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外一處極其隱蔽地山澗清泉,嵐月山清,微風拂過,清新的空氣卻吹不散那似濃似輕的離愁,柔和的月光在樹蔭下投下點點斑斕,山間雲霧繚繞,那淡淡的氳氤讓人幾疑為仙境。
這是雁兒曾經最喜歡的地方,如今她卻永遠地躺在瞭這裡。
她喜歡這裡的寧靜,喜歡這裡的清新,喜歡這裡的淡然。
幸福來得如此突然,卻去得更加匆匆,似一個讓人不願醒來的夢,我的心底不由升起一股濃重的悲哀,人生竟是如此無奈。
摘下一片樹葉,放在嘴邊,與雁兒相識相知的一幕幕浮現在眼前,音隨心動,那時而輕快,時而柔和,時而纏綿,時而憂傷的樂曲透過那片薄薄的樹葉蕩漾開來。
那山峰不見瞭,那樹林不見瞭,那清泉也不見瞭。
“浪兄既然來瞭,又何必藏頭露尾呢?難道魔門中當真全都是雞鳴狗盜之輩?”
燕無雙平淡的聲音聽不出一絲情感的波動。
與風吹雪和楚雲雁雖是初識,他卻深深的被他們感染。
他第一次感受到人世間的生死離別竟是如此讓人傷神,在他年輕的心中早就把他們當成瞭自己的朋友,他相信一個愛戀人勝過愛自己的人是一個值得他結交的朋友,他已盡瞭最大的努力延長楚雲雁的生命,他也曾無數次在他們的窗前陪他們傷心,陪他們掉淚,隨他們喜,隨他們悲,他知道他自己本身就是一個極其感性的人。
一聲大笑,浪情從陰暗的角落走瞭出來,“浪某念燕兄醫者父母心,這麼長時間一直未曾打擾,燕兄怎又怎麼恩將仇報?難道你們所謂的白道中人都如此忘恩負義?”
燕無雙微微一嘆,“不管浪兄居心如何,燕某確實要多謝浪兄成全風兄和楚小姐的最後時光。”
浪情嘴角一撇,俊臉上掛著邪異的笑容,“燕兄既然要謝,那就拿出誠意吧。”
浪情突然向前一竄,右手猛地發力直取燕無雙肩胛,燕無雙連退三步,未及反應,浪情左拳已至,避無可避之際,被迫以右拳硬接。
“砰”的一聲巨響,風塵漫天,燕無雙連退數步,右手一陣酸麻。
需知浪情以拳聞名,而燕無雙乃以劍著稱。
以無意對有意,以己之短迎彼之長,他自是大為吃虧。
浪情負手而立,邪異的臉上帶著一絲狡猾的笑容,“燕兄知道浪某是什麼人嗎?”
他沒給燕無雙回答的機會,也不準備讓他回答,自顧到:“浪某其實是一個商人,一個非常合格的商人。”
燕無雙一聲暗嘆,自己還是小看瞭魔門中人的狡詐程度,道:“以最小的代價獲得最大的利益,浪兄確實不愧商人的稱號!”
浪情點頭贊道:“燕兄不愧是浪某的知心人,所以浪某一直在等待時機,等待最佳的時機。”
燕無雙深深明白自己和浪情都是新一輩中的頂尖高手,實力不分上下,他或許有可能戰勝自己,但要留下自己卻根本不可能,所以他一直在等待最佳的時機,先前出於對楚傢小姐病情和安危的關註,自己一直都處於高度戒備的狀態,如今戒心一去,終於讓他找到瞭動手的時機。
“浪兄要想留下燕某還得先問問燕某手中的劍。”
“倉”長劍出鞘,銀白的劍身在月光下映出一泓秋水,劍鋒偶爾閃過點點寒星,顫抖的劍身嗡嗡作響。
“好劍”浪情忍不住開口贊道。
“嗤”燕無雙大手一揮,長劍頓時化作如海蛟龍,劍尖如長蛇吐杏,變化莫測。
燕無雙明白,自己右手受傷,實力大打折扣,如今隻得爭取主動或許還有一絲取勝的希望。
浪情輕輕一笑,斜移三尺,繞到燕無雙右側,欺身上前,與此同時,燕無雙長劍已到浪情身前。
“砰”浪情大手一彈劍身,長劍與他插肩而過,左手反擊燕無雙前胸,驀地肩膀一涼,原來燕無雙長劍竟在不可能的角度硬生生的折瞭回來,給浪情留下瞭一道不小的傷口。
分毫之間,燕無雙已退到五尺開外。
“燕兄好身手。”
浪情一聲大喝,雙拳迅若雷擊,呼嘯而過,巨大的氣流帶動漫天塵土,向燕無雙撲面而去。
燕無雙閉上眼睛,放棄視覺而用心去觀察所有的一切,迎面而來的寒風吹著他潔白的長衫獵獵作響,不見他有任何動作,長劍驀地光華大作,一股猛烈的劍氣從狂風中撕開一道裂口,猶如流星趕月。
兩人一觸即分。
燕無雙長劍柱地,俊臉煞白,身子微微顫抖。
浪情右肩一道長長的劍傷,深及肋骨,殷紅的鮮血沿著手臂落在地上。
竟是兩敗俱傷。
浪情看著擊中燕無雙的左拳,再看瞭看燕無雙受傷的胸部,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古怪笑意,那眼神充滿著莫名的戲虐……
燕無雙緊緊的咬著下唇,眼睛狠狠地瞪著浪情,也許是傷勢難受,那張完美無暇的臉上露出一絲殷紅。
一聲冷哼從浪情背後傳來,一個青衣老者出現在眾人面前,冷冷地道:“連一個毛頭小子都收拾不瞭,我看你是越來越倒退瞭。”
他似慢實快,隻一轉眼間便到瞭燕無雙面前,伸出左手向燕無雙擒去。
燕無雙看著他右邊那空空的袖管,不由臉色大變,他想到瞭一個人,一個二十年前把江湖搞得血雨腥風的元兇之一,魔門滅情宗僅次於宗主蘇破雲的左長老——殘英。
燕無雙想躲,卻無處可躲,想移開腳步,卻如同千鈞萬般沉重。
如果隻有一個浪情,不說他未必會敗,即使敗瞭他要逃,絕對毫無問題。可是現在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殘英,以他現在身受重傷的狀況,不由感到絕望。
他感到那隻手越來越近,卻隻覺身子一輕,身不由己地落下山澗,耳邊傳來一聲他熟悉的聲音,“快走”與此同時,我雖成功卸去殘英大部分力道,可是左手小臂還是被他抓傷,隻覺一陣麻木。
殘英陰陰一笑,那張不算醜陋的臉顯得無比獰猙,讓人一陣惡寒。
“破邪”心底輕輕一念,一柄古樸長劍出現在我手中,長約三尺,劍尖略窄,我深深地望著這柄隨我出生入死的長劍,暗道也許這是你陪我最後一次禦敵瞭吧,在劍鋒輕輕一吹,它顫抖不止,發出一聲長鳴,似是不平。
我一抬頭看瞭看那座新墳,一陣心悸之後卻無比平靜,哀莫過於心死,能與雁兒死在一起,也許那也是我的福分。
長劍斜指地下,氣勢陡的一變,大喝一聲:“來吧,老頭。”
聲音未落,身形卻已消失在原地,寒光一閃,那詭異的劍尖陡然出現在殘英面前。
殘英一聲冷哼,似是極為不屑,左手如蛇纏枯樹般繞過劍身,一掌拍在我肩上。
我強忍劇痛,身形順勢一轉,在他力道的推引下,反身向正準備追趕燕無雙的浪情直刺而去。
浪情提起真氣,正打算沿溪追趕燕無雙,猛覺背後一陣涼風,全力向右一躍,卻終因傷勢過重,行動不便,腳下一涼便栽倒在地。
而此時殘英已至,我不及躲閃,後背再中一掌,一陣錐心的劇痛幾乎讓我暈卻,喉頭一甜,一股鮮血急噴而出。
師侄在自己眼下被人傷於劍下,殘英老羞成怒,醜陋的臉上出現嗜血的神色,獰笑道:“閣下放走燕無雙,那就留下你的命權當利息吧。”
“喝”殘英大喊一聲,頓時風沙四作,隨著他手掌的轉動,形成一股嚇人的旋風,寒風呼嘯,天地為之變色。
我明白,我於殘英相比差瞭不止一籌,隻是因時利勢才阻止瞭浪情,如今身負重傷,如無意外,今日斷無生機。
我運足全身力道,準備最後奮力一搏。
我知道自己逃不出他的攻擊范圍,沒有絲毫的躲避。
“啊”一聲慘叫,我知道我的生命已經走到瞭盡頭,在最後的一剎,在殘英舊力已去新力未生的間隙,破邪破空而去,深深地釘在殘英地胸膛。
而我也隨著殘英的掌勢落下山澗。
腦中閃過雁兒那癡嬌艷柔的萬種風情,慢慢的閉上瞭眼睛。
雁兒,相公來陪你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