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月上柳梢。
夕陽最後的餘暉染紅瞭晚霞,給天空留下一道絢麗的色彩。
微風拂過,波光粼粼,層層細浪由遠而近,拍打在岸邊發出嘩嘩的響聲。
遠處是一望無際的稻田,綿延天邊與皎空相接,也許那就是攀上雲霄的階梯。
北方與湖面交接處一座亭臺傲然挺立,不知經歷瞭多少年的風吹雨打,它依然還保留著當初的雋秀。
我提著一壺從秦清那裡搶來的竹葉青,歡喜異常,走進亭臺一覽眼前的景色竟如此美妙。
打開瓶蓋,頓時滿室生香,那不同於一般酒的醇香,香氣中帶著一分清涼,似久旱的甘霖,沁人心脾,甜而不膩,香而不俗。
一飲入口,頓時化作一股清泉,那灼熱的水滴似燃燒著身體的每一個細胞,慢慢回味,久而彌香。
“風吹雪”秦清憤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從她的語氣可聽出她的憤怒,可即使是生氣,她那細膩的聲音卻並不能給人帶來多少壓力。
“清姐,什麼事?”
我轉過身來,笑吟吟地看著即將發飆的她,習慣瞭她的溫柔嫻靜,此時她那由於生氣而脹得通紅的臉頰,那幅裝出來的惡狠狠的模樣,還真是別有一番風味,竟顯得如此可愛。
“你太過分瞭!”
她鼓鼓的腮梆憋瞭很久,最終還是隻說出這幾個字來。
罵人,她不會,罵我,她又舍不得,她隻有用那惡狠狠的眼神表明她的憤怒。
“姐,你也太小氣瞭吧,為瞭這麼一壺酒,就追瞭我大半個島,我在你心中連一壺酒都不如嗎?”
望著秦清那可愛的模樣,我總忍不住撩拔她那燃燒的火焰。
“你個大壞蛋,明明知道怎麼回事,要是在平時,你就是拿十壺,我眉頭都不皺一下,這可是這批的最後一壺,明明知道我是專門留給蘇老的,還跑來搶,明天蘇老回來找我要酒,我怎麼向他交代,你個大壞蛋就知道欺負我。”
秦清越說越氣,想著自己受到的委屈,淚水不由溢出瞭眼眶。
蘇老,蘇幕遮,乃漕幫當今幫主卓天姿父親的結拜兄弟,可是如今漕幫的元老級人物,一套破風十八拳威震武林。
此老酒量不大,卻嗜酒如命,一喝必醉,尤其對秦清的竹葉青情有獨鐘,每次回到總壇的第一件事就是找秦清討酒,不醉無歸。
秦清從小無父無母,蘇遮幕對她就像親生女兒一樣疼愛,秦清對他也極為孝順,二人不是父女卻勝似父女,眼看明天蘇遮幕就要回來瞭,難怪我把她最後一壺酒偷走,她會如此不依不休。
我也不是不知道這回事,酒也可以忍住一時半會,可就是忍不住想惹她生氣,那幅楚楚可憐的模樣令人愛煞。
我一看她居然真的流淚瞭,心中一慌,暗罵自己混蛋。想到她對自己的好,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千古罪人,不由後悔萬分,忙把她眼淚擦幹,自責道:“姐你別哭啊,你罵我打我都好,求你就是別哭啊!”
也許是我們自幼都沒親人,自從她成為我幹姐姐後,所有母性光輝似乎一下全都爆發出來瞭一般,對我格外疼愛,那濃濃的親情在我最失意的時候填滿瞭我心靈的每一個角落。
我不說還好,一說之下,她更有滔滔江水,綿綿不覺的跡象,一下撲進我懷裡,小手捶著我的胸膛,泣道:“你個壞蛋,就知道欺負我,你壞死瞭。”
我一手摟著她的纖腰,一手拍著她的後背,真不應該和她開這個玩笑,害她如此傷心,低語道:“姐別哭瞭好嗎?我以後什麼事都聽你的還不行嗎,乖,別哭瞭,再哭可就不漂亮瞭。”
不知過瞭多久,她終於安靜下來。
戀戀不舍地把酒壺蓋上,略一猶豫終還是遞給她道:“你拿回去留給蘇老吧。”
秦清小手一揮,把我的手拍開,不滿道:“哼,明明知道打開的酒隔瞭夜就會變味,得瞭便宜還賣乖,你那點花花腸子我還不知道?自己喝瞭吧,真是個饞貓。”
說到最後不由掩嘴一笑。
我無奈地聳瞭聳道:“那可就怪不得我瞭,隻是你的酒實在是令人回味無窮,尋遍天下恐怕再也找不出一個可與你媲美的瞭。”
“就你油嘴滑舌,也不怕說大話閃瞭舌頭”隻是她那欣喜的模樣完全出賣瞭她此時的心情。
我提起酒壺往嘴裡灌,任憑如何搖晃,卻始終弄不出一滴酒來,仔細一看,酒壺中早已空空如也。
“小兄弟所言非虛,楊某行遍天下,佳釀過千,確無一可與此酒相提並論,小姑娘真是慧質蘭心,妙手天成,不錯,不錯!”
我不由大震,自我跨過瓶頸,早非昔日吳下阿蒙,如今非是耳目失聰,對方近在咫尺,我卻絲毫未覺,心下大駭。
那略顯粗糙的聲音並不悅耳,卻給人一種奇異的魔力,令人生不出絲毫防范的心,無形間令人失去與之對抗的意識。
回頭一看,卻見亭畔湖面漂泊著一葉孤舟。
楊孤鴻斜依舟弦,手中提著一壺酒,品著剛從我那裡盜來的絕世佳釀;腰間玄著一柄劍,那柄名震天下的驚鴻劍。
他的相貌很普通,如果他融入人海,也許隻是轉眼間,你就再也無法辨認出他來;卻又很特別,隻要看過他一眼,那道身影就永遠難以磨滅。
他的臉很平靜,就如眼下的湖面,任它雨打風吹卻掀不起絲毫波瀾,很難想象這個世界還有什麼東西值得他動心。
不見他有任何動作,驀地從酒壺中射出一道酒泉,落入他微張的口中,滴水不濺,沒有人覺得他有任何炫耀的意思,信手拈來,那純熟的動作就像是與生俱來的習慣一般。
“多謝二位好酒相待,二位何妨移駕舟上,也讓楊某略盡地主之宜。”
不是沒見過小偷,而是沒見過如此理直氣壯的小偷!
不過誰也無法把他和小偷兩個字聯系在一起。
“既然如此,那吹雪就恭敬不如從命瞭。”
我攬著秦清,飄然而下,不帶起一絲塵埃。
楊孤鴻雙目一亮,暗暗一聲喝彩,那輕盈的步履非常講究,哪怕是在空中最僻遠的角度也依然是攻守兼備,他那古井無波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小兄弟年紀輕輕便有如此成就,真是難能可貴!”
我淡淡一笑道:“小弟在楊兄面前班門弄斧,倒是讓楊兄見笑瞭。”
秦清瑤鼻一皺,像是在尋找著什麼,目光最後落在我們身上,巧笑倩兮道:“我怎麼聞到一股濃濃的酸味。”
楊孤鴻和我相對一視,不由啞然。
面對秦清,他不由露出贊賞的神色,飲瞭一口酒,雙目微張,“以楊某的年齡當二位大哥綽綽有餘,要是不嫌棄愚兄身無長物,從今以後楊某就當多瞭一對弟妹。”
秦清一聲嬌笑,甜甜地喊瞭聲大哥,小手扶住楊孤鴻的手臂,朝我嗔道:“我現在可有大靠山瞭,你個壞弟弟要是再敢欺負我,看我不喊大哥打得你屁股開花。”
說到最後幾個字,像是感覺不雅,不由嬌靨一紅。
楊孤鴻寵愛地撫著秦清的秀發笑道:“要是誰欺負你,就告訴大哥,看大哥不好好教訓他。”
這不分明就是指著和尚罵禿驢嘛!
我不由苦笑到:“都一樣是弟妹,待遇咋差別這麼大呢?這也太不公平瞭吧!蒼天何公啊!”
楊孤鴻聞言不由哈哈大笑道:“我倒是想公平對待,奈何肚裡的蛔蟲不樂意,我可不敢得罪衣食父母。”
秦清像是突然明白過來什麼,柳腰一屈,“小妹秦清拜見大哥。”
美目一瞪,像是在炫耀一般。
“小弟風吹雪拜見大哥。”
我學著秦清的模樣,依樣畫葫蘆,對她壞壞一笑,令她大恨,揪住我的耳朵氣憤地道:“你個壞弟弟又來氣我。”
“姐姐饒命啊,我再也不敢瞭。”
迫不得已,連連求饒。
看著打鬧的我們,楊孤鴻心底也升起一絲溫馨,那是十多年前愛妻去世後他從未有過的感覺。
掌抵秦清後背,提氣幫她疏通七經八脈,秦清隻覺身體許多淤塞之處豁然開朗,有種飄然欲飛的奇妙感覺。
她雖不明所以,卻也明白大哥給瞭自己莫大的幫助。
秦清經過楊孤鴻的開導,雖不說功力暴增那麼誇張,但是如果她願意習武的話肯定是事半功倍,以秦清的秉性顯然不會喜歡那些打打殺殺的東西,但這也對她身體大有裨益,受益無窮。
楊孤鴻又飲瞭一口酒,臉上露出陶醉的神色,“你們這聲大哥是要白叫瞭,大哥早就說過,雖有堂堂七尺之軀,卻身無長物。”
秦清挽起他的手臂,嗔怪道:“難道大哥覺得小妹的健康就那麼廉價?一點也不重要?”
楊孤鴻傲然綽立,微笑不語。
“你們雖在這裡待得比我久,卻未必知道霧隱湖的別有洞天,今天大哥就帶你們去一探究竟。”
言罷,小舟似有生命一般,不需操縱,乘風破浪,飄然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