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鬼王峒的人已經離開,眾人無形中都松瞭口氣。經過這一路的見聞,商隊上下都對鬼王峒忌憚之極,除瞭武二郎還在嘴硬,其他人聽到鬼王峒的名字都寧願繞道走,也不想撞上那些傳說中半巫半鬼的傢夥。
商隊在熊耳鋪停留一天,祁遠抓住機會將攜帶的貨物出手瞭一半。在這裡出售的利潤雖然比不上盤江以南豐厚,也十分可觀。看到五斤普通的鐵釘賣到六個銀銖,差不多是本金的十倍,程宗揚暗道:“奸商!”
少量貨物換成銖錢,大部分都以易貨的方式換成南荒特產,寄存在雲氏商會相熟的一傢客棧內,等他們回程時再帶回五原城。這讓祁遠眉開眼笑,在人脈方面,白湖商館的關系遠不及雲氏深厚,以往走南荒,換來的貨物都是隨身帶著,路途辛苦不說,也容易損失。寄放在客棧裡,隻花一筆小錢,就省瞭這一路的辛苦。
祁遠忙忙碌碌換完貨物,雲蒼峰帶的絲綢卻一匹也未出手。
“這些絲綢,都是往白夷販運的。”
雲蒼峰笑呵呵道:“倒是這些翠枝玉不錯,小哥不妨買幾塊,帶到內陸也能換些銖錢。”
雲蒼峰說的翠枝玉都是些料石,與程宗揚想像中晶瑩透潤的翠玉截然不同,除瞭帶著幾抹綠紋,與普通石頭也差不瞭多少。不過既然是雲蒼峰這樣的行傢說出來的,肯定錯不瞭。
程宗揚從五原城出來時,帶瞭些銖錢,剛才出貨又換瞭數百枚銀銖,手頭寬裕,當即講瞭價錢,購下幾塊上等的翠枝玉料,一並寄存在客棧裡。
一下子來瞭兩支商隊和一幫花苗人,那間小客棧頓時熱鬧非凡。程宗揚帶著料石回來,看到朱老頭蹲在門口,正口沫橫飛地跟商隊幾個年輕人吹牛。石剛等人聽得眼都直瞭,朱老頭一咳,幾個人爭先恐後給他端茶倒水。
朱老頭滿意地潤瞭潤嗓子,一句“想當年……”
開頭,就又吹上瞭。
祁遠今天貨物出手順利,心情不壞,靠在門口笑呵呵聽著。見程宗揚進來,他打瞭個招呼,笑著說:“這朱老頭有點意思,連大山裡的神木都見過。”
“說什麼呢?這麼熱鬧。”
“朱老頭說,他看到神木的時候正趕上大雨。當時他在樹下,地上還是幹的,一點雨都沒有。往上走,樹的中間電閃雷嗚,走到上面風和日麗,那雨都在腳下。還說高處開著花,花裡結的果子都是女人的模樣,風一吹就咯咯的笑。”
“真的假的?”
祁遠笑道:“這誰知道?就是土生土長的南荒人,也沒幾個見過神木的。不過年輕人就喜歡聽這個。”
吹的半點譜都不靠,這朱八八不會是個騙子吧?程宗揚想來想去,不記得有哪個大騙子是叫這個名字的。
院內傳來一陣喧鬧,程宗揚探頭看去,隻見那些花苗漢子蹲在地上,圍成一個圈子,中間放著一口酒壇,一個個喝得面紅耳赤。
“從上午就開始喝瞭,一直喝到這會兒。”
祁遠道:“路上取的蜂蜜分給他們十幾壇。好嘛,這些花苗漢子把蜂蜜全拿到酒肆換瞭酒,差不多有二十壇,喝到明天也夠瞭。”
花苗人是程宗揚進入南荒見過最和善的群體,給他留的印象不錯,隻不過這喝酒也太沒有節制瞭。
“花苗人都這麼好酒?”
祁遠搖瞭搖頭,“花苗人是好酒,可我從來沒見過喝這麼厲害的,就跟不要命似的。”
那些花苗漢子興高采烈地唱著歌,歡呼狂飲。程宗揚喜歡他們的率性,又隱隱有些疑惑。這些花苗人,無論男女在歡快中都有一種末世的放縱,似乎根本不考慮明天。
而族長蘇荔也不計較,甚至也和族人一起分享那些粟米釀成的澀酒。武二郎蹲在她旁邊,也學著花苗人的樣子,一邊喝一邊唱,他唱出來的歌不是走調,而是完全沒有調子可言,但那些花苗人誰都不介意,隻要能蹲下來和他們一樣唱歌喝酒,就是他們的好朋友。
院子另外一邊,吳戰威拿著他的厚背砍刀比劃著,正和易彪在談論刀法。滿面髯須的易虎坐在一側,手邊放瞭一罐清水,正埋著頭,在一方細砂巖上細細磨他的尖槍,對花苗人的喧鬧聲充耳不聞。剩下那些充作商會護衛的軍士們都留在客房裡,看管貨物。
謝藝獨自坐在臺階上,安靜地看著這一切。程宗揚一直懷疑那句“抱歉”是他說的,卻沒有證據。
從包裹裡拿瞭塊料餅,程宗揚去馬棚喂黑珍珠。他對這匹屬於自己的座騎十分用心,每天都會親手喂食。這一路別的騾馬都掉瞭膘,唯有黑珍珠還壯實瞭一些,皮毛更加油光水滑。
一進馬棚,就看到黑珍珠旁邊多瞭頭瘦驢。那驢比一頭牛犢大不瞭多少,背脊瘦得像刀刃,偏偏生瞭一雙大耳朵,就像生下來沒見過草一樣,正把頭埋在黑珍珠的槽裡猛吃。黑珍珠輕蔑地甩著尾巴,離那驢遠遠的。
“哪兒來的驢?”
“朱老頭的!”
吳戰威在遠處應瞭一聲,又扭頭對易彪說:“兄弟,你們北府兵的刀法……”
程宗揚看著那驢,就跟看朱老頭一樣,越看越不順眼。
“朱老頭!你不是不會騎驢嗎?牽頭驢做什麼?”
朱老頭沒有一點臉紅的意思,“瞧瞧,瞧瞧,當真瞭。俺就是說說,其實俺這驢好著呢!”
程宗揚沒好氣地瞅瞅那驢,把料餅掰碎喂給黑珍珠:“趕緊吃,別理那鄉下的土驢!”
濃霧中傳來尖銳的哨聲,易彪點燃箭首的油佈,拉開鐵胎弓,一箭射出。
黎明時起瞭濃霧,整個熊耳鋪都被籠罩在白蒙蒙的霧氣中。程宗揚想等霧散開再走,雲蒼峰和祁遠卻告訴他,在南荒,一場濃霧半月不散的情形屢見不鮮,要等霧散,時間就沒準瞭。
商隊按照原定的時間出發。和前天一樣,花苗人在前,商隊在後。為瞭避免有人在濃霧中走散,商隊將所有的騾馬都用繩索連在一起,相隔不到丈許。即使如此,途中休息時還是發現走失瞭一名奴隸,隻剩下一匹空鞍的馬。
程宗揚要發動人手去找,祁遠卻道:“這會兒霧還沒散,回去太危險瞭。”
“不就一個奴隸嗎?丟就丟瞭。”
朱老頭不在意地說道:“說不定掉到哪個山溝裡,就算你能找到也死透瞭。”
程宗揚皺起眉頭,“那要還沒死呢?”
“人嘛,遲早都會死。早點晚點有什麼要緊的?”
朱老頭騎在他的瘦驢上,佝僂著腰道:“咱們還是省點力氣吧。前面的路可不好走。不小心摔死,連屍體都找不到。”
雲蒼峰也在點頭,顯然認為回頭去找太冒險瞭。大傢都這樣認為,程宗揚隻好放棄。這霧畢竟太大瞭,就是想找也沒辦法找。
一個尖銳的哨聲從前方傳來,祁遠摘瞭片葉子,噙在口中,以哨聲作答。
朱老頭道:“這小夥子看著癆病鬼似的,還會吹花苗人的葉哨?”
花苗人擅長將樹葉噙在口中,吹出各種哨聲來聯絡。這樣的濃霧中,哨聲遠比其他聯絡方式更方便。
祁遠取下樹葉,笑道:“老頭兒,那驢背跟刀刃兒似的,你坐得住嗎?”
朱老頭挺瞭挺背,不服氣地說:“我這驢穩當著呢!”
程宗揚一把拽住朱老頭,不客氣地把他從驢背上拖下來,“你是向導,不在前面領路,在這兒混什麼呢?”
朱老頭叫起屈來,“從鋪裡出來,這一段都是熟路,還用我帶?到瞭前頭的山澗才換路呢。”
祁遠一怔,收起笑容,“老頭,你不是誑我們的吧?這路我老祁也走過,山澗那兒就一條進山的路,哪兒有岔路?”
朱老頭頷下的胡子翹瞭起來,“跟我走,沒錯。”
又是一陣哨聲傳來,祁遠道:“他們讓咱們過去。”
程宗揚拍瞭拍易彪的肩,“帶上弓,到前面看看。”
霧濃得仿佛化不開的牛乳,樹木、藤蔓、草叢、泥土……都被籠罩在白茫茫的霧氣中。沒有形狀和氣味的濃霧彌漫在發梢和指間,仿佛行走在幻境中。
“小心!”
祁遠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程宗揚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走到瞭一道石崖邊上。
腳下有水流的聲音,被濃霧一隔,那聲音也變得飄渺起來。
“這山澗有一丈來高,水倒不深,涉水就能過去。”
祁遠說著,心裡有些納悶。
在他印象裡,這附近山高林密,根本沒有第二條路可走,難道朱老頭還能變出一條路來?
那些花苗漢子錯落著立在林中,將族中的女子護在中間,他們握緊腰刀,警覺地望著四周。人群中間,戴著面紗的新娘微微低著頭,如果不是昨晚見過她可愛的樣子,真像一名安靜的淑女。
程宗揚道:“過去兩個人看看,剩下的等朱老頭過來。”
蘇荔微微頷首,一名花苗漢子不作聲地攀住崖旁的粗藤,靈猴一樣敏捷地沒入山澗。
“易彪,等他們哨聲傳來,你射一箭看看有多寬。”
片刻後,遠處傳來尖銳的哨聲。易彪點燃油佈,將鐵弓拉成滿月,望空一箭射出。
燃燒的火箭畫過一條弧線,飛過山澗。就在火光被濃霧吞沒的剎那,一張雪白的面孔從霧中凌空閃出,貼著箭矢飛掠過來。
“凝羽!”
程宗揚失聲叫道。
凝羽橫身掠過山澗,離崖邊還有兩步的距離已經力竭,身子直墮下去。程宗揚撲上前去,伸臂接應,但仍差瞭尺許。
一條青藤橫飛過來,纏住凝羽的纖腰。武二郎低喝一聲,抖手將凝羽從澗中扯出。
凝羽落地一個踉蹌,幾乎跌倒。眾人這才發現她半邊身體滿是血跡,長發也被利刃截去一縷,紛亂地貼在頰上,頸中露出一抹血痕。
凝羽兩天前登上猩猩崖之後就失去蹤影,沒想到突然在這裡出現。程宗揚搶上前去,扶住她的手臂,還沒開口,就被凝羽推開,“當心!”
“呼”的一聲,一柄鐵斧從濃霧中飛出,重重劈在地上。
易彪厲喝一聲,手中鐵弓一震,長箭脫弦而出。
長箭仿佛被濃霧吞噬,沒有絲毫聲息。那些花苗漢子抽出腰刀,緊張地盯著眼前的濃霧。
濃霧深處忽然傳來一聲慘呼,緊接著戛然而止。是那個探路的花苗漢子,慘呼之後就再沒有聲息,顯然已經兇多吉少。
山林恢復瞭寂靜。每個人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在這片壓抑的寂靜中越來越強烈。
“是誰?”
程宗揚低聲道。
“鬼王峒的人。”
凝羽給出一個眾人最不想聽到的答案。
一雙黑色的腳掌踏上澗側的巖石,彎曲的腳趾像野獸的利爪一樣兇悍有力,接著是粗悍的雙腿,鼓脹的肌肉猶如鑌鐵鑄成般結實。那個黑色的身影從濃霧中緩緩浮現,壯碩的身體上披著一塊黑底白章的豹皮,裸露的手臂和大腿肌肉塊塊隆起,黝黑的皮膚仿佛鐫刻般,繪著可怖的紋飾。
那名武士頭顱光光的,沒有頭發,眼睛是暗紅的顏色,額頭正中生著一支可怖的利角,猶如洪荒走來的惡魔。他右手拿著一柄利斧,左手提著一顆滴血的頭顱。那頭顱脖頸被銳器斬斷,雙目圓睜,正是剛才的花苗漢子。
易彪扔下鐵弓,從腰間拔出長刀,暴喝著出手。他使用的刀法來自軍中,刀勢直來直去,比起吳戰威那種江湖漢子少瞭幾分花俏,但更加實用,一刀劈出便有著千軍辟易的氣勢。
鬼王峒的武士對易彪的長刀視若無睹,他用暗紅的眼珠看過眾人,然後咧開大嘴,無聲地笑瞭起來。
橫裡一柄鐵斧揮出,“鐺”的架住長刀。另一個黝黑的身影從霧中出現,他同樣皮膚黝黑,骨骼粗大,手持巨斧,頭頂的怪角卻生在一側,狀如彎鉤。
一個又一個黑色的身影從濃霧中出現,他們沒有一個人開口,一現身便朝眾人沖來,鐵斧揮舞著發出沉悶的響聲。
最前方的花苗漢子首當其沖,他們都是族中精選出來的勇士,面對這些惡鬼般的對手,沒有一個人後退,挺身與敵人廝殺在一處。
濃霧中,黑色的身影時隱時現。誰也分不清鬼王峒的武士究竟有多少。那些花苗人與他們混戰成一團,易彪長刀直劈橫砍,擋住一名武士。連祁遠也抽出鋼刀,與兩名花苗漢子並肩對敵。
那個有著暗紅眼珠的鬼王峒武士拋掉手中的頭顱,抬腳踏得粉碎,然後獰笑著朝凝羽伸出大手。程宗揚把凝羽護在身後,反手握住刀柄,手臂一展,將鋼刀從鞘中揮出,掄圓朝他劈去。
武二郎的刀法程宗揚學得並不用心,隻有這個拔刀式算是下過一點工夫。武二郎的五虎斷門刀以疾、勁為主,拔刀的同時就是出手,省略瞭一般刀汰的起手式。程宗揚鋼刀拔出,便搶得先機。
武士手腕一翻,鐵斧架住鋼刀。刀斧相交,程宗揚隻覺手臂劇震,鋼刀幾乎要脫手飛出。他身不由己地退瞭一步,握刀的手臂隱隱發顫。
那名鬼王峒的武士手臂肌肉鐵塊一樣一團一團鼓起,然後舉斧重重劈在鋼刀上。
這一斧砍在程宗揚刀鍔前數寸的位置,以強攻弱。程宗揚感覺就像握著一柄匕首被那柄沉重至極的鐵斧砍中,手指一陣劇痛,仿佛被那股巨大的力量震斷。
程宗揚本能地吸瞭一口氣,丹田的氣輪旋轉起來,手臂麻意盡去,重新充滿力氣。他驚奇地發現,那柄鋼刀仍牢牢握在自己手中,沒有被一斧劈飛。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程宗揚還是第一次與人正式交手,發現自己並不是讓人一斧劈倒那麼廢柴,不由精神一振。純以力量而論,自己單手持刀,肯定砍不過那武士的鐵斧,他兩手握住刀柄,朝鬼王峒武士頸中斜劈下來。
武士暗紅色的眼珠微微閃動瞭一下,似乎驚訝於他能這麼快回過力氣,再次出手。武士再次舉斧擋住鋼刀,緊接著如山的身軀往前踏瞭一步,趁程宗揚鋼刀被蕩開,露出空門的機會,沉肩撞在他胸口。
除瞭在籃球場偶爾跟人打架,程宗揚臨敵經驗基本上是空白,武二郎這師傅又牛氣得很,從來不跟他這種不入流的低手喂招。至於凝羽──他們兩個還是在床上交搏比較多一點。結果一個簡單的進擊,程宗揚都沒能躲開,被那武士肩膀撞瞭個結實。
程宗揚胸口如被鐵錘重擊,好在他修為已經略有根基,沒有當場吐血倒地;胸骨一陣格格作響,竟也沒有折斷,除瞭臉色發白,還能勉強站著。
耳邊傳來一聲嘶吼,一名花苗漢子被鐵斧攔腰砍斷,鮮血幾乎濺到程宗揚臉上。
隨即一縷陰寒的氣息透過太陽穴,遊入丹田。丹田的氣輪微微收縮,然後像要爆裂一樣猛地鼓脹起來。程宗揚不由自主地大喝一聲,再次舉起鋼刀,擋住那名鬼王峒武士的進擊。
周圍不時有人受傷濺血,易彪和祁遠也各自掛彩。商隊的護衛正陸續從後面趕來,但濃霧中誰也不清楚前面發生瞭什麼事,隻能一邊高聲詢問,一邊拔刀戒備。
小魏和一名商館的同伴跳下馬,擎出兵刃。濃霧中風聲一響,一個黑色的身影揮斧劈來,小魏敏捷地向後跳去,用鋼刀封住鐵斧,那名同伴趁機掄刀朝敵人頭上砍去。
鬼王峒武士鐵斧被小魏纏住,無法擋格,眼見鋼刀劈來,他頭一低,“叮”
的一聲,鋼刀砍在他頭頂的鬼角上,發出金鐵相交般的震響,濺起一縷火花。
那名商館護衛錯愕間,鬼王峒武士巨大的頭顱向前一頂,尖利的鬼角像標槍一樣刺進他的胸膛,穿透瞭他的心臟。
小魏咬緊牙,臉上肌肉繃緊,不要命地朝那武士撲去。
程宗揚額頭湧出大滴大滴的汗水,一半因為緊張,另一半是這短短幾分鐘的交手,耗費瞭他大量體力。與他交手的鬼王峒武士簡直有著妖魔般的體魄,程宗揚有一刀明明砍到他手臂上,卻隻留下一道淺淺的傷痕。
一縷陽光透入林中,濃霧微微散開。生著鬼角的鬼王峒武士鐵斧狠狠揮下,劈斷一名花苗漢子的背脊,然後抬起暗紅的眼睛,望向林中的花苗女子。
蘇荔面沉如水,張手取過一張彎弓,搭箭瞄向那武士的眉心。這些鬼王峒武士體如鐵石,誰也沒有信心她這一箭能否射穿對方的皮膚。但那些剽悍的花苗漢子已經人人帶傷,無法再分出人手來護衛她們。
忽然花苗人群中傳來一聲咆哮,一個高大的身影猛虎般撲出,挺胸重重與那名武士撞在一起。那鬼王峒武士身形已經足夠高大,但沖出來這名壯漢比他還大瞭兩號。
兩條人影撞在一起,鬼王峒武士像一塊石頭般被撞得飛起,一直飛出兩丈的距離,落在一棵樹上,將那裸碗口粗的松樹攔腰撞斷。
武二郎一步躍到那名武士身前,張手擰住他頭頂的鬼角,兩臂肌肉隆起,一腳踩住他的肩膀,用力一扳,“格”的一聲,擰斷瞭他的脖頸。
武二郎呸瞭一口,然後伸臂一撈。他臂展極長,同樣的距離程宗揚拿刀也未必能砍到,武二郎隻隨便一伸手,就輕易抓住程宗揚對面那名武士的後頸,將他提得離開地面。
那武士揮斧朝武二郎手臂砍去,武二郎既不閃避也不擋格,大手一揮,把他拋到半空。
程宗揚早已支持不住,見武二郎出手解圍,頓時松瞭口氣,喝道:“武二!接住!”
一邊把鋼刀扔瞭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