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亮的白酒在不銹鋼杯中輕快地打著漩,一股濃烈的醬香撲面而來。
「來,過來坐,」我指指旁邊的板凳,「陪我喝一杯,就用我的杯子吧。」
蘇莉猶豫瞭一下,坐瞭過來,端起杯子抿瞭一口,然後把杯子遞到我嘴邊,笑著輕聲說:「生日快樂!」
「也祝你一生快樂,」我接過杯子喝瞭一大口,冷不防給嗆瞭一下,「咳!!咳!」
「長命百歲,長命百歲。」蘇莉一邊拍打著我的背,一邊念叨吉祥話。
我端起杯子還想喝,被蘇莉一把奪瞭過去:「好咧,好咧,不要喝瞭,萬一會兒院辦來查崗,你這可是現行的。」
我看著蘇莉小心翼翼地把杯子裡的茅臺酒倒回瓶裡,細心地擰上蓋子,然後身走進她的更衣室,把酒瓶藏在她的更衣櫥裡。
「明天早上下班的時候我給你帶回去,放心,少不瞭的。」蘇莉鎖瞭櫥門,嘻嘻地坐到我面前的板凳上,「喏,」蘇莉指指桌上的紙包,「這是熟肉吧?剛剛曉得你出去剃頭沒吃晚飯,就先去食堂買瞭飯,等你回來一起吃。」
說著,她轉到辦公桌另一邊,拉開抽屜,從裡面端出一隻白色的大搪瓷碗,面還扣著另一隻碗,蘇莉揭開扣著的搪瓷碗,下面盛著滿滿一大碗米飯,還有隻醬蛋和一些炒青菜。
我帶著怪異的目光看瞭看那大搪瓷碗裡堆得高高的米飯,又比較瞭一下蘇莉面孔:「我說小莉,這碗飯比你的人頭還大一圈。」
「去去去,」蘇莉白瞭我一眼,「喝瞭一口老酒就開始講醉話啦,快過來吃吧。」
「好,我過來吃,」我頭有點暈,手裡托著油紙包搖搖晃晃地走到她身旁,著蘇莉兩腮上紅艷艷的濃妝,我不禁脫口而出,道:「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
她低頭專心地用飯匙翻弄飯菜,沒聽清我在嘟囔什麼,「嗯?你說什麼?再一遍。」
「我講的是,一半是燒雞,一半是米飯。」我坐下,胳膊肘支住身子,看著泛著桃紅的兩腮發楞。
徐晶來瞭,她睡在我旁邊。
夜裡三、四點鐘,我忽然醒瞭,覺得右臂被什麼東西壓住瞭,毛絨絨的,我勁地睜開眼睛,扭頭一看,一頭短發的徐晶躺在我身邊,枕著我的手臂呼呼大。
我的心狂喜地跳動,一把把徐晶摟進懷裡,我用臉頰摩挲著她的鬢邊,貪婪嗅著她發間散發出來的清香。
「嗯……呣……」徐晶掙紮起來,含糊地抗議道:「儂做啥啦?讓我困一歇……」
她是蘇莉。
*** *** *** ***
老媽催我回上海一趟,說給我介紹一個外商認識一下。
關先生,四十出頭的年紀,微微有些謝頂,個子不高,但氣宇軒昂,雙目炯有神地望著我走近他。
經過交談和老媽在一旁敲邊鼓,我得知關先生是新加坡華人,早年留學澳洲醫,回新加坡後卻一直從商,經營傢族生意,他的姨母在五十年代出於滿腔熱,回到中國建設社會主義,沒料想在歷次政治運動中被整得死去活來,最後心意冷,趁著七十年代末廖承志改革僑務的大潮,帶著全身心累累傷痕,扶夫攜,重出國門定居香港。
何阿姨,也就是關先生的姨母,與老媽是大學同學,盡管當年何阿姨滿身的海外關系」疑團,而老媽嫁瞭一位革命退伍軍官,但兩人始終沒有斷瞭聯系,括何阿姨去香港以後,兩傢仍然有書信來往,隻是何阿姨對當年的煉獄生活依耿耿於懷,不願回到上海,這個會勾起她無限痛苦回憶的傷心之地。
關先生已經在上海置瞭物業,玉蘭花苑一套三室兩廳的公寓,住宅和辦公地合二為一,樓宇雖然陳舊瞭一些,但地處鬧市,交通方便,不失為一個精明之。
「黃醫生,聽我姨母介紹你醫學院畢業已幾年瞭,現在正在行醫,是這樣子?」關先生一面端起桌上的茶盅,一面觀察我臉上的表情。
「是的,我畢業兩年瞭,一直在骨科做醫生,現在職稱是住院醫生。」我坦地回答,心裡揣摩著他的打算。
「哦,住院醫生?是不是平時要住在醫院裡服務,這樣會不會影響你在社會的行動?」關先生微微皺起眉頭。
「不是,所謂住院醫生隻是職稱,代表我的級別,並沒有residual意思,平時也是很規律的上班、下班,也有休閑的時間。」
「就像你現在在安徽省那邊的職務也是這樣?」
「對,我在銅陵的醫院裡工作這段時間,住他們提供的宿舍,離醫院很近,以閑暇時間比在上海工作的時候還要多。」
「哦……,那就好,那就好。」關先生長長地出瞭一口氣,放下心來。
我奇怪關先生為什麼如此關心我的工作狀況,從他那莫測高深的臉上看不出案,我不解地回頭看看母親,老媽隻是抿著嘴笑,朝關先生抬瞭抬下巴,示意繼續和他談下去。
原來關先生打算請我幫他打理互聯網的商貿業務。
*** *** *** ***
一九九八年正是中國互聯網興起的時刻,各色人等、各路英雄好漢剛剛從房產泡沫爆破的震蕩中清醒過來,大筆劫後餘生的資金正尋不到出路,一小撮先先覺的人物瞄上瞭新興的互聯網業務,國內各大門戶網站次第崛起,新浪、搜、網易等等,不一而足。
「春江水暖鴨先知。」關先生憑借自己多年從商的經驗,敏銳地感覺到在中推廣互聯網商貿的機遇,他血液中閩福子弟特有的銳意進取的冒險精神恰如其地發揮出來,一炮就打到上海來瞭。
第二天傍晚,我挾著一部IBM的筆記本計算機踏上瞭回安徽的汽車,一路,我的大腦高速運轉著,興奮得手指輕輕打顫。
關先生的如意算盤打得很周密,他要用別人的投資替他賺錢。首先,他註冊一個網絡域名,準備出資開設一個醫藥服務網站,專門經銷那些名不見經傳的鎮工廠生產的物理治療儀器,什麼磁療腰帶、電療坐墊、增高助長器之類,產要絕對安全,就是電不死人就行,然後利用網絡大行推廣,把這些幾塊錢一副塑料制品吹噓成應用瞭世界頂尖科技的醫療器械,以一百到二百元的價錢通過局銷售出去。
我的工作就是大量翻譯國外雜志上有關的資料,貼到網上宣傳產品,同時以黃教授」的身份,解答願者上鉤的病人在網上的疑問,最終目的是使病人心甘願地掏錢,購買這些我隻在關先生傢裡才摸瞭摸的玩意兒。我的得益是每翻譯千字的資料,得到稿費二百元,另外以銷售額的百分之五提成。
車輪滾滾,輕輕晃動的車身搖得我昏昏欲睡。
*** *** *** ***
蘇莉很驚奇地看著我帶來的筆記本計算機,她看著我插上電源,小心翼翼地開屏幕。
這部筆記本計算機隻有七成新,液晶屏幕灰蒙蒙的,估計是關先生自己用過汰掉的,裝的還是視窗九五的工作臺,應用軟件倒是OFFICE97,雖然存很小,但應付我日常的文字工作已是綽綽有餘。
蘇莉以為可以打電子遊戲,可是對著滿滿的鍵盤無處下手,於是央求我給她好瞭玩玩,我查瞭查程序目錄,聳聳肩告訴她裡面沒有裝遊戲,蘇莉隻好在鍵上亂按一通,當做自己也摸過計算機瞭。
從這天以後,我幾乎把每天下班後的空餘時間都花在計算機前。關先生給瞭好多的產品說明書,多達二百份,都是臺灣商人在歐美市場營銷的健康護理用,上面附有完整的國外不知名醫學專傢的論文,極盡吹噓欺騙之能事。我按照先生的指示把這些英文資料翻譯成中文,輸入計算機後儲存在軟盤上,等到一軟盤存滿瞭就通過郵局的特快專遞寄往上海關先生的辦公室,接著往第二隻軟裡儲存下一篇文章。
工作很緊張,關先生每天都打來電話詢問翻譯進度,並且告訴我網站的構建在緊鑼密鼓地進行,爭取在國慶節前開通,同時,我也收到瞭前一期一萬字的酬。
從郵局走出來,捏著褲袋裡剛取出來的二十張紙幣,挺刮的鈔票在我的手裡嘩嘩」做響,這是我平生第一筆利用醫生的專業知識,蒙蔽病人賺來的錢。
這兩千塊錢來得輕而易舉,不過是四、五個晚上的成果,等到網站開通,我網上向病人面對面推銷,我的財富還將增加得更快,遠遠超出我在醫院裡看門的工資,甚至是我揮汗如雨地挨完一臺手術賺來手術費的一百倍,而且,這錢得絲毫沒有風險,因為這些護理器械根本沒有效用,最多隻能使人屁股熱得發,或者震得腳板發麻罷瞭,哪裡談得上治療風險?
但我沒有害人,我謀的隻是人傢的錢包,不是病傢的性命,與那些穿著制服大蓋帽們相比,他們揮舞著警棍把求告無門的老百姓打得頭破血流,然後關進牢,不交錢不放人,我的所作所為算得瞭什麼?
這樣一想,我不由得渾身一陣輕松,鼓起腮幫子,一路吹著口哨回到宿舍。
宿舍裡蘇莉正在陪一位女客聊天。
我站在蘇莉房間門口,看見裡面長沙發上坐著一位少婦,背對著我正在和蘇熱烈地談著什麼,一點沒發覺我進去。蘇莉抬頭看見我,咧開嘴一笑,我沖她點頭,打瞭招呼就想退出來回自己房間,蘇莉叫瞭我一聲。
「哎哎!黃軍!等歇!」
「嗯?啥事體?」我停住往後退的腳,「啥事體啊?」
「來來來,」蘇莉使勁朝我招手讓我進去,「喏,這位章小姐來尋儂的,儂在,就在我這裡坐坐。」
這時,沙發上坐著的那位年輕婦女朝我轉過臉來,笑盈盈地不說話,她燙著松的卷發,精細的發圈兒隨著頭的晃動在鬢邊一顫一顫的,一雙水靈靈的丹鳳,眼角微微有點向上吊,肉肉的嘴唇塗著紅紅的唇膏,白白嫩嫩的皮膚,眉宇透露些許已婚婦女的世故和滄桑。
我一愣,好像在哪裡見過,可是一時想不起來。
「啊呀!黃大夫!真『寺』你呀!」這個女人站到我面前,熱情洋溢地抓緊的胳膊搖晃起來。
東北口音的普通話提醒瞭我,「哦哦……我想起來瞭,你是火車上的那位同。」
「哎喲,我的媽耶!你可算想起我來瞭,真『寺』貴『銀』多忘『四』兒!哈哈哈!」女列車員高聲大笑著。
我陪著她笑著講瞭幾句,忽然想到她來找我的緣由:「哎……章小姐。」
「嗨!」她急急地一擺手打斷我的話,「瞧你,黃大夫,整啥不好……整出小姐來,叫我章娜就中,別小姐小姐的,弄我起一身雞皮疙瘩!」
我和蘇莉捧腹大笑,等笑夠瞭,我問她:「哈哈……,行行,章娜,以後我你章娜,那你怎麼找到我在這裡的?」
章娜「忽」地收斂起臉上的笑容,神情有些不安,眼睛略略朝蘇莉那邊瞟瞭。
我愣瞭一下,忽然明白她可能有什麼事不想讓蘇莉聽見,於是,我朝蘇莉笑:「小莉呀,我帶客人過去坐坐,你忙你的吧,不麻煩你啦!」說著,示意章跟著我退出蘇莉的房間。
我用鑰匙打開房門請章娜走進房間,讓她坐在沙發上,舒服地蹺起二郎腿,的紫紅色緊身長裙順著大腿向後滑落,露出又白又圓的膝頭,章娜註意到瞭,手向上拉瞭拉裙子,用手掌在膝蓋上壓好。
我看著她露在裙擺下面那兩條圓潤的小腿,緊緊包裹著銀白色的絲襪,腳上著一雙白色淺口高跟鞋,頭兒尖尖的,跟兒細細的,不巧的是,我坐在她對面木椅上,正好看見她右腳的高跟鞋底有一塊貼補的膠皮。
我收回目光,把椅子往前拖瞭拖,問:「章娜,你說吧,找我有什麼事兒?幫忙的我肯定幫忙,幫不上的再商量,說說,你怎麼找到我的?」
「哎喲,黃大夫哎,你可真不好找,我跟你說呀,你那回在車站給我的名片一直留著,本來想留著歇班兒的『寺』候去上海找你,沒成想,我們路段有個事兒的孩子病瞭,要去上海治病,還巧瞭就住你們醫院裡頭,我就拿著你的片去找你,可他們說你不在,去銅陵瞭,我這才回過味來,原來那天你就是坐我趟車來銅陵的,後來呢,你們醫院挺夠意思,照顧得挺周全,這事兒我就撩下。」
「你同事的孩子去我們醫院治病?男孩女孩?是不是腿的事兒?」
「就是腿的毛病,說啥脈管炎,哦,是個小姑娘,五歲。」
「哦!……是那孩子啊,就是我在銅陵這醫院裡看過,後來又轉到我們院去。」
「啊,對呀!聽你們科的大夫說啦,那轉過去的病歷還是你寫的。」
「是啊是啊,那後來又怎麼樣啦?你今天來又為這事兒?」
「可不是咋的,那不嘛,前兩天,你們科的大夫找我那同事兒談話,告訴他治療不成功,脈管炎太嚴重,兩腿現在全保不住瞭,要手術切除,這不?我同兒還是托我找你想想招。」
「想招?傢長不想手術?」
「嗨!當父母的哪有願意自己孩子缺胳膊少腿的,可他們也明白呀,中西醫看遍瞭,連你們上海那個啥龍華醫院的白胡子主任都請來瞭,中藥吃瞭一個多,一點起色都沒有,哪還能幹挺著?你們那兒的誰?哦,劉大夫說啦,再拖下,小孩兒命都保不住,現在就已經黑到大胯啦,唉……,多漂亮的小閨女,眼著下半輩子……」章娜眼圈一紅,眼淚盈眶。
我趕緊從桌上抽瞭兩條紙巾遞給她,「行啊,你也別哭啦,既來之則安之,瞭病就得治,誰讓病呢?那你的意思是……」
章娜擦瞭擦眼窩,「啊,我的意思就是,嘿嘿……」她停瞭停,乾笑幾聲,現在的醫院不都興這個嘛?」她伸出右手,手心朝上,食指和大拇指捏在一起瞭搓。
我看明白瞭,拉長瞭臉:「我們科的問你們要啦?」
「那倒沒有,是我們幾個自己商量的,怕大夫不好意思開口,那咱們也得主點兒,是不是?」
「你別瞎費勁瞭!」我一臉不屑,「老實告訴你吧,那孩子做手術前,就算夫有要紅包的心,也沒有要紅包的膽,你給他,他也不敢要的,要是刀開得不,你們把這事兒一鬧,收紅包的立馬就得滾蛋,換瞭是你,你敢要不?」
「你說的真事兒?」章娜將信將疑地看著我。
「我騙你幹什麼?」我大大咧咧地往椅子背上一靠,無意中眼角掃到瞭桌上手提電腦,我把身子往前一靠,鼻子尖差點碰到章娜的臉,「你當是現在大夫靠收紅包過日子啊?」
「那咋說?」章娜一臉不解。
「你知道不?紅包是犯法的,傳出去名聲也不好聽啊,現在搞的是合法的,麼說都有理,醫院靠賣藥都夠賺的,大夫靠治療費提成發獎金,你的明白?」掏出煙叼上,點著火吸瞭一口,看著章娜的表情。
「哎喲,你不說俺真不知道,這麼檔子事兒啊!」章娜恍然大悟,拍瞭一下掌,忽然,她又有點不放心,「哎?黃大夫,真不用送?你可別糊弄我。」
「不用送,不過呢?」我搖晃著腦袋,手指夾著香煙在煙灰缸裡點瞭點,章目不轉睛地看著我一舉一動,「不過呢,你們要真想送紅包,就等開完瞭刀再,也別送別人,給我就行,我正缺錢花哪!哈!哈!哈!」我大笑起來,望著娜緊張的面部肌肉隨著我的話語緩和下來。
「嘿!黃大夫,你這『銀』,嚇死我瞭,我當你反悔瞭呢,」章娜臉上堆出笑,親昵地把上身探過來,伸出胳膊在我肩膀上掐瞭一下,「你這壞小子,嚇我的心直蹦。」
我的肩觸到章娜軟柔的手心,熱呼呼的,那熱度燙得我心裡一動。我伸手搭章娜的手背上,輕輕地用力握住瞭她的手,然後用兩隻手托在掌心裡,慢慢揉。
章娜臉一熱,局促地抽回手,又扭頭看看虛掩的房門,我有些尷尬地笑笑,說什麼,抬起手腕看看手表:「喲,六點半瞭,天都快黑瞭,我請你到食堂小廳吃飯,走吧,別客氣瞭。」
章娜推脫不過我的邀請,客氣瞭幾句,站起身來,拎起沙發上小小的女式坤,隨著我走出宿舍。
下樓梯的時候,我有意讓章娜先走,看著她一扭一擺地搖著豐滿的臀部走在的前面,她身上穿的紫色裙子衣料單薄,漸漸向下收細的腰身緊緊卡住她小小蠻腰,後領口開得很低,露出一片雪白的脊梁,裙子下半截緊裹住她渾圓的屁,隨著她的走動,服貼地纏在章娜兩條大腿上。
*** *** *** ***
在醫院食堂樓上的小餐廳裡吃過瞭晚飯,倆人都喝瞭酒,迷迷登登的,在銅的街道上亂逛,我順路送章娜回火車站。
我正和她並排走著,忽然走過一傢鞋店,我一怔,靈機一動,拉著章娜的胳走瞭進去。
「你幹啥?買鞋?」章娜酒後有點迷糊,跟著我,「哎喲,俺那大少爺,你瞧瞧啊,這是女式的呀!」
我並不搭理她,逕直走到女鞋櫃前,取下一隻式樣和章娜腳上那雙差不多的皮鞋,一看價錢,四百八,合適,我讓店主取一雙三十八碼的來。
剛才在宿舍裡我發現章娜的鞋底補過,而且鞋面顯得很舊,有好幾處裂紋,說明她非常地喜歡這雙高跟鞋,所以盡管鞋底磨得不行瞭,她仍是修補一下再,另外,看來她手頭不寬裕,一雙三、四百塊的女鞋對於她的收入來講可能份很重。
可最重要的是,剛才章娜下樓梯的時候,我在她身後觀察,她小腿的弧線和雅的腳型,配上白色高跟鞋很漂亮。
我付瞭錢,從笑嘻嘻的店主手裡,接過包好的皮鞋盒塞給章娜,她吃驚地連擺手:「哎喲,不行不行,小老弟,我可不能讓你破費,說啥我也不能收。」完,她兩隻眼緊盯著裝著白皮鞋的塑料提袋。
「你別客氣啦,說真的,」我一臉慷慨的模樣,「我在這兒舉目無親,連朋都沒有,你今天來看看我,我太高興瞭,實在沒準備什麼禮物,隻好臨時買點意思,就當我認你做乾姐,你別嫌棄。」
章娜聽瞭我的話,又扭捏瞭一會兒,最後客氣瞭幾句,終於收下瞭。
我倆走出鞋店小鋪,順著人行道朝著火車站方向踱去。我的左手提著鞋盒,胳膊自然而然地攬上瞭章娜的腰,她起先稍稍向一旁閃瞭閃,我的手掌微微用一攔,她便不再掙脫,順從地把身子向我依偎過來,又走瞭幾步,章娜的左臂上瞭我的後腰,又用右手抓住我攬著她的手按在她腰胯之間。
我的手掌扶住章娜的腰側,兩個人身子貼住身子在人行道上慢慢地走,章娜卷發輕掃著我的臉頰,不時傳來一陣陣洗發香波的味道,她的胯骨在我的手心面一起一伏,我的手指輕輕地撫摸著她柔軟的腰肢,細意品味被薄如蟬翼的裙緊緊裹住的細膩肌膚。
火車站到瞭,章娜從小小的皮包裡摸出瞭一本鐵路職工證在看門人眼前晃瞭,就領著我走進瞭大門。
「我還以為你住在鐵路食宿站呢。」我有些納悶,進瞭車站大門,我的手重攬住瞭章娜。
「沒,我這車是短途的,就在月臺上過夜,哪有食宿站的好『四』兒?」
「那你們車上的其它人呢?他們也在車上睡覺?」我朝四周張望,遠近高低著幾盞黃昏的路燈,空空的月臺邊,有一列暗綠色的列車趴在那裡。
「他們哪?都是本地的,到地兒都回傢瞭,就我一個外地的,以車為傢,沒兒……」
章娜的高跟鞋敲擊著地面,在冷清的月臺上孤獨地回響。
好不容易爬上瞭章娜的車廂,周圍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章娜緊緊攥著的手在前面引路,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她。
忽然,章娜止住瞭腳步,我來不及停步,一下撞瞭上去。「咚!」兩人的身碰到瞭車廂的板壁,寂靜的車廂裡發出一聲沉悶的轟鳴。
「哎,對不起,對不起,」我一迭連聲地道歉,「黑咕隆咚的,我啥也看不,怎麼樣?撞疼瞭沒有?」
「呵呵呵呵!傻樣!」章娜在黑暗中笑出聲來,「這算啥?我們在班上磕磕碰的,誰還在乎這個?」
章娜在皮包裡摸索瞭半天,「稀裡嘩啦」地拽出一串鑰匙,在乘務員室門上弄瞭幾下,房門無聲地開瞭。
「你先等會兒,我叫你再進來。」她回頭輕聲地關照我,自己提腿邁過門檻瞭進去,關上瞭門。
我大瞪兩眼站在黑黝黝的車廂裡,真是兩眼一抹黑,好在章娜很快就打開瞭門請我進去,屋裡小桌子上點著一支蠟燭。
「哇!你可真有情調,一男一女共處一室,還點上蠟燭,不讓人傢想歪羅都哦……」我油腔滑調做著鬼臉。
「呸……!」章娜笑著啐我一口,「你小子上海人就會整花花腸子,啥情調情調的,你當老姐我這兒有電哪?早停機啦!司機一下車就斷電瞭,說是怕火,整列車就我一個人,可不就得點洋蠟唄?」
我笑笑,放下手裡的鞋盒,坐在乘務員室的木椅上,看著章娜忙乎著給我倒。
章娜動作麻利,剛才幾分鐘就換瞭衣服,重又穿上瞭鐵路制服,上身是白色杠的寬大襯衣,下面穿著又肥又大的綠裙子。
她遞給我茶水,在我對面的長椅上坐下,雙手放在小桌上,左手無名指上的指在燭光裡閃瞭一閃。
「章娜,」我問她,「你整年這麼跑,孩子誰管呀?」
「閨女住她姥姥傢,可滋潤哩。」章娜往後一靠,眼睛望向黑呼呼的窗外。
「哦……」,我掏出煙盒,抽出一支叼在嘴裡,剛要點火,章娜忽然說瞭一:「給我根兒煙……」
「啊?」我瞪圓瞭眼珠子,「你也來來?」
「啊啥啊?沒見過娘們抽煙咋地?別廢話,給我!」章娜隨手從小桌下面摸一隻玻璃煙灰缸擺到桌上。
「哎,」我老老實實地遞上煙,給她點著瞭,看著章娜深深地吸瞭一口,隔一會兒慢慢地吐出來,一股淡淡的青煙隨著小風飄向窗外。
「你……平常晚上就睡在這兒?」我指瞭指她坐著的長椅。
「啊,正好躺下能睡,椅子下面就是鋪蓋。」章娜腳跟往屁股下面頂瞭頂。
「你可真是以車為傢呀……」
「嘿嘿,」章娜苦笑瞭笑,「小老弟,四海為傢呀!」說完,她悶悶地吸煙再說話。
我陪著章娜吸完一支雲煙,在煙灰缸裡掐熄瞭煙頭,站起身來:「行啦,我走瞭,你明天該出車瞭,早點休息吧,呃……,你出車回來給我打電話,閑著事我也怪悶的。」
「行,我沒事兒就找你玩去。」
我給章娜留瞭手機號碼,獨自走回瞭醫院宿舍。
回到宿舍時,蘇莉還在看電視,她告訴我,我出去的時候我的手機響瞭一會,因為我鎖在抽屜裡,她沒法接。我謝瞭她,拍瞭拍她露在短褲外面的大腿,她去睡,她白瞭我一眼,哼哼著回房去瞭。
我洗瞭澡,回到房裡開瞭空調,上床前想起蘇莉說的事情,打開抽屜取出手托在掌心看瞭看,屏幕上顯示有一個長途來電,在我回來前半個鐘頭,那時我在章娜的小房間裡陪她抽煙。
是誰呢?我心裡嘀咕著,是徐晶還是老爸老媽?薑敏?
管他呢,明天再說吧。
我關瞭機,把電話扔進抽屜,上床蓋瞭毛巾被,不一會兒,睡著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