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揚穩住翻騰的氣血,一手握緊刀柄,幹笑著打瞭個哈哈,“原來是蘇夫人!一日未見,夫人美貌猶勝往昔……哈哈哈哈。”
蘇妲己似笑非笑地說道:“死奴才,還不下馬嗎?”
程宗揚道:“小的倒是想下馬,就是這兩條腿不聽使喚。”
蘇妲己雪白的玉手放到腰間,指尖挑起一條朱紅色絲帶,接著素手一揚,丈許長的絲帶筆直飛起,朝馬匹揮去。那條絲帶寬不過盈寸,蘇妲己妖力貫入,絲帶邊緣猶如劍鋒,坐騎兩條前腿齊齊折斷,嘶鳴著跌倒在地。
程宗揚一個翻身從馬背上滾下,兩腳踏在地上立即擺出虎步。
蘇妲己笑吟吟挑起唇角。“死奴才,你不是腿軟瞭嗎?”
程宗揚心知今日之事難以善終,咬牙笑道:“等小的騎在夫人身上,自然會腿軟,不信夫人可以試試。”
蘇妲己啐道:“好個不知死的奴才。”
程宗揚目光一閃,看到蘇妲己袖上一大片未幹的血跡。與此同時,他感受到一股死亡氣息,雖然極淡,給自己的感覺卻熟悉之極。
蘇妲己似乎看穿他的心思,冷笑道:“你這死奴才竟躲到這裡,讓本夫人白跑一趙,自然不會對你手下客氣。”
程宗揚發根都仿佛豎起來,大叫道:“誰?”
蘇妲己哂笑:“誰記得那些死奴才。”
遠處傳來一聲長嘯,秦檜高聲道:“公子小心!那妖婦剛殺我兩名兄弟,朝這邊來瞭!”聲音遠在數裡之外。
程宗揚心頭湧起滔天恨意。殤侯交給自己一共十個人,除瞭秦、吳二人,還有八名精幹護衛,沒想到會死在這妖婦手下。
程宗揚吼道:“幹你娘的死妖婦!不必廢話瞭!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來巴!”
蘇妲己朱紅色的絲帶在空中一蕩,卷起幾個血紅圓圈,朝自己頸中襲來。凌厲風聲如同刀割,壓迫程宗揚呼吸不暢。
程宗揚凝神盯住襲來的絲帶,然後雙肩一沉,兩手握住刀柄,硬生生與蘇妲己拼瞭一記。
絲帶應刀飄開,蘇妲己玉臉生寒,美目一瞬間精光大盛,飄飛的絲帶猶如利劍,猛的彈起撞在刀鋒上,濺起一串火花,震得程宗揚手臂發麻。
程宗揚單刀急退,化去絲帶勁力,然後腰身一擰,大吼著奮力劈出。
蘇妲己杏眼生寒,恨聲道:“白武族的五虎斷門刀--武二那廝還真看得起你!”
蘇妲己雖是離開建康,其實伺機報復。她在玉雞巷沒找到程宗揚,索性殺人泄憤,又逼問出程宗揚的去向,一路追來。
被一個逃奴用連環計騙走兩萬金銖實是蘇妲己生平奇恥大辱,心裡早巳恨極。不過蘇妲己並非尋常女子,盛怒之餘,先想到的仍是如何挽回損失,殺掉這個死奴才倒在其次,因此下手仍留有餘地。不料這個當日被戈龍手到擒來的死奴才竟然學到武二郎的刀法,讓自己兩次出手都無功而返。
蘇妲己收起輕視之心,素手一翻,絲帶蛇信般纏在程宗揚腕上。程宗揚腕上如受刀割,鮮血進湧而出。
程宗揚心裡明鏡一樣,無論招術還是修為,自己和這妖婦都沒得比。如果見招拆招、有攻有守的打法,隻會死得更快。他索性對蘇妲己手中飛舞的絲帶理也不理,將渾身氣力聚在一處,鋼刀帶出的風聲猶如虎嘯,緊盯著她脖頸要害,一刀揮出。
這種同歸於盡的手段,程宗揚已不是第一次用。不是自己不在乎生死,實在是實力相差太遠,隻有攻其必救才有一線生機。
刀勢攻至半途,渾身氣力仿佛突然間被抽得幹幹凈凈。程宗揚駭然望去,隻見蘇妲己櫻唇微張,舌尖沾住他一滴飛濺的鮮血,唇角露出一絲詭秘的笑容。
耳邊仿佛傳來妖狐充滿誘惑力的呢噥聲,在飄渺的夜風中如歌如泣,令人心潮澎湃,程宗揚渾身血液都不由自主地隨之鼓蕩。
程宗揚極力抗拒那股莫名的力道,握刀的手掌微微發顫,雙眼仿佛被無形力量壓迫著,視線變得模糊,隻有蘇妲己那張妖艷的笑臉越來越清晰。
蘇妲己勝券在握,嬌笑著伸出纖纖玉手,朝程宗揚頸中探來。
突然額角一跳,太陽穴上的傷痕傳來一股灼痛,混亂的神智短暫地恢復一絲清明。
程宗揚不敢怠慢,抓住這一絲機會,橫刀疾挑,刀鋒劈在蘇妲己沾血的衣袖上,接著騰身朝後躍去。
蘇妲己玉頰血色一閃而沒,她有些驚愕地看著程宗揚,不明白這個乞丐怎能從自己術中逃脫。
程宗揚餘悸未消,臉上卻露出獰笑,獰聲道:“別忘瞭,我是南荒巫術的大行傢!看我的蠱蟲!”程宗揚左手一揮,幾道細碎的風聲響起。蘇妲己絲帶飄飛,將那幾粒小小的東西卷住,才知道是幾粒細砂。
“死奴才!死到臨頭還耍花樣!”程宗揚大喝道:“看我的蠱蟲!”
蘇妲己冷笑一聲,曲指彈去,指尖一痛,卻是一根牛毛細針。
“騷狐貍!著瞭我的道吧!”
程宗揚叫道:“那針上喂有南荒劇毒,隻要一針就能讓你丟掉半條命!”
蘇妲己冷著臉抬起纖指,一枚細針剠在她白玉般的指尖上,血跡殷紅。她抬手拔下細針拋到一邊,指上除瞭一點細小的血跡,沒有半點異樣。
“我幹!”
程宗揚慘叫道:“死丫頭!該喂毒的你偏不喂!想整死我啊!”
秦檜嘯聲越來越近,蘇妲己不再施展妖術,絲帶平平伸出,前段猛然昂起,妖蛇般與程宗揚的鋼刀硬拼一記,然後絲帶轉輪般攻出。
這種功力比拼毫無花巧可言,程宗揚每接絲帶一記重擊便渾身一震,不得不退開一步,化去力道。他且戰且退,從大路一直退到植滿綠柳的湖岸,沒有找到絲毫反擊的機會。
遠處樹影微搖,秦檜在枝梢奔馳如飛,吳戰威也闖過狙擊的女護衛朝這邊沖來。
兩人一前一後喝道:“妖婦!敢殺我兄弟!”、“死婆娘!還不住手!”
蘇妲己杏眼光芒閃動,那條輕飄飄的絲帶在她手中仿佛重逾千鈞,每一擊都令自己氣血翻騰;強大勁力沉重如山,狠狠撞人丹田,每次與勁氣相撞,丹田中旋轉的氣輪都會為之一滯,似乎隨時都會潰散。
程宗揚心裡叫苦,這妖婦分明不想取自己性命,不然她這會兒穩占上風,隻要用絲帶纏住自己的單刀,隨手一掌就把自己拍的死得不能再死。
她使出這種怪異手法,用心更是歹毒,一點一點消耗自己的功力,再撐下去,一旦自己丹田受創,縱使能保住性命也免不瞭功力盡廢。
那些女護衛一輪襲擊殺死不少石府的隨從,周圍充盈著死亡氣息。但這裡不是鬼王峒,沒有將死氣直接轉化為真氣的環境,殤侯化死氣為真陽的心法更需要時間慢慢吸收沉淀,倉促間無法使用。
額角傷痕不住灼痛,將四處飛散的死亡氣息吸人體內,緊接著又在蘇妲己的重擊下散入經絡,無法凝聚。看著蘇妲己貓戲老鼠般戲譫而惡毒的眼神,程宗揚禁不住頭皮發麻。
如果落在這妖婦手裡,不知道還有什麼手段在等著自己。雖然知道大勢不妙,但實力相差懸殊,這會兒是她想怎麼打就怎麼打,自己隻有乖乖挨揍的分兒。
絲帶又一次揮來,程宗揚勉力擋住。蘇妲己詭異的勁力透體而入,丹田猛然一陣劇痛,旋轉的氣輪完全停止,無數細微氣息組成的氣輪搖搖欲墜,似乎已經到瞭崩潰邊緣。
蘇妲己唇角挑起,露出一絲殘忍笑意,美目閃閃發亮,接著朱紅色的絲帶再次揮出,拂中程宗揚毫不設防的小腹。
程宗揚“哇”的吐出一口鮮血,頹然坐倒在地。他丹田氣輪停滯,渾身力氣仿佛搾取一空,連抬手都力所不及,即使絲帶再慢十倍也無力閃避。
秦檜和吳戰威還在數丈之外,蘇妲己冷笑道:“死奴才!我看你還有什麼手段可使!”
程宗揚臉色蒼白,額頭冒出豆大汗珠,丹田如同刀割。蘇妲己重又一擊正中小腹,丹田內停滯的氣輪被勁氣一震,化成無數細小的星芒,正在飛快消散。這會兒程宗揚腦中隻剩一個念頭:運氣真不好,要變成鬼去找凝羽瞭。
一隻纖美玉足伸來,蘇妲己繡花的珠履踏在程宗揚胸口,接著纖足一沉,腳下發出一陣骨骼碎裂般的脆響。
程宗揚臉色由白轉青,又噴出一口鮮血,臉色猛然脹得血紅。
蘇妲己一足踏在程宗揚胸口,俏生生抬眼嬌笑道:“你們再近一步,信不信我踏碎這死奴才的狗骨頭!”
秦檜一手攔住吳戰威,緊盯著蘇妲己,寒聲道:“蘇夫人!公子若有不測,秦某立誓,今生今世必與夫人周旋到底!”
蘇妲己啐道:“一個奴才的奴才,我很怕你嗎?想讓我放開他,好說,先把你的右手砍瞭!”
秦檜腳尖一挑,將程宗揚掉落的單刀挑起,抄住刀柄,一邊伸出右手。
吳戰威叫道:“老秦!別信這婆娘的!”
蘇妲己柳眉倒豎,嗔罵道:“吳戰威!你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
突然間,一股寒意掠來,蘇妲己目光一轉,頓時大駭。死奴才胸口鮮血淋漓,神情卻堅毅無比。他手中不知何時多瞭一柄奇形怪狀的匕首,彎曲柄部形如珊瑚,刀鋒雖然不長卻寒光四射,宛如冰雪,正朝自己小腿劃來。
蘇妲己手中軟垂的絲帶與刀鋒一觸,像被風吹開一樣悄然斷裂。蘇妲己立刻意識到這死奴才手中是一柄鋒銳之極的神兵,如果被它斬中,肯定小腿不保。
秦檜應變極快,異變突起。他手中的鋼刀立刻轉變方向,幻化出一道光影,閃電般朝蘇妲己纖腰劈來。
蘇妲己纖足一點,輕煙般飛開,堪堪避開匕首的鋒刀,一邊用絲帶格開秦檜的鋼刀。她腳下故意使力,藉機將勁氣送入程宗揚體內,想震傷他的心脈,不料那死奴才胸口一團真氣火熱如球,不但將她的勁氣化盡還趁勢反擊,烈火般侵入自己經脈。
蘇妲己像被燙到般嬌軀一顫,尖叫道:“九陽神功!”
程宗揚騰身躍起,用力唾瞭口血沫,一手把匕首橫到胸前,咬牙道:“死妖婦!敢殺我兄弟!我跟你沒完!”
蘇妲己一腳踏在自己胸口,程宗揚丹田內的氣輪已瀕臨破碎。正當自己心灰意冷時,卻奇跡般從蘇妲己身上得到一絲微妙助力。
那股氣息非常細微,但融人丹田卻仿佛喚醒體內充沛的真陽,並且與額角的生死根相互呼應。潛藏在經脈內遠超自己修為等級的真陽潮水般怒漲,迅速將消散的氣輪重新凝聚起來。
就在蘇妲己與秦檜交談時,程宗揚體內正經歷著翻天覆地的變化,知感和靈覺大幅延伸,體內每一個細小的變化都清晰無比,細致入微地感受到每一絲真氣的流動和運轉。受到那股微弱氣息吸引的真氣匯聚一處,沿任脈逆行,在胸口的膻中穴凝成一團光球。
這完全與自己無關,是真氣的運行擺脫自己的意念,在那股微弱氣息的吸引下自發運轉,行走的經脈正是九條陽脈。
吐出第二口血時,程宗揚經脈已經暢通無阻,整個人仿佛脫胎換骨,體內真氣充盈,猶勝往昔。氣息的虛實變化、運行強弱,無不盡收眼底。雖然不知道該如何確認,但程宗揚清楚知道自己的修為已經更進一步,踏入第四級入微的境地。
蘇妲己素手一擺,那條朱紅色的絲帶靈蛇般退回,繞在臂上,一雙妖媚美目緊盯著程宗揚。良久,她紅唇輕動,吐出幾個字:“太乙真宗!”口氣雖淡,卻充滿刻骨仇恨。
程宗揚持刀叫道:“死妖婦!我的九陽神功是王真人親傳!有種就來吧!”
這妖婦與王哲仇深似海,看她的神情,多半在王哲的九陽神功下吃過大虧,才在五原城蟄伏多年。這會兒身邊雖然多瞭秦檜和吳戰威,但遠處的石府護衛已經被殺散,那些女護衛隱匿在黑暗中,隨時都可能出現,算起來仍是敵眾我寡。
眼下唯一機會就看九陽神功能不能克制住蘇妲己的妖術瞭。
秦檜拋下鋼刀,接著搶先動手;此時性命交關,他不再留手,一出手便是自己的得意招術“驚魔指”他大袖飄飛,食指、中指輪番攻出,猶如鐵筆,一指一指點在蘇妲己妖幻無狀的絲帶上,不時發出勁氣交擊的細微爆響。
蘇妲己一條絲帶將秦檜的驚魔指盡數擋下,一邊緊盯著程宗揚,似乎對他顯露的九陽神功忌憚萬分。
程宗揚好不容易擺脫敗局,見狀當即加入戰團。匕首蘊含著九陽真氣的珊瑚鐵光芒大作,雪亮刀光狂飄般朝蘇妲己攻去。
蘇妲己飄飛的絲帶與匕首一觸,頓時像被烈火燒到般變色,邊緣卷起。那妖婦杏眼含怒,忽然素袖一翻、玉掌伸出,與秦檜的驚魔指硬拼一記,右手的絲帶從腰側飛起,利刀般直刺程宗揚小腹。
程宗揚用匕首挑向絲帶,正待用力劃斷,那條絲帶忽然一滑,水一般繞過匕首的鋒刀,避開九陽真氣正中自己腹側。
程宗揚大叫一聲,他右手的匕首被蘇妲己的虛招引開,隻能用左手緊緊抓住絲帶,腹側被絲帶刺入寸許,鮮血飛濺。
“死奴才,”蘇妲己厲叱一聲,絲帶筆直遞出,要從程宗揚腹側對穿而過。
程宗揚身不由己地向後飛去,接著腳下突然一空,已經退到湖岸邊緣。他試著抓瞭一把,沒能抓住湖岸,身體像巖石般從湖岸墮下,片刻後“篷”的濺起一片水花。
如果剛開始蘇妲己還有意留程宗揚一條性命,這時已經是殺意畢現。她擋住秦檜的纏擊,接著飛身而下,銜尾追去。
吳戰威撲到岸邊,黑沉沉的水面已經看不到人影。他解衣要往下跳,秦檜比他更快,足尖毫不停留地在岸邊一點,流星般躍入湖中。
夜色下,湖水漆黑如墨,幾個漣漪遠遠擴散過來,周圍聽不到絲毫聲息。
片刻的沉寂之後,一片眩目的白光突然亮起,方圓百餘步一片湖水被白光照得通明。耀目白光中,蘇妲己妖艷身形飛向天際,她華麗的羅裳半幅破碎,裸露的雪白肉體在白光中仿佛透明。
接著一條身影蛟龍般從湖中躍出,人未至,一枝瑩白的弧錐已經劃破天穹,四射的光芒令群星都為之黯然。
吳戰威張大嘴巴,看著蕭遙逸突如其來的一擊刺中蘇妲己飄飛的絲帶。蘇妲己仿佛被狂風卷住,破碎衣裙同時飛舞起來,那條朱紅色絲帶螺旋狀向後激射。
緊接著一個身影鬼瞇般閃出,秦檜食指微勾,一指點在絲帶中段。
蘇妲己發出一聲淒厲尖嘯,被龍牙錐掃到的玉臂進出一片血花。她身形微閃,逸出白光的范圍,遠遠消失在夜色中。
蕭遙逸與秦檜同時追瞭上去。兩人姿勢大不相同,蕭遙逸將龍牙錐橫咬在口中,半身浸在水裡,在湖上劃出一道水線。秦檜則是使出登萍渡水的輕功,在湖面疾掠如飛。看起來秦檜的身法更高明,但兩人速度相差無幾。
白光漸漸黯淡下來,程宗揚無力地躺在水面上,大口大口喘著氣。一雙柔軟的手臂托在他頸後,使他不至於溺水。
小紫甜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程頭兒,你好慘哦。”
程宗揚吐瞭口水,喘著氣道:“死丫頭,看我倒楣你是不是很爽啊?”
“哪兒有啊,人傢是關心你嘛。”小紫一邊說一邊扶住程宗揚的手腕,將傷口包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