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心酸

  我不忍心看她哭。

  盡管心裡對她的話有些耿耿於懷,不過想著不管怎麼樣,無論她錯的有多麼的離譜,對我的傷害有多大,她遭遇的懲罰也早已超過瞭她應該承受的。

  我用紙巾幫她擦拭臉上的淚痕。

  想安慰她,卻無從開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能避免觸及她目前最柔弱的地方。

  原本想瞭好多想用來安慰她的話語,隻可惜,在她長長的一聲嘆息後,我倆都沈默下來。

  我忽然有種感覺,也許我真的該從她的生活中消失瞭。

  也許她的內心世界我從來就沒有走進去過。

  那裡,也許曾經有過我的一席之地,但,那位置,可能從來沒有位於我應該存在的地方,因為,那裡永遠住著一個模糊的人影。

  我長長的嘆瞭一口憋悶在胸中的氣息,想打破平靜,又像是想借助轉移話題來安撫悲傷過度的楊雋,輕聲說:「既然已經聊瞭這麼多,和我說說那個吳念秋吧。」

  她抿著嘴唇,用小到幾乎聽不清的聲音說:「之前不是都告訴你瞭?你還想知道什麼?」

  我見她的情緒不像剛剛那麼悲切,感覺自己的轉移話題計策還是起到瞭作用,繼續小心的問:「你說,那時候是那個人強奸瞭你,你後來為啥還一直和他保持著那種關系?一個女人真的會愛上曾經傷害過自己的男人嗎?」

  她似乎想笑一笑,但裂開的嘴巴很糾結,露出一個更像是無奈的表情,說:「那時候在韓國,我也確實有反抗,但……我那時候隻是因為要付出第一次的自然反應,其實在那之前我就已經愛上他瞭……給他,是早晚的事。」

  我點點頭,心裡有些堵,但沒做聲。

  她頓瞭頓,露出些許自豪的口吻說:「那時候追我的男生一大群,我連看都懶得看他們,鬼迷瞭心竅一樣整天想著那個老男人。」

  見我沒有打斷她,她居然慢聲細語的開始講述她的那段虐戀。

  「大一,那時候他還沒開始帶我們班的課,那時候學生會有內部消息說學校第二年會有幾個去韓國的交換生名額,我那時候成績很好,又是學生幹部,就很想爭取到這個機會,就留意瞭一下去韓國需要的條件,我除瞭非韓語專業,其它的條件都夠,就想辦法找到瞭他,求他幫我調換專業。」

  我有些奇怪的問:「你原來不是學韓語專業的嗎?」

  她搖搖頭,說:「我本來是學俄語的,韓語日語都是小語種,沒多少人報的。」

  她清瞭清嗓子,情緒看起來不似剛才那般沮喪,繼續說:「轉專業其實我不符合程序,不過當時老吳動用瞭一些關系,很快就幫我辦好瞭,不過我那時候已經感覺到他對我……不隻是老師對學生那種好,隻是,他當時始終沒有表現出來,而且我那時候正在被林浩旭糾纏,也就沒放在心上,直到……」

  她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低著頭,用手指捻弄著發梢,嘴巴動瞭動見我沒什麼反應,才繼續開口:「……直到,大二第一學年,他成瞭我們的系的專業帶頭人,也就是要帶隊我們十個赴韓交流的學生的專業老師,我是後轉專業過來的,又不像那些朝鮮族的學生有很好的基礎,我隻能拼命的努力去補習,就和他有瞭更多的私下接觸。」

  其實,學生喜歡老師、無德老師與女學生亂搞這種狗血劇情,我不需要聽她詳細的說什麼,我完全知道故事的發展走向,因為我自己本身就是老師,我所經歷的,我親眼見到的,有太多生動的例子,之所以沒有打斷她,隻能說是一絲可憐的好奇心吧。

  心裡想著她的過去不需要太多關註,但是我還是忍不住刨根問底問:「你其實還有一些關於那個人的事從來沒和我提過吧?」

  她楞瞭一下,好像在極力地思考著什麼,很快就釋然道:「我為他流過產,還是兩次。」

  我的心像被針紮一般。

  她笑瞭笑,好像有些不好意思說:「我是準備和你結婚過日子的,這些爛事肯定不敢跟你說的。」

  我表情很陰鬱地看著她說:「其實我就是個接盤手對吧?」

  「才不是!」她有些著急的說:「我本來是想過要和你坦白的,隻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和你說,我和我的大學老師有過這段感情,還發生瞭兩次意外,第一次是從韓國回來不久就發現瞭,應該是在韓國那幾天,沒做什麼措施,我那時候什麼也不懂。發現懷孕瞭,我都嚇死瞭,然後他領著我去通縣那邊的一個醫院做的藥流,第二次是大三,我說我有男朋友瞭,不能再和他有什麼瓜葛,結果他很生氣,硬要瞭我一次,那次沒做措施,就中瞭,正好趕上十一長假,他領著我去瞭趟桂林,在桂林做的流產,住瞭十天。」

  楊雋的臉色有些蒼白,不過表情很平和,似乎這段回憶讓她沈浸在一種很祥和的氛圍中去瞭,她舔瞭舔有些幹涸的嘴唇,我急忙給她倒瞭半杯白水,她接過水杯,小心地咂瞭一口價,嘴角翹瞭翹,大眼睛使勁的盯著我的眼睛,半天才露出一個久違的微笑,小聲說:「海濤,你真好。」

  我鄒瞭鄒眉頭,心裡泛起一股酸酸的味道,搖搖頭,動瞭動嘴巴,卻沒說什麼。

  「你還想聽下去嗎?」她歪著腦袋,像是有些疲倦瞭,從坐姿小心地仰躺到床上問我。

  我幫她把被子蓋好,說:「你想說,我就聽,不想說,就好好休息,養好瞭身體,就帶著小悔跟我去深圳,以後有的是機會講給我聽。」

  她抿著嘴唇搖搖頭,小聲說:「我怕……」

  我疑惑的看著她問:「怕?怕什麼?」

  「我怕……以後再也不會有機會像這樣和你說話瞭。」她的神情變得十分沮喪,眼淚又開始大滴大滴的從臉頰旁滾落。

  我心裡堵得慌,安慰她說:「不會的……隻要你以後好好的,別再做糊塗事,我和明明都會把你當傢裡人看待的。」

  她忽閃著大眼睛,急忙問我:「真的?你以後還會理我?不會討厭我?」

  我無奈的點點頭,很堅定的說:「真的!」

  她卻更加哽咽起來,我知道談話已經無法再進行下去瞭。

  或許是擔心楊雋的身體或者其它什麼原因,病房外面等候的幾個人已經開始忍不住扒著門上的玻璃窗在朝裡面張望,我朝他們示意瞭一下,讓他們進來。

  見大傢都回來瞭,楊雋抽咽著,撅著小嘴吧小聲對我嘟囔說:「人傢還沒說完呢……」

  肖麗娜耳朵尖,有些不悅地對她說:「還說個屁!消停的把傷養好,趕緊離開這鬼地方,以後可輕點嘚瑟吧,好好的日子不好好過,非得……」肖麗娜還想繼續嘮叨什麼,被左鍵在胳膊上狠狠地杵瞭一下,才悻悻的閉上嘴。

  唐明明瞅瞭瞅床上虛弱的楊雋,臉色也不是很好看,拉著我走出病房,在走廊裡小聲問我:「她現在的精神狀態我看還是不好,不會出什麼意外吧?」

  我點點頭說:「我也擔心這個,本身她的抑鬱癥就很麻煩,又接二連三的出瞭這麼多事,我真的很擔心。」

  唐明明嘆瞭口氣,說:「機票我已經訂好瞭,但我隻訂瞭一張,沒給你訂,你自己決定吧,你要是想留下來照顧她,那就留,我不想讓你帶著一身的惦記跟我回深圳去,不過我希望你能盡快解決好楊雋的事,她來不來深圳,我都希望你能把這段感情放下,我既然決定嫁給你瞭,就相信你能處理好這些事。」

  我用力的點頭抓著明明的肩,語氣肯定的向她保證說:「明明,謝謝你對我的信任,最多一個星期,我一定把這邊的事處理好!」

  唐明明勉強的笑笑,拉過我的手,用力地握著說:「你現在是我老公,我的私有男人,不論她多可憐,你都不許和她發生什麼!就是拉手超過5秒都不行!」

  我用力地點頭。

  我和明明正準備繼續聊下去,左鍵也踱步從病房裡走瞭出來,表情有些尷尬的看著我,目光有些閃躲,說:「娜娜要給小雋換衣服……我可不是故意要來當燈泡的啊!」說著,還擠出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這個時候,恐怕我們所有人都幽默不起來吧。

  我看出左健好像是有話說,主動問:「左健,你有事?」

  他撓撓頭,瞅瞭瞅和我一樣好奇臉的唐明明,像是下瞭番決心才一臉不好意思的說:「肖麗娜讓我問問你們……什麼時候帶小雋走?她說她大姐和二姐那邊已經準備要給楊雋找人傢瞭……我沒別的意思,明明,你別多想,我就是覺得小雋太可憐瞭,要是這樣再隨便的嫁個什麼人傢,肯定也沒什麼好日子過,不如你倆早點把她帶去深圳,至少海濤……不是,是你倆還能照顧照顧她們兩母女。」

  我點點頭,正要說話讓左健放心,唐明明突然插話說:「她們傢還真他媽心急,她男人還沒死呢,這七大姑八大姨的就開始給她找新婆傢瞭?」

  我用力拽瞭唐明明的手制止她繼續說下去,有些生氣她的刻薄。

  心裡更是聽到那句「她男人還沒死」才猛然意識到,其實……楊雋的男人,早已經不是我瞭。

  和左健聊瞭一會,唐明明說在醫院裡呆的很不舒服,我隻好把她送回賓館,到瞭賓館,卻沒成想和唐明明吵瞭一架,這還是我倆重新開始以來第一次吵架。

  是因為我把她送回來後,心裡惦記著楊雋,想趕緊回醫院,結果她就突然爆發瞭。

  「李海濤!你今天要是敢出這個房間的門,我就死給你看!」她毫無征兆的突然朝我大叫,把身邊的所有東西都摔倒瞭地上。

  我楞住瞭,有些不明所以,我幾乎已經忘記瞭唐明明的脾氣還有這個方面的東西。

  「你怎麼瞭?為什麼突然發脾氣?」我十分困惑的問,呆立在原地,真的不敢跨出腳步向外走。

  她滿臉都是淚痕,咬著牙,狠狠地朝我喊:「她楊雋就是個爛貨!我隻答應幫她去深圳看病!我可沒答應要你去照顧她!憑什麼讓我的老公去照顧她那個不要臉的爛貨!憑什麼?!」

  我才明白,這幾天她其實一直都在壓抑著,她有她的思想,回來這幾天,我一直沈浸在楊雋的事情裡,的確忽視瞭唐明明的感受。

  「唉……」我長長的嘆瞭口氣說:「明明,咱倆也算是經歷瞭一番波折,終於才重新走到瞭一起,讓我把楊雋的事情安排妥當,我答應你,除瞭幫她治病,絕對不會再和她有任何瓜葛,你要相信我。」

  她緊繃著俏麗的臉頰,瞇著眼看著我的臉,不依不饒的說:「她是很可憐,我也說,我可以幫她,但這不是你我的義務,我們幫她,隻能是以朋友身份幫,但是今天左健說的話讓我太生氣瞭,什麼叫照顧?你李海濤的合法妻子現在是我唐明明!照顧她們母女可以,但這個情誼必須是我唐明明施舍的,是我唐明明大發善心收留她們母女!如果這個道理你們理不順,還什麼要你李海濤來照顧她們,那對不起!老娘不同意!」

  我還是有些理不懂這婆娘的邏輯,不過也不想和她多費口舌,隻得低聲下氣的附和她說:「是的,是的,這個情誼肯定是你給的,絕對是你明明姐善良、賢惠才肯照顧她們母女的,這個功勞絕對是要記在你一個人頭上的!」

  唐明明漲紅著臉,朝我的胸前狠狠地砸瞭一記拳頭,不解恨地說:「我警告你李海濤!我給你一個星期時間,一個星期後,我要你的人和心,隻要有一樣不是我的唯一,隻要有一樣東西被楊雋奪回去瞭,我就立刻和你離婚!」

  我有些生氣瞭,沒好氣的說:「你就這麼不信任我?」

  她瞇著眼睛狠狠地瞪著我說:「如果躺在病床上的是王文山,我去照顧他,你會怎麼想?」

  我的心裡糾結起來,王文山不就是那個在她上高中時候占有瞭她的身體,然後又從我身邊把她搶走瞭的那個人嗎?

  我回答不出她的問題,因為我曾經所經歷的比她假設的問題復雜和嚴重一百倍。

  「不說這個問題瞭吧,相信我,我會處理好小雋的事,這個時候,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拉著唐明明的手,極力的用最誠懇的表情和語氣安撫她。

  唐明明似乎始終是放不下心來,面露一絲委屈,卻也算平靜下來,盯著我的眼睛說:「我肯定相信你,但……我不相信楊雋。」

  我苦笑說:「我倆真的已經都過去瞭,一年前我對她就已經徹底的死心瞭。」

  說著,我擡起我殘缺的右手,在她面前晃動瞭幾下。

  唐明明身體明顯的顫抖瞭一下,一下子抓著我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哽咽著說:「海濤,對不起,我不是想懷疑你,我就是擔心你又心軟,又同情她,可憐她,又被她蒙騙瞭,你為她受到瞭那麼大的傷害,我真的不希望看到你又一次犯糊塗。」

  我用力的把她攬在懷裡,她就勢把頭貼在我的胸口嗚咽起來。

  我的鼻子也酸酸的,輕聲說:「不會瞭,楊雋曾經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但現在已經不是瞭,她拿走瞭我這裡屬於她的一切,是一切!現在我的生命裡隻有一個女人,就是你唐明明!她不可能再有任何位置瞭。」

  「你發誓你沒騙我!」她小心地仰頭看著我的眼睛說。

  我舉起右手,一字一句的說:「我李海濤發誓,我的心中今生今世就隻有唐明明一個女人的位置,絕對不會再有其他女人!」

  她看著我,抹瞭把臉上的淚痕,撅著嘴說:「就這些?不光心裡不能想她,更不能和她有身體接觸,拉手超過5秒都不行!」

  我笑著用濕紙巾幫她擦臉上的淚痕,一邊說:「不會的,你放心吧。」

  「唉……」她長長的嘆口氣,糾結著說道:「算瞭,我又不可能整天24小時地守在你身邊,反正就是一個星期,你把她的事處理好瞭,趕緊回來吧,我不和你鬧瞭,你也別多想,我就是心裡不痛快,找你發個邪乎火,海濤你趕緊去醫院吧,左健和肖麗娜的他們孩子小,你過去和他們換著搭把手。」

  唐明明,這個女人怎麼形容她呢?通情達理的時候,真是個明事理懂人情的賢惠妻子,作起來,也真是讓人頭大到要爆炸的感覺,兩面性恐怕很多人都有,隻是她在這兩面之間轉換的有些太突然。

  趁著她又轉換成通情達理型,我趕緊安撫好她,急匆匆一個人跑回醫院。

  左健兩口子帶著小悔已經走瞭,唐明明下午的時候幫楊雋調到瞭一個單人病房,我回來時候,護士告訴我剛給她打瞭止疼針,她已經睡瞭。

  走廊裡,我在病房門口沒有進去,隔著玻璃窗看著臥在床上,安安靜靜地熟睡著的楊雋。

  她的臉色蒼白,頭發毛毛糙糙的,像是很多天沒有梳洗瞭,瘦弱的身體蜷縮在被子裡,似乎偶爾還會突然的渾身顫抖一下。

  我的鼻子酸脹,床上的女人已經不是我那個咄咄逼人的楊大美人瞭。

  她算是咎由自取,但她受到的懲罰也太過於嚴酷瞭,害她走到今天的那個罪魁禍首明天就要一命嗚呼,可是楊雋會因為那個姓刁的被處決瞭,就會結束這悲慘的命運嗎?我可以帶她去治好身體上的傷,她心裡面的傷呢?我甚至到現在連她心裡真正裝著的人是誰我都不清楚,是我嗎?我不肯定,甚至我懷疑她根本就是從來沒有在心裡給我保留過什麼位置,就算有,也不過是一份若有若無的歸屬感吧。但是對那個我從來沒見過,也在她出事之前一直對我刻意隱瞞著的那個吳念秋,在楊雋心裡,恐怕那份地位至今也是無人能夠替代吧。

  心裡酸溜溜的,有一種說不出的挫敗感,我和她從認識到結婚幾年瞭,我居然還不確定自己在她的心裡有沒有過位置。

  刁金龍害她那麼慘,她至少還會為他流淚和心痛,對我呢?在那個徹骨冰寒的夜裡,在那個形同地獄般的火車車廂裡,她就那麼毅然決然地選擇瞭離開我,就那麼輕易的選擇瞭跟著別的男人而放棄我,我李海濤輸的一塌糊塗,沒有一絲顏面。

  呼……

  我大口地喘著粗氣,心裡像壓著萬噸重的巨石,隔著玻璃看著蜷縮在病床上的楊雋,憤恨,哀怨,夾雜著更多的心痛。

  時間會湮滅一切嗎?

  那個姓刁的畜生明天就要墜入地獄,但這就足以讓楊雋的生活回到正軌上面來嗎?也許吧,不過我更多的擔心是,楊雋這輩子,恐怕已經被摧毀瞭。

  可是,這些事還和我李海濤有什麼關系嗎?對楊雋,你李海濤不是早就已經徹底死心瞭嗎?你不是已經放棄瞭她和唐明明名正言順的走到瞭一起嗎?這時候還在這裡裝什麼逼?就算我心裡還有她,就算我或多或少地還在愛著她,她現在這個鬼樣子,我還會像以前那樣對她心無旁怠嗎?

  楊雋在睡夢中似乎也不是很平靜,臉上的表情時而驚慌時而悲傷,忽然她有個準備翻身的動作,不過她的肩隻是晃動瞭幾下,明顯有些無力,並沒有翻動起身體,不過表情隨之變得猙獰和痛苦起來。

  我急忙推門進到病房裡,把手臂墊在她的頭頸下,稍稍用力幫她側瞭側身體,幫她再次整理好被子,卻發現她已經醒瞭。

  「是不是又開始痛瞭?我去叫護士吧。」我問她。

  她用力的搖頭,但額頭上能註意到已經開始滲出一片水色。

  「海濤,幾點瞭?」她虛弱的問。

  我看看手機,告訴她:「快12點瞭。」

  她有些疑惑的看瞭看我,又費力地扭頭朝窗子方向看瞭一眼,像是和我說話,不過更像是自言自語地小聲說:「半夜呀……我以為是中午,也不知道他是上午還是下午……」

  我突然明白她惦念時間的緣由瞭。

  我心裡又開始泛起酸意瞭。

  她都這個樣子瞭,我就在她的面前,她居然毫不掩飾對那個畜生的擔心。

  我鬱悶地苦笑,說:「你還在惦念刁老三?」

  她沒說話,隻是楞楞地盯著我看,眼睛裡迅速地積累起一團晶瑩。

  「海濤……他是個惡魔,但是他很快就要遭到報應瞭,我們真的不要再去對他耿耿於懷瞭吧,我知道,你留在這裡,就是擔心我想不開,擔心我做什麼不好的事,其實我早就想明白瞭,我有今天,其實都是我自己咎由自取的,如果沒有小悔和你,我恐怕早就給自己一個瞭斷瞭,但是我現在不能死,我要好好活下去,為瞭小悔,也為瞭你,我想好好活下去,相信我,海濤。」她哽咽著,語氣堅定的對我說。

  這幾天來,這是楊雋向我說出的最讓我心安的話,我用力地朝她點頭。

  楊雋含著淚,動瞭動嘴角,很勉強的笑瞭一下,接著說:「下輩子……下輩子還讓我遇到你吧,我一定會和你好好的過日子。」

  我的鼻子酸堵瞭,不過我硬挺著沒讓眼淚湧出眼眶,這種話,現在說出來,除瞭讓人心酸,還能有什麼意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