同時,一艘雙桅帆船正駛過月光下的晴州內海,帶來六朝最新的消息。晴州港內,西馬長街的鷗翼總社、銅獅巷的雪隼傭兵團、城東胡人聚集區的波斯商會,還有寶泉巷那些操控無數金錢與權力的錢莊,都一夜燈火未眠,同樣醋釀即將發生的風暴。
此時程宗揚正和一個養瓢蟲的小子踏著月色,去見一個自己這會兒並不想見的人。當然,如果月霜處於昏迷狀態,自己還是很樂意私下與她見面的。遺憾的是月夜常有,牛二不常有。
這會兒已是深夜,客棧大門緊閉。秋少君伸手按瞭按房門,抬頭朝程宗揚看來。
程宗揚道:“你看我幹麼?翻墻吧!”
“不好吧?”
程宗揚在墻上一借力,躍上墻頭。秋少君緊跟著上來,他倒不用借力,身子一縱就像片落葉般輕飄飄落在自己身旁。
“身手這麼好,翻個墻還這麼多廢話,又不是偷東西!”
“走門不是方便嘛。”
秋少君道:“我剛用瞭脫鎖訣把裡面的鎖打開,一推就進去瞭。”
“你怎麼不早說!”
秋少君道:“你都沒讓我說……”
“順手就把人傢門弄開瞭,你這當道士的也太過分瞭吧?”
秋少君聳聳肩,用他的話回敬道:“又不是偷東西嘛。”
他忽然挑眉,“咦?好像有人?”
“耳目夠靈的。自己人。”
星月湖一直派有人手在月霜身邊暗中保護,隻不過前兩次都被小紫支開,沒有起到作用。程宗揚打瞭個手勢,那名隱藏在暗處的星月湖屬下現出身形,向他們做瞭個“平安”的手勢。
程宗揚指瞭指樓上,示意自己要上樓,然後領著秋少君進去。
剛踏上樓梯,秋少君又“咦“瞭一聲,“有人!”
這小子知覺敏銳至極,可這會兒樓裡靜悄悄的,哪裡有半個人影?
程宗揚剛要開口,猛地打瞭個冷顫,額角傷痕突然一跳,感覺到一絲陰冷氣息;死亡的氣息。
“不好!”
程宗揚從梯上躍下飛身朝門口奔去。身旁人影一閃,秋少君以比自己更快的速度掠出門。兩人剛到階前便看到那名剛才還朝自己招手的軍士垂著頭,手中佩刀剛拔出一半,像被一條無形繩索絞住脖頸,身體懸在半空。
秋少君一把扯住程宗揚,抬腳蹬在廊柱上,往後退開半步。程宗揚正往前疾沖,身體突然轉向,像撞到墻一樣胸口氣血一陣翻湧。
“幹!不會又見到瓢蟲瞭吧?”
這處院子三面環樓,中間是一個不大的天井,此時一彎上弦月懸在天際,清冷月光水銀般灑在庭中。
秋少君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天井,忽然他一昂身,快捷無倫地向後翻去,寬大道袍飄揚起來卻沒帶出絲毫風聲,接著袖口一軟,仿佛被一柄無形利刃切開,斷袖悄無聲息地飛開。
秋少君斷裂的袖口露出一截劍柄,他拇指扣住劍鍔一彈,劍身跳出,接著劍鋒在空中一沉,仿佛劈到什麼柔韌物體。
程宗揚抽刀橫在身前,一邊運足目力,眼角捕捉到一絲一閃而過的寒光。那是一條細如發絲的金屬線,烏黑線身與夜色仿佛融為一體,視線稍微移動就失去它的蹤跡。
被劍鋒彈開的金屬絲無聲地掠過,懸在廊下的一盞燈籠齊齊裂開,隻剩下半個紙殼。程宗揚頭皮一陣發麻,這東西太陰毒瞭,如果不小心被它纏住,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秋少君袖中的少陽劍跳回鞘內,身體遊魚般往後退開,然後腰身一挺,立在廊下,一動一靜渾若天成,接著左手兩指豎起,擺出一個法訣。
靜謐中,一股危險的預感湧上心頭,頸後汗毛突然直豎起來。程宗揚顧不得多想,立刻提刀劈出。
刀鋒在空氣中劈出一聲短促尖嘯,然後猛地一震,劈中那根肉眼無法看清的細絲。
程宗揚手腕一翻,鋼刀挽瞭個刀花絞住那根金屬絲,發力回扯;細絲在刀上繃緊,接著一滑,憑空消失在空氣中。
旁邊的秋少君立刻動瞭起來,少陽劍連鞘從袖中滑出,接著左手屈指一彈,彈出一點火光。
那點火光在天井中盤旋著劃過一道圓弧,並不明亮的光線映出一道道縱橫交錯的絲線痕跡,尤其是那具被懸起的屍首旁佈滿蛛網般的細絲。
程宗揚和秋少君都不禁一陣心驚肉跳。幸好剛才沒有貿然闖進天井,不然身手再高,這會兒也難以全身而退。
流動的火光在絲網中飛旋,突然所有細絲像被抽動一樣,同時向一處退去,接著一隻手掌伸來準確地挾住那點火焰,隨手一捻將它按熄。
不知何時,水銀般的月光蒙上一層詭異紅色。一個妖艷身影踏著如血的月光出現在天井另一端。她戴著一頂珊瑚狀的玉冠,冠側垂下兩片玉紗,鬌發猶如銀絲,整齊地束在冠內。美須的五官輪廓分明,殷紅唇角有一顆紅痣,下巴圓潤而白膩。
在她修長的玉頸間圍著一具皮制護頸,頸中嵌著一顆黃寶石;黑色皮革向下掩住高聳的胸乳,與胸甲連為一體,露出兩側雪白的香肩。
那女子年紀已然不輕,身材卻惹火至極。她臂上戴著及肘的鹿皮手套,穿著齊膝皮靴。雙乳豐挺圓碩,隨著步伐起落微微顫動。腰側皮衣鏤空,露出腰身白膩的肌膚。她腰間垂著一條銀白色的繡邊長裾,走動時兩條白光光的大腿交替出現,曲線盡露,與黑色皮衣形成強烈反差。
銀發女子迤邐走來,豐腴的雪白肉體活色生香;她大腿外側刺著一枝櫻花,隨著她的步伐在白美肌膚上搖曳著,仿佛迎風綻開。
銀發女子神情冷傲,對庭中屍首看也不看一眼。程宗揚一股怒氣上湧,厲聲道:“賤人!敢殺我的人!”
銀發女子艷麗紅唇微微挑起。”星月湖的人早該死瞭。程少主,聰明的就立刻滾回盤江去,這灘渾水不是你這種化外蠻夷能蹚的。”
她聲音低沉,有種略顯沙啞的磁性。
秋少君第一次見到穿這麼少的女人,一時間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最後瞪著她的下巴道:“為什麼要殺人?”
銀發女子回眸望著秋少君,淡淡道:“難怪王哲寧可把自己最好的弟子帶在身邊,原來是要給你留位置。”
說著她抬起下巴,“滾回龍池,我便饒你一條小命,免得讓藺老賊太得意瞭。”
秋少君皺起眉頭,“你是誰?為什麼要挑撥我們同門?”
銀發女子發出一串低笑,“你們太乙真宗彼此勾心鬥角,還用挑撥嗎?我虞白櫻沒興趣與你們兩個小娃娃動手,快滾!”
秋少君用劍柄敲瞭敲腦門,似乎沒有想起這個名字。程宗揚心下雪亮,隻聽她對星月湖的口氣,不用問,肯定是嶽鳥人的仇傢!
姓嶽的鳥人兩腿一蹬、一瞭百瞭,架不住他仇傢成群結隊前赴後繼趕來報仇,做人做到這一步真不知道是悲劇還是喜劇。
秋少君抬起頭,又一次質問道:“為什麼殺人?他和你素不相識,從來沒有得罪過你!”
他口氣像個孩子固執,似乎不得到一個滿意答案絕不罷休。
“很簡單,”虞白櫻冷冷一笑,“因為我是殺手。”
月霜這裡還真熱鬧,先是小紫,接著是太乙真宗,這會兒連殺手也出來瞭。
程宗揚深深吸口氣,隨時準備出手,旁邊的秋少君卻踏前一步,難以置信地看著虞白櫻,“你就是那種可以為瞭錢殺死任何人的歹徒嗎?”
秋少君瞪大眼睛指著她道:“人是萬物靈長,錢隻是生活的工具,你卻為瞭那些人們制造出來為瞭生活方便的錢幣而殺掉它的主人,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
虞白櫻被他氣勢洶洶的聲討說得皺起眉,冷笑道:“小小年紀就這麼迂腐,一會兒被我的斷月弦切掉腦袋,你就知道誰可笑瞭。”
程宗揚雙刀一碰,發出一聲金鐵交鳴的震響,將她的冷笑聲硬壓下去。
秋少君凜然道:“我絕不允許你傷害月姑娘!”
“你們都不滾嗎?”
虞白櫻道:“那就一並殺掉好瞭。”
秋少君立在階前,仗劍道:“我不會讓你殺的!”
程宗揚一直緊盯虞白櫻的手掌,忽然間躍起身一個飛腿,將廊下一個花盆踹起來。花盆剛飛到一半就被無聲襲來的斷月弦切開,碎裂成幾塊不規則的形狀四下飛散。
秋少君驚出一身冷汗。那女子毫無征兆就揮出斷月弦,如果不是程宗揚一直戒備,他這會兒已經輪瞭一招。
“程兄,多謝瞭!”
“跟一個當殺手的妖女還廢什麼話!瓢蟲小子,並肩上吧!”
“這個--”
秋少君為難地說:“勝之不武吧?”
程宗揚一腳朝他屁股踢去。秋少君連忙躲開,一邊拔劍叫道:“我知道瞭!妖女!看劍!”
虞白櫻一手揮出,看不見的斷月弦漫空飛來,迎向秋少君的劍氣。程宗揚躍起身,一刀砍斷絞碎那名軍士頸骨的長索,然後蹬住廊柱,腳下一彈,雙刀舞成一團光球朝那女子撲去。
虞白櫻冠側玉紗飄揚起來,露出玉冠間銀絲般的美發,接著旋身揮出掌中的斷月弦,與兩人鬥在一處。
一交手程宗揚才發覺不妙。自己本來仗著力沉刀快,想硬拼她的細絲,誰知雙刀一出隻覺空氣中綿綿密密,似乎每個角度都有看不到的細絲攻來,一波波毫無停歇。
天井中的月光本就暗淡,此時又蒙上一層血色,即使睜大眼睛也看不到那些細絲攻來的方向。程宗揚隻好左一招虎戰八方,右一招虎戰八方,把雙刀舞得密不透風,抵禦那些無孔不入的細絲。
虞白櫻立在天井一角,戴著鹿皮手套的手掌操縱無形細絲,遠遠將程宗揚的攻勢阻擋在數丈之外。隨著時間延長,那些隱藏在月光間的細絲不但沒有減弱,反而越來越多。
自己像陷進蛛網的蟲子,越掙紮陷得越深,可停下就意味著死亡,隻有拼命掙紮才有一線生機。程宗揚暗暗叫苦,這樣打下去恐怕不用女殺手動手,自己就先累趴下瞭。
一邊的秋少君似乎也對這些無從捉摸的斷月弦束手無策,他圍著虞白櫻大兜圈子,略一深入就立刻退出,避免陷入網中。程宗揚沒指望他的修為能趕得上卓雲君與齊放鶴,但秋小子顯露的水準隻比祁遠強上一點就讓人無法接受。
這場格鬥讓程宗揚鬱悶至極,虞白櫻手中的斷月弦無疑是一件致命利器,偏又無法看見,自己隻能拼命揮刀,四面八方都守得綿綿密密,活像和空氣作戰的傻子。
從目前狀況一點都看不出取勝的可能。
虞白櫻操縱著斷月弦,一點一點編織她的死亡陷阱。月色越來越紅,濃得仿佛滴下血來。
忽然手上一痛,一根細絲透入綿密刀網在程宗揚手背上一劃,帶出一道血痕。
天知道這賤人的斷月弦究竟有多少,自己每一刀劈出似乎能劈中十根八根,連背後也佈滿絲網。這種情況下,後退與自殺差不多!
程宗揚虎吼一聲,不退反進,硬向虞白櫻攻去。
就在這時秋少君終於出手,他燕子般飛起,在空中忽高忽低地一掠而過,每個轉折都精巧至極,輕易掠過整個天井,接著身體一沉,落在庭角一口水井的井攔上。
秋少君右手執劍收到背後,左手抬起在胸前結出法訣,長聲道:“陰陽未變,無光無象!”
隨著他手指的變化,一條水柱從井中升起,然後圓形張開,輕靈地懸在他掌下,宛如一面水鏡。
秋少君中指豎直,食指、無名指攀在指上,拇指收攏,尾指斜挑,“恢漠太虛,無形無名!”
隨著他的吟誦聲,水鏡“砰”的一聲猛然綻開,化成漫天水霧。
“寂兮蓼兮,是曰太易。”
秋少君左手兩指相扣,一股寒意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空氣中的溫度迅速下降,彌漫在天井中的水霧頃刻間凝結成細小冰晶。
虞白櫻黑色鹿皮手套蒙上一層寒霜,眼神卻比寒霜更冷,“先天五太?”
秋少君收回左手,“太易第一!”
隨著冰霧凝結,交錯在空中的斷月弦一根根浮現出來。程宗揚倒抽一口涼氣,隻見從虞白櫻掌心開始,八根細絲放射狀張開,構織成一張籠罩整個天井的巨大網陣。
此時程宗揚看得清清楚楚,八根斷月弦交錯成一張密網,自己每一刀劈出,八根斷月弦同時振動,衍生出無數復雜的變化。自己用力越大,斷月弦的反彈就更大,反擊也更強。
但在看不到斷月弦全貌的情況下,自己想破腦袋也不知道虞白櫻是怎麼操縱這麼多的絲弦。虞白櫻的斷月弦詭異之處在於它的無跡可尋,交手時占瞭無數便宜。
誰也沒想到秋少君別出機杼,用冰法將水霧凝成細霜,頓時破瞭斷月弦最強的一點。此時斷月弦被凝結水霧沾上,顯出痕跡,八根細絲每一個變化都有規律可尋,而所有的變化都源自網陣中央的一點。
“瓢蟲小子,有你的!”
秋少君天馬行空的一擊顯然打亂虞白櫻的步驟。漫空交錯的絲網出現一個小小破綻,程宗揚趁機雙刀齊出勞在網陣中央。橫在空中的斷月弦失去操控,一根根垂落下來。
虞白櫻手腕一翻,抽回八根細絲。秋少君身體前傾,箭矢般向前掠去,少陽劍由慢到快在掌中微振著遞出,凝聚在劍上的真氣不斷攀升。
秋少君剛出手時給自己的感覺在卓雲君之下,與自己頂多半斤八兩。但他這一劍不斷催發真氣,刺到中途便突破第四級的境界,真氣聚斂不散,招術神完氣足,已經是第五級坐照的巔峰境界。
虞白櫻手中結霜的絲弦驀然翻起,六根攀住少陽劍鋒,兩根昂起,纏向秋少君的手腕。程宗揚一點都沒有“兩打一、男打女,勝之不武”的心理負累,立即一招虎嘯風生,雙刀帶著利嘯攻向虞白櫻要害。
虞白櫻大腿外側雪白肌膚上櫻花紋身一閃,玉腳踢在程宗揚刀側;她動作準確而簡潔,沒有一絲多餘動作,顯示殺手註重效率與實際的特點。與此同時,她左腕一翻,腕下彈出一根黑駒黝的長針刺向程宗揚腹下。
虞白櫻這一招算不上什麼奇妙招術,但對時機的把握堪稱精準。程宗揚護身的左刀被她踢開,身前空門大露,正急忙回刀守住胸前要害,這個銀發賤人卻像算準一樣攻向他小腹。自己並不是一個很能下苦功修煉的人,占瞭生死根的便宜,修為還過得去,格鬥的基本功就差得太遠瞭。幸好這兩天被孟老大狂殿,多瞭幾分應變本能,在長針及體的剎那竭力扭腰,硬生生挪開半尺。
虞白櫻冷冰冰握住長針正要痛下殺手,突然間臉色一變。她用來阻攔秋少君的六根斷月弦盡數纏在少陽劍上,絲弦與劍身相觸,立刻凝結出細細的霜晶,像凍在劍上一樣無法掙動。
銀發女子屈指挑起絲弦,隨著真氣透入細如發絲的弦身,弦上白色霜晶一路四散飛濺。就在這時,秋少君玄黑色道袍傳來一絲波動,他修長手指握住劍柄,長劍一舉,長聲道:“氣之始生,是曰太初!”
凝在劍上的斷月弦同時彈起,宛如飛舞的龍蛇,試圖從虞白櫻掌中逸出。虞白櫻艷目透出一絲寒光,五指按住弦身,嬌叱一聲,將弦身的震動強行壓下。
“先天一氣,無形無實!”
秋少君並起左手食、中二指按在劍上,一縷微光遊蛇般從劍身上一閃而逝,被虞白櫻激飛的霜晶重新凝結在弦上。與此同時,六根斷月弦從少陽劍上一一彈開,每一根彈出都重重擊在虞白櫻掌心。當第六根斷月弦彈起,虞白櫻發際玉冠“砰”然碎裂,一叢銀發猛地飛舞起來。
虞白櫻臉上掠過一絲紅色,她退開半步盯著秋少君。
秋少君仗劍道:“太初第二!”
虞白櫻道:“你的九陽神功呢?怎麼不施出來?”
秋少君老老實實道:“我不會。”
虞白櫻齊腰長發在身後飛舞,庭院中如血的月光仿佛凝聚起來,將她手中八根細弦染得血紅。
程宗揚道:“蟲小子,你很能打嘛!能不能幹掉她?”
秋少君小聲道:“如果說保命,我有點把握。”
“那好!你在這兒頂著!”
程宗揚丟下一句話,反身躍入樓內。
這邊打得天翻地覆,外面沒有一絲動靜,可能是那個銀發女殺手用瞭什麼屏蔽聲音和視線的法術,但樓內一點動靜都沒有就奇怪瞭。就算月霜睡熟瞭,死丫頭總不可能聽不到吧?
程宗揚越想越是不妙,既然秋小子能頂得住,立即脫身到樓內探視。
程宗揚兩個起落躍過樓梯。走廊盡頭的房門虛掩著,透出一絲燈光。程宗揚松口氣,看來兩個丫頭已經醒瞭,多半知道有敵來襲,把窗戶掩住才沒有燈光透出。
程宗揚一把推開門,隻見小紫雙手支著下巴,正伏在窗口看著什麼。程宗揚正要說話,忽然一隻玉手伸來抓住自己的衣襟,緊接著手臂一抬,把肘下一柄利劍架在自己頸中,手法幹凈利落。
程宗揚大叫道:“是我!”
那柄劍本來已經停住,他不叫還好,聽出他的聲音,利劍不但沒有撤回,反而猛刺過來。程宗揚心念電轉,月丫頭這是逮到機會要順手替天行道。
程宗揚拼命向後一退,衣襟“嗤”的一聲撕開,接著舉刀,間不容發之際才格住月霜的利劍。
程宗揚目光與月霜一觸,幾乎能感覺到她視線迸出的怒火。月霜銀牙咬緊,美目盯著程宗揚,握劍的手掌捏得發白,似乎在等機會再給自己一個狠的。
月霜終於把劍收到肘後,扭過頭不去理他。程宗揚悄悄抹把冷汗,按道理說月丫頭昨晚處於昏迷中,不可能知道自己做的事,但她醒來之後會不會發現身體的異樣就不好說瞭。理智對女人來說屬於奢侈品,她真要在這時候跟自己拼命,那肯定是個讓自己笑不出的笑話。
程宗揚叫道:“死丫頭!搗什麼鬼呢!”
小紫回過身把手指豎在唇邊,小聲道:“噓……不要吵,有人來瞭呢。”
走廊內一片靜謐,忽然一隻戴著鹿皮手套的手掌伸來,輕輕推開房門。
看清門外身影,月霜面露驚愕;小紫目光瞬時亮瞭起來。程宗揚卻大叫一聲:“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