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兒忙拱手說道:“多謝姑娘賜見!恕在下冒昧,請問姑娘如何稱呼?”
蒙面麗人輕笑一聲,說道:“你是我傢貴賓,不用這麼客氣,就叫我姑娘挺好啊!”
話音頗具穿透力,卻又不失柔和悅耳。
千兒道:“在下身為階下囚,這一點我倒是清楚得很。”
蒙面麗人似乎有些吃驚地道:“這個地方任你自由出入,你身無枷鎖,住得也並非牢籠,何來階下囚之說?”
千兒道:“不久前在下曾有一個朋友告訴過我,‘世上之事,親眼所見未必是真,親耳所聽也可能是假,要用心靈去看、用腦子去聽,才能看穿事物的本來面目。’不錯,表面看來,在下的確身無枷鎖,客居住所也堪稱奢華,可作為一個習武之人,連行走之能都被剝奪,這和囚犯有什麼區別麼?”
麗人答非所問地笑道:“蕭公子所說的朋友,大概就是指柳嫣娘吧?她為你不惜背叛組織,看來在意你得緊哩。我真的有點好奇,她年紀大公子那麼多,你倆之間怎會產生那樣的感情?”
千兒面有難色,不由得沉吟道:“這個麼……”
無論如何,柳嫣娘都是他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女人,雖然這是拜桃花散所賜,難道他能告訴麗人,這並非自己本意麼?這不是他的性格。既然做瞭,就要承擔相應的責任。
千兒正沉吟間,卻見門外又進來一位體態修長、輕盈柔美的蒙面少女。少女頭上柔細長發編作三股,一股盤於腦後形似宮髻,上面插一支閃耀奪目的金絲八寶珠釵,另點綴珠翠無數,雍容而華貴,另外兩股柔發則隨意飄散在肩前,鬢邊尚殘留著聳聳乳發,更顯肌膚嬌嫩。上身一件玫瑰紫緞錦襖,上面繡滿瞭繁密的花紋,衣襟上鑲著翡翠,外罩金邊貂裘收腰長袍,愈發襯托出欣長的體態。在蒙面黑紗和衣領之間,露出一片欺霜傲雪的冰肌玉膚,舉手投足間儀態萬方。
千兒由她的衣著打扮和神態氣質上看出,這位少女和剛才出去的那些宮裝女子完全不同,必為身份極高的小姐之流。
少女盈盈而來,對著二人福瞭一福,也不說話,徑直走到屋角爐架旁邊的錦墩上坐下,開始動手烹茶。
麗人輕笑一聲說道:“我也就隨便那麼一說,你可以不用回答。不說這個瞭,這位是小女靈緹,今晚請你品鑒一下她的茶藝如何?緹兒,你進來怎麼也不跟蕭公子打個招呼,憑地沒有禮貌?”
少女似極不情願地站起身來,又對千兒福瞭一福,低聲道:“蕭公子好。”
隨即便又坐下,低頭伸出纖纖玉手繼續擺弄著瓶瓶罐罐,她似乎不太願意和人交流,屬於那種稍顯自閉的氣質類型。
千兒忙也起身回禮道:“不用客氣,靈緹小姐你好!”
靈緹仍隻是稍稍抬頭看瞭看他,臻首微微點瞭一下,便算作回禮,然後又繼續低頭做事。
千兒見她十指尖尖,纖秀而穩定,取茶倒水等一系列動作細致入微。烹茶所用清冽泉水密封於一個精致的青花罐中,啟封時靈緹一律使用工具按某種程序在操作,手指絕未沾上一滴水珠,往茶壺中倒水時滴水不濺。取出茶葉後先聞一聞,秤過之後才投入茶壺。千兒雖看不見靈緹的面目,但可以想見,此刻她臉上的神情必然非常專註,顯然是個做事非常認真細膩的女孩兒。
千兒不由得走到靈緹身邊贊道:“不說別的,光看小姐這樣的烹茶手法,足見小姐蕙質蘭心,必是此中一流好手!”
誰知這次靈緹連頭也懶得抬一下,繼續專註於自己手中的工作。千兒訕訕一笑,倒也不以為意,又回到案幾旁坐下麗人笑道:“公子一向非常討女孩子喜歡,這次總算碰壁瞭吧?希望你不必介意,小女就是這種性格,對我也一樣冷冰冰的。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緹兒肯親自為客人烹茶,這還是第一遭呢。茶是好茶,泉水是緹兒取自天下冰封名泉剛解凍之時,也不怕公子笑我自誇,小女的烹茶技藝的確堪稱一絕,今晚算你有口福,平時連我都很難嘗到她的手藝,說起來我還是沾公子的光啦!”
千兒忙又對靈緹拱瞭拱手謝道:“那真是多謝靈緹小姐啦!”
靈緹臻首微抬,卻是默默地看瞭麗人一樣,似有些埋怨她多嘴。
麗人微微一笑,對千兒道:“對瞭,今晚公子找我,可是有什麼事麼?”
千兒道:“本來,我心中的疑團很多,可我知道,除瞭一個疑團也許能得到解答之外,您不太可能為我解答其它任何一個問題的……”
麗人頷首道:“你很聰明,挺能為別人著想的啊,倒也知道不能強人所難的道理。那你就說說,我也許能答復你的那個問題吧。”
千兒問道:“我想知道,姑娘把我綁架至此的目的是什麼?”
麗人不假思索地道:“你既然那麼通情達理,我自然也要爽快一點。綁架你,就是為瞭要挾羅剎仙子,讓她把羅剎門曾經吃下去的東西吐一些出來,作為釋放你的條件。”
千兒道:“我乾娘做事的風格,從來都是為瞭達到目的,一向不擇手段,再大的犧牲也在所不惜,這一點姑娘應該很清楚。而且,作為一個雄心勃勃之人,苦心經營瞭十多年,一心獨霸江湖的一代梟雄,會做出這等因小失大的事情麼?姑娘認為這次綁架行動,能成功麼?”
麗人道:“關於這個,我倒是有十足的把握!雖然今晚是我跟你第一次正式見面,但我花瞭很大的功夫搜集有關羅剎仙子,還有你的所有信息。我對你的瞭解程度,也許遠遠超過瞭你的想象。”
千兒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這怎麼可能?首先我很少出門,再者又是個無名之輩。”
麗人道:“不信麼?那我可以舉一個例子,你和周傢二夫人花影之事,我都知道。不過羅剎仙子的確是把你看得很緊,每次出門都要帶上你,讓我們很難下手。不過這次我倒是很奇怪,她怎麼突然放心讓你獨自出門打獵啦?”
千兒道:“唉!還不是因為二夫人之事,我們師徒倆鬧翻瞭,這次就是把我逐出瞭師門。姑娘還想拿我去要挾她,恐怕……”
千兒為瞭讓自己的處境變得好一些,竟難得地撒瞭一次謊。
麗人冷笑一聲:“不要跟我耍小心眼兒!我倒覺得,你更應該關心一下自己的處境。說實話,我個人倒是滿欣賞你的,不過在商言商,我還是要提醒你,最好在我談判的時候,盡量配合我達成目的,否則你會發現,僅僅無法走路並非很難受的一件事情,比這痛苦十倍百倍的折磨還有很多!”
千兒道:“現在我隻希望,乾娘能夠準時赴約。不過,我有些擔心,姑娘的目的,恐怕並非僅僅是從羅剎門撈點好處而已吧?若被我不幸料中,我還真是前景堪憂瞭!”
麗人長嘆一聲,緩緩地道:“看來我沒有看錯,你果然並非池中之物!看來這次談判,我非得點你啞穴不可瞭。”
千兒畢竟年輕,尚不知韜光養晦的道理,聞言自知失言,忙又說道:“這個麼,姑娘倒不用擔心,我先天不是習武的材料,武功低微,不會對姑娘造成多大威脅的。”
麗人道:“關於這個你不用解釋什麼,你的確很不簡單。武力隻能攻城拔寨,無法左右人心所向。昔年楚漢相爭,楚霸王武功蓋世,可最終敗於劉邦,就因為劉邦深知民心向背的重要性,並具備收買人心的人格魅力,靠的是人性的力量。
而你,據我觀察,就擁有這樣的潛在力量!孫子兵法有雲,攻城為下、攻心為上。
不戰而屈人之兵,是為上策。你雖武功低微,但你具備少有人及的親和力,擁有能左右人心的超凡人品。若假以時日,你也許便會擁有強大的力量支持!這一點,讓我不得不防啊!所以無論如何,我是不會輕易放你回去的,因為那等於是縱虎歸山。“
千兒心神大震,半晌答不出話來。他還記得,慕容紫煙便曾說過,願助自己成為天下雄主。他心中的確有一個心願,隻是隱藏在心底深處的某個角落,模糊不清、尚未成型,麗人這一席話,等於是把自己心底的隱秘,一下子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有種被人脫光瞭褲子的感覺!
當然更麻煩的是,作為一隻還不會飛的小鳥,竟已被對手當作出頭鳥來打,自己的磨難,看來的確還隻是剛剛開始!
這時靈緹終於烹好茶,將整套檀木制成的茶盤端上案幾,為麗人和千兒各自斟上一杯香茗,然後又回到那個角落裡坐下,低著頭,默默地收拾著一應茶具。
千兒看瞭看茶盤,有點象是傳說中的……總而言之,直到目前,他在這座美輪美奐的廣大園林之中,看到的每一樣物件,大到書案繡榻,小到銅鏡痰盂、小杯小碟,都是如此精致名貴,而且幾乎都是他從未見過的!
如此蕙質蘭心的女孩子,花費近半個時辰才烹制好的香茗,若是沒有什麼獨到之處,那簡直就沒有天理瞭!千兒先聞瞭聞,淺淺地抿瞭一口,用舌尖攪動茶汁……不用說,品茶方面他是一個大行傢。
品完之後,千兒臉上不禁露出驚訝之色,贊不絕口地道:“果然是茶好,水佳,茶藝更是一絕!‘白雲峰下兩槍新,膩綠長鮮谷雨春。靜試卻如湖上雪,對嘗兼憶剡中人。’此詩竟像是專為此茶而題,多謝靈緹小姐,讓我竟能品嘗如此仙品!”
靈緹見千兒談吐不俗,臉上一片真誠,顯然是發自內心的贊美,心中似也頗為喜悅,抬起頭深深地看瞭他一眼。
麗人卻是微微一怔,也頗為驚訝地道:“光聽你這首詩,便知公子的確是品茗大傢啊,居然能嘗出此茶來歷,看來我真得把你長留於此不可瞭!”
千兒不是沒嘗過上乘香茗,花影的茶和茶藝也堪稱一絕,慕容紫煙也不差,可若是和靈緹比起來,顯然根本就不在一個層次上!而更令他吃驚的是,此茶烹好之後,仍如一泓清水,可那種可以洗滌靈魂的清香,卻是淡雅而綿長,回味略甘。這樣的茶他從未見過,更別說品嘗瞭!
千兒記得,花影曾向他提起過一種貢茶,‘白雲茶,產於西湖上天竺山白雲峰下一畝之地范圍內,為綠色散茶,谷雨前後采摘,茶芽如旗槍挺秀,沖點之後水色清冽,湯沫如湖上積雪,似瓊花綻放,由於每年產量極少,被列為貢茶。即便大富之傢,有錢也買不到哩。’這和他從靈緹手中看到的茶葉一模一樣,茶汁也和花影所描述的完全一致。
千兒心中不禁疑惑:“這母女倆難道竟是皇親國戚不成?否則怎會有資格品嘗貢茶?而且聽她的語氣,似乎隱隱有擔心我已看破她底細之意?唉!我怎麼就一再做出這等‘聰明反被聰明誤’的蠢事呢?”
在回去的路上,千兒怏怏不樂。影兒忍瞭半天,終於還是忍不住地道:“你這是怎麼啦?怎麼跟霜打的茄子一樣,是你胡亂說話,被我傢主人尅瞭麼?唉!都怪我沒事先提醒你,我傢主人外表柔和,其實……”
千兒心不在焉地敷衍道:“怎麼?你傢姑娘很兇麼?”
影兒似自知失言,忙掩飾道:“哈!那倒不是,總之你小心一點為好,少招惹她生氣就是……”
言畢似乎意猶未盡。
一路行來,千兒心中漸漸興起一種感覺,這座看似空寂無人的偌大園林,似乎有無數雙眼睛,正隱藏在暗中窺視著自己。想到這兒,千兒取出腰間佩戴的玉如意猛地拋向花園水池中,發出‘噗通’的響聲。
立時,從黑暗的樹影、屋角和假山之後突然電射而出數十名黑衣人,齊齊撲向湖邊發出響聲處,速度之快遠遠超乎千兒的想象!可如此多人同時行動,除瞭掠空傳來的沙沙風聲外,再也聽不見別的任何聲音,可見這些黑衣人之訓練有素!
這些人身穿夜行服,黑巾包頭,隻把眼睛、鼻子和嘴巴露在外面。影兒忙上前幾步招呼道:“這兒沒事兒,剛才扔瞭一件東西而已,你們馬上各回崗位。”
那些黑衣人對影兒似乎很恭敬,齊齊躬身一禮,但誰也沒說話,迅速又消失於黑暗之中,一如出現時那般疾若飄風!
影兒回過頭來,嬌嗔無限地斥道:“你瘋瞭麼?沒事兒亂扔東西幹嘛?”
千兒答非所問地道:“這些人都是做什麼的?如此神秘?”
影兒道:“主人的貼身衛隊,負責值班守夜的。”
千兒笑道:“你傢主人身邊那些侍婢,見到你時一付畢恭畢敬的模樣,這些黑衣衛士也一樣,看來姑娘在此地身份不敵啊?”
影兒啐道:“我終於知道,你何以會在主人面前會吃癟瞭。身處險地,本該韜光養晦,哪有像你這樣,對什麼都好奇,什麼都敢問的?”
千兒笑道:“姑娘這句話,聽起來似乎挺關心我啊?呵呵!”
影兒啐道:“你是我看押的人犯,我會關心你?我不過是希望你安分一點,這樣大傢都輕松,知道不?”
千兒道:“唉!真沒想到我也會有這麼一天,看來無論是做羅剎仙子的兒子,還是做她的徒兒,終將難逃人質的命運啊!不過呢……”
影兒不耐地道:“不過什麼呢?你這人說話怎麼總是這樣吞吞吐吐的?”
千兒笑道:“不過有你這樣的美人當獄卒,我倒寧願做囚犯啦!”
其實和姑娘調笑並非千兒的風格,隻不過此刻他心中有一個想法,希望能利用一下這個看似簡單,其實挺難對付的女子。
這一次影兒沒有再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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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的掌燈時分,那位宮裝麗人帶著靈緹來到千兒的住所看望他,坐定之後,宮裝麗人開門見山地問道:“蕭公子,我記得三天前,你曾說過有許多問題想問我?”
千兒道:“不錯!不過我心知姑娘絕不會如實回答的,所以就沒問。”
宮裝麗人道:“你不妨說說看,至於我能否如實回答,我自己會仔細斟酌的。”
千兒聽她的語氣,似乎大有可以商量的餘地,當然其中肯定是會有附加條件的。即便如此,他心中也激動不已,不由得朗聲說道:“首先,我想姑娘對當年綏德蕭傢慘案的隱情也許有些瞭解,不知能否明示在下的身世?其次,當年慘禍的兇手似乎是一個殺手組織,我想知道該殺手集團叫什麼名稱?在什麼地方?第三,這些兇手既為殺手,自然是受雇於人,那麼幕後主使又是誰?第四,有關羅剎仙子之子周巖失蹤之謎,目前下落如何?……”
言畢神情緊張地註視著麗人,不知她會對這些問題作何表示?
麗人似乎早已猜出他想要知道些什麼,聽完之後一片平靜,卻也沒有馬上回答。靈緹一如幾天前相見時的那樣,為千兒和母親奉上香茗之後,便獨自低著頭、默默地坐在雅廳一角,從始至終沒說過一句話,甚至沒有抬過頭。
麗人沉吟半晌之後,才緩緩地道:“這些隱秘,我倒是大都知道,而且也可以為你揭開謎團,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另外,公子應該很清楚,這些隱秘是何等驚人,牽涉面是何等之廣,牽涉其中的人物又是何等重要!而且我還可以事先提示你一下,其中有一位對公子萬分重要之人的來龍去脈!既然如此,公子是聰明人,自然應該明白,要想知道這些答案,自然要用同等重要的隱秘來換。”
‘對公子萬分重要之人’這九個字,似乎字字千鈞,一一重重地捶擊著千兒的胸膛!千兒心中滴血,似在哭喊:“除瞭父母雙親,世上還有什麼人,能對我如此重要?”
千兒心中狂跳不止,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強抑胸中激動之情,待心中稍稍平靜一些之後,才又問道:“不知姑娘想知道什麼隱秘?先說說看吧,也許我恰巧知道,也未嘗可知。”
宮裝麗人一字一句地說道:“很簡單,我想知道羅剎仙子的真實身份,她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這十多年來,她在武林中掀起如此滔天巨浪,引發一次次江湖浩劫,導致生靈塗炭,百姓流離失所,看起來不象是僅僅想要稱霸武林那麼簡單。她的終極目標到底是什麼?關於這些,我想公子應該是知道的。”
千兒心中大感為難,自己的身世之謎固然重要,而慕容紫煙前不久才把她的底細和想法告訴自己,這絕對是一個天大的秘密!她肯告訴自己,足見對自己的信任程度!自己怎能出賣她?不由得支支吾吾地道:“這個麼……其實我也所知有限,乾娘她很少對我說起這些……”
宮裝麗人笑道:“這個不急,你再好生考慮一下再說吧。哦!對瞭,請恕我冒昧,我嗅覺比較靈敏,總聞到公子身上一直有股若有若無的奇特香味兒,似乎有點像水仙花香,但又帶有一個奶味兒,並不完全象,你身上香味兒要淡一些,卻反而更香。更不象衣衫上散發出的熏香,要說是體香吧,據我所知,天下女孩子天生體香之人也是鳳毛麟角,我真的好奇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千兒有些頑皮地笑道:“這可也是一個天大的隱秘,在下就把它當作交換條件如何?”
麗人不禁失笑道:“公子不願說就算瞭。天已不早,公子早些休息,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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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自被帶到此地,已經過去整整八天時間瞭。除瞭那位宮裝麗人、靈緹和影兒,千兒很少看見其他人出現,但他知道,這座看似平靜的園林之中,實則隱藏著一股極為強大的力量!
自那天來過一次之後,那位宮裝麗人每天在掌燈時分,都會帶著靈緹來到此處看看他,但隻是閑聊一會兒,盡問些諸如千兒喜歡什麼樣的顏色啊,最喜歡吃的食物啊之類,全是些無關緊要之事,言辭之間,倒似對千兒和羅剎仙子在一起時的日常生活情況頗為關註。那個靈緹愈發令千兒捉摸不透,若非在‘疏影香榭’中向自己問好時曾說過四個字,他真要以為這個蒙面少女根本就是個啞巴!
不過千兒倒是發現,凡是他曾說過的菜式,第二天影兒就會給他端上桌。而宮裝麗人衣裝打扮,也必定以千兒喜歡的顏色作為主色調。
影兒雖是看守,倒也任勞任怨地把千兒侍候得很是周到。八天來千兒費盡心機,陪不完的笑臉,說不完的甜言蜜語,希望誘使影兒幫他一下,至少解開自己身上的禁制,可卻始終一無所獲!
千兒氣惱之下,心知自己作為重要人質,影兒應該不敢對自己太過分,便開始故意給她找麻煩。就象現在,已月上中天的子夜時分,影兒在廂房中睡得正香,千兒又開始大呼小叫地喊起人來。
半晌之後,影兒睡眼惺忪地跑進內室,已經氣得快發瘋瞭!她對著千兒的耳朵怒吼道:“你到底要幹嘛!還要不要人活啦!”
從前天晚上開始,每當她剛進入夢鄉,千兒就會來上這麼一手。千兒似乎變成瞭夜貓子,夜裡不睡,白天倒睡得象頭死豬!
可影兒不行,她一向習慣早睡早起,白天根本睡不著,而且宮裝麗人似乎禦下極嚴,她也不敢公然在白天象千兒那樣睡大頭覺。三天以來她受到的精神折磨可想而知,人似乎瘦瞭一圈不說,美麗的杏眼中總是佈滿瞭血絲,感覺已經快崩潰瞭!
面對河東獅吼,千兒耳朵裡早塞上瞭棉花,若無其事、古井無波地道:“我突然想遊泳,麻煩姑娘把轎夫喚來,送我到湖邊去。”
影兒張口結舌:“你……你要遊泳?這是午夜呃,而且還是冰冷刺骨的冬天!到底是你瘋瞭還是我瘋瞭?”
千兒道:“我們都沒瘋。哦,忘瞭告訴你,我一向有冬泳的習慣。算瞭,你不願找人送,我自己慢慢挨過去……另外,明天我找貴主人說說……”
邊說邊扶著床頭,拖著癱瘓的雙腿便要起身。
影兒眼睛都綠瞭,但聽見主人二字,又不敢發作,期期艾艾地道:“你……你要對主人說什麼?”
千兒道:“說姑娘虐待殘疾人,我想自殺!”
影兒‘呼呼呼’地大口喘氣,酥胸劇烈起伏不已,顯然在強抑胸中的怒火,二人象鬥雞一般大眼瞪小眼,足足一盞熱茶功夫之後,影兒總算調勻瞭呼吸,雙手扼住千兒的脖子,做威脅使勁狀。千兒不為所動,影兒纖纖素手上移,改為輕輕地幫他理瞭一下頭發,咬牙切齒地道:“好吧,我帶你去,但願別淹死你這個王八蛋!”
千兒道:“註意素質,別忘瞭自己大傢閨秀的風范。”
泡在湖邊冰冷的湖水中,千兒凍得牙關直打顫。他本意是要影兒一起下來遊泳的,可她死活不肯,怎麼威脅都沒用。害人不成,自己卻受罪!
千兒突然叫起來:“糟糕!我的腿抽筋瞭!”
身子開始往下沉。
影兒大急,忙伸手拉他:“快抓住我的手,我拉你上來!”
千兒身子在水中載浮載沉,驚慌失措地叫道:“我夠不著,你把手再伸過來一點!……嗯,對……再伸過來一點點……”
影兒上半身已完全探進湖中,竭力地伸長右臂,支撐腿已有些打顫,終於抓住瞭千兒的手。影兒剛要把人拉上來,誰知千兒似乎腳下一滑,身子猛地下沉,隻聽‘噗通’一聲巨響,水花四濺之中,影兒被千兒拉得直挺挺地摔進湖中!那身姿,活像一個最蹩腳的泳者在練習跳水。
影兒連頭帶腳沉入水中,更糟糕的是拉住千兒的手也扯開瞭,‘咕咚咕咚’連喝瞭幾大口湖水,雙手雙腿胡亂撲騰著,才好歹載浮載沉地將頭偶爾露出水面,驚恐萬狀地尖叫道:“我……咕咚咕咚……我不會遊泳……小千來……來拉住我!咕咚……”
千兒忙遊上前去,伸出手拉住瞭她。影兒如獲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抱住千兒的身子,渾身因恐懼和寒冷而篩糠不止。
千兒不住抱怨:“怎麼這麼不小心啊!我這正在腿抽筋,你還來增加我的負擔!”
影兒哀求道:“你堅持一下,遊……遊到邊上去……嘶嘶嘶!好冷噢!咯咯咯……”
後面是牙齒相撞的聲音。
總算掙紮著回到屋裡,影兒趕緊命小丫鬟打來熱水,把自己扔進熱氣騰騰的浴桶之中。當然在此之前,她尚未忘記先將千兒扔進內室中那個浴桶裡,怕他感冒。一邊泡熱水,一邊運功驅寒,影兒很快就緩過勁兒來。其實以她的功力本不至於如此狼狽,隻因她平生最為怕水,加上事發突然,一時恐懼所致。
寒冬臘月,全身泡在熱水中的感覺真舒服啊!影兒忍不住愜意地嘆瞭一口氣,她實在想不明白,自己又不是第一次泡熱水澡,為何從未感覺如此渾身舒泰啊?
熱氣蒸騰之中,她那冰肌玉膚的雙頰之上忽然紅潮湧動。
原來她忽然回想起湖中那一幕,頓時心如鹿撞,‘咚咚咚咚’地跳個不停。
和千兒相處八天,相互死纏爛打,還能不墜入情網的女子,還從未出現過,影兒能例外麼?
想起那個令她又愛又恨的無賴,影兒再也坐不住瞭,趕緊起身擦幹身子,穿好衣衫,急匆匆地趕往內室。剛要推門進去,忽又想起不妥,便改推為敲,大聲問道:“你沒事吧?洗完澡沒有?”
千兒在裡面弱弱地道:“洗……洗完瞭。”
影兒聽聲音不太對,忙推開房門沖瞭進去,發現千兒斜靠在床頭,滿臉痛苦之色,豆大的汗珠滾滾落下。她忙沖向床邊扶住千兒,心慌意亂地問道:“你……你這是怎麼啦?哪兒不舒服?”
千兒吃力地道:“我練……練功岔瞭氣,沒事兒,一會兒就……就好。你去睡罷,今兒害你受苦,我正內疚呢。”
原來,千兒一直堅持每晚運行‘少陽心經’一個周天,可能是因為剛才在湖水中受寒,經脈受阻。千兒強行沖關,導致真氣走岔,此刻正在體內亂竄,如同刀割一般地疼痛!
影兒見他臉上那副痛苦不堪的模樣,忍不住流淚道:“你都這樣瞭,還練什麼功夫嘛!來,我幫你看看……”
說完將掌心按住千兒肋下天池穴,內力一吐,將真氣灌入他體內,並不時變換真氣註入的穴道,引導真氣分別沿他體內主要的十二經脈遊走一圈,發現並無異常。
影兒心中不由大感奇怪:“難道問題出在奇經八脈之中麼?可小千這模樣根本不象已經打通任脈或督脈的模樣啊?即便練功岔氣也不會岔進任督二脈之中吧!”
雖這樣想,但她還是將掌心移向千兒的膻中穴,引導真氣探察他體內任脈行氣狀況。果然不出她所料,千兒任脈之中氣行異常微弱,不僅未通,而且似乎斷點特別多,亂作一團、阻礙重重,似乎比普通人還更難打通一些!督脈和沖脈等其他奇經八脈似乎更加嚴重一些!
影兒年紀雖輕,但有名師指點,不僅已打通奇經八脈,而且已是這方面的行傢裡手。可她眼下也傻眼瞭,搞不懂千兒到底是何處經脈出瞭問題,自然無法替他將岔亂的真氣溯本歸流。
見千兒似乎越來越難受,影兒心神大亂,急慌慌地道:“我把你體內十二經絡和奇經八脈都查遍瞭,也沒查出是何處出瞭問題。我得去把師父叫來,她能耐大瞭,肯定有辦法!”
說完轉身便走。
千兒忙拉住她的手說道:“不……不用,你沒查出,是因為我……我習練的心法與眾不同,是由氣海沿關元、中極、曲骨……”
把他練功所行經脈路線說瞭一遍。
影兒心中大奇,因為這些穴位按正常人來說,分別屬於十二經絡和奇經八脈,不在任何一個正常的氣行脈絡上,怎麼可能相互貫通呢?這就好比兩條平行線,根本就不可能相交的!不過想歸想,她還是趕緊將真氣由千兒的氣海穴註入,引導真氣沿千兒所說的運行路線走瞭一遭,這下她還真是大開眼界!
這條隱脈居然是相互貫通的!隻不過此時由於寒氣入體稍顯阻塞,千兒意圖通關時過於心急,才導致真氣岔入細小的隱脈之中。要將那些竄入細小隱脈的真氣導引歸流,必須將自己註入千兒體內這股真氣,分別導入這些多達數十之多的隱脈之中,將散亂的真氣引出。這實在是一件非常費心費力之事,通常必須由大師級內功高手來加以療治。
不過找到病因就好辦瞭,影兒見千兒疼得厲害,她也感同身受,隻望盡快解除他所受的苦楚。她對自己的功力頗為自信,便立即動手,開始運功替千兒療傷……
約半個時辰之後,影兒已累得滿頭大汗,頭頂冒出縷縷白霧,按住千兒氣海的右掌已微微發抖,可千兒體內的傷脈才僅僅理順一半。可她深知,此時決不能半途而廢,否則剛剛被引導歸流的真氣又將竄入岔道之中,而且這股真氣和她灌註於千兒體內的部分真氣相互沖突,情況將變得更加嚴重!
影兒咬牙堅持著,漸漸汗透重衣……
又過瞭半個多時辰,終於大功告成,影兒已累得精疲力竭,收回真氣之後,身子一軟,直挺挺地躺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地直喘粗氣。
千兒見她為瞭自己累成如此模樣,對自己這幾天的惡作劇頗感內疚,不禁長嘆一聲道:“唉!早知你如此關心我,我真不該故做惡作劇,把你拉下水,真是對不起你啦!”
影兒一聽,頓時大怒,想想自己喝下那麼多冰冷的湖水,現在還感覺惡心,也顧不得渾身無力,撲上去按住千兒怒吼道:“你這個惡棍,原來是故意整我!我要掐死你!”
邊說邊在千兒身上使勁地胡掐亂扭。
當女子說要掐死某人的時候,並非真要掐死他。所以影兒並未下死力整人,而且力道越來越輕。可是她掐的地方全是千兒的癢癢肉,掐得千兒眼淚都笑出來瞭,卻痛苦不堪,在床上亂翻亂滾躲避發怒母老虎的攻擊,兩肋之下卻怎麼也無法擺脫影兒那雙如影隨形的魔爪,情急之下隻好死死抱住影兒,令她雙手無法動彈。
二人在床上抱在一起撕扯翻滾著,看上去就像一場男女混合摔跤比賽!
相互撕扯之中,似乎碰到瞭影兒某個緊要部位,美人‘嚶嚀’一聲,粉腮之上忽然一紅,一動不動地,似乎一下子愣住瞭!
千兒發覺美人忽然停止攻擊,心中微覺奇怪,抬眼看去,卻見美人腮暈潮紅,一雙杏眼水汪汪地似要滴下水來,隻是怔怔地看著自己,剛才相互撕扯,弄得她鬢雲亂灑,酥胸半掩,燭光下看去分外撩人。
千兒不由得血脈賁張,緊緊摟住美人痛吻起來。美人‘嚶嚀’一聲,雙拳不住捶打著千兒的胸膛,嬌羞無限地嗔斥道:“你好壞!快……快放開我!我……”
已記不得聽誰說過,‘當女友說你壞的時候,其實可能是說你很可愛。’就像此時,若影兒真覺得千兒很壞,隻需稍稍用力,十個千兒也被她打死瞭!
可美人偏偏一邊罵,殷紅雙唇卻慢慢張開瞭,眼中漸漸蒙上一層薄霧,舌尖也漸漸抬起,迎合千兒的糾纏……漸漸地,美人雙拳松開瞭,不再擊向千兒,而是輕輕勾住瞭千兒的後背。這是動情的時刻,影兒似乎已敞開胸懷,開始主動享受這種從未嘗試過的美妙滋味,頓覺快美難言!
溫柔愛撫,唇舌交纏,二人感覺身子越來越熱,美人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從喉間發出微微嬌吟之聲……
不知不覺間,美人半掩的酥胸敞得更開,粉紅色肚兜已完全顯露,被高聳雙峰頂得高高凸起。千兒忍不住將手伸入肚兜,猴急地握住椒乳揉捏起來,並用指尖揉搓撥弄嬌嫩乳頭,乳頭在他手指之間漸漸硬挺起來,變成瞭一顆無比誘人的紅櫻桃!
美人心慌慌地道:“哦!你真壞!那……那地方不能摸……噓噓……”
我又記得似乎聽誰說過,‘當女友說不要的時候,大概有五成的幾率,其實是她想要。’所以美人隻是不安地扭動著腰肢,試圖擺脫千兒的祿山之爪,可掙紮得並不是很用力。千兒不是傻子,自然不會停止……
意亂情迷之中,影兒但覺一根半軟不硬的東西頂在自己的腿間,心中微覺奇怪,忍不住伸手想把它拿開。誰知觸手之下火熱一片,方知那根東西居然生長在千兒胯間!
美人如觸電一般,心中已明白大半,如遇蛇蠍般忙不迭地把那根淫穢的東西甩開,羞不可抑,忙將臻首深深埋入男兒懷中。趁美人心慌意亂自己,千兒得寸進尺,祿山之爪已探入美人雙腿之間,細細地玩弄著那個撩人情欲的小饅頭。
美人再度如觸電一般,猛地推開千兒,緊緊夾住雙腿,有些慍怒地嗔斥道:“快把手拿開!”
這次倒是語聲堅決,大有立刻翻臉之勢!
千兒隻好暫時終止,卻並未泄氣,慢慢地、溫柔地重新攬住影兒的腰肢,再度接吻。美人似乎最受不瞭千兒這一招,不一會兒又醉眼迷離起來。千兒哀聲求道:“好影兒,你就讓我摸一下嘛,我發誓,就摸一下!”
這是天下男人哄騙女友上床時,一個最大最常用的驚世謊言。
可偏偏就有許多姑娘會信,其中包括影兒。美人嬌喘籲籲地低聲道:“那……那隻許你摸一下哦!完瞭我就該回去睡覺瞭。你呀,真是我命中的魔星,真是好纏人啊!”
千兒指天發誓道:“一定一定!若違背誓言,我願天打雷劈!”
影兒忙堵住他的嘴巴,是用火熱銷魂的殷紅雙唇堵住的,嬌喘細細地道:“這樣的誓,可不能亂發!”
千兒的祿山之爪卻並未直奔目標,而是摸向美人柔軟滑膩的玉臀,並不住地揉捏著。影兒被摸的渾身酥麻,有些難耐地扭動著腰肢,喘息也更加急促,千兒這才緩緩地將手移向美人股間,伸入褻褲,終於摸向美人最神秘的三角地帶。
影兒渾身突然繃緊,顯得異常緊張,那可是她那‘花徑不曾緣客掃’的處女地啊!千兒忙溫柔地、輕輕地在她耳邊說道:“寶貝兒別怕,我摸一下,就一下哦!”
一邊說靈活的手指一邊尋幽探勝。
玉門處已有少許花蜜溢出,將該處褻褲上也浸濕瞭拇指頭大小的一塊,出水量遠遠不象花影和柳嫣娘之類成熟美婦那麼多,卻顯得彌足珍貴。畢竟在美婦身上,千兒隻是‘前人栽花後人乘涼’地坐享其成,而今夜,千兒想要的是開墾出僅僅屬於自己的自留地!
當然千兒尚未傻到要將手指插入進去,這樣做對於這樣一位嬌滴滴的小美人來說,未免太過焚琴煮鶴、大煞風景!他隻是將手指略微探向上方,挑逗那一粒半軟不硬的小豆豆……
美人但覺渾身上下似乎都要無數螞蟻在爬一般,嬌軀由繃緊一下子又變為癱軟如泥,渾身無力地任由千兒的祿山之爪胡作非為。那顆小豆豆漸漸被千兒的手指撩撥的硬挺起來,變得比黃豆還大一些。
千兒呼吸愈發急促,有些猴急地喘息道:“影兒寶貝兒,願不願意做我的妻子?”
影兒緩緩地抬起臻首,深情無限地凝視著他那雙幽深清澈的眸子,似要將他的模樣牢牢地記在心中,緩緩地卻又十分堅定地道:“我-願-意,因為我愛你!可是你愛我麼?還是隻想玩弄我?”
千兒看起來也頗認真地道:“我當然愛你!我可不是很隨便的人哦。”
邊說邊分開玉人雙腿,慢慢地爬上玉人柔軟火熱的嬌軀……
半晌之後,隱隱聽見千兒嘟囔瞭一句:“糟糕!怎會這樣?”
影兒十分關切地問道:“怎麼啦?我身上有什麼不對麼?”
千兒支支吾吾地道:“呃……不,不是你有什麼不對,而是……無論如何,你要記住,從現在開始你已是我的妻子啦!”
影兒呢喃道:“我會記住的,一定!你可千萬不要辜負我啊!”
千兒的聲音:“一定一定!”
……
屋裡突然安靜下來,到底是‘此時無聲勝有聲、蓬門今始為君開’呢?還是千兒突然發覺,自己下身癱瘓的,並非僅僅是兩條大腿而已?這就隻有千兒自己知道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