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說起我這個三叔,在村子裡可以算是一個傢喻戶曉的風雲人物。我三叔算算今年有五十多歲瞭,年輕的時候,三叔是一個正常的的人,當瞭三年的兵,退伍之後回到村子裡結婚生子,日子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也算是紅紅火火。尤其是三嬸,在當初村子裡是出瞭名的漂亮,當初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三叔,一個農村老爺們可以娶到這麼漂亮的媳婦,隻不過三嬸太過漂亮,所以勾引她的人肯定不再少數,最後竟然跟別人跑瞭,扔下瞭三叔和那個時候不到兩歲的堂弟。三嬸和別人私奔後,一直沒有任何的消息,她的娘傢人素質也不怎麼樣,甚至沒有來看過三叔和堂弟,包括堂弟的舅舅和姨媽們,所以從那以後,三叔就帶著堂弟兩個人生活,當時堂弟還小,是三叔活下去唯一的動力,自從三嬸消失後,原本開朗的三叔也變得沉默寡言,那個時候我年紀也不大,也就五六歲,我的父親那個時候還健在,所以也幫扶三叔不少。

  不過上天就是這麼的不公平,有一次三叔帶著堂弟做著拖拉機去鎮裡辦年貨,結果半路上拖拉機出瞭意外,翻進瞭路邊的溝裡,當時拖拉機的拖鬥上做瞭十幾個人,大部分人都沒事,但是我那年幼的堂弟卻因為年紀太少,身體承受能力比較差,結果被擠壓致死。原本失去妻子的三叔,現在又失去瞭自己年幼的兒子,也是他唯一的命根子,可想而知當時對於三叔的打擊又多大,從那以後三叔受不瞭接二連三的打擊,變成瞭一個瘋子,精神失常。當時我傢裡的條件也不好,父親也沒有能力去大醫院給他看病,隻能在小醫院給他治療,隻是花光瞭殘餘所有的積蓄,也沒有把三叔治過來,畢竟三叔的瘋癲不是因為腦補收到瞭撞擊,而是因為精神刺激,這種精神上的瘋癲是最難治療的,如果他一直不從失去妻兒的極度傷心總走出來,他一輩子都不會康復,所以那個時候父親就放棄瞭,隻能接濟他,養著他。

  不過三叔雖然瘋瞭,但是自己生活還是沒有多大問題,洗衣做飯還是可以自理的,不過他的精神不正常,呆呆傻傻的。當時村委會修建瞭一個小廣場,到瞭晚上農忙結束,村子的人就會到廣場去扭秧歌,當時三叔又是焦點,他文藝很好,所以扭起秧歌來也是非常的活潑和好看,村裡的一些婦女就給三叔打上紅臉蛋,摸上紅嘴唇,帶上小花,給他套上裙子,讓他當秧歌領隊,每次三叔穿著女裝扭秧歌的時候,廣場上都會聚滿很多人,充滿瞭歡聲笑語,不過大多數都把三叔當成一個傻子來嘲笑,而三叔聽到別人的笑聲,傻裡傻氣的扭的更歡瞭,在他看來,人們都是在給他加油助威。每次父親看到這種場景的時候,都會把三叔拉走,之後苦口婆心的和三叔說,但是三叔根本聽不懂,而且每次都會自己主動去廣場,在他看來,別人眼中的笑柄,卻是他快樂的來源,所以漸漸的父親也就不再管他瞭。

  “去廣場看人妖去啊?”每次到瞭晚上,人們都會這麼說,到瞭廣場就會看到三叔被人打扮的跟人妖一樣在秧歌隊前面領隊,廣場頓時充滿瞭歡聲笑語。從那以後,三叔就多瞭一個外號——妖三子。因為他總是打扮的妖貍妖氣,在傢族中又排行老三,所以就有瞭這個外號,也就成為瞭以後他在村裡唯一的稱呼。我的父親排行老二,我的大伯去世的早,還沒有結婚就去世瞭,所以無後。三叔本來有後,又夭折瞭,所以整個傢族就剩下瞭我和三叔兩個男丁。父親去世後,我到瞭城裡讀書打工,也沒有時間回村子。不過村委會的領導們給三叔辦瞭低保,所以三叔也算是衣食無憂,所以我有一年多沒有見過他瞭。

  和袁媛祭拜完畢後,我和袁媛就向著村子裡駛去。在村子的十字路口,都會有一些村民聚在路口聊天,他們也自然認識我的車,所以遠遠的打招呼,我隻會按一下車喇叭算是回應,很少下來和他們說話。因為長大後,我想起村裡人的一些所作所為,對他們根本沒有太多的好感,都是一些愛在背後笑話人的人,最愛談論的話題就是東傢長西傢短,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裡,別人傢誰誰搞破鞋,別人傢誰傢姑娘在外面不檢點等等,最愛討論這些事情,尤其是想到他們取笑三叔,把三叔當笑柄和樂子,我在心裡就對他們沒有一絲的好感。

  不一會,我就看到瞭三叔所在的老房子,我把車子開進瞭三叔傢所在的院子裡。三叔傢的院子裡,隻有一個快要倒塌的土房,院子裡已經是雜草叢生,土房的大門緊閉,也不知道三叔有沒有在傢。我下瞭車,推開瞭土房的房門,撲鼻而來的是一股惡臭發黴的氣味,身邊的袁媛也不由得悟瞭一下鼻子,眉頭皺起。土房裡的擺設十分的簡單,隻有一個土炕, 還有幾個破破爛爛的傢具,土炕上是一團破爛發黑的被褥,而一個蓬頭垢面的人窩在被子裡瑟瑟發抖。我仔細看瞭很久才發現這個人就是三叔,怎麼一年多不見,他成瞭這個樣子?

  “小闖,你回來瞭?”正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瞭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

  “王姨,這是怎麼回事啊?”我走出房門,看到三叔的老鄰居站在門外,我不由得問道。在這個村子裡,我印象好的老鄉沒有幾個,面前的王姨算是一個,一直以來她沒少幫助三叔,我小時候也經常在愛她傢吃飯,她是一個很慈祥的人,我結婚回鄉的時候還專門買禮品來看她。

  “唉……說來話長……”王姨嘆瞭一口氣說道。

  通過王姨的敘述,我知道瞭事情的始末。本來三叔一直有村委會低保,每月可以分到一點生活費,而且村領導還經常探望照顧一下三叔。但是半年前村裡換瞭一個新的村主任,這個村主任偏偏不作為,隻知道想方設法摟錢,不為百姓做實事。村裡人敢怒不敢言,貪污村裡的糧補,甚至連低保戶的錢也克扣簡直可惡到瞭極點。自從換瞭村長後,三叔的生活狀況就每日巨下,沒錢吃飯,沒錢看病,隻能靠撿廢品度日,另外靠村裡一些善良的村民來幫扶。這不,三叔最近生病瞭,就一直呆在傢裡,這幾天一直是王姨給送飯,送水,還給買瞭藥,隻是接連好幾天三叔的身體也不見好。

  我趕緊走到瞭炕前,顧不得臟,把被子掀開瞭。隻見三叔佝僂在炕上,澀澀發抖,此時我都已經認不出他來。隻見他的臉上佈滿瞭大大小小的紅疙瘩,雙手也是,而且脖子上長瞭兩個大肉瘤一樣的東西。看到三叔脖子上的肉瘤我知道,三叔一定是得瞭十分嚴重的甲亢,隻是沒有得到醫治,竟然變成瞭粗脖子,這種肉瘤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消失瞭。而他臉上的疙瘩就像是懶蛤蟆背上的肉包一樣,任何人看到都想作嘔。

  “他經常在村裡撿垃圾和廢品,雙手很臟,臉上發癢,他就用臟手去抓,結果把臉抓破瞭,感染,結果弄成瞭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身後的王姨嘆瞭一口氣解釋道……

  “本來想和你聯系告訴你,但是卻一直聯系不上你,所以看到你來瞭之後,我趕緊過來告訴你。孩子,把你三叔帶走吧,如果再讓他一個人,估計他活不瞭多久瞭,我每天都來看看他,照顧他一下,就怕他哪天突然死在這個破房子裡。隻是,你王姨我身體越來越差,估計也照顧不瞭他多久……”王姨再次說道,語氣中有些難為情。畢竟三叔和她非親非故的,又給三叔送飯,又給三叔買藥的,她傢裡也不富裕,估計傢裡早就有怨言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