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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香消玉殞

  “咚咚咚”燕無雙輕輕的敲著桌面,意態悠閑,說不出的灑脫,在喧囂的酒樓中顯得鶴立雞群。

  清脆的聲音始終保持著恒定的節奏,仔細體會卻發現那與人的心跳驚人的一致。

  “噗噗噗”一陣輕松的腳步由遠而近,似和著燕無雙的節拍,相映成輝。一襲黑色的緊身衣勾畫出雄健的曲線,一頭烏黑的長發束在肩後,俊朗的臉上帶著一絲邪異的微笑,形成一種奇特的魅力,猶如一團燃燒的火焰。

  瞬間,原本喧囂的客棧頓時變得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眼神都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幾個少女臉上散發出幸福的容光,婀娜多姿地向他走去,像迎接久歸的情郎,顯示出如海深情。

  “砰”燕無雙輕輕的彈瞭下桌面,打破瞭這異常的寂靜,這小小的聲音在眾人耳中如五雷轟頂,清醒過來後都汗流浹背,那幾個少女更是羞憤欲絕。

  浪情俊美無儔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邪異的微笑,“小弟隻是隨便玩玩,燕兄何必動怒。”

  “浪兄隨便玩玩就幾乎毀瞭人傢姑娘名節,若浪兄真要玩玩那又當如何?”

  燕無雙端起茶杯,輕輕一吹,水面頓時形成一道氳氤,“依我之見,浪兄不若改個名字更為合適。濫情,這個名字浪兄以為如何?”

  “浪情也好,濫情也罷,終是情字纏身,燕兄當知美人恩可不是那麼好受的!”

  燕無雙微微一嘆道:”

  浪兄果然是性情中人,千裡迢迢竟是來教化小弟以風月,小弟真是不勝感激。”

  浪情俊朗的面孔出現緬懷的神色:“自三年前,小弟領略燕兄風采後,便未曾有絲毫忘卻,如今燕兄好不容易再現萍蹤,小弟自是不敢怠慢。”

  “相公,雁兒好累。”

  楚雲雁俏臉上呈現出令人心揪的疲憊。

  “乖雁兒,那我們回去休息吧。”

  我起身摟著她,往房間走去。

  驀地,燕無雙臉上閃過一絲異色,“兄臺且慢。”

  說話間迅速走瞭過來,伸手握住雁兒的手腕,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欲言又止。

  須知,天山燕傢是武林中有名的醫藥世傢。

  我猛然間有股強烈的不詳預感,那團陰影在心中急劇膨脹,越來越大,我將雁兒扶回房內,輕輕的吻瞭吻那張潔白無暇的小臉再退瞭出來。

  “燕兄,雁兒她她是什麼病?”

  我發現我的嗓音不再受我控制,竟有些顫抖。

  燕無雙一聲長嘆,臉上飛快的閃過一絲憐惜,“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那不是病,而是一種慢性毒藥。”

  “忘憂草的名字不知兄臺聽過沒有?”

  “什麼!忘憂草?”

  我頓覺氣血翻湧,一團積血噴口而出。

  我雖不通醫道,但忘憂草的大名我還是有所耳聞,西域第一奇毒,中者無救。

  我一直以為她隻是抑鬱成疾,過段時間心情好瞭自然不藥而愈,沒想到竟是身中劇毒。

  “不”我淒厲的一聲大喊,忍不住淚流滿面,“你看錯瞭,肯定是你看錯瞭!”

  我沖進屋內,想抱起雁兒別處尋醫,心中卻是一片死灰。

  天山燕傢,杏林國手,會看錯嗎?

  “兄臺,冷靜點。”

  在踏進屋子的一剎,燕無雙把我拉瞭回來,“她體內的毒本來還要過一段時間才會發作,但是臨逢大悲,身心憔悴,露出瞭可趁之機,導致提前發作。楚小姐身體此刻已經極其虛弱,你還想讓她勞累?她的時間不多瞭,還是好好珍惜剩下的時間吧。”

  言罷,轉過身去,一聲喟嘆。

  一瞬間,所有的一切都變得不清晰起來。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回到屋裡的,隻是緊緊摟著她,生怕一松手她就消失不在。

  一聲輕微的悶哼將我驚醒,卻見懷中的她面色蒼白,柳眉微蹙,雖無言語,卻讓我分明感受到她的痛苦。

  “雁兒”我隻喊瞭一聲就再也說不出話來。

  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感覺到自己的軟弱和無力,我剛發誓要保護她,不要讓她再受一點傷害,可是現在難道真是蒼天故意給我的莫大諷刺?我再也忍不住,眼淚不自覺溢出瞭眼眶,沿著雙頰,淌過嘴角,這時我才知道眼淚原來真的是澀的。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時。

  她顫顫巍巍的伸出手來,拭幹我眼角的淚水,微微喘瞭口氣,艱難地露出一絲笑容,“相公不要再流淚瞭,好嗎?看見你難過,雁兒的心好痛,真的好痛,雁兒希望看到的永遠是相公那一張笑臉。”

  我用袖角擦拭幹臉上的痕跡,努力擠出一個笑容,雙手捧著她的俏臉,慢慢舒瞭口氣,“乖雁兒,看相公不是笑瞭嗎?”

  “相公真討厭,笑得比哭還難看。相公抱緊些,雁兒好冷。”

  我把她的臉緊緊貼在我胸膛,讓她聆聽我心跳的聲音,讓她感覺到我的溫暖。

  她挪瞭挪身體,喘著氣道:“相公能原諒雁兒嗎?”

  我緊瞭緊她的手,哽咽道:“不管雁兒做瞭什麼,相公都不會怪她,相公知道她無論做什麼都有自己的理由,相公相信雁兒無論做瞭什麼都對得起她的相公。”

  “原諒雁兒不能再陪相公走下去瞭,雁兒也曾想一生一世再也不離開相公一步,到一個沒有人打擾我們的地方,生很多,很多的孩子,和他們一起爬山,一起嬉水,雁兒也曾想每天都在相公身邊,陪相公看日出,看晚霞。”

  說著說著,她蒼白的臉上閃現出一種夢幻般的光澤。

  “相公什麼都答應你,等你身體好瞭,我們就生很多小胖子,一起看日出,一起看晚霞,所以現在你要好好歇息,知道嗎?”

  我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抑制著自己的心酸和痛苦,不敢讓她發現。

  她像沒聽到我說的話一樣,自顧道:“隻是雁兒自始就知道那隻是一種奢望,雁兒知道自己不能長陪相公,所以雁兒非常珍惜在相公身邊的每一刻,雁兒感覺到在相公身邊的每一天都勝過人間的一萬年,雁兒真的覺得好幸福,好幸福。”

  “雁兒”我想喊她,可隻是嘴角動瞭動,沒能發出任何聲音,隻是任憑淚水滑落。

  “雁兒其實也很自私,雁兒承受不瞭失去相公的痛苦,所以隻有先走一步,卻又將這種痛苦拋給相公,相公,雁兒是不是很壞?”

  我的心仿佛被撕裂瞭一般,痛到極處已是麻木,隻是拼命的搖著頭。

  “相公,再抱緊一些好嗎?雁兒好冷,真的好冷。”

  我咬著下唇,閉上上目。原來我對她的瞭解竟如此膚淺,原來我看到的始終隻是她的側面。

  一陣夜風襲來,紗窗發出一陣陣沙沙的聲音,窗外一片片嫩綠的樹葉萬般留念地脫離瞭枝頭,隨風飄舞,淒然而下,清冷的月光使這不應寒冷的夜晚充滿瞭莫名的寒意。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也許它早已見慣瞭人世百態,早就無所謂瞭。

  她走瞭,她輕輕的走進我的生命,卻又悄悄的走瞭。

  她走瞭,在一個寧夏的夜晚帶著一身密走瞭,雖然她看似平靜,可不難從她柔和的眼神中看出對生命的眷念,那碧波似的明眸中始終倒影著一個模糊而又清晰的影子。

  她依然美麗如昔,額前的劉海在微風中有些散亂,凝脂似的肌膚,依然潔白無暇,唯一不同的是那美麗的雙眸已不再明媚。

  理清她額前的劉海,撫平她衣服上的皺摺,抬起她雋秀的臉龐,輕輕吻上她的香唇,依然還是那麼柔軟,隻是好冷,好冷。

  朦朧中,那個我初識的雁兒,那個蠻橫的雁兒,那個嬌憨的雁兒,那個溫柔的雁兒,都一身盛裝向我走來,卻又一個個消失,我伸手想抓住她,卻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最後一個雁兒即將消失的那一剎,我一聲狂喊,伸手拉住她的衣襟,嗤的一聲,手中隻留下一縷絲帶,而她卻消失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