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龍山鎮,晶麗萊已得到夫人通過黑鷹堂各堂口轉來的回復,主要內容有二,首先,長孫寒所述巖兒幼時身上的胎記等主要特征完全正確,指示她見著那位少年後,對照這些特征仔細驗身,以確認其身份的真實性;其次,若確認那少年真是巖兒,她必須無條件服從他的安排,不得違拗。後面還有些不太重要的指示。
光是看看手中這份長長的回函,她便知夫人此刻有多麼激動,對此事有多麼重視!通常而言,夫人的手令總是言簡意賅卻擲地有聲,何曾如此婆婆媽媽過?這也難怪,任何一位母親得知失散多年的兒子忽然出現,誰還能坐得住?尤其是夫人這種母性奇重的母親,還是她的獨子!
唯獨讓她為難的,是有幾處關鍵體征是在隱私部位,可那也沒辦法,夫人的命令她總會不折不扣地執行,幹凈徹底,絕不留尾巴!
晶麗萊帶人趕到城西泰昌客棧時,夜已深,她直接來到長孫寒上房門外敲門。
此時周巖在師父懷裡睡著不到一個時辰,長孫寒也未曾把他看夠,卻也隻好整理一下衣裙,隨手解開他被封的天宗穴,打開房門後,她已經明白,從此刻起,巖兒大概就不屬於她瞭。
黑鷹堂其他人她或許不認識,堂主晶麗萊卻是認得的,打過好幾次交道,彼此留下並不美好的回憶。此刻仇敵相見倒也並未分外眼紅,更未大動幹戈,而是握手言和,理由就是榻上這位剛被解開穴道、正竭力活動著四肢的美少年。
他睡眼惺忪地直揉眼睛,剛才好容易才痛苦萬分地睡著,和母親相逢的美好夢境又被打斷,且睡眠不足,心中既煩躁又鬱悶,忍不住大發牢騷,對晶麗萊這位不速之客自然不會有好臉色。
待得聽師父介紹,她便是羅剎門中的大人物、黑鷹堂堂主之後,立馬改顏相向,上前拉住晶麗萊的手問長問短,打聽跟母親有關之事。
由於尚未驗身,眼前少年的身份尚未最終確認,晶麗萊豈敢輕易泄露夫人之秘?隻好隨口敷衍幾句,順便細細打量一番這位熱情得有些過火的少爺,姑且稱為少爺吧?但見他劍眉星目、英俊不凡,身材高大健美,容貌身材酷似夫人,與大小姐也是差相仿佛,心中已信瞭五六分,剩下的四五分隻有待驗身後才能確定。
長孫寒在二人身邊冷眼旁觀,原本上翹的唇角迅速變成向下彎,因周巖而消除的敵意又因為他眼中那抹異彩重新挑起,也不禁細細打量這位從前的對手,或許將來仍會是,把心中最為惦記的那件事對晶麗萊說瞭一遍。
晶麗萊面露難色,斷然拒絕:“肯定不行!眼下可是非常時期,我若讓你跟著一起回去,有多少顆腦袋都不夠夫人砍的!”
長孫寒眼中恨意更濃,對愛徒被她帶走更加不放心,然而依然強壓胸中熊熊怒火,說道:“無論如何我還是希望你向羅剎女王匯報一下,就說我的愛徒身為少主,我絕不會對羅剎門不利!”
晶麗萊堅決搖頭:“無此必要,夫人絕不會同意。”
長孫寒大怒,忍不住就待出言不遜,可想想往後還指望她在羅剎女王跟前替自己美言幾句,趕緊默念,罵人之前先忍耐片刻再說,實在有必要時再罵不遲!她的胸膛急劇起伏不已,看似憋得很辛苦!
晶麗萊卻懶得理她那付咬牙切齒的模樣,轉頭對周巖說道:“城中繡衣閣高手不少,不宜久留,咱們這就出發吧?”
他點點頭,竭力想把雙手從師父顫抖的纖纖柔荑中抽出,卻未能如願。
長孫寒終於稍稍冷靜些,把他拉到屋角,珠淚盈眶、很是傷感地道:“巖兒,臨走前,你就不想對我多說幾句話麼?好舍不得你走……”
周巖低聲說道:“您別這樣,今後又不是不見面瞭。”
長孫寒幽幽地道:“天知道會等到哪年哪月去瞭,你走後院子裡空蕩蕩的,你知道我不喜歡用丫鬟,從此一個人好孤單啊,想想都難過。若非長上有令,我真不願把你送回羅剎門你娘那兒。剛才你睡著時,我一直在看著你,想起以前的好多事,感覺時間過得好快啊,當年三姊把你抱來時才剛斷奶,抱在懷裡腰都是軟的,就像個小小肉團,可轉眼間,你都比我高出快半頭瞭……”
周巖勸道:“其實您大姊雖然不常來紫山,可二姊和我養母一直都在啊,練功之餘您可以找她倆聊天解悶的,瞧您那三位姊姊待在一起有說有笑的多親密,總感覺您和她們生疏些,你們本是閨蜜,何必呢?別成天窩在傢裡,把自己弄得像個春閨怨婦似的。”
長孫寒:“可我就想待在傢裡陪你嘛,你走之後,我可真就成瞭一個春閨怨婦瞭,成天倚門望……無論如何,讓我陪你走一程,大不瞭中途我自行離去,總可以吧?”
周巖搖搖頭:“瞧晶堂主的態度,恐怕很難辦……”
長孫寒扭腰不依道:“你好歹是她的少門主,咋這樣懦弱啊?剛才我求她時一點兒也不知幫我說話,眼下這點小小的要求你竟也做不到麼?其實你大可擺出少主的威風對她發號施令,即便強行要我跟著一起去,我想你娘也不會把你咋樣!”
周巖皺眉道:“您說得容易,我身份尚未確認,誰會認我這包藥?”
從內心來說,他這話隻是借口,他性格強悍倔強,豈是願意任人擺佈之人,何況在母親的屬下面前?其實跟隨師父多年,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他跟師父感情深厚,離開久瞭也會很想念她,就像在銷魂洞府中跟著養母的那些日子。
可近兩年他壓根兒就未曾離開過師父,每天都要聽她的嘮叨難免會生厭,每次她靠近自己汗毛都會豎起來,好難受!且成天被盯得死緊,即便就在本門出去找小奇和俊兒等兄弟玩耍她也反對,更別提喝酒出遊瞭,害得他隻好每天早起偷偷溜出傢門。本門幾個要好的兄弟都有獨自外出闖蕩江湖的經歷,每次回來都把自己的冒險經歷說得有聲有色,唯獨自己沒有,隻能傻傻地當聽眾……
所以眼下他巴不得遠離師父,免得她成天就知道黏著自己,去那兒都要跟著,惹別人笑話不說,自己也感覺不自在,想想她幾乎每天半夜都要幽靈般竄進自己的屋裡便不寒而栗,自己把門窗關得再死也沒用,她總有辦法悄無聲息地打開,想想她趁自己睡著甚至可能亂摸自己的臉,更是難受之極!眼下有機會擺脫,豈會自尋煩惱巴巴地讓她跟著?
長孫寒瞪眼道:“都沒見你試過,怎知她一定不賣你的帳?這分明是托詞!就想擺脫我好與她勾搭成奸,是不是?”
周巖大皺其眉:“註意素質,這可不像您說的話?”
長孫寒耍橫道:“我隻是在捍衛自己的權利,不讓別人把我的東西搶走!說臟話算啥,惹毛瞭我,殺人都敢!”
周巖轉頭看看晶麗萊,低聲勸道:“什麼你的我的?師父就該占著徒兒不放麼?俗話說距離產生美,咱倆成天在一起大眼瞪小眼,既無聊又別扭,還成天拌嘴,經過一段時間的分離,反倒能增進師徒情誼,不信這次您就試試看?”
長孫寒:“跟你在一起我才沒這種不良感覺。從前你在銷魂洞府的那些日子我又不是沒試過,一點兒都不習慣,成天想你想得茶飯不思,做夢都夢見你回到我身邊,還用得著再試麼?打你小時開始,咱倆相依為命多年,眼下你長大瞭,為何反而不能像從前那樣跟在我身邊呢?”
他耐心解釋:“正因為我已長大,身為男兒漢當胸懷天下、遊歷江湖,努力闖出屬於自己的一片藍天。”
長孫寒:“我知道你有你的廣闊藍天,可我隻關心院子裡那個小小天地,那裡面有你有我,園子裡花草繁茂、貓兒成群,每天早上在靜室中練功,晚飯後到花園裡手拉手散步,對我來說就已足夠……”
周巖:“可您要認清現實,那隻是生活中的一個階段,每個人都要不斷面對新的生活,不能老沉湎於過去的日子……”
長孫寒打斷他道:“不需要你來教我,這些大道理我都懂,知道你終究要出師,要離開師父去獨闖江湖,去體驗自己的人生,可是每每臨到你要走,我就是忍不住,就是做不到,就是想跟你在一起、永遠永遠不分開!”
周巖:“理智點,永遠到底有多遠?我終究要娶妻生子啊,怎可能一直陪在您身邊?”
長孫寒嘴巴嘟起老高:“你娶妻生子又咋啦?我也可以做你的妻子,為你生兒育女啊!你若另娶一位女子,二人長期相處過日子哪有你想得那麼簡單?二人相互適應對方的生活習慣需要一個很漫長的過程,何必放著眼前一個瞭解你、關心你和體貼你的大美人不要,非要舍近求遠,還那麼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