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便從我和雨佳的胡天胡地開始。雨佳完全放開瞭心情,全身心的迎合著我。做一個好情人,是這七天中我對她唯一的要求。
雨佳很好的進入瞭角色,一路挽著我的胳膊,口中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即使是在有軌電車上,她也是肆無忌彈的咯咯笑著,高聳的胸脯昭示著她的青春與活潑,似乎要讓所有人分享她的快樂。
滿車廂的男人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卻將我的胳膊越抱越緊,豐滿的乳房緊緊擠壓著我,頭也輕輕靠在瞭我的肩膀上。
我本來不算是個很張揚的人,但望著全車男人的羨慕目光,也禁不住的有些飄飄然。擁有漂亮的女人,的確是值得男人驕傲的一件事情。
隻是雨佳眼中偶爾閃過的憂傷神色,才微微透露她心中的悲苦。我和她,隻是一個遊戲。即便是遊戲的主角,也不能破壞遊戲的規則。
人生不也就是一場遊戲麼?雨佳,你何必這麼認真喲!撫著她的秀發,我心中默默嘆瞭口氣。
雨佳似乎要讓所有人都分享她的快樂,進入滑雪場的時候,雨佳提著滑板大聲的叫著、跑著。在茫茫白雪中,她青春的身姿就像一個跳動著的靈性音符,每一個輕靈的腳步都能踏出動人的弦音。
受瞭她的感染,我也拋開瞭心中的負擔,跟在雨佳後面奮力奔跑起來。
“啊——啊——”
我大叫著,長期以來壓抑在心中的鬱悶似乎都要在此刻釋放出來。
雨佳望著我,咯咯笑著說:“陳錯,你也會瘋狂啊。”
我仰面躺倒在雪地上,口中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望著她道:“我還有更瘋狂的,你要不要試試?”
雨佳很敏感的想到瞭什麼,輕啐瞭一口,臉紅過耳。
這是片小小的楊樹林。挺拔的楊樹早已經沒有瞭春夏的繁華,斑駁的樹幹橫伸著些幹癟的枝節,青筋突兀間積滿厚厚的白雪,到處是一片單調的白色。即使是隔著厚厚的羽絨服,我也能感到雪的冰冷。南方的冬天雖然也會下雪,卻來的快去的快,不像北國這樣一下十天半月,塑出一個銀裝素裹、玉凍冰雕的世界。
我使勁蹬瞭樹幹一腳,白雪便簌簌而下,落在我和雨佳的頭上。雨佳揚起臉,虔誠的望著紛飛的雪,伸出一雙手想去接落下的晶瑩雪花,落入手中的卻隻有那幾點涼涼的水滴。
我伸出舌頭,舔舔落在唇邊的一片雪花,點點冰涼的感覺稍微刺激瞭一下我的神經。我一把抓住雨佳的腳,笑著說:“你過來吧。”
雨佳咯咯笑著,皮靴一蹬,掙脫我的手,用勁搖瞭幾下樹幹,然後趕快跑開,躲在遠處看雪花紛紛落在我的身上,那神情象極瞭一個淘氣的孩子。這似曾相識的情節撩撥瞭我的心弦,是不是每個女孩子撒起嬌來,都會使用相同的手法,做著相同的表情?
雨佳最終還是回到瞭我身邊,蹲下身來,把她剛剛揉成的一個雪團放在我嘴唇邊摩擦著。我吸吮著冰涼的雪塊,往她凍得通紅的小手上吹著熱氣。
雨佳的臉色越發的紅潤起來,我輕輕吮著她的手指,唇中的溫熱感覺讓她身上也躁瞭起來,另一隻按在我身上的小手食指有意無意的在我身上畫起圈來。
她大概是太投入這個角色瞭,完全經不起我的挑逗。或許熱戀中的人都是這感覺吧,我心中笑道。
在我們身邊穿過的人逐漸多瞭起來,每個人都使勁的撐著手中的滑雪桿,長長的滑雪板在雪地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痕跡。
對於在南方長大的我來說,滑雪還是頭一次。新鮮的感覺讓我猛地竄起身,拉著雨佳說:“怎麼樣?我們也試試吧。”
事實證明我帶上雨佳去滑雪絕對是一個最英明的決策。她滑的棒極瞭,幾乎可以拉著我前進。雨佳告訴我她小時候是她們學校滑雪隊的,這就難怪剛才她那麼興奮瞭。
我對於滑雪卻完全是個門外漢,雖然有雨佳的諄諄教導,甚至還有不時的幫扶前進,我卻仍然是不得要領,經常兩腿叉開,在雪地上練起瞭一字馬。
接下來的幾天,雨佳領著我在C市大大小小的景點出沒。我們行走在山前湖邊,穿梭在大街小巷。雨佳給我介紹當地的風俗習性、名優特產,我給她買些花裡胡哨的小東西,請她吃她最喜歡的零食。我們象所有熱戀中的人一樣,如膠似漆,不論白天和黑夜的緊緊粘在一起。
雨佳已經徹底的轉變成一個時髦的青春女孩,無論是休閑牛仔,還是短裝外套,都盡情展示著她婀娜的身姿。隻要跟我在一起,她就咯咯的笑個不停,鬧個不停,象是要在短短七天之內在我面前盡情釋放她二十多年的青春活力。
我曾經在公車上咬著她的耳朵說,我現在就想要瞭你。她丟給我一個嫵媚的眼神,用酥胸拼命的擠著我的胸膛。
當然也不能忘瞭郝露。這幾天她每天早晚都給我打個電話,都已經成瞭習慣。她會很及時的告訴我貨到哪兒瞭,很體貼的問我今天玩什麼瞭。這中間她又請我喝瞭次咖啡,聊瞭些簡簡單單的事。自從那晚以後,她的神情就有些奇怪瞭,我可以很大膽的盯著她看,她卻總是回避著我的眼神,變成像雨佳那樣的容易臉紅。我心裡有數,還不到瓜熟蒂落的時候,采青蘋果的事情最好還是不要幹。
熟悉瞭的雨佳話也多瞭起來,告訴瞭我她的故事。就象無數個苦難的傢庭一樣,父親拋棄瞭她和母親,投入瞭別的女人的懷抱,而下崗的母親又患瞭肺癌去世,高考落榜後剩下她和外婆在這城市中相依為命。她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攢上足夠的錢,為外婆治好因白內障而失明的雙眼,讓她重新看到這喧鬧的城市,看到依偎在她懷裡盡情撒嬌的外孫女。
雨佳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看不出她臉上的神色變化,平平淡淡的,象在說別人的事情。隻在她緊握的雙手中,我才能隱隱窺到她內心深處的悲哀與渴望。
我是一個局外人,雨佳這樣的故事每天都在發生著,我也不是第一次聽說,聽多瞭也就不怪瞭。悲天憫人的事情我很少幹,因為我的悲哀和憐憫起不到任何作用,為何還要破壞自己的心情呢。
這人世中每個人的命運雖然不同,但卻都會有自己的運行軌跡。我不知道雨佳的人生軌跡是怎樣的,我也不清楚自己的軌跡,我隻知道我和她也許就隻有這一個交點,錯過今次,我們隻會越走越遠。
想起阿琪走的時候說的話:“陳錯,我很感激你,是你讓我們終於沒有成為平行線。雖然隻有一個交點,不過對我來說,這也就夠瞭。”
我現在已經很少去想能找到一個與我生命軌跡最終重合的人。地球上幾十億人,能遇到一起的兩個人是多麼不容易,我們還能苛求什麼呢?
我對雨佳說想去看看她外婆,雨佳張圓瞭嘴巴,驚喜的望著我,似乎是怎麼也沒想到我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我輕撫著她的頭發說:“怎麼,你不願意麼?”
“哦,不,不是——”
她用手背輕輕擦瞭一下眼角:“我隻是沒想到。”
我拍拍她的豐臀,別說是她,就是我自己也沒想到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雨佳望著我,猶豫瞭一會兒,說:“陳錯,如果外婆問起你,我能不能說你是我男朋友?”
我幫她把外套扣上,把一條長長的圍巾系在她脖子上,輕輕拍拍她的臉蛋,給瞭她一個最爽朗的笑容:“怎麼,你還想說不是麼?”
雨佳領著我在漆黑的巷子裡緩緩穿行著,不知是冷還是怕,雨佳緊緊拉著我的手,一刻都沒有松開過。我在她牛仔褲緊包著的俏臀上摸瞭兩把,在她耳邊輕輕說道:“別怕,有我呢!”
也不知走瞭多久,前面變得光亮瞭起來,漸漸聽到瞭人聲。這是一條小小的巷子,兩邊都是些低矮的青磚房,很少有上兩層的。每一傢的房頂上都有一個長長的煙囪,裊裊的炊煙緩緩升起。
一個女人招呼道:“喲,小佳回來瞭。”
雨佳趕緊笑著招呼道:“李嬸,還在忙啊。”
見那女人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雨佳趕緊介紹道:“李嬸,這是我男朋友。”
說這話的時候,雨佳的眼光偷偷瞟瞭我一眼,象是在觀察我的反應。
我靦腆的笑道:“李嬸,你好。”
李嬸仔細端詳我一會兒,呵呵笑道:“好帥氣的小夥子啊。小佳真是好眼光。”
雨佳臉紅瞭一下,笑笑卻沒說話。
李嬸看到我手上拎的東西,又道:“是來看外婆的吧,快去吧,她應該在吃飯吧。”
雨佳拉著我向前走瞭幾步,到瞭一個漆黑的矮屋前,輕輕推開門,高叫瞭聲:“外婆,我回來瞭。”
屋內沒有燃燈,借著窗外透進來的燈光,我才看的清楚瞭些。這是間十平房的小屋,正對門的是一個老式的神櫃,上面擺著個小香爐,後面是一尊二十公分高的端坐在蓮花之上的觀音大士。神櫃旁邊是一個矮床,床上凌亂的堆著些衣物,兩個大木頭箱子從床底下伸出瞭一角。
雨佳開瞭燈,我看到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穿著厚厚的粗佈棉襖,坐在一張矮桌前,瘦骨嶙峋的手中握著雙筷子,面前的瓷碗裡盛著些稀飯,另外一個瓷碗裡裝瞭小半碗黑黑的咸菜。
老人聽見瞭雨佳的聲音,轉過頭來欣喜的道:“是小佳回來瞭嗎?”
雨佳趕快按住老人將要坐起的身子,湊在她耳邊大聲道:“是我,外婆。”
看到桌上擺的東西,雨佳眼圈紅瞭,緊緊握住我的手,似乎要把我的骨頭捏碎。
“外婆,咱們不吃這些瞭,我們給你買瞭香蕉還有補品,來,嘗嘗。”
雨佳蹲在外婆身前,撥開一個香蕉,輕輕送到她嘴邊。
老人似乎感覺到瞭什麼,在雨佳身前摸索瞭一陣,說道:“小佳,是不是還有別人來啊?”
雨佳望瞭我一眼,又大聲說道:“是啊,外婆,我帶瞭男朋友來看你。”
“男朋友?我們小佳有男朋友瞭?”
老人驚喜的道:“快過來,讓我看看。”
我趕緊走到她身前,雨佳指瞭指耳朵,我也學她的樣子在外婆耳邊說道:“外婆,您好!”
“好,好,小夥子,快坐。”
外婆拉著我的手,讓我坐到她跟前,深凹的雙眼中隱隱現出淚光。青骨嶙峋的雙手自我頭上摸起,摸我的耳朵,眉毛,眼睛,鼻子,下巴。
“小夥子,你叫什麼名字?”
雨佳大聲道:“外婆,她叫陳錯。”
“沈闊?小夥子的面象不錯,和我們小佳配的正好。”
老人上瞭年紀,耳朵不太好,把我的名字聽成瞭沈闊。雨佳也不去糾正她,隻望瞭我一眼,神色黯然,大概想起我隻會來這一次,叫什麼名字都無所謂,解釋也沒有必要。我亦是一陣默然,這本是逢場作戲中的一時心血來潮,卻沒有想到會搞的這麼沉重。
老人當然不會想到這些,拉著我的手繼續道:“我們小佳是個好孩子,你要好好照顧她。”
雨佳又望我一眼,眼圈紅紅的。
外婆嘆口氣道:“可惜我的眼睛看不到瞭,要是我還能活到那一天看到你們結婚,我再抱上重孫子,那該多好。”
她的雙眼微微眨動著,似乎想用力睜開。
雨佳趴在外婆懷裡哭道:“不會的,外婆,不會的,我一定能治好你的眼睛。”
我拍拍雨佳的肩膀,輕輕嘆瞭口氣。
臨走的時候,我將身上帶的錢都壓在瞭外婆枕頭下面,連雨佳也沒告訴。我不是善男信女,對於看不到的事情,我不會浪費我的金錢和感情,可是對於我親眼目睹的事實,我該怎麼做才好呢。
站在十三樓的窗前,凝望著窗外的燈火輝煌,雨佳偎在我的胸前,輕輕問道:“陳錯,你說外婆的眼睛治的好嗎?”
我溫柔的抹去她眼角的淚珠,拍拍她的腦袋,笑道:“放心,一定能治好的。”
雨佳將頭埋在我胸前,輕輕抽泣起來。
窗外閃爍的霓虹映紅瞭我的眼球,喧囂和繁華永遠是這城市的主旋律。在燈紅酒綠中迷失的人們,在醉生夢死中沉溺的人們,你們有沒有聽到別人的哭泣?
我有些煩躁起來,心裡突然說不出來的難受,突然想大哭一場。原來生活離我如此接近,我卻從來沒有在意。
撫摸著雨佳的秀發,我喉頭一哽,眼睛竟也濕潤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