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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寸步難行

  晚上她到無月那間洞室中早早地睡瞭,睡前雙掌合十,默默祈禱無月托夢給她。她一向躺下便能睡著,或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果真就見到他瞭!

  她激動得難以自己,飛一般向前撲去,可跑得怎麼這麼慢啊?前面無月騎在一匹馬上,似遇上什麼危險,拼命吶喊著向她求救,飛鷹~?她的心被撕得片片碎裂,心急如焚之下雙腳亂蹬,竟飛瞭起來,掠過一叢叢樹梢,飄啊飄地向前飛去,卻始終無法拉近和他的距離,急得直叫:“無月別跑那麼快!有壞人追你麼?等等大姊啊,有大姊在,壞人不敢欺負你的!”

  她猛地嚇醒過來,捂胸愣神半晌,渾身冷汗直冒,心兒砰砰直跳!隱隱記得,那是一片大草原。草原?哪個草原?無月咋會跑草原上去瞭?飛鷹~又是個什麼東西?難道是飛鷹門?記得母親說過,飛鷹門殺手曾找上北風……

  一連串疑問,百思不得其解,但無論如何,直覺告訴她,無月處境不妙!她有種想殺盡壞人的沖動,她該到哪兒去找飛鷹門這幫混蛋?

  她該怎麼辦?情急之下捂頭便睡,希望能接著做夢,夢見那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然而一覺睡到大天亮,再連個影子都沒夢到……

  大約就在無月出關一個多時辰之後,某地一座深宅大院上空,一隻遊隼正由高空盤旋直墜,隻見一抹灰影在空中劃出一道螺旋形曲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一隻白鴿。抓住白鴿之後,遊隼降落在宅院一座跨院中的小樓屋簷之上,開始撕扯啄食白鴿,尖喙利爪之下頓時一片血肉模糊!遊隼不時用帶鉤尖喙扯下大塊骨肉,高高抬頭聳動著囫圇吞下。

  跨院回廊之上,一位年約五旬、身穿正三品朝服的虯髯老人正靜靜地看著屋脊之上的遊隼啄食,身旁一位繡衣中年人正恭聲向他匯報:“大人,有眼線用飛鴿傳書發來密函,說是在喜峰口外的進軍山附近,有牧民發現一個形貌和畫像上蕭無月非常相似的少年,正騎馬向東北方喀喇沁草原而去……”

  虯髯老人倏地轉過頭來,神態威猛,正是繡衣閣統領鄭天恩!隻聽他沉聲說道:“那位牧民說得是否肯定?”

  繡衣中年人遲疑一下,答道:“密報上沒說,不過看言辭,不算太確定。”

  鄭天恩向下猛地一揮手:“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馬上用飛鴿傳書通知李副統領,星夜帶人出關追捕,能抓活的最好!”

  “是!”繡衣中年人躬身諾諾而退。

  喀喇沁草原,龍山。日出東方,初春陽光普照,一望無際的枯黃大草原露出淡淡一抹綠色。

  無月被一陣說話聲吵醒,睜眼一看,氈房內已空無一人,心中一陣難為情,自己一向晚睡晚起慣瞭,在傢還無所謂,在別人傢做客就有些失禮瞭。

  他忙爬起身來走出氈房,情兒守在門外,草原上很缺水,不知她從哪兒弄來一小盆,侍候他洗臉擦手。被這麼小一個孩子侍候真是難為情,可她堅持如此,他也沒招。

  說話聲來自數丈之外那輛勒勒車旁邊,拉車的白馬打著響鼻,口鼻間噴出一團團白氣,不時地撲騰一下長長的尾巴,顯然剛幹完重活,尚未從車轅上卸下。

  哈日娜一身黃色節日盛裝,打扮和昨天黃昏時迥然不同,看起來精神許多,正從車上往下卸木材,並在地上堆成垛,這些帶有樹皮的樺樹樹幹約碗口粗細、丈餘長,斷口白生生地流淌著樹汁,應該才砍下不超過兩天。地上橫躺著十餘根,再後面的她就往上面放,已碼得齊腰一般高,也不知是準備劈成柴火,還是用來修建圍欄?

  一位高大健壯的盛裝白袍青年懶洋洋地斜靠在車轅上,看裝束也該是朵顏牧民,正將一根根原木從車上拖下來,幫著她抬上木堆碼放整齊,並不時地和她閑聊幾句,說話嗓門兒挺大,但二人說的都是朵顏部土語,無月一句都聽不懂。

  他心想無功不受祿,承蒙主人殷勤招待,自己也該幫忙幹點活兒才對,便忙上前一起卸貨。情兒也跟過來想幫忙,他回頭叱道:“這活兒不是小孩子能幹的,快閃開,當心砸到你!”

  情兒依言退到一邊,很不情願地看著他獨自幹重活。

  健壯青年咧開大嘴,沖他和情兒友好地笑笑,對哈日娜說道:“這兩位很是眼生,是外地來的親戚還是客人?”

  哈日娜回頭看看無月,回瞭青年一句,“他名叫蕭無月,挺不錯的一個少年,那個小孩叫情兒,昨晚一起到我傢投宿。”

  健壯青年笑道:“這個我也看得出來。”

  哈日娜用有些生硬的漢語對無月笑道:“蕭,這位是卡薩大叔的兒子拜伊魯爾,挺厲害的,他可是去年部落那達慕大會上的跤王哩!”

  卡薩大叔是誰無月不知道,但聽得跤王二字,他不禁油然而生敬佩之情,忙拱拱手笑道:“拜伊……大哥好,您真是厲害,佩服!”心想異族人的名字真是又長又拗口,跟女真人差不多,他總是記不住。

  拜伊魯爾對他嘀咕瞭幾句什麼,哈日娜對無月笑道:“他也向你和情兒問好……蕭,木頭重,你身子單薄,就不用來幫忙啦,我倆能行!”

  無月但覺被人瞧不起,心生不悅,他好歹也是自幼練武出身,這點力氣還是有的,可不能被她瞧扁瞭。

  他一聲不吭地將原木一根根拉下車,拖到木堆邊,整整齊齊地碼放到上面。

  哈日娜見他面露不豫之色,倒也未再阻止他,可見他幹活笨手笨腳,木頭碼放得看似整齊,兩頭卻露出大大的縫隙,並不牢靠,顯然不是幹這等活兒的料,忙提醒道:“蕭,小心些,別垮下來砸瞭……”

  話音未落,圓木堆骨碌碌地應聲垮塌,他正舉著一根圓木打算往上放呢,躲避不及,上面幾根圓木滾下來,重重地砸在他的腳面上!

  “哎喲!”一陣劇痛傳來,他再也無法站穩,仆倒於地!

  情兒和哈日娜齊齊驚呼一聲,急忙過來幫他脫下靴子查看傷勢,哈日娜回頭對拜伊魯爾叫道:“天啊!他腳上流瞭好多血,不知傷到骨頭沒有?”

  拜伊魯爾蹲下來握住無月的右腳,輕輕扭動腳掌部位,然後又檢查左腳。

  一陣鉆心刺痛傳來,無月忍不住呻喚起來,低頭看去,右腳面被砸出兩寸多長一條口子,裡面粉紅嫩肉爆出傷口之外,鮮血正狂湧而出,整個右腳血肉模糊,左腳上也流瞭好多血!

  拜伊魯爾雙眉緊鎖,對哈日娜說道:“糟糕!他右腳骨折,左腳也傷得不輕,我得趕緊去找老吐班來為他接骨!”轉身大踏步走到拴馬樁前,解下韁繩,騎上那匹白花馬疾馳而去。

  情兒從身上扯下兩塊佈替無月的雙腳簡單包紮一下,以免出血過多,哈日娜跑到氈房後面不遠處,尋尋覓覓地摘瞭一些有點像蒲公英的草藥,跑回來蹲在他身邊,將草藥放進嘴裡嚼爛,替他敷在傷口上,再讓情兒重新包紮好,皺眉道:“蕭,這種草藥可以止血……麻煩的是你的腳骨骨折!拜伊魯爾已去找部落裡的大夫去瞭,好替你把斷骨接上。”

  無月不禁倒抽一口涼氣,“糟糕!我還急著趕路啊!這可咋辦?”

  哈日娜轉過身子,彎下腰背對無月,急道:“你這樣子怎能上路?怎麼也得養好傷再說啊!若是拖久瞭,斷骨錯位,就再也長不好啦!來,雙手攀住我的肩膀,我背你進屋。”

  情兒將他的右臂放在自己肩上,助他起身,他伏到哈日娜背上,不經意抬頭,不禁被眼前的景象嚇瞭一跳!

  一夜之間,四周草原上密密麻麻的多出許多白色帳篷,尚有不少牧民駕著勒勒車源源不斷地趕來,看似也要在此地安營紮寨,他不禁奇道:“哈日娜,這兒咋一下子來瞭這許多牧民?”

  哈日娜抬頭看瞭看,不無遺憾地道:“你傷得真是不巧,今天要舉行那達慕大會,這可是咱草原上最熱鬧的盛會,可惜你沒法參加瞭。”

  她將無月背進氈房,扶他躺好,見他一臉焦灼之色,疼得滿頭大汗,忙扯下頭巾替他擦汗,安慰道:“既然都這樣瞭,你焦急也沒用,還是安心養傷吧,別想那麼多。”

  無月咬牙苦忍,裝作若無其事地道:“這是你們很重要的節日麼?”

  哈日娜興奮地道:“是啊,那達慕就是娛樂和遊戲的意思,大會上有驚險的賽馬、激動人心的摔跤和射箭,當然我最喜歡的是入夜之後的歌舞狂歡!大會召開前,男女老少都要穿著節日盛裝,駕車或是騎馬,不顧路途遙遠地趕來參加。”

  無月聽得眉飛色舞,情兒倒是無動於衷,由哈日娜手中接過頭巾隻顧著替他擦汗。

  正說話間,拜伊魯爾已帶著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急匆匆地走進氈房。哈日娜介紹道:“我們都叫他老吐班,是我們朵顏部最有經驗的大夫。”

  吐班同樣身著民族節日盛裝,看來也是來參加大會的,此刻卻被拜伊魯爾拉來為他接骨。他難為情地笑笑,想坐起身來施禮,被老吐班按住示意他別動,讓他喝下幾大口烈酒,在他右腳上也澆上一些,給他嘴裡塞瞭一團佈,便開始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