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比傷感地哽咽道:“哈日娜,你是天下最最善良的好姑娘!我發過誓,要保護你,今後要陪你一起平安喜樂地生活,讓你過得無憂無慮、幸福快樂……可是,我可能做不到瞭……嗚嗚嗚~對不起!”
因為二人的頭已頂上穹頂,整個洞室很快就要被水灌滿,然後再灌滿他和哈日娜的肚子和肺,把二人活活嗆死!
“無月,你做到瞭,我倆再也不會分開瞭,不是麼?我隻求你這個,我們很快就可以見到我娘瞭,從此三人在一起,永遠永遠!”哈日娜的四肢如八爪魚一般,將他抱得死緊,比當初影兒在鳳吟湖中驚恐萬狀之時抱得更緊!
二人將頭高高仰起,口鼻卻再無躲藏之處,他深深地吻住瞭她,無情的河水已將二人整個淹沒!
至少,他不能眼看著她先行死去,他在為她渡氣。多情的姑娘不管不顧,伸出舌尖和他纏綿,死後不知是何情形,她要好好享受這最後一刻的,深情感覺,一直傳遞到,下一世……
死亡前的那一刻,感覺中如此漫長,他但願早些失去知覺,不想體驗臨死前那種垂死掙紮,至少比哈日娜早些,便竭力將肺內僅存的餘氣全擠出給她……
他胸腔裡的空氣已耗盡,神智漸漸模糊,小雨、慕容紫煙、北風、靈緹、大姊、麗兒和雲夢等人的音容笑貌一一浮現在眼前,還有他尚未完成的事業……
模糊中,隱約聽見又是一陣“嘎嘎”機括聲響起!
他極力睜開雙眼,低頭向水中響聲傳來處看去,但見整幅壁畫已向左側移開,露出一個碩大門戶!
如此高的水位有瞭渲泄的出口,頓時奔湧而出,裡面墓室中的水隨之繼續湧進,一股強大的水流帶著二人沖出暗門,在黑暗中以極快的速度向前猛沖!
他但覺身子在洞壁上撞來撞去,在飽受折磨之後,他終於昏迷過去,哈日娜更是早就不省人事……
有人說,女人忍受苦難的能力天生強於男子。哈日娜也首先清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濕漉漉的洞壁上,四周漆黑一片。
她下意識地想起:“無月!?”
還好,由於抱得夠牢,無月還在她身下,整個身子浸在仍不斷流動的水中。她竭力想把他拖出水來,可洞壁濕滑無比,無法如願,隻好將他的頭臉托出水面。
冰冷的嘴唇趕緊探向他的口鼻,似乎感覺不到呼吸,且渾身冰涼!
她心裡一緊,用盡所有的心力為他渡氣,希望助他恢復呼吸。
她絕不能任他就這樣走瞭!
那是怎樣的一個人啊?雖然相識還不到十天,卻似已在她心上劃下深深的痕跡,通常需要多少年的積累,才能留下如此刻骨銘心的印跡!
他還是沒有任何反應,依然感覺不到呼吸,身子更冷。
“嗚嗚嗚~嗚嗚……”熱淚奪眶而出,串串晶瑩淚珠滑向急劇翕張著的鼻翼,滾向彎彎向下的嘴角,流進他的嘴裡,巨大的悲傷,她的唇角忍不住抽搐起來,繃得緊緊……
苦澀的眼淚,似乎正由她心上那道裂痕,緩緩流進另一顆心靈。
癡情的靈魂,終於拉回瞭相依相偎的另一半!
原本已拋棄肉身、漂浮於虛無空際的元神似乎也難舍人間真情,緩緩回歸本位。
無月終於有瞭一點點意識,隨之也有瞭一點點呼吸。
哈日娜欣喜若狂,愈發拼盡全力為他渡氣,見他長長的睫毛顫動幾下,終於緩緩睜開雙眼!
她心中的喜悅難以形容!“無月,你終於醒瞭!可嚇死我啦!嗚嗚嗚……”一時哭得梨花帶雨。
“我發過的誓,就一定要做到,絕不會輕易放棄的……”無月弱弱地道,隨即“哇哇”大口大口地吐水,好半晌方止。
哈日娜這才松瞭口氣,頓感渾身劇痛欲裂,低頭看看肚兒,也漲得跟臨產孕婦一般,鼓得跟皮球般大的胃猛地抽搐起來,低頭“哇哇”地大吐特吐一番。
足足又躺瞭近半個時辰,但覺身上又有瞭些力氣,二人掙紮著摸黑向前慢慢地爬,沒多久無月但覺頭已碰壁,心中一緊,難道竟是條死洞?然而若真這樣,這些水又流向何處?
他下意識地伸手四處摸索,發覺洞壁左右兩側各有一個洞口,出路出現分叉,此刻他面臨一個抉擇,一左一右,他該選擇爬向哪邊?
哈日娜則無需為此而苦惱,隻是緊緊依偎在他身邊,即便他正緩緩爬向十八層地獄,她也去瞭。
無月選擇瞭右邊那條,一路爬爬歇歇,但覺暗道開始斜斜向上,身下泥土也漸漸變得幹燥,他精神大振,“哈日娜,看來我的選擇正確!”
他加快爬行速度,又不知爬瞭多久,他已精疲力竭,已經爬不動瞭,然後,他的頭又迎面撞上洞壁,忙伸手四下摸摸,再無任何出路,往後退一些再摸,依然如此!
他一陣緊張,莫非這是一條死路?我剛才選錯瞭麼?伸手在壁上用力一推,感覺土質相對其他地方松軟些,忙道:“哈日娜,咱倆用力一起推!”
她應聲爬上前,和無月一起用力,然而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依然未能將洞壁推開。
她想瞭想,拔出腰刀挖向洞壁,漸漸掏出一個比臉盆稍大的凹坑,挖得尺許深之後,但聽喀嚓一聲,那些深陷泥土中的石塊已將腰刀別斷。
無月已渾身無力,忙拔出彎刀遞給她,說道:“用我的這把刀試試。”
這果然是把削鐵如泥的寶刃,她右手加力一陣揮動,石塊竟應手一分為二!她一邊用力挖掘一邊奇道:“無月,你從哪兒找來如此寶刀,砍石頭竟如切奶酪一般!”
無月答道:“那是前年乾娘送給我的生日禮物,據說乃無上玄鐵所制,自然鋒利結實。你累瞭,讓我來挖。”
他又挖瞭一陣,已將凹坑挖出三尺多深,但覺手上一輕,他放下彎刀用力一推,洞壁應手垮下巴掌大一塊!
二人合力推開洞口,眼前隱隱現出藤蔓陰影,撥開厚重的藤蔓爬出洞口,滾到下面仰躺在草地上,一陣劫後餘生的狂喜湧上心頭!
天際濃黑如墨,月隱星稀,正是黎明前那段最黑暗的時刻,然而對二人而言,不啻於被一片光明所擁抱。
回頭看看,原來洞口隱藏在一處齊人高的荊棘和雜草叢生的陡坡之上。
哈日娜又四下打量一陣,喜滋滋地道:“我以前放牧來過這地方,這兒離那個天坑隻有兩三裡路,再往北十餘裡地就是插漢部的領地瞭。”
休息一陣之後,她起身在草坡上四處搜尋,不時用彎刀在地上東戳戳、西捅捅。無月奇道:“幹嘛不好好休息一下,你找什麼呢?”
她目光左右梭巡,隨口答道:“我找找看,能否在附近捉到黃鼠,好烤熟瞭充饑。”
無月想起那夜在大姊床下湧出的無數大老鼠,不禁毛骨悚然,記得當時還開玩笑地問大姊,菜裡不會有老鼠肉吧?大姊當時回答,眼下沒有,可將來就說不準瞭,那要看你表現如何。
肚子一陣咕咕亂叫,他費力地咽下一口唾沫,看來大姊還真說對瞭,無論多麼不情願,看來今夜也非得啃老鼠肉不可瞭,我可不想嘗試活活餓死的滋味,但願哈日娜能捉到一兩隻!
這個季節黃鼠正在深深的洞穴中冬眠,很不好找,但隻要有經驗,一旦找到也很好抓。
哈日娜對付這類小動物的經驗沒得說,平時出來放牧幹糧吃完後經常捉黃鼠充饑,加上有無月那把寶刀在手,更是如虎添翼,兩刻多鐘之後已設法捉住幾隻,又肥又大,她擰住牠們的尾巴回到無月身邊,黃鼠們冬眠中被驚醒,一陣活蹦亂跳。
無月好奇地打量一陣,但覺黃鼠圓滾滾的,比野兔也小不瞭多少,看起來遠沒有大姊那些大老鼠那麼惡心,頓時大大松瞭一口氣。
哈日娜熟練地把黃鼠剝皮剖腹,掏出內臟後,附近找不到水也沒法洗,架在火堆上烤熟,然後坐下與無月分食。
他一陣狼吞虎咽,但覺滋味之美無以倫比!手中的很快吃完,哈日娜又遞給他一隻……
吃飽之後他大大地打個飽嗝,身上終於又有瞭些力氣,他看看火堆邊剩下的那隻烤黃鼠,又看看哈日娜,一付難以啟齒地模樣。
她知道無月終是不放心山谷中的情兒,掙紮著起身道:“你不用擔心,我這就回山谷中找她去。”
無月緊瞭緊她的手,一切盡在不言中。
等待的時刻分外難熬,在地窟中雖不知時日之過,但從他已餓得如此程度來看,日子應該不短瞭,也不知情兒被抓住沒有?是否還在原處?一定也餓得發慌瞭吧?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哈日娜那條蹣跚的身影終於出現瞭,遠遠地就能聽見她的粗喘聲,顯然走得異常艱難。他忙竭力瞪大眼睛看去,黑暗中似乎有條小小的身影跟在她身後,漸行漸近。
他驚喜地叫瞭一聲:“情兒,是你麼?”
那條嬌小身影猛地竄瞭過來,依偎在他身邊哭道:“公子,你沒事麼?真是太好啦!嗚嗚嗚……”
灰蒙蒙的天光下,果然是她!隻是衣衫襤褸,渾身又搞得臟兮兮的,就跟爛泥堆裡爬出來的一般,若是不聽她的聲音,無月幾乎已認不出她來,看來做慣瞭乞兒,總是不太愛幹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