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小欣大叫瞭起來,顯然被滿大廳攢動的人頭驚呆瞭。我卻是有些司空見慣瞭,輕輕拍拍她的肩膀算是安慰瞭。
趁小欣還在發楞的當兒,我拖著行李箱往一處人頭看起來似乎少一點的座位擠去。這是一張兩人桌,一個座位空著,另各一個座位上坐著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孩,一副很文靜的樣子。
“有戲。”
我心中呵呵笑著,就像是沙漠裡的一匹孤狼突然聞到瞭肉香。擔心有人會跟我一樣聰明,我忙快走幾步,一屁股坐在那張空凳子上,長長籲口氣,然後開始我最拿手的動作――輕輕盯著對面的女孩,微笑著。
女孩似乎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害羞,見我盯著她,臉紅瞭一下,眉頭卻是皺瞭起來,顯然是沒見過我這麼大咧咧的人。
“先生,”
她終於還是忍不住開瞭口:“這裡已經有人——”
“噓——”
我輕輕打斷瞭她:“小姐,你相不相信一見鐘情?”
女孩臉又紅瞭一下,但還是很有禮貌的道:“先生——”
我搖搖頭,又打斷她:“我知道你肯定不信,說實話我以前也是不信的。”
我盯著她苦笑瞭一下,她的臉更紅瞭,目光卻是四處遊離,似乎是在尋找什麼人。
我搖搖頭道:“不用找瞭,即使你男朋友回來瞭,我也一樣要說的——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李——”
忽然住口,女孩似乎意識到瞭自己的失態,連忙低下頭去。
“今天也許是天意,讓我在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遇到瞭一個我一直在尋找的人。”
女孩更加坐立不安,似乎馬上就要起身。我緊追不舍道:“你知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女孩終於站瞭起來,緊緊拉住剛剛端著盤子擠過來的一個戴眼睛的男孩:“我們走吧。”
“走?”
男孩看著滿盤子的薯條漢堡,滿臉的困惑……
小欣將信將疑的坐在瞭我對面,臉上驚奇的表情就像是見到瞭山頂洞人:“你是怎麼找到座位的?”
“沒什麼,賣弄瞭一下臉皮而已。”
我自然是滿臉滄桑的樣子,得瞭便宜還要賣乖,這是譚火交給我的。
“喲,有這麼苦嗎?”
小欣咯咯笑著,自然是不太相信。她雖然對我采用的手段有十二分的好奇,卻也不會被我的“滄桑”所迷惑。
“唉,女孩真是好騙。”
聽完我繪聲繪色的描述,小欣嘆口氣。
“女孩好騙?”
我睜大瞭眼睛:“我怎麼不知道?怎麼沒人受我的騙?”
“你騙的女孩還少啊?”
小欣瞪瞭我一眼,一副很認真的樣子。“呵呵,那有沒有騙到你啊?”
話一出口,我便後悔瞭起來,這種話題是不應該對小欣提起的,男人一得意起來就會口無遮攔。
“騙你個頭啊。”
小欣的拳頭落在我胳膊上,不是假的,小欣顯然是真的有些動怒瞭。“別生氣啊,我這不是開個玩笑嗎?再說今天是耶穌受難日,咱們怎麼也得好好撮一頓啊。”
“去你的,什麼強盜邏輯嘛。”
小欣又笑瞭起來,盯瞭我一會兒,忽然用我幾乎聽不到的聲音道:“有本事你就把我騙過去啊。”
我一愣間,小欣猛的啜瞭一口桌上的可樂,然後跳起來道:“我買東西去瞭。”
看著她輕盈的身影穿梭在人群裡,我苦笑瞭一下,將桌上的可樂輕輕丟在垃圾桶裡。阿門,但願小欣永遠不會發現她剛才喝瞭別人剩下的可樂。
“喂——”
我一抬頭,便見小欣站在我身前豎著眉毛道:“把我的位子看好啊,可別讓人傢重施你的故伎。”
她顯然對我剛才的“無恥”行為有些耿耿於懷,卻全然忘記瞭沒有我的“無恥”哪有她現在的幸福?
“你不是買東西去瞭嗎?怎麼又回來瞭?”
我看著她坐下,笑著問道。“我回來問問你要喝什麼啊。”
“啤酒吧。”
我想都沒想。
“切——”
小欣給瞭我個鬼臉:“就是瞎子也會看到這裡沒有啤酒啊。”
“那就請這位美麗的瞎子小姐給我弄杯熱咖啡吧。”
我呵呵笑道。
看著小欣站在長長的隊伍裡不住的朝我這裡張望,我對她揚揚手,小欣對我噘噘嘴,似乎是對我這種摧花折玉手法深表不滿。
我無奈的搖搖頭,女人要是被男人寵壞瞭,男人就別想有安生日子瞭。我轉過頭來,不再去看小欣,心裡也漸漸平靜下來。
有很長時間沒見過這麼熱鬧的場面瞭,大廳裡雖是熙熙攘攘著陌生的人群,我卻感不到自己是他們中的一員。心中苦笑一下,人的自我感覺總是太好,其實我就跟這裡的絕大部分人一樣,在該卑鄙的時候卑鄙,甚至比他們更卑鄙,在偶爾的一次高尚中卻又想體會出救世主的感覺。人,真他媽賤。
惡狠狠罵瞭一句,剛從兜裡掏出根煙,便想起這裡是不好抽煙的。鄰桌的一對二十來歲學生模樣的小情侶望見我手中的煙,眼裡立刻露出鄙夷的神色,似乎是深刻的體會到瞭檔次的定義。
媽的,我心裡狠狠罵道,拿著父母的血汗錢來這裡糟蹋,我從心底鄙視你們,徹徹底底的鄙視。
一股莫名其妙的火氣,那對小情侶便瞪大瞭眼——也許他們從沒見過人這樣抽煙的――我把香煙放進嘴裡狠狠的嚼著,煙葉的味道我沒嘗出來,倒見那倆小傢夥張大瞭的嘴久久合不上,一副像見瞭鬼的樣子。
我笑瞭起來,輕輕扯松瞭領帶結,然後長長呼出一口氣,感覺空氣中似乎都彌漫著一股煙草的味道。意淫瞭一把,教訓瞭這兩個小傢夥,以我的囂張壓制瞭他們的囂張,雖說有些勝之不武,心中卻也是說不出的痛快。
小欣端著盤子擠瞭過來,自然是裝滿瞭薯條和漢堡。“喂,你怎麼不接我一下?”
小欣瞪著眼道。但天可憐見,她說這話的時候,盤子早已轉到我手裡。
以我的經驗,自然不會傻到去和她論證有無讓我接的必要性。“唉,”
我輕輕嘆口氣,撕開一袋番茄醬,遞給小欣。
“喲,怎麼又唉聲嘆氣瞭?”
小欣拈起一根薯條,在番茄醬上輕輕一蘸,便輕巧的送到嘴裡。
“沒什麼,感嘆一下歲月的流逝,唉,我也老瞭——”
心中竊喜轉移話題成功,抓起一把薯條便往嘴裡塞。
“哇,你才二十七歲多嘛,怎麼就老瞭?”
小欣嘟圓瞭嘴,薯條還露出小半截在外面。“撲”我差點都被熱咖啡燙著:“拜托,你要嘛就說我二十七歲,要麼就說我二十八歲,幹嘛要來個二十七歲多啊?”
“是啊,你是二十七歲多嘛。”
小欣搬起指頭:“你九月二十五號過的二十七歲生日,但又不滿二十八歲,那可不就是二十七歲多?”
“哇,你真是天生做間諜的料,連我的生日資料都能查到啊。”
我沒有過生日的習慣,以前跟阿琪在一起的時候都是她提醒我哪天過生日,跟阿琪在一起的近三年時間,阿琪提醒我過瞭兩次生日,好像從那以後,我便再沒有關於生日的記憶瞭。
“咯咯”見我抓起一把薯條往嘴裡塞,小欣突然笑瞭起來。我大嚼瞭幾口,道:“有什麼好笑的,沒見過人吃東西?”
小欣笑的越發厲害瞭,見我又要往嘴裡塞,小欣好不容易止住笑,道:“你吃薯條的樣子讓我想起一個絕妙的形容詞。”
“玉樹臨風?這個形容詞埋在你心裡就可以瞭嘛,也不用說出來嘛。”
小欣見我臉皮如此之厚,皺皺鼻子道:“想的美啊你。你這叫牛――啃――牡――丹――”“牛啃牡丹?”
我一愣,小欣早已是笑的前俯後仰。我自己也笑瞭起來,不知不覺中,一把薯條又送到瞭嘴裡。
笑瞭一會兒,小欣忽然嘆瞭口氣。我說:“今天怎麼瞭?我不嘆氣瞭,你反而又感慨起來瞭。”
小欣似乎有些感傷的道:“要是我們能整天能這樣無憂無慮的,那該多好。”
我搖搖頭:“你還不知道人為什麼要活在這個世界上――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是來受罪的。”
小欣盯著眼前的咖啡,緩緩道:“錯哥,公司已經決定裁人瞭,30%。”
我笑道:“放心吧,你這麼聰明能幹,人又長得漂亮,不會裁你的。”
小欣搖搖頭道:“我還是有些擔心,這次幅度很大的,聽說不少中下層的管理幹部都是裁減對象,更何況我們這樣的最底層。”
小欣沉默的時候和活潑的時候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樣子,很難說出哪種更討人喜歡,或許是因為兩種都討人喜歡吧。
“其實擔心也沒用,這不是你我能決定的事情。幹我們這一行,就像旅遊一樣,到達每一個地方,都隻會記住美麗的風景,而不會記得自己曾經多麼勞累。”
我幽幽的說。
小欣迷惘的道:“可是每次去旅遊,我們都會從同一地點出發——”
小欣不說話瞭。不知道出發地,也沒有目的地,我們便是這樣的旅客。
沉默瞭半天,我見小欣大有越想越傷心之勢,忙道:“好瞭,別再討論些沉重的話題瞭,換點讓人高興的吧――梅老師的生日怎麼安排的?”
“哦,你不說我還差點忘瞭。”
小欣眉開眼笑瞭起來:“梅老師說瞭,這次你必須得去,他要好好給你上課。”
我一副愁容道:“我哪次去他沒好好給我上課啊?”
小欣咯咯笑著道:“這個我就管不著瞭。不過有一個人你肯定很想見。”
“是嗎?誰有這麼大魅力啊?”
我笑著說,心中卻泛起一個人的影子。
小欣咯咯笑著沒有說話,眼神卻有意無意的落在我的臉上,似乎想從我身上找到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