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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2章 兒女親傢

  他們跟牧場主或地主之間是一種自古以來自然形成的相互依存關系,彼此可以自由雙向選擇,不存在農奴和奴隸主之間那種固定的從屬關系。

  隻要不是在鄉下購置田地的達官貴人或羅剎旗兵組織各傢族這些由關外遷來的外來戶,大多數牧場主和地主本身就是由部分農牧民經過幾代人的辛勤勞動和勤儉節約積攢起足夠多的田產之後形成的一個特殊群體,或者該說是農牧民這個龐大群體之中的精英。

  這些有產者出於對勞動力的爭奪,大多都會善待農牧民,地租的高低是由這兩大階層之間相互達成妥協的結果,並非因為地主善良,而是須得雙方自願、導致地主的貪欲受到制約,無論多麼貪婪的地主收取田租也不會太過分,否則他根本雇不到人幹活。

  農牧民有選擇不受雇於某傢地主另行擇業的自由,這兩個社會階層可以相對自由地進行協商和妥協,決定瞭二者之間不會出現不可調和的尖銳矛盾,除非有陰謀傢別有用心地煽動起這兩大階層之間的仇恨。從大的方面來看,目前沒有官方背景的地主和廣大農牧民都是處於千禧朝社會金字塔底端的草根階層,處於塔頂的是如狼似虎的官府。

  官府的絕對權威排除瞭協商和妥協的可能性,民間給官府上繳的各種賦稅名目越來越繁多,最終都會轉嫁到廣大百姓頭上。除瞭爆發大規模農民起義、幾乎沒有任何力量能制約皇室和官府永無止境的貪欲,導致千禧朝這兩大社會階層之間的矛盾和對立越來越尖銳、已到無法調和的境地。

  在這種情況下,民間各階層對官府的忍耐和仇視漸漸逼近極限,雖然悠久的農耕歷史和錯誤觀念的灌輸把中原百姓變成瞭溫柔的兔子,但兔子急瞭也會咬人,一旦兔子都會咬人的時候,還想維持這個社會的穩定恐怕就隻能是一廂情願瞭。

  可惜千禧帝就沉浸於這樣的一廂情願之中、得過且過,始終不願按照長女的建議及早大力革新治國之道、設法調和皇室內部和這兩大社會主要階層之間的尖銳矛盾。

  於是戰天鷹登高振臂一呼、民間各階層從者如雲乃是必然的結果,投奔起義大軍的人員構成復雜,其中不乏被官府欺壓破產的地主和城鎮手工業者,他們對官府的仇恨比農民更大,試想一下,幾代人辛辛苦苦、省吃儉用積累下來的產業卻被好逸惡勞的官府輕而易舉、合理合法地拿走,誰能想得通?

  其實千禧帝很明白,這種不公平不合理的現象必然會造成這種惡果,也是由他一手造成的,他生前一直不願克制自己的貪欲是因為他跟歷朝歷代年老後逐漸昏庸的皇帝一樣、過於迷信握在他手中的帝國武裝力量,這也是他絕不讓內閣大臣染指軍隊指揮權的主要原因。

  但他忽視瞭一點,民心。歷史上農民或地方武裝用鐮刀鋤頭和簡陋的標槍多次掀翻一個曾經無比強大的皇朝,時而崛起、人數不多的塞外強族屢屢入主人多地廣的中原,這些看似很荒謬的結果一再證明,隻有軍民一心的軍隊才有戰鬥力!

  但羅剎門跟戰天鷹大軍之間的關系不同,是同屬於民間的農民軍和地主武裝這兩大勢力之間的對抗,都是民間草根階層,彼此不存在跟官府之間那種根深蒂固、不可調和的矛盾和仇恨,隻是為瞭保障各自的切身利益而戰。戰天鷹大軍是為瞭吃飽肚子而四處掠奪糧食,羅剎門組織起來的這些鄉勇武裝則是為瞭保護自己的勞動果實而戰。

  沖突雙方就好比盜賊跟屋主之間的關系,盜賊能偷搶則偷搶,若遇到警惕的強悍屋主無法得逞,他們大不瞭拍拍屁股走人,最多惱羞成怒之下出手傷人後逃之夭夭;而屋主抓住盜賊之後,通常也就是鄰居們趕來痛打盜賊一頓瞭事。雙方沒有置對方於死地的敵意和動機,沖突都不太激烈,更不會演變成慘烈大戰。

  這一點,跟戰天鷹大軍反抗朝廷暴政那種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情況有著本質區別。種種因素決定瞭雙方都不會傾力一搏,這一系列沖突往往都是雷聲大雨點小、最終草草收場,大傢都是為瞭混口飯吃,何必鬥氣、非要分個高低勝負不可?所以在羅剎門跟戰天鷹大軍發生沖突的這些地區,始終處於戰天鷹稍占上風、但基本保持平衡的局面。

  趙鳳吟指揮脫胎於宣遼軍的天門與羅剎門分庭抗禮多年,對江湖各派勢力之間錯綜復雜的關系瞭如指掌,遠遠強於當初的父皇和眼下的皇弟,她很明白,若不合理利用羅剎門這股勢力、它依然存在,即便朝廷傾盡全力加以剿滅,也會有其他諸如戰天鷹之流的江湖草莽來填補其留下的空白,情況反而更糟糕。

  她也清楚造成目前這種糟糕亂局的根源何在、卻無權也無力去加以徹底根除,所以她隻能審時度勢地做出正確判斷、力所能及地根據具體情況選擇一個最佳行動方案,並提出自己的建議供皇弟決策。隨之在羅剎門和戰天鷹大軍之間發生的一系列大大小小的沖突以及由此造成的結果證明,她的決斷在當前局勢下是完全正確的,當然,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一轉眼便到瞭神歷1018年年底,臨近農歷春節。許多事情都是這樣,人倒黴的時候喝水都塞牙,可一旦轉運之後那些倒黴事兒統統都沒瞭。眼見戰天鷹叛軍對千禧朝咄咄逼人的攻勢減弱,沙爾溫覺得再跟宣遼軍惡鬥下去也沒多少賺頭,本著女真領袖無利不起早的傳統思維,遂下令尚明停止對湯州堡的進攻,率軍退回渾河領地。

  趙鳳吟感覺輕松許多,每天坐在鳳吟宮疏影香榭中一邊賞梅品茗,一邊聽魂兒匯報羅剎門跟叛軍之間在河套地區和山西發生的一系列不大不小的沖突情況,起初她還聽得津津有味,不斷臆想著那個老對頭每天收到這樣一大堆報告和請示、恨得牙癢癢又不好放手一搏的尷尬處境,很有點為自己成功地把煩惱轉嫁到情敵頭上而沾沾自喜。

  可她漸漸就覺得很無聊瞭,而且有點小煩惱,主要是為肚子裡的孩子,事到如今,有關她的名分問題無月仍沒有明確說法。另外還很鬱悶,緹兒已在高皇後的坤寧宮中呆瞭很長時間沒回,她到底是誰的女兒?

  所以今天上午魂兒又在匯報羅剎門跟叛軍之間那些亂七八糟的小沖突時,趙鳳吟一直顯得神思不屬,既未習慣性地提問也沒心思跟若文瞎扯,尚未等魂兒說完她便黛眉微蹙,打斷道:“你馬上給緹兒發一封飛鴿傳書,催她回鳳吟宮,都快過節瞭,她還不回來跟娘團聚,老呆在舅母那邊兒,到底是啥意思!”

  另外還有一封是發給無月的,不過由她親自提筆書寫,因為內容需要保密。

  作為她多年來的心腹,朱若文很能看出她那點兒心思,瞅著魂兒離去的背影笑道:“娘娘,這次我也跟著去一趟泰山玉皇頂吧?還有我那二妹,已有好長時間沒見到無月瞭,實在思念得緊,已求過我好多次。”

  前些天她剛回過一趟紫山,主要是為周巖前來迎娶蝶兒之事。從此她跟羅剎女王和神州首富周氏龍成瞭兒女親傢,二人都到場出席瞭在地門總壇舉行的隆重婚禮,兩位親傢雖已不再是夫妻,倒也聊得頗為投機,不過全是生意經。周傢大小姐跟著母親也一並乘雕來瞭,在婚禮上把弟弟吼得跟孫子似的,已回到娘傢省親的二小姐因兒子太小、不能乘雕才沒到場。

  當然無月也沒來,令她和二妹如霜很失望,嫣娘母女倒無所謂,年初回到米脂柳傢堡跟他團聚瞭長達半年之久。不過她也很理解無月的苦衷,趕走昔日的乾爹又將娶乾娘母女為妻,還弄得乾娘為他未婚生女,他怎麼好意思前來跟人傢碰面?

  對於她來說從此愛女跟四妹、她往後也會跟親傢母共侍一夫,總覺得很別扭。所以她最初很反對這樁婚事,當然並非巖兒人品不好,可蝶兒一意堅持她也沒招。四妹作為巖兒的原配也來瞭,跟蝶兒倒是一向都相處得很好,而且也表示往後跟蝶兒不分大小、都是巖兒的正室夫人……

  趙鳳吟甩瞭她一眼,“每次去瞭就相聚那麼幾天,連本座都不夠吃,若你們姊妹倆這對老騷貨去瞭,非把無月吸得爬不起床來不可,打算讓本座巴巴地爬上玉皇頂去喝西北風啊?”她跟若文私下玩笑慣瞭,說話一向都是如此粗俗下流和沒心沒肺,不復平時那等端莊淡雅的言談舉止,跟她神州第一淑女的身份殊不相稱。

  “娘娘就行行好吧,您和緹兒隔三差五總還能跟他相聚十天半月,可我老人傢都記不清已有多長時間沒見過這個小乖乖瞭……”

  趙鳳吟瞅瞅她那副饞涎欲滴、眼巴巴的可憐樣兒,忍不住噗哧一笑:“好吧,瞧你這副饞樣兒,我實在很為小乖乖的身體健康擔憂。不過你也別高興得過早,已臨近春節,無月還不一定有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