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揚堆起笑臉,“朱老頭,哪陣風把你吹來瞭?氣色很好嘛。”
“我是招誰惹誰瞭?”朱老頭哭喪著臉道:“好不容易找個橋縫躲著,橋卻塌瞭。幸好俺手快抓瞭根龍毛,要不老頭就見不著你瞭……小程子,老頭可想死你瞭啊。”
“可不是嗎,我也想死你瞭。”程宗揚拍瞭拍老頭的肩膀,“這龍怎麼突然醒過來?鬼巫王呢?他搞出什麼狗屁法術?”
“鬼巫王?被這傢夥給吞瞭!”
“什麼!”程宗揚失聲道:“它把鬼巫王吞瞭?”
“可不是嘛。”
朱老頭痛心疾首地說道:“你是沒看見哪。慘!真慘哪!打鳥的讓鳥給啄瞭,你說這算哈事呢?”朱老頭哀聲嘆氣地說:“鬼巫王那憨貨,做夢都想跟龍神合體。這下倒好,弄到龍肚子裡跟龍神一塊兒過日子去瞭。我就知道,黑魔海那幫孫子沒一個好鳥!打一開始就揣著賊心!欺負鬼巫王那憨貨不懂事,說是幫他,把他騙得死死的。”
樂明珠道:“鬼巫王真的被它吃瞭?”
“渣都沒啦!你是沒見到,鬼巫王搞的那個什麼蒼龍星陣!那玩意兒!七宿齊出!嚇得俺腿都軟瞭。結果沒收掉龍神,反倒把自己搭瞭進去。合體是合體瞭,可把自己合給龍神瞭。搶雞不成,連米缸都賠出去瞭。慘啊……”
程宗揚小心地拍瞭拍龍角。鬼巫王那傢夥竟然變成這樣子,恐怕他自己也沒想到吧。
“你說這都是黑魔海搞的鬼?”
“可不是嘛!”朱老頭吹著胡子說。
“為什麼他們要扶植鬼巫王呢?黑魔海這麼厲害,自己來不是更方便嗎?”
“南荒這鬼地方,邪氣太重!”朱老頭抹瞭抹嘴角的唾沬星子,“幾百個部族看外人都跟看賊一樣!誰願意聽外人的?黑魔海自己做,這活兒不好幹啊,他們先弄出個鬼巫王,把南荒的部族吞並得差不多瞭,再教鬼巫王那憨貨玩什麼蒼龍星陣,把鬼王峒底下的龍神給召出來。這下可好,鬼巫王沒瞭,龍神也被那幫孫子收瞭,要不是撞到你們這幾個外人,神不知鬼不覺就把南荒弄到手。高!真高啊。”
朱老頭絮絮叨叨說個不停。身下的巨龍突然發出一聲怒吼,吼聲中充滿瞭憤怒和不甘。
程宗揚急忙攀住龍角,“它不會是聽懂瞭吧?朱老頭,這傢夥這會兒是鬼巫王呢?還是龍神?”
朱老頭面如土:“這我哪兒知道?如果是鬼巫王,它可不會放過你啊,小程子。”
龍神用狠毒的目光盯著鬼王峒蜂擁而出的奴隸,它的頭顱已經昂到山腰,尾部還留在地層深處,龐大的軀體覆蓋著蒼黑色的鱗片,背部生著暗紫色的龍鰭,如同從地底鉆出的洪荒巨獸。
從鬼王峒逃出的幸存者被這一幕震駭,本能的敬畏使這些來自南荒不同部族的人紛紛跪下,朝龍神頂禮膜拜,祈求它的饒恕。
程宗揚暗叫不妙,鬼巫王變成這副鬼樣子,肯定對自己這幫人恨之入骨,南荒人卻把它當成神明,不用打就先敗瞭。
程宗揚聚起功力,放聲喝道:“南荒的子民們!鬼巫王已經被這條妖龍吞掉瞭!它還要毀掉南荒!我命令你們!拿起你們的武器,殺死它!”
短暫的驚愕之後,幾名幸存的部族首領首先反應過來。他們敬畏地看著龍首上的主人,然後大聲下令。剩下的南荒人如夢初醒,紛紛拿起兵刃,瘋狂地朝龍神沖去。
地下發出令人心悸的碎裂聲,接著地面裂開,一隻龍爪從地層中伸出,在虛空中一按,龍神昂起頭,沿著鬼王峒刀鋒般的山體盤旋而上。它巨大的軀體連綿不絕地從地底伸出,巖石在它鱗片上紛然破碎,整座鬼王峒都為之震動。
龍神一直升到山峰頂上,然後一爪扣住傾斜的山體,龐大的軀體在巖石上磨擦著,留下深深的凹痕。它威嚴的頭顱在刀尖般的山峰頂部昂起,對著黑色的天幕發出一聲怒吼。
大地裂開,沸騰的巖漿四處奔湧,橘紅的火光占據瞭整個視野。程宗揚從龍首往下看去,鬼王峒龐大的山峰如同火海中的孤島,又仿佛一柄在熔爐中冶煉的彎刀,浸沒在翻滾的巖漿中。
巖漿不斷上升,吞噬著殘存的山體。鬼王峒仿佛燃燒的地獄,空氣中充滿硫磺的氣息。南荒的奴隸們挽起弓箭和他們能找到的所有武器朝龍神攻擊。
巨龍龐大的軀體盤在山峰上,一半軀體仍留在巖石中。巖漿順著它的鱗片湧出,地面向下沉降,整座山峰漸漸向一側傾斜。再過不瞭多久,整座鬼王峒都將墜入奔湧的巖漿裡。
龍神扭過龍首,蒼黑的瞳孔帶著無比的厭憎和恨意盯著身下崩潰的世界,然後昂身而起,朝鬼王峒沒有光明的天空飛去。
大地深處傳來震雷般的轟鳴,龍神巨大的軀體脫出巖層,長長的尾部夭然舞動,燃燒的巖石從它軀體上滾落,墜入巖漿,濺起一片片火光。它毫不停頓地撲上鬼王峒的天空,用龍角和龍爪撕開頭頂的大地。
巖石和泥土伴隨著強烈的氣流雨點般灑落,程宗揚緊緊摟著樂明珠,用肩背承受著紛飛的土石。朱老頭趴在龍角下,嘴裡不停叫著“菩薩啊,親娘哎……”
忽然,一道刺眼的光芒從巨龍角上的泥土中射出。
陽光億萬年來第一次射入鬼王峒,明亮得令人眩暈。巨龍咆哮著撕開大地,龍軀蒼黑的鱗甲帶著墜落的火光,掀開厚厚的泥土,從地底蜿蜒飛出。
程宗揚眼酸得幾乎流淚,片刻後才適應瞭眼前的光線。
陽光下,天地萬物都鮮明耀眼。頭頂是碧藍的天空,大地上繁茂的森林在陽光下一片青綠,白色的鳥群從林中飛起,盤旋著飛向遠處連綿的山巒。
大片大片的鮮花在草叢間盛開,空氣中也不再充斥著死亡和腐敗的氣息,到處浮動著醉人的花香和陽光的味道,美得令人眩暈。
看慣瞭鬼王峒單調而沉重的黑色,眼前一瞬間被鮮艷的色彩占據,程宗揚重重吐瞭口濁氣,讓清新的空氣充塞胸臆。
樂明珠纖柔的發絲在頸中飛舞,帶來酥癢的觸感。小丫頭幾乎忘掉瞭龍神的威脅,圓圓的面龐滿是興奮的神情。她攀著龍角低頭朝下看去,就像第一次坐雲霄飛車的小女孩一樣,發出半是驚恐半是興奮的叫聲。
說實話,坐在龍首上可比雲霄飛車刺激多瞭。龍神頭顱一擺,就擺動出上百公尺的幅度,刺激的程度足以讓人心臟都跳出來。但小丫頭一點都不怕,反而興高采烈。
巨龍強勁有力的尾部從地下甩出,將地面撕出一個方圓數裡的巨大裂口。深埋在地底的鬼王峒億萬年來第一次暴露在陽光下,奔湧的巖漿仿佛燃燒的湖泊,吞噬著傾頹的山峰。
失去目標的幸存者拼命向高處攀去,但他們唯一能依靠的山峰卻在向下沉陷,無論他們逃到哪裡,也無法避免被巖漿吞噬的結局。
在地底沉睡萬年的巨龍沖出巖層,在天空中越飛越高。樂明珠緊張地攀著龍角,不時發出興奮的驚叫。朱老頭縮成一團,恨不得整個人都鉆到龍鱗下面。
龍神一直飛到天際,直到鬼王峒的裂口看來隻剩下碗口大小才停下來。四周的雲氣仿佛被龍神的力量吸引,潮水般湧來,圍聚在它蒼黑的軀體旁。雲氣越聚越多,晴朗的天空在雲層遮蔽下迅速變得陰暗。
龍神嘴側兩條軟須上下浮動,眼中寒光四射。它呼出的氣體融入雲霧,雲層越發濃密,白色的雲團迅速凝聚成濃重的烏雲。
龍神利爪撥開雲層,巨大的鱗片在雲中時隱時現,然後咆哮起來。
一道閃電劃破長空,暴雨傾盆而下。
密集的雨點湧入敞開的鬼王峒,落在火紅的巖漿上,化為一股白煙。龍神擺動著龍尾,雲層滾滾翻動,雨勢越來越大。
程宗揚渾身都被大雨淋透,肩膀的傷口一片痛楚。透過雲層能看到鬼王峒奔湧的巖漿在雨水沖刷下漸漸停止流動,火紅的色澤變成暗紅,又冷卻為巖石的黑色。那起巖石仍保持著奔湧的形狀,仿佛一片凝固的波濤。
幸存的南荒人並沒有幸運太久,暴降的雨水迅速泛濫成災,剛經歷過烈火焚燒的人群很快被洪水吞沒。
暴雨中,龍神巨大的頭顱低昂下來,盯著山峰上一群人影,然後探出鋒利的前爪,朝人群抓去。
人群中傳出一片慘叫,被龍爪掃中的人群肢體紛飛,大片大片的鮮血噴濺出來。龍爪揮擊的前方,一個身影正在巖石間飛馳,離爪尖越來越近。
在龍爪觸及腰背的剎那,謝藝忽然退身,擰腰雙手握住刀柄,刀鋒避開鋒利的龍趾,從它爪根結合處破入鱗甲,硬生生劈入尺許。
巨龍怒吼著爪尖一挑,謝藝身體彈丸般飛出。
鬼巫王的意識融入龍神體內,同時也將他對商隊眾人的刻骨仇恨烙入龍神腦中。它的爪尖被謝藝刺傷,雖然這樣的傷口對它龐大的軀體而言微不足道,但足以引起龍神的憤怒。
龍神再次伸出前爪,巨大的爪影遮住天空,仿佛一道山脈從天而降,將謝藝和他旁邊的商隊同伴籠罩在爪影下。眾人面露懼意,連蘇荔眼神都變得絕望。
武二郎放開蘇荔,暴喝聲中,周身骨骼發出一串炸響,身形迅速膨脹。他額頭凸起,口中抽出兩對虎齒。被陰煞咬過的手臂肌肉重新鼓起,身上的衣物不堪重負地迸裂開來,露出肌肉糾結的強健軀體。
武二郎精赤著上身,發出一聲虎嘯,身上金黃的虎斑四處擴張,蜿蜒著覆滿皮膚,如同一頭斑爛猛虎咆哮著沖向巨龍。
龍神低下頭,不屑地盯著化為虎形的武二郎。武二郎身形膨脹將近一倍,野虎般掠過山體,與撲下的龍爪撞在一起。
“喀”的一聲,龍神魔隼般的爪尖裂開尺許長一條裂縫,武二郎也被這股巨大的力道震得倒飛出去。
龍爪略微一阻,籠罩在爪影下的眾人趁機逃脫。龍神須鱗怒張,那些被它巫術操控卻效忠於程宗揚的南荒奴隸從四面八方展開攻擊,龍神金屬般的鱗發出連綿不絕的響聲。
武二郎像頭猛虎般一挫,然後翻身躍起,他“嘿”的一聲,抱起一塊牛犢大小的巖石,將這塊重逾千斤的巨石舉過頭頂,奮力朝巨龍眼睛砸去。
龍神頭顱微擺,牛犢大的石塊砸在它鼻側的鱗片上紛然碎裂,雨點般灑落下來,堅硬的龍鱗也被砸得凹陷。龍神眼中騰起怒火,龍爪撲上山體,帶來地震般的撞擊聲。
碎石紛飛中,一條猛虎般漢子攛出,密集的勁氣交擊聲連串響起,武二郎赤手空拳,狂喝著擊向巨龍的利爪。
武二郎一連數拳都打在巨龍趾爪相接處的同一個部位,龍爪堅逾鋼鐵的鱗片裂開一道細縫,邊緣卷起。
受阻的巨龍愈發憤怒,它頭顱低垂,身體浮在空中,長長的龍尾一直伸入雲層,左爪攀住傾斜的山體,右爪揚起,要將這隻該死的小蟲子拍死。
“抓住我!”程宗揚松開龍角,翻身朝龍首下方掠去,樂明珠連忙抓住他的腳踝。
朱老頭嚇得臉都白瞭:“小子,你不要命瞭!”
程宗揚身體倒懸,雙手握住刀柄,力貫雙臂,朝巨龍眼球挑去。巨龍頭顱一擺,程宗揚身體蕩開,刀鋒刺在巨龍眉骨上,被它堅硬的鱗甲彈起。樂明珠驚叫一聲險些脫手。程宗揚顧不上害怕,叫道:“用那根龍須綁住我!”
樂明珠叫道:“你要做什麼?”
程宗揚指著巨龍蜿蜒的鼻梁:“順著那裡能爬到它眼睛旁邊!把我放到它的眼角,隻要它睜開眼睛,我就讓它變成一條瞎龍!”
樂明珠尖叫道:“小心!”巨龍利爪揚起朝額上的程宗揚抓來。就在這時,“叮叮叮”一串金鐵交擊的脆響密集響起,龍神臉上立刻多瞭一片弩矢。
勁弩從頭頂雨點般飛來,那些弩矢鋒利異常,雖然沒能穿透龍神的鱗甲,但每一枝都深深釘入鱗片。其中一枝弩矢長及兩丈,比尋常用的長矛還粗瞭幾倍,準確地射在巨龍嘴側沒有鱗片覆蓋的部位,綻出一片血花。
負痛的龍神弓起身體,發出一聲龍吟。仿佛回應它的咆哮,密佈的烏雲中射下無數閃電,大地為之震動,裂縫邊緣一棵千年巨松被閃電擊中,像火炬一樣燃燒起來。
“第二組!射!”隨著一聲號令,又一片勁弩飛來,目標是龍神的眼睛和鼻梁。
朱老頭怪叫著險些被一枝流矢射中,連滾帶爬地鉆到另一側龍角後面,蜷著身瑟瑟發抖。
程宗揚抬起頭朝弩矢射來的方向望去。覆蓋在鬼王峒上的地面原本是一片森林,此時地面被龍神撕開一條長達數裡的裂隙,成片的樹木與泥土一同陷入地層。
斷裂的森林邊緣立著一支陌生的軍隊。他們身穿黑色的佈衣,每三十人一組分成六個方陣,在暴雨中仍站得絲毫不亂。每一組都有二十名弩手,剩下十人守著中間一架巨弩。
那架巨弩寬及丈許,長度更是超過兩丈,放置在槽中的弩矢由整棵松木削成,表面塗成黃色,鐵制的弩首兩翼張開,寬及兩尺,散發出令人戰栗的寒光。
“大黃弩!”程宗揚失聲叫道。
“好厲害的弩。”樂明珠小臉雪白,這一輪勁弩如果朝自己射來,最多隻能避開其中的一半。
程宗揚緊盯著那架巨弩,驚愕之餘又疑惑不已。他曾在資料上見過這種弩,雖然僅僅是文字記載,可第一眼看到這架巨弩,他就斷定這是傳說中的勁弩。
大黃弩!車弩中最兇猛的一種。這種弩是漢軍最犀利的遠程武器,曾有過用大黃弩一箭射塌城墻的紀錄,堪稱冷兵器時代的神作。
可是一支有所編制的漢軍為何會在偏僻的南荒出現?而且還幫自己攻擊龍神?
難道是……程宗揚心頭閃過“黑魔海”這三個字,立即朝那些陌生的軍士望去。
來到這個世界,自己見過不少軍隊,每支軍隊都有自己鮮明的特點。這支軍隊沒有帶甲,無法從鎧甲的形式判斷他們的身份,雖然使用漢軍才有的大黃弩,但他們的佩刀刀形狹長,顯得輕快靈便,而漢軍最典型的配備是長達一公尺、剛猛強勁的環首刀。
漢軍使用的大黃弩通常用牛馬絞動弓弦,這支軍隊完全是依靠人力。兩名軍士負責搬運弩矢,一名軍士負責瞄準,餘下七人絞動弓弦,將放在矢槽中的大黃弩迅速拉緊。
黑魔海的人總不可能站在自己一邊,攻擊龍神吧?謝藝曾經說過,黑魔海的勢力十幾年前被嶽帥連根拔起,不可能這麼快就建立起一支軍隊。
一名指揮官站在這支陌生的軍隊前大聲發號施令。兩個準備好的方陣瞄準巨龍的眼睛和嘴巴,弩矢撕開雨幕,帶著尖銳的響聲飛向龍神的頭顱,其中兩枝大黃弩分外醒目,即使以龍神之威也不能無視它的鋒芒。
巨龍須齒怒張,咆哮著揮出利爪,一爪將那兩枝飽含威脅的大黃弩擊開,一爪撲向鬼王峒,龍爪一按一抬,爪下便多瞭數十具碎裂的屍體。
殘存的南荒部族從下仰攻,他們或是放箭,或是擲矛,更多的則像螞蟻一樣攀俯在巨龍身上,在它堅如金石的鱗片上刀砍斧劈。雖然他們武器不夠犀利、力量不夠強大,但勝在人數夠多,數十人合力,時不時地從巨龍身上剝下一片鱗甲。
那支陌生軍隊的六個方陣分為三組,持續對龍神造成威脅。他們的弩矢銳利異常,大黃弩更是不可小覷。
雖然與龍神龐大的軀體相比,兩丈長的大黃弩就像根牙簽,但隻要射中就能撕開龍神的堅甲,帶出一片血花。
“鬼巫王!”程宗揚大聲喊道:“你已經變成這副鬼樣子,還能做什麼?就算你能統治南荒,就算你在南荒無敵,你還能做什麼!還有人會把你當人嗎?你永遠都是一條不人不鬼的怪物瞭!”
龍神蜿蜒的軀體一震,然後發出一聲怒吼,龍尾脫離雲層,在鬼王峒的山峰上盤旋翻滾。每一爪揮出都收割下一片生命,不多時已撲殺瞭數以百計的奴隸。
謝藝身影迅捷無倫地在龍爪的空隙間飛馳,卻始終再沒有出手,目光閃閃不知在找尋什麼東西。
武二郎勢如瘋虎,狂呼惡戰,獨自牽制瞭一隻龍爪。在他的重擊下,龍爪的鱗片不時破碎飛開。
越來越多的奴隸攀附在巨龍身上,弓箭和飛矛雨點般朝龍神射去。
蘇荔搶過一張弓,躍上巨石,纖手一張將彎弓張成滿月,閃動寒光的箭矢瞄向龍神兩角之間的程宗揚,然後挑起唇角,箭鏃微沉,流星般射向龍神瞳孔。
龍神本來俯首下撲張口咬向武二郎。箭鏃一點寒光襲來,它眼瞼微閉,箭矢射入眼瞼,穿透瞭它眼部巖石般的皮膚,阻止瞭它下撲的威勢。
南荒人士氣大振,一名生著狼尾的南荒勇士攀上龍神尾部,用長矛撬開堅固的龍鱗,貼著龍鱗的縫隙朝內刺去。龍神吃痛地甩動尾部,將他遠遠甩得飛出。
與龍神龐大的軀體相比,那些過往是鬼王峒奴隸的人就像螞蟻一樣細小,縱使是最勇猛的戰士也隻能用生命為代價,在龍神身上留下一道微不足道的傷口,但沒有一個人退縮。
程宗揚這時才見識到噬魂巫術的厲害,自己一聲令下,這些人都敢和坦克肉搏。他禁不住朝小紫看去,如果不是她,這些奴隸此時應該是和龍神一起來攻擊自己,勝負根本不用懷疑。
幸存者大多已經離開洞窟,其餘人不是被崩塌的山體砸死,就是被封在洞窟內經受巖漿和暴雨的雙重侵襲。小紫遠遠站在一旁,目光卻在洞窟間遊移,似乎在找一個還沒有出現的人。
“你看!”樂明珠扯住程宗揚,用力指著遠處一個身影,“凝羽姐姐!”
凝羽立在一塊凸出的巖石上,面對著憤怒的龍神,她揚起臉,潔白的面孔在暴雨中愈發瑩潤。她朝程宗揚微微一笑,飄飛的白衣仿佛被遮掩的月光一樣漸漸散去,身形憑空消失。
“哇!”樂明珠驚叫著瞪大眼睛,“這就是凝羽姐姐的匿縱術?好厲害!”
朱老頭喉結滾動著咳出一口濃痰,呸的一口吐遠,嘟囔說:“怪好的女娃娃,就是心眼死瞭點兒。”
程宗揚的心懸起,顧不上理會朱老頭,叫道:“凝羽!別過來!”
凝羽搏殺的時間遠長於自己,這會兒冒險拼上最後一點餘力,萬一失手,連自保的餘地都沒有。
龍神伏下頭顱,咆哮著噴出一片烈焰。光禿禿的巖石燃燒成一片火海,幾名南荒戰士來不及閃避,頓時被烈焰焚成枯骨。
龍神頭顱抬起,避開又一輪弩矢。蘇荔射來的長箭落在尖利的龍齒上,撞得粉碎。武二郎鋼鞭般的虎尾卷住龍神的利爪,盤身撲上巨龍爪背,虎掌連擊,撕開巨龍爪背的鱗片。
龍神龐大的軀體不停翻滾,鬼王峒黑色的巖石在它鱗甲下被磨得粉碎。在它龍角上方有一片厚密的烏雲旋轉著,雲下電閃雷鳴,暴雨傾盆,濃黑的雲層邊緣被陽光鍍上一道金色的光環,遠處陽光普照的森林清晰可見。這種亦雨亦晴的詭異天象,令人過目難忘。
龍神脖頸弓起,龍目歹毒地轉動著。
忽然,一個飄飛的纖影在它頭顱正前方出現。凝羽張開手,月光流動著凝成一枝光矛,然後奮力朝龍神雙目正中的部位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