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走出府衙大門的時候,已經是過午時分瞭。按照昨夜和古老總商量的結果,我剛剛說服鎮江知府劉文成不要實施「大逆律」來對付城中越來越多的江湖人。
理由很簡單,丐幫血案的嫌犯曹雄武功高強,黨羽眾多,又躲的很隱蔽,單靠鎮江一地的官府力量不足以將他緝拿歸案。若是上報刑部,功勞怕是會被大大的分出去。讓這些江湖人用自己的辦法來對付曹雄,將來功勞可以歸他劉文成獨有。
要知道,自從曹雄戰敗失勢,一夜之間就成瞭身背幾十個血案的通緝要犯,除瞭他自己做的,他的兄弟下屬甚至他的仇傢做的案子也有不少被按在他身上。
這次如果能夠將他緝拿,對劉文成的宦途可是大有好處。
想通這一點,再看在我送的二千兩白銀和兩支老山參的份上,他終於答應瞭我的請求。不過,劉文成也沒有就輕易答應我們要求:「此事事關重大,馮公子既然願意一力擔下,那也無不可。但是若是再發生城隍廟那樣的血案,我也很難替你們遮掩啊。」
這個得瞭便宜還賣乖的老滑頭,我心裡一邊罵,一邊臉上還得堆著笑恭維他的英明睿智。
離開府衙後,我立刻趕到丐幫鎮江分舵的駐地,那裡現在設瞭鄭林他們的靈堂,供江湖朋友拜祭。行過祭禮,我委婉的向丐幫幾個舵主提出希望他們不要急於采取太過過激的策略,還是盡量和其他門派合作才是上策。隻是幾個舵主都顧左右而言他,竟是誰也不願意多說什麼。
鄭林生前一直孤傢寡人,此刻靈前就由丐幫弟子代為回禮。其實他在鎮江城裡還是有個女人的。別人不曉得,我可知道的一清二楚,畢竟他用賭債名義從我這裡借走的錢大半都拿去花在他的這個情人身上。
這個女人是丐幫某個凈衣弟子的遺孀,身邊還有一對孿生小女兒。由於害怕一旦傳開去那些風言風語會影響他的大好前程,鄭林一直不敢給這個女人一個名分,而且平時來往的時候都極為小心。若不是他需要我的幫助來打掩護,估計他也不會把這等機密之事告訴我。
本來今天我還打算把這件事也和盤托出,因為最後一次見到鄭林的時候聽說那女人竟然已經有瞭他的骨血,也算給他留瞭後。可是現在看見這群人自己隻顧著勾心鬥角的樣子,我還是打消瞭這個想法。無奈之下,我隻好說些場面上的話表示一下哀悼就告辭出來。
「總舵長老已經趕來主持報仇大局,眼下大傢都在等主持人來擬訂大計,在此之前,恐怕商量不出結果。還請馮五俠見諒。」
一個和我相熟的舵主在送我的時候悄悄的告訴我。聽到這個消息,我長長出瞭口氣,總算聽到一個好消息。
離開丐幫堂口,沒走多遠,就覺得有人跟蹤。借轉彎的機會往後觀察一番,發現一個青衣羅帽打扮的小廝樣的人鬼鬼祟祟的跟在後面,手裡還抱著一個厚佈裹起的一個長包袱。
應該不會是丐幫的人,丐幫的乞丐現在滿大街都是,用不著再另外派人喬裝打扮跟蹤我。難道是曹雄的黨羽?我故意繞開大街,仗自己對地形輕車熟路,帶著後面的跟蹤者兜起瞭圈子。
時間一長,我發現從頭到尾都隻有那個人在跟蹤我。而且最奇怪的是那個小廝似乎是個初出茅廬的新手,好幾次都差點跟丟瞭。要不是我故意慢幾拍,早就可以甩掉這個傢夥。
既然如此,不如找個地方試探一下。城東天王觀破敗多年,旁邊還有一座樹林,平時都沒有什麼人是個不錯的地點。我打定主意,三轉兩轉繞到天王觀前。
那跟蹤者似乎意識到什麼,居然加快腳步,直趕上來。停在一處空地,我轉身等那小廝追到跟前。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一路都跟著我?」
「哼,大道如天,我自走我的路,憑什麼說我跟著你?」
那聲音居然清脆動人。我這才仔細打量跟在我後面的這個人。削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緊閉著,漆黑的眉毛下面一雙黑珍珠一樣的眼睛,俏臉含霜。
雖然穿的是最普通的粗佈衣服,但是她逼人的風采似乎有穿透人心的力量。
好一個美女,我怎麼現在才發覺。
「果然是個風流無行的浪子,色鬼!」
看見我直直的盯著她看,那少女怒意更盛,紅唇緊緊抿著,一對黑珍珠裡充滿著寒氣。
我這才驚悟,美色當前,自己居然有些失神,不過她的話馬上讓我產生瞭警惕。
「你認的我?我可沒見過你,要不然我一定記得。你到底是什麼人?」我有點疑惑的問道。
她微微側頭,似乎在聽著什麼。
「想知道我是誰,先問我手裡的劍。」
那姑娘掀開長佈包裹,裡面是一把連鞘長劍。「嗆啷」一聲,長劍出鞘,立下門戶。
看她追蹤躡跡的身法還是個雛兒,沒想到,長劍在手,整個人都為之一變,那架勢端謹有度、堂堂正正,顯然是經過高人指點的。
「想動手嗎?正合我意。」
我退開兩步,反手撤出長劍,捏劍決,行劍禮,示意讓她先進招。她也不客氣,長劍虛點一下,便中宮直入,一道青光直沖我前胸而來。
在江湖裡出生入死多年,又曾經得到名傢指點,我自信劍上的修為,已經可以邁入頂尖高手的行列。雖然這姑娘的架勢頗為可觀,可還沒放在我心上。但是真交起手來,她劍法的精妙莫測還是讓我出乎意料。要是她的功力再深一點、經驗再多一些,現在我怕是要狼狽的多。
手裡長劍左格右擋,腳下施展步法連退三步,我又捱下一輪急攻。
「堂堂遊龍劍客,隻會逃的麼?」
那黑珍珠似的眼裡流露出一股嘲意。
被美女這樣嘲弄,我臉上真有些掛不住。微一提氣,一股熱流從丹田湧起,傳遍全身,我左手外翻,右臂輕抖,長劍隨著抖動揮灑而出。
「雲橫秦嶺傢何在」,隨著一聲輕叱,大片的劍光剎時將她全身上下左右都籠罩起來。
大概是覺得我不過如此,那少女也有些懈怠,現在反而被我的奇招突出搞的進退失措。殊不知這式「雲橫秦嶺傢何在」看起來都是虛招,但是,處處隱藏殺機。對手越是驚慌失措,越是容易被抓到破綻,乘虛而入。
「啪」的一聲,緊跟著一聲「啊」的驚叫,她的長劍被我拍落。按照招式變化,本來這一招應該用劍鋒斬落的,但是因為和她素不相識,我隻是用劍脊拍瞭一下她的手腕。長劍回轉,我打算削掉她的帽子,也算是對她剛才口出不遜的一點教訓。
「劍下留情!」
聲音自背後響起,「劍」字響起時還是從幾十丈外傳來的,到「情」字的時候,聲音就在耳畔,好象人已經到瞭我的背後。高手,我的心中泛起警訊。「大風起兮雲飛揚」,我猛轉身氣勢如虹的揮劍向身後掃去。
一柄長劍伸過來架住我的劍,令我驚異的是兩劍相交竟然沒有發出金鐵交鳴的聲音。一股淳厚綿然的內力沿著劍身直攻過來,竟似無窮無盡一般。我運起神龍真氣,全力反震回去,順勢抽劍躍到一旁,畢竟身後還站著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這時候比拼內力太危險瞭。
那人也沒有追擊,反而收起長劍,沖我一稽首,「多謝馮五俠剛才對小徒手下留情。」
我定神看過去,來人是一個瘦小枯幹的老道,面皮焦黃,神情嚴肅,一身洗的發白的道袍。我驀的想起一人,難道是他?
*** *** *** ***
「道長請。」
我將那瘦小道人和他徒弟引進馮府大門。
樂山道長,來歷不詳,常年在黃山修行,脾氣孤僻,武功絕高。七年前和我大哥病俠龍飛在黃山偶遇,兩人印證武功,千招之外仍然沒有分出勝負,大傢惺惺相惜,從此相交莫逆。我以前沒有見過他,有關他的一切都是閑談時聽大哥提起的。
一個白天的時間,府裡已經佈置好瞭祭奠二哥的靈堂,二哥的棺裹也在下午運到。
「半年前我還見過陸二俠一面,那時我們還爭論要破『八極無定劍』的六十四卦步法,是應該從『明人』轉『傢人』還是要從『賁』進到『既濟』,還約定一年後再印證各自的答案。誰知,現在竟成天人永隔。」
樂山道長一臉悲痛,「為陸二俠報仇,也算我一份,若有貧道能夠做到的事情,但請吩咐無妨。」
能得到這麼一個強力的幫手,我們當然喜出望外。
樂山道人話鋒一轉:「幾位,可知道龍老弟現在在哪裡?」
「不知道,我們已經發出信號大哥如果看見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回。」
「怎麼,道長知道我大哥在哪裡麼?」
看見樂山沉吟不語,性急的四哥火頭陀徑直問起來。
「很奇怪,龍老弟本來約我在半個月前於清風嶺碰面,說有要事相商,可是我在那裡等瞭十幾天都沒有見到他。按說他如果爽約應該會找人給我捎信的,可是,」
樂山搖搖頭,一副想不通的樣子。
我們互望一眼,彼此眼裡都有著同樣的疑問。
還是四哥火頭陀直來直去,「道長,你可知道到底龍大哥約你見面有什麼事情?」
樂山道人垂目沉思片刻,抬眼毅然道:「龍老弟想請貧道協助他追查一個神秘人物,到底是誰貧道也一無所知。唯一的線索就是那個人曾經請江南名醫回春齋東主丁一指給他療過傷。」
他目光在我們臉上掃過,「丁神醫算的上是貧道至交,想來龍老弟是要問我是否有些線索。」
「丁一指?」
我微微一怔,登時感到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不錯,丁一指就是被我傢百草堂兼並的回春齋的前東傢。當年他的醫術名動江南,被襄陽王請過去醫治生病的寵妃,但是據說一時失手竟然醫死瞭那個妃子。襄陽王暴怒之下將他投進大獄,封瞭回春齋。
幸好,以前受過丁神醫診治的高官權貴不在少數,加上江南藥房同業聯名請願。總算讓襄陽王按下他的雷霆之怒,同意解封回春齋。可惜的是,此時丁神醫由於受不瞭大獄中的嚴刑拷打,加上心理受此打擊甚大,竟已經死在獄中。
經此一劫,回春齋已經是風雨飄搖,再也支撐不下去瞭。江南業內,隻有我傢的百草堂有資格可以和回春齋相提並論。回春齋的幾個大掌櫃商議後終於決定加入百草堂,畢竟在內行人手下做事要得心應手些。
丁神醫的傢人賣掉回春齋後徑直返鄉,沒想到竟然在湘江之上被水賊洗劫,全傢無一活命。這已經是我後來踏平那個水賊寨子以後才知道的事情瞭。
「那個丁神醫醫過的人物究竟是何方神聖?大哥為什麼要追蹤他?我可是從未聽大哥提及此事啊。」葛六弟緊皺雙眉說道。
我們幾個紛紛點頭附和。
樂山道人眼中精光一閃,竟如有實質,停在我臉上的時候我居然感到有些隱隱作痛。
「陸二俠的事情隻怕很快就會傳遍江湖,隻有希望龍老弟能盡快得到消息趕來。」
他的語氣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
「道長過慮瞭。想來大哥遇到什麼不平事,拔刀相助,以至於耽誤瞭時間。過兩日,定會趕來。」
雖然我也滿懷疑惑,但是此刻,還是需要說些鼓舞人心的話。
此時,已經開始有人上門吊唁。當前鎮江城中江湖人士雲集,除瞭丐幫弟子不少路過的武林中人聽說發生血案,或出於好奇,或別有用心,紛紛滯留下來。
同時消息也已經飛快傳瞭出去,估計現在通往鎮江的水陸道路一定很繁忙吧。
陸二哥生前為人謙和,即使是和黑道人物動手也大多手下留情,除非對方確實罪大惡極,一般都會給對手留些面子。因此,他的口碑在江南七俠裡算是最好的一個。所以來吊唁的人絡繹不絕,直到三更過後,靈堂才冷清瞭下來。身著喪服的二嫂婉月早就累的不行瞭,清秀的臉上滿是憔悴,原本明亮的剪水雙瞳已經一片紅腫,任誰也能看出她是一直強撐到現在。
「二嫂,你還是回去歇息吧,不要累壞瞭身子。」
連一向粗疏的四哥也看出婉月的不適。
「四叔,我沒事。」
雖然柔柔的聲音裡充滿疲憊,但是還是能聽出一股子堅強的味道。
「不行,你要是累倒瞭,我們如何向死去的二哥交代。」
孟三哥說的不容拒絕,「老五,你到門口去,現在還來吊唁的人一律擋駕,讓他們明天再來。」
我和六弟、七妹也同聲勸阻。拗不過我們,婉月站起來,向我們深深一福,窈窈窕窕的向靈堂外走去。看到她終於聽瞭我們的勸告,我不禁松瞭一口氣,趕緊跟在後面出靈堂,到府門口攔住拜祭的客人。
也許是跪瞭一整天,不停的還禮的緣故,弱不禁風的婉月剛剛走出靈堂突然腳下一軟,向一旁栽去。離她最近的我連忙搶前兩步,一把將她攬在懷裡。
「二嫂,二嫂,你沒事吧。」
早知道就不應讓婉月在靈堂裡堅持這麼長時間瞭。婉月臉色有些蒼白,秀眉微鎖,還好呼吸平穩。我還是第一次距離這麼近看她,優美的鵝蛋形的玉臉,挺直的瓊鼻,櫻桃般的小嘴,杏目緊閉。抱著她的手臂不自覺的緊瞭緊,一直以為婉月身子纖瘦,沒想到觸手處說不出的豐腴柔軟,一股沁人的清香傳入鼻端,那一剎那,我迷醉瞭。
長長的稍微向上彎曲的睫毛輕輕顫動幾下,眼皮慢慢張開,隻是原本清亮的眸子裡,盡是哀痛和疲累。
「怎麼會事?啊,二嫂,你沒事吧。」
身後好幾個聲音同時響起。
我伸手握住婉月柔若無骨的小手,緩緩扶她起來,真希望能就這樣多保持一會啊,可是腳步聲已到瞭背後。
「我沒事,就是突然間頭有點暈,休息一下就會好的。多謝五叔相助,讓各位費心瞭。」
她的聲音還是那麼柔和淡定。
*** *** *** ***
在府門守侯半晌,確定再沒有賓客上門,我才回到內院。先繞府巡查一遍。
想起婉月的身體還是讓人擔心,我決定還是去看一下的好。再拐一個彎就到婉月獨居的小院門口,突然聽見那邊傳來細語聲。轉過去一看,原來是七妹柳素虹和樂山道人的那個女弟子,丁嵐心。
大概聽見我的腳步聲,兩個人一起回頭望過來。雖然不知道她們之前在談什麼,但是想必十分投機。一直冷若冰霜的丁嵐心竟然臉帶笑意,我簡直有些懷疑是不是看錯瞭。可惜見到是我,她的嬌靨又一下子恢復到冷冰冰的神情。
顯然發覺她態度的變化,素虹秀目一轉,拉住丁嵐心的手,問道:「妹子,白天這個傢夥是不是打落你的寶劍?」
「哼」看著正走近的我,丁嵐心臉罩寒霜。雖然不服氣,但她還是點點頭。
「他用的什麼功夫,是『行雲十三式』還是『佈雨十八劍』?這傢夥就那三板斧,武功其實臭的很,妹子你定是以前很少和人動手,才被他僥幸勝瞭一招。明天姐姐教你幾招專門克制他的絕招,咱們一定要打的他滿地找牙。」
她一邊說一邊還用示威的眼神看過來,嘴角帶著淺笑。
這個妮子,最大的樂趣似乎就是,在外人面前損我這個五哥,一點面子也不留。絕招,你教她幾式床上的絕招還差不多。這個時候,我還是什麼都不說比較好吧。
聽瞭素虹的話,丁嵐心臉上似乎也稍稍化凍,輕輕「嗯」瞭一聲,轉臉躲開我的註目。素虹則眼裡滿是笑意,間中還夾雜著一縷深情。我看著兩女並肩站在一起,春蘭秋菊,各有擅場,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裡看好瞭。
「五哥,你也過來看二嫂瞭?」
背後響起六弟葛志平的聲音。
象是被針刺到一般,素虹和我不約而同的錯開眼神。還是在六弟和素虹成親前,有一次我和素虹聯手作戰,周圍強敵環伺,當時我們都以為死定瞭。生死關頭我們結下合體之緣,我盜取瞭素虹的紅丸。本來是打算讓素虹在死前享受一下做女人的滋味,沒想到峰回路轉,我們還是最終脫險。
我也曾想過阻止她和六弟之間的婚事,但那是他們長輩定下的娃娃親,素虹堅決不允。雖然她成親時瞞過瞭六弟,但是後來素虹告訴我,她心裡還是更喜歡我。忍受不瞭誘惑,我們之間一直保持著偷情的關系,彼此都格外小心的不泄露出去。可是,每次見到六弟,我總會感到說不出的難受。
*** *** *** ***
「少爺……少爺。」
似乎有聲音從房外傳來。
我猛然睜開眼睛,驚醒過來。
「少爺……少爺……出事瞭。」
是傢中一個老仆在臥房外喊我,聲音裡充滿焦急。
我衣服也來不及披,一縱身閃出臥房,喝道:「怎麼回事?」
「靈堂……靈堂……」
老仆顯然是一路急跑過來的,喘的上氣不接下氣。
我隨手抓件外袍披在身上,伸手搭住他的手腕,一股柔和的內力傳過去,讓他的呼吸平復下來。
「不要著急,你慢慢說。」
我盡量放緩語調。
原來早上老仆起來打掃靈堂,發現二哥棺材的蓋子被人打開過,蓋子上還留瞭一張字條。沒來得及看紙條上寫的什麼,他就急忙跑過來報信。
「趕快通知三爺、四爺、六爺、七姑娘還有老道長他們到靈堂去。」
我扔下這句話,施展輕功朝靈堂奔去。
大傢都聚在靈堂裡,個個臉色陰沉。
「這是哪個王八羔子幹的,我活剮瞭他!」
四哥渾身的骨骼咯咯作響,拳頭都捏出瞭青筋。
「這個人功力深厚,棺蓋上的釘子是被空手生生拔出來的。」
細致的七妹一眼就看出這點。
「不錯,那張字條也是嵌在棺蓋木頭裡的。」
六弟在一邊補充。
「字條上寫瞭什麼?」
孟三哥問最先到的我。
我遞給他紙條,上面寫到:江南七俠鈞鑒:陸天風千古。
曹雄、楊俊、鐘大山、吳蘭拜上。
「楊俊?」
「鐘大山?」
「吳蘭?」
幾個聲音異口同聲的喊出來。
粉鷹楊明、粉蝶楊俊兄弟倆是江南有名的淫賊,三年前,兩人不知從哪裡得瞭一本邪書——「洞玄經」。他們依書修煉采陰補陽的功夫,大肆在江南淫辱良傢女子,搞得人神共憤,江南武林各道聯手追殺他們,後來終於被我們江南七俠找到。
由於他們做的太過,連一向不輕易傷人的二哥都動瞭真怒,親手擊斃楊明,而楊俊則受重傷逃走,聽說是傷在要害,再不能為虐瞭。楊俊的武功雖然不及乃兄,但機智狡猾卻遠勝之,當初追殺他們兄弟時,可費瞭我們不少功夫。
鐘大山——江湖上人稱天狼星,是活動在川鄂交界的一個獨腳大盜,性格殘暴,力大無窮。他的親弟弟天狗星鐘小山也是一個有名的飛賊。鐘小山有一次作案時,正撞上四哥火頭陀。鐘小山敵不過四哥,竟使出下三濫手段想要暗算他。
四哥一怒之下將他砍成數截。這次鐘大山一定是為弟弟報仇來的。
「吳蘭是誰?」
大傢似乎都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一直沉默的樂山道人輕咳一聲,說道:「斷腸花吳蘭,是江湖上頗為神秘的一個女殺手。貧道聽說她是狂鯊李漢的未過門妻子,不過,江湖中很少有人見過她的真面目。」
原來如此,那一年陜西大旱白骨千裡。江南士紳自發為陜西災民捐獻錢糧。
巢湖綠林首領狂鯊李漢膽大妄為,竟然要搶這筆災銀。此事被我們知道瞭,自然出面阻止。兩下動起手來,李漢戰死當場,屬下水賊作鳥獸散。看來這個吳蘭當是為夫報仇來的。
「倒是不知道他們四個是怎麼聚在一起的?」
說著把字條遞給旁邊的樂山道長,孟三哥轉過頭來看著我們,「此事頗為蹊蹺。他們為什麼要開二哥的棺材?還好二哥的屍骨沒有被褻瀆。而且,他們為什麼留下這張紙條公然挑釁?躲在暗處不是更有利麼?要知道以他們四個人的實力還不足以如此肆無忌憚,我擔心他們還隱藏瞭什麼。」
「不錯,曹雄雖然大膽,但決非鹵莽之輩。莫非他們還留瞭什麼後招?」
六弟也頷首附和。
「管他們是誰,統統找出來剁成肉醬喂狗。」
四哥氣的滿臉通紅,一把將字條捏成一團,再松開手,隻餘滿掌紙屑。
「下一步我們該怎樣做?」
「我已經和府衙古長風總捕頭商量過瞭,曹雄他們多半以其他身份早就潛伏在鎮江一段時間,所以他會把三年間新落籍在鎮江府及轄下四縣戶籍資料提供給我們。我打算請地方上的地頭蛇們逐個追查這些新落籍的人。至於那些沒有到官府落籍的和那些過路的,就要請丐幫弟子幫忙調查。此外,如果需要到外地追查這些遷來戶的根底,也需要丐幫協助。」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大傢,「現在隻等丐幫主事人趕來瞭。」
*** *** *** ***
「東方長老,這邊請。」
早知道丐幫派來的主事人是長老級高手,可是我還是沒有想到來頭會這麼大。
「雄獅」東方白,上一任丐幫傳功長老,現在任「供奉」一職。傳功長老,排位居丐幫四大長老之首,是僅次於幫主之位,向來都是由武功出眾之人擔任。
東方白擔任傳功長老長達數十年,門下弟子遍佈丐幫各個分舵,稱的上是桃李滿天下。
現在擔任的供奉職位又是丐幫中地位極高的虛位,從來隻授給那些立過大功的丐幫弟子,比幫主還要尊崇三分。派他來,可見丐幫極為重視此事。後來我才知道鄭林其實就是東方白的關門弟子,難怪這老人不在幫中享福,親自趕來替徒弟報仇。
從靈堂出來,聽過我們對此事來龍去脈的敘述,須發皆白的東方長老大手不斷的捻著頷下胡須,沉吟半晌,突然問道:「這麼說龍大俠現在還沒有到,諸位可知他的行蹤?」
我們面面相覷,都搖搖頭。看東方長老欲言又止的樣子,似是知道什麼。
還是四哥火頭陀先忍不住,「東方長老,莫非你知道我大哥的下落?那就快說啊。」
隻見東方白做瞭個手勢,身後一個弟子遞給他一樣物事。他把它遞到我們面前,原來是一塊玉佩。
「啊!」這明明是大哥的貼身攜帶的玉佩,我們幾個同時叫出來。
大哥龍飛視錢財如糞土,總是身無餘財。這塊玉佩雖然不是什麼值錢之物,但卻是大哥的師門傳下來的。為瞭紀念自己的師門,大哥對它珍若拱璧,從不離身。可是它怎麼會出現在東方長老手裡,我心裡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
原來,東方白一行人經過離鎮江百裡左右的一個叫丹河的小鎮時,看見一個牧童手持這塊玩耍。雖然不知道這是我大哥之物,但是東方長老卻認出玉佩上大哥師門的獨門標記,所以他問清牧童得到玉佩的經過,買下來帶給我們辨認。
「那牧童在亂葬岡上揀到的,怎會如此?」
連一向鎮定的孟三哥也顧不上禮節,騰的站起來,方寸大亂。此時再在這裡浪費唇舌已屬多餘,當前最要緊的是查出大哥的下落。
「四弟、六弟隨我到丹河鎮,五弟、七妹留守等候消息,樂山道長,你也一起來麼?」
三哥飛快的給我們分派任務。
「為什麼又要我留下,上次也是要我留在後面。」
我急起來,搶在樂山道長答話之前發問,「大哥可能遇險,我怎麼能象沒事人一樣的在傢中留守?」
「你是地主,要在這邊協調各方行動;七妹,你也不要生氣,二嫂、老五府裡的女眷都要人保護,你不留守,讓誰代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