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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你好!新生活!

  我想奪門而出,扔下這個已經完全腐爛到骨髓裡的女人,一路狂奔,離開這個讓我領受到奇恥大辱的城市。

  但是我已經走到瞭病房門口,聽到身後楊雋嗚咽的抽泣聲,我的兩腿似灌鉛般沉重。

  她錯無可赦,但是,她付出的代價也太大瞭,眾叛親離,身心都是傷痕累累,如果這時候,我這個唯一可以拉她一把的人也放棄瞭,她面前的路可能真的隻有死路一條。

  醫生說過她的抑鬱癥很嚴重,隨時都可能有自殺的想法,她感受不到希望,她真的可能會尋死。

  我長長地嘆瞭口氣,在病房門口呆立許久,終於還是不忍心拉開門把手。

  夜已深,面對著曾經的枕邊人,我無言。

  她也不再對我嘮叨和講述,安靜地蜷縮在病床上,呆呆地看著床邊安靜地嘟著小嘴巴的女兒。

  出院當天,一大早唐明明給我電話問我這邊的安排,我告訴她手續都辦妥瞭,就等明天早上的飛機回深圳。

  瞭解好這邊的情況,唐明明語氣有些猶豫地問我:「你還好吧?」

  我不明白她問的什麼意思,反問:「什麼?我當然好。」

  她頓瞭一下說:「我說瞭,給你倆一個星期的時間,現在時間到瞭,你說實話,你能不能徹底放下你倆之前的感情?」

  我很堅決的說:「明明,我早跟你說瞭,我現在心裡就隻有你一個,我對她真的沒有一絲那種感情瞭,我照顧她,隻是因為同情,隻是怕她想不開,相信我!」

  「我相信你,你別多想瞭,我已經幫她們娘倆租瞭個房子,面積不大,不過東西都是全的,而且,離咱傢不是很遠,照顧起來也方便。」

  我感慨唐明明的通情達理,連忙道謝:「太謝謝你瞭明明,等我回去深圳再好好感謝你。」

  她在電話裡突然觸電般叫瞭起來:「你媽的李海濤!你跟你老婆客氣個屁!咋的?搞瞭半天你還是拿我當外人是吧?」

  我意識到我在得意之時說瞭錯話,有些慌亂地解釋:「不是,不是,你看我這破嘴!該打該打,我隻是覺得讓你費辛苦瞭,本來你可以不理的,現在還要委屈你跑前跑後的,我心裡心疼呀。」

  「這還差不多,你路上註意安全,明天我去機場接你們。」唐明明也沒多糾纏,囑咐瞭我一下就掛瞭電話。

  辦好瞭出院手續,我帶著楊雋來到瞭我住的賓館,楊雋租的房子已經退瞭,左健傢也不方便,我隻能把楊雋領到這裡,給她又開瞭一個房間,不過沒有和我所住的房間相鄰的瞭,她的房間被安排到瞭另一個樓層。

  因為她後面還要做異物的摘除手術,所以她的外傷隻是進行瞭簡單處理,她現在走路還是十分吃力,上下車,又上樓的,都是她抱著孩子,我橫抱著她。

  她像是很享受我懷抱,一路上折騰瞭幾次,她都老老實實的把頭靠在我的胸前,癡癡地看著我臉。

  晚上我特意去飯店點瞭兩份餃子,楊雋也胃口大開地吃瞭好多。

  安頓好她們母女,我本想趕緊回到自己的房間去,正準備起身,楊雋叫住瞭我。

  「海濤……和我說說話,最後一次,行嗎?」她的語氣中帶著一點唯唯諾諾的祈求,這種語氣從我認識她以來第一次聽到。

  我點點頭,做回房間裡的沙發上。

  她像是個絮絮叨叨的老女人,跟我不疼不癢扯東扯西的聊瞭好一會,我看時間已經夜裡十點多瞭,我就又準備要走。

  看到我又要走,她有些急瞭,放下已經哄睡的孩子,坐在床邊像是有些著急地對我說:「你多陪我一會好不好?」

  我有些不悅,沒好氣地站起身說:「太晚瞭,你要是沒什麼事我得回去睡覺瞭。」

  「有事,有事……」她急忙說。

  我疑惑地看看她,沒說話,等她說。

  她臉上露出一絲為難,似乎真的有事難以啟齒。

  這個表情到讓我有些意外瞭,她這幾天經常故意說些很不知羞恥的話來刺激我,那些話題基本都是圍繞她和刁老三之間的那些男女之事的,那些事她都能坦然地說出來,還真的想不出今天她要說的是什麼。

  「我就知道你沒什麼事要說,那我回去睡覺瞭哦。」我挪動腳步向房間門走去。

  「不是……我說,我說。」她費勁的站起身,似乎是傷口還在疼痛,她在地上站的有些搖晃。

  我停下來,回頭看著她。

  她漲的滿臉通紅,小聲道:「你坐回來唄?求你瞭,我還有事要和你坦白呢。」

  我搖搖頭,雖然我覺得她的事我想已經沒有什麼我不知道的瞭,但還是坐回沙發裡。

  「說吧。」

  她咬瞭咬下唇,小心翼翼地輕聲開口:「其實,其實……在刁哥之前,我就已經對不起你瞭。」

  我的嘴角抽搐瞭一下,有些不屑地說:「吳老師嘛,我知道,他是你認識我之前的,我早和你說瞭,我不在乎你在我之前的事,真的,我沒有那種所謂的處女情結。」

  她的眼神有些飄忽,嘴巴先是動瞭幾下然後才吞吞吐吐地說:「不,不是老吳的事……是……是結婚之後的。」

  我的頭嗡的一聲,幸好是坐在沙發裡,要是站著,我怕我真的會腿軟摔倒在地上。

  「什麼意思?」我聲音有些顫抖。

  「我那時候上班,經常很晚回傢,你真的一點都不懷疑我在外面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嗎?」她反問我。

  「也不能說完全沒懷疑,不過我隻是相信你能處理好」我說的話已經完全沒有任何底氣瞭。

  她苦笑,慢慢悠悠的嘆瞭口氣說:「一個女人在這個世界上活著怎麼這麼難呢?」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用手拍瞭拍胸口,像是下定瞭決心,接著說:「反正我已經在你心裡完全是個爛女人瞭,都和你說瞭吧,我剛到公司一個月,我就被金總弄上床瞭,在咱倆結婚前。」

  我的手直哆嗦。

  「不過我倆隻有兩次,他後來又找過我幾次,我都拒絕瞭,他怕我辭職,就沒敢逼我。」

  「也就是說,當時你們公司裡傳言都是真的咯?」我的聲音也是發抖的。

  她緊咬著牙,點點頭,卻又搖搖頭,說:「那些事都是徐胖子散播出去的,他得不到,就到處散播我的謠言。」

  「但是人傢不是說中瞭嗎?你還不是真的和你們那個金總有事?」我冷笑著說。

  「你不想知道我和金總是怎麼回事嗎?」她突然問。

  我不置可否地看著她的臉,這幾天的醫療讓她的臉色紅潤瞭許多,不過還是有些虛弱的疲態。

  「算瞭,都和你說瞭這麼多瞭,就什麼都不瞞你瞭,那時候我剛到公司,徐胖子整天纏著我,總是在酒桌上想灌醉我,金總幫我攔瞭幾次,不過金總始終沒對我表示什麼,我就覺得自己蠻幸運的,遇到瞭一個好老板,但是那個徐胖子不死心,有次他單獨帶我去見客戶吃飯,我不小心喝瞭他加瞭東西的飲料,就人事不知瞭,等我迷迷糊糊聽到有人吵架醒過來時候,就發現我已經被帶到瞭一個賓館,身上衣服都被脫的差不多瞭,不過那時候還有意識,就發現是金總和徐胖子在吵架,他把徐胖子罵瞭個狗血噴頭,就這樣救瞭我一次。」

  我輕哼瞭一聲,有些嘲諷地打斷她說:「然後你就投懷送抱以身相許瞭?」

  她瞪瞭我一眼,歪著頭否認說:「才不是呢……和他第一次是……是我喝醉瞭,他也喝醉瞭,糊裡糊塗的在他的車裡……」

  在我倆結婚前,還是和她的老板,在車裡車震。

  我已經麻木瞭。

  「那時候咱倆馬上就要結婚瞭,我清醒過來後都後悔死瞭,又怕讓你發現,我哭瞭好幾天,就想去辭職,結果金總說他也後悔死瞭,說以後絕對不會再侵犯,求我不要走,我心軟瞭,讓他發誓以後不會再做這種事,我才沒走。」

  「那個徐總說他有你和金總開房的照片是真的嗎?」我問。

  她猶豫著,點點頭,小聲說:「是,我倆第二次也是最後一次,是那次我說我加班要幫公司的展銷會連夜翻譯資料,晚上加完瞭班,他請我吃宵夜,聊瞭好多事,然後……他就想帶我去開房,我那天也不知道怎麼瞭,想著反正已經和他有過瞭,就跟著他去瞭,誰知道從賓館出來的時候居然遇到瞭徐胖子。」

  我突然想起有一次她突然發瞭一筆不菲的獎金,終於把這些瑣碎都聯系到一起瞭,問:「就是拿七千多獎金那次?」

  她有些生氣的瞪瞭我一眼,慍怒道:「你當我是賣逼的呀?和他睡瞭就要拿他的錢?那個七千多真的是我翻譯資料的獎金好不好!」

  賣逼的是生活所迫,至少還有可憐的一面!你他媽就是個賤貨!爛貨!我心裡暗罵。

  「我和金總就那兩次,然後就再也沒有瞭……呼……終於都說出來瞭,沒瞭,這回徹底都說瞭,也挺好。」她像是如釋重負一樣。

  「就這些?」我面無表情地問。

  這回她有詫異瞭,在我臉上不停打量著,想捕捉到一些什麼,不過她失望瞭,不解地問:「你還要知道啥呀?這回真的沒瞭,我所有的事,所有最隱秘的事都告訴你瞭,還不夠?」

  我冷笑,說:「楊雋啊楊雋,我謝謝你給我這麼坦白,謝謝你給我戴瞭這麼多年的綠帽子,謝謝你讓我當王八當的這麼快樂!」我想我現在的表情一定是變得很猙獰,因為我已經緩緩地把我殘缺的右手舉到瞭她的面前。

  她看著我手,臉上閃過一絲惶恐,卻突然開始帶著一絲詭異的邪笑,用一種很輕浮的語氣說:「我就是這麼爛的一個壞女人,其實我一直都是,你生氣嗎?生氣你打我呀。你是男人嗎?你老婆這麼賤,這你都能忍?」

  我暴怒起來,猛的揚手,狠狠的抽瞭她一記耳光。

  那清脆的擊打聲像是一聲炸雷,仿佛擊中瞭我的心。

  她居然毫無閃躲,硬生生的用臉頰承接瞭我幾乎用盡全身力氣的一個耳光。

  她居然笑瞭,咧開的嘴巴裡滿是鮮血。

  「真爽!你要是能一邊操我一邊揍我我就更爽瞭!」她恬不知恥的繼續說。

  我輪圓瞭胳膊,又是一記耳光打瞭過去。

  她朝地上啐瞭一口血痰,依舊滿不在乎地帶著笑意看著我,一字一句的說:「李海濤,你終於生氣瞭,你生氣,說明你心裡還有我,好吧,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聽到她戲謔的口吻,我怒不可遏,氣的渾身發抖。

  「我跟金總的事,其實是我編的,我根本沒和他有過任何過分的關系,我就是想激怒你,我就是想看看你還會不會為我生氣。」

  我有些眩暈,我瞪著的眼睛裡現在一定是赤紅的,我猛地站起身逼近她面前,抓住她消瘦的肩膀,大聲問:「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折磨我?你害我害的還不夠嗎?」

  她的笑有些勉強,我能看出我已經抓疼她瞭,但是她還在堅持著。

  「在我離開你這一年時間裡,我學會瞭一個道理,那就是,痛就要讓你痛徹心扉,痛在表面上的傷很快就愈合瞭,但痛在心裡的,這一輩子都不會忘,我就是要讓你一輩子都記住我。」

  「你讓我疼的還不夠嗎?你一定要逼死我嗎?」我的眼淚直打轉,用力搖著她單薄的身子問。

  「不夠!」她毅然地說「到底為什麼?你為什麼非要折磨我?」我大吼。

  她終於哭瞭,看著我,眼淚不停的流,她嗚咽著說:「因為……因為我恨你放棄我,我嫉妒唐明明,我嫉妒她能得到你,我嫉妒她能得到你的信任,我恨她,也恨你!」

  我大聲道:「你這人這是莫名其妙!你頭一次回來,我沒有原諒過你嗎?我那時候不是說要帶你走,接受你對我的背叛嗎?你看看你現在的鬼樣子,你還期望我能接受你?你想什麼呢?」

  她大口地喘著粗氣,歇斯裡底地朝我大叫起來:「操你媽李海濤!我當時要是不跟他走,他一定會殺瞭你,我跟他走,我早就知道我沒好下場,如果不是為瞭你,為瞭你李海濤!我就是死也不會讓她帶走我!我在他身邊,在那個傻子小文身邊,我沒有一天不想到死,但是他們整天看著我,我死不瞭,肚子又越來越大,我死不瞭,那個傻子小文沒黑天沒白天的折磨我,我一心想死,又不忍心讓孩子跟著我遭殃,隻能硬挺著活下來!操你媽!李海濤!你嫌我臟,嫌我惡心!但你他媽就沒想過我遭受這份屈辱,全都是為瞭救你!」

  我聽著她刺耳的叫罵,卻突然間冷靜下來。

  她說的對。

  如果我那天不在場,我相信她不會跟著刁老三走第二次的,如果那天她沒有跟著刁老三走,最大的可能就是當著楊雋的面,刁老三會用那支雙筒獵槍剩下的一顆子彈打穿我的腦袋。

  「對不起小雋,我的確是太自私瞭……」我軟化下來,語氣變得柔和。

  她不再叫罵,雙手用力地捂著小腹,大哭著。

  我這才意識到,她的傷口才剛剛愈合,還沒痊愈。

  我急忙走到她身邊,手足無措地想關心一下她的傷口。

  我剛靠近到她的觸摸范圍,她猛地抱住瞭我。

  我沒有做什麼抵抗動作,任由她奮力的擁抱和親吻。

  她的個子不夠親吻到我的唇,她有些急躁,兩手用力地環著我的脖子向她的方向拉,直拉得我甚至感覺她用上瞭全身的重量,我有些扛不住,稍稍順著她的力道垂下頭,嘴巴立刻被她沾滿淚水的唇狠狠貼在一起。

  「你……的傷還沒……可以瞭,別過分!」我被她吻的有些上不來氣,斷斷續續的說著,想推開她。

  她停止親吻我,但是手臂還是用力地摟著我的脖子,怔怔地盯著我的眼睛看。

  我趕緊說:「好瞭,可以瞭,你早點睡吧,我得回去我的房間瞭,明天還要起早趕飛機呢。」

  「別走行嗎?抱著我一晚,我有傷不會對你怎麼樣的,不會逼你做對不起明明姐的事,我隻求你抱著我睡一晚,可以嗎?」

  「不行!」我的回答聽起來很堅決。

  她嘆瞭口氣,哀怨地松開環繞著我的兩臂,小聲道:「你這麼討厭我,我有些後悔那天救瞭你,早知道你對我這麼狠心,那天還不如和你一起死瞭算瞭。」

  我的心抽搐瞭一下,堅定的心開始崩塌瞭。

  第二天,我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想要去拿床邊的手機看看時間,卻發現手臂已經麻木的像是沒知覺瞭一般,而懷裡,更是緊緊依偎著一個蜷縮著的女人。

  我們什麼都沒做。

  也不算什麼都沒做,她幾乎隻要睡著幾分鐘後就會渾身一個激靈,然後驚醒,然後就拼命的吻我,直到把我也吻醒。

  小悔晚上也醒瞭幾次,哭鬧著要媽媽來撫慰。

  這一晚,我幾乎等於沒睡。

  「你別走!」我正要起身,她迷迷迷糊糊地一下子抓住瞭我的手腕。

  我在她頭頂摸瞭摸,苦笑著說:「天亮啦!得起床收拾一下,我們要趕飛機去深圳瞭。」

  她一下子坐起身,臉上帶著倦意,不過好像精神十分亢奮,支撐著床坐起身,看著窗外伸瞭個懶腰,開心的說:「真好,新生活,楊雋!你要好好活下去!」

  也許是醫生給她開的抗抑鬱的藥有效果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