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樹林沿的吳小綺,秀目望著畫舫,輕聲對天麟、麗蓉,說:“恐怕是他們島主出來瞭。”衛天麟、林麗蓉,同時點瞭點頭。
豈知畫舫上的幾個華服壯漢,向著兩側一閃,衛天麟的眼睛突然一亮。八個妙齡少女,宛如一片彩霞,在百盞宮燈照耀下,俱是柳眉杏眼,雪膚玉貌,姍姍走出艙來。衛天麟隻覺五彩繽紛,有些眼花繚亂,定睛一看。
八個少女秀發宮鬢堆鴉,頭上各插一隻飛鳳金釵,上綴數串珍珠,顫顫巍巍,搖搖晃晃,異常顯目引人。每個少女服式一樣,顏色不同,俱是霓裳羽衣。前兩名,淡黃、深紫,後兩名,翠綠、粉紅,左兩名,天藍、銀灰,右兩名,黛綠、艷紅。
八女姍姍,步下輕盈,腳不沾塵般走至船舷,一字排開,亭亭玉立。岸上六個老和尚,抬頭望瞭飛鳳八釵一眼,俱都覺得有些茫然,塵空禪師立即宣瞭一聲佛號,正待發話。驀地,畫舫艙中,突然傳出一聲深沉暴喝:“還不下去擒上船來。”
暴喝甫落,一片清脆嬌叱,人影閃處,彩霞紛飛,八個少女,宛如八隻臨空彩鳳,飛撲而來。飛鳳八釵,彩衣飄佛,掠空而下,幾疑下凡仙子。六個老和尚,雙目大睜,精光四射,持刀橫杖,蓄勢以待。鐵槳蒼龍仰面哈哈一笑,一橫手中鐵槳,向著畫舫艙內,不屑地大聲說:“發話之入,為何不出來受死,自己龜縮艙中,讓這些無知丫頭為你賣命,我想你定是出名的縮頭島主。”
鐵槳蒼龍,話聲甫落,飛鳳八釵,已縱落岸上,八個少女,同時一聲嬌叱,纖手一揚。八道彩帶同時飛飄空中,六女圍攻六個老和尚,二女直撲鐵槳蒼龍。林麗蓉看得芳心一震,即對天麟,說:“麟弟弟,這飛鳳八釵用的彩帶,恐怕是西域天蠶絲帶,據恩師說:這種絲帶,不怕寶刃罡力,專鎖對方兵器,且極易擒人,功力稍差之人,即無法使用這種絲帶,看來吳老前輩和幾位大師,取勝極難瞭。”
吳小綺父女情深,頓時大驚,再見兩女圍攻父親一人,愈加放心不下,一聲嬌叱,掠身撲去。衛天麟、林麗蓉同時一驚,再想阻止,已來不及瞭。轉首看去,小綺已加入父親與二女的打鬥中。兩人細看場中,人影翻騰,彩虹如雲,杖風呼呼,光芒耀目,六個少女嬌叱不絕,六個老僧怒喝不停。
鐵槳蒼龍,揮槳如飛,風嘯刺耳。吳小綺掌下如雨,聲勢驚人。兩個彩衣少女,身形飄飄,彩帶飛舞,一襲鐵槳蒼龍,一擊飄忽如風的吳小綺,聲勢威猛,激烈至極。不知何時,四條艨艟大船上,已悄悄立滿瞭無數灰衣勁裝大漢,乍看之下,至少也有兩百多名。
這些勁裝大漢,目光炯炯,冷冷地望著岸上十數高手的聯袂群鬥,隻看得目迷五色,眼花繚亂。驀地,四艘大船上,悄悄放下四條大繩,無數大漢,沿繩而下,先飄落梭形小船上,然後飛身縱上岸來。林麗蓉芳心一驚,急對天麟,說,“弟弟,賊船要采取圍攻瞭。”
衛天麟劍眉緊蹙,神色凝重,兩片薄唇已閉成一道下彎的弧形,嘴角上,綻著一絲冷笑。兩道懾人冷電,一直盯著鬥場,他似乎沒有聽到麗蓉對他說些什麼。這時,鐵槳蒼龍舞槳帶嘯,精神抖擻,越戰越勇。吳小綺仗著輕功卓絕,閃躲挪騰,身形宛如飄風。
但六位老和尚,除瞭塵空禪師,其餘五位,已有些不支瞭。突然,一聲震耳驚心,勢如焦雷的大喝:“住手……”大喝聲中,撲通連聲,彩虹盡斂。
岸上打鬥之人,個個立身不穩,連連微晃,氣血翻騰。悄悄沿繩下船的大漢,俱都全身一戰,紛紛墜入水中。眾人驚心微定,立收心神,茫然四顧,尋著突來的雷聲。八個彩衣少女,雙目倏然一亮。六個老和尚,俱都看得一愣。五艘大船上,寂靜得鴉雀無聲。
在眾人三丈以外,一個劍眉入鬢,目如朗星的少俠與另一個柳眉杏眼,一個唇若朱紅的公子立在那裡。鐵槳蒼龍一看,正是衛天麟和林麗蓉。於是朗聲哈哈一笑說:“兩位小俠,也有興致鬥鬥這八位美如天仙的姑娘嗎?”
衛天麟星目精光閃射,一掃八個彩衣少女,哂然冷笑,說:“在下衛天麟,正是要向這八位姑娘討教幾招西域絕學,如果八位姑娘能勝在下一招半式,再與這位林小俠過招不遲。”說著,傲然指瞭指立在身側的林麗蓉。
飛鳳八釵見天麟一入場,便指明要他教幾招西域絕學,俱都心頭一震,想到方才那聲如雷喝聲,想是二人之一所發。因此,少女料想縱入場中的兩個俊美少年,必然不是等閑之輩。看瞭他英俊瀟灑,儒雅飄逸的神態,俱都心懷好感,但聽瞭亮衫少年的狂傲言論,又覺得芳心有氣。
身著淡黃彩衣的少女,杏目望瞭天麟麗蓉一眼,和聲問:“兩位小俠,是專程趕來,還是適逢其會?”
衛天麟依舊神色傲然,冷冷地問:“專程而來怎麼樣?適逢其會又怎麼說?”
淡黃彩衣少女粉面一沉,說:“如果是專程而來,即由本姑娘下令將你二人一並擒住,交由島主發落,如是適逢其會,請兩位暫時站遠些,待姑娘們……”
身著艷紅彩衣的少女,看來是最小的一個,想是看不慣衛天麟的冷傲神態,未待淡黃彩衣少女說完,立即不耐煩地說:“姊姊何必與他們羅嗦,先把他倆捆起來再說。”說著,飄身而出,雙目一瞪,一指衛天麟,怒聲說:“快過來,讓姑娘把你捆起來。”
衛天麟冷冷一笑,傲然說:“你一人自信能捆得住我?”
艷紅少女粉臉一紅,如飛撲出,同時一聲厲叱:“不信你就試試。”厲叱聲中,疾舞手中絲帶,幻起無數彩圈,向著天麟全身罩去。
衛天麟冷哼一聲,說:“你倒非常自信。”說話之間,身形疾動,亮影劃成一個極大光弧,圍著艷虹少女彩圈,疾如閃電般地一繞。緊接著,一點寒星,斜升半空。
衛天麟衣袖一抖,身形騰空而起,身在空中,出手如電,仲臂將那點飛空寒星,抄在手中。繼而,身形疾瀉,飄身落在兩丈以外。艷紅少女,一聲怒叱:“你想跑嗎?”聲落人動,手中彩帶再度向天麟罩去。
由於艷紅少女身形一直躍縱,除瞭林麗蓉、鐵槳蒼龍、六個老僧,和七個彩衣少女外,其餘人等,俱沒看到艷紅少女秀發上的金鳳串珠,已被天麟折扇削掉,當然,艷紅少女自己也兀自不知。鐵槳蒼龍、六位老僧看瞭天麟這種奇快身法、神奧絕學,俱都不禁一愣,而畫舫上的一群華服壯漢,依然兩眼圓睜,瞪著岸上,尚不知勝負已分。
就在艷虹彩衣少女,再度撲向天麟的同時。一片嬌叱,彩影閃動,絲帶飛舞中,七個彩衣少女,紛紛縱起,向著傲然而立的衛天麟一齊撲去。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船上、岸上,所有的人,俱都看得一震。衛天麟傲然縱聲一笑,說:“在下就領教領教八位姑娘的西域絕學吧。”說話聲中,身形電動,立演幻影迷蹤,隻見亮影一閃,已進入彩衣飄飄,絲帶如虹的光幕之中。
接著,折扇刷聲張開,金華大盛,瑞光刺目,揮臂搖舞之間,撒出漫天扇影,橫削直點,盡擊八女皓腕。飛鳳八釵已知厲害,全力施為,盡展絕學,上縱下躍,左閃右擊,已將衛天麟團團圍住。剎那間絲帶飛舞,彩虹漫天,五光十色,耀眼生輝。
衛天麟折扇翻滾,金芒刺目,身形奇快,亮影飄風,在漫天彩虹中,宛如一條騰雲銀龍。飛鳳八釵隻覺雙目盡是亮影閃閃,每人的皓腕上,似乎都被對方點瞭一扇,但俱都沒有受傷。因此,八女心中自知不敵,但卻欲罷不能,如此下去,勢必真力用竭虛脫倒地。
衛天麟有心殺八女傲氣,是以大發神威,折扇飛舞,削、點、劈、掃,帶起絲絲懾人風嘯。船上,岸上,俱都看呆瞭,隻看得頭暈目眩,眼花繚亂。悄悄沿繩下船的勁裝大漢,不知什麼時候停止瞭。全場,除瞭勁風、嬌叱,再聽不到其他聲音。
倏然畫舫上暴起一聲淒厲驚心、聲震夜空的哈哈狂笑。遊走如飛的衛天麟,聽得心頭一震,身形一閃,已立身三丈以外。飛鳳八釵驟覺亮影已失,俱都立頓身形,疾收彩帶,閃身縱向河邊。這聲突如其來的狂笑,鐵槳蒼龍、六位老僧俱都聽得心頭一震,齊舉雙目,循聲望向畫舫。
這時,林麗蓉已飛身掠至天麟身邊,兩人抬頭一看,發笑之人,正是頭戴金冠,身穿錦袍,黑須及胸,面白如玉的那人,立在船舷上,兩手指天,仰面狂笑。林麗蓉低聲說:“弟弟,這恐怕就是他們的島主瞭。”
衛天麟劍眉緊皺,偏頭沉思,似乎在想什麼。林麗蓉見天麟沒應,立即不解地問:“弟弟,你認識他?”
衛天麟漫聲說:“覺得有些面熟。”
林麗蓉鳳目一亮,急聲說:“會不會是那些惡人?”
衛天麟略一沉默,記瞭一次墻壁上的惡人繪像,搖搖頭說:“沒有這麼一個頭戴金冠,面白長須的人。”
這時,頭戴金冠的人倏斂狂笑,兩眼如燈,電目一掃岸上天麟、麗蓉、鐵槳蒼龍、六個老僧幾人,怒喝厲聲問:“哪裡來的一群禿驢、老狗、野小子,吃瞭什麼熊心豹膽,不知死活,膽大包天,難道沒有眼睛,不長耳朵,活得不耐煩瞭嗎?”
衛天麟勃然大怒,伸手一指,厲聲大喝,說:“你是什麼東西,出口傷人蠻橫無禮,盡將此地漁民驅逐……”頭戴金冠的人未待天麟說完,仰面又是一陣縱聲大笑,笑聲竟將天麟的喝聲淹沒瞭。
林麗蓉看瞭,黛眉一豎,芳心大怒,一聲厲叱:“狂徒閉嘴……”厲叱聲中,皓腕疾揚,纖指一屈,立有一道強勁指風,破空擊去。
頭戴金冠的人頓時驚覺,倏斂狂笑,身形一閃,錦袖疾揮。噗,錦袖揮處,指風擊在衣袖上,發出一聲沉悶噗聲。頭戴金冠的人,看瞭林麗蓉一眼,一臉狂態地說:“假小子,你這點彈指玩意,還傷不瞭我巴薩島主。”巴薩島主四字一落,鐵槳蒼龍、六個老僧俱都面色一變,同時全身一戰。
林麗蓉粉面一紅,怒叱一聲說:“你再接我一指。”聲落指揚,一縷勁風,挾著銳嘯,宛如一支羽箭,電射而去。巴薩島主似乎知道厲害,一聲冷笑,未見如何作勢,身形已落在岸上。
一聲渾厚的“阿彌陀佛”,黃影閃處,塵空禪師已來至天麟身側,立即朗聲說:“衛少俠已與八位女施主激戰甚久,先讓老衲會會這位數十年前即已威震西域的第一高人。”說著,已緩步向著立身數丈外的巴薩島主走去。
衛天麟聽瞭,心頭一震,想不到這個白面黑須,錦袍金冠的人,竟是西域武功最高的人。再看鐵槳蒼龍面色異常凝重,左手控槳,右掌運力,也向著巴薩島主欺去,似乎蓄勢準備援手,又似乎準備隨時救人。巴薩島主,傲然而立,嘴角抹著一絲獰笑,一雙精光眸子,緊盯著塵空禪師,對鐵槳蒼龍的欺進,似乎根本沒看在眼裡。
白影一閃,林麗蓉已立在天麟身側,低聲說:“弟弟,這位大師恐怕不是巴薩島主的敵手,不然,吳老前輩也不會跟著過去瞭。”衛天麟漫聲應瞭聲是,但他並未將麗蓉的話全部聽進耳裡,因為,他正竭盡所思,想著在什麼地方,見過巴薩島主。
這時,塵空禪師已來至巴薩島主身前一丈處,雙手合十,低聲宣瞭聲佛號,說:“老衲五臺山敬佛寺……”
巴薩島土嘿嘿一陣陰笑,未待塵空禪師說完,暴喝一聲:“禿驢閉嘴,先納命來……”來字方自出口,左掌已閃電劈出。
一道極猛掌力,直奔塵空禪師前胸。塵空禪師早有準備,一聲大喝,跨步閃身,右臂一圈,掌勢隨之迎出。就在塵空禪師掌勢迎出的同時,鐵槳蒼龍暴喝一聲,右掌也劈出一道強勁掌風。巴薩島主冷哼一聲,右袖向著鐵槳蒼龍,猛揮而出。
轟隆一聲大響,勁風激蕩,卵石滾動,人影搖晃,蹬蹬連聲。鐵槳蒼龍、塵空禪師各被震退數個大步。巴薩島主靜立原地,一臉不屑地望著塵空禪師和鐵槳蒼龍。衛天麟、林麗蓉心頭一震,想不到巴薩島主的掌力竟是如此雄厚,居然將中原武林兩個老前輩高手,輕而易舉地震退數個大步。
鐵槳蒼龍用力一按,錚然一聲,鐵槳入地一尺,功貫雙臂,虎目暴睜,向著巴薩島主再度欺去。塵空禪師兩臂微圈,壽眉軒動,也緩緩向著巴薩島主前進。巴薩島主依然神色自若,向著靜立一側的飛鳳八釵怒叱一聲,說:“你們站遠些。”
巴薩島主的叱聲剛落,鐵槳蒼龍、塵空禪師同時一聲暴喝:“西域狂徒,再接我一掌……”喝聲中,兩人四掌,同時推出。
一團排山倒海,石破天驚的狂飆,挾著滾滾礫砂卵石,向著巴薩島主擊去,威勢猛烈,駭人至極。巴薩島主厲吼一聲,急上三步,雙掌一翻,閃電迎出。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隆巨響,礫砂沖天,石射半空,狂風疾旋,嘯聲懾人。
悶哼兩聲中,彩影紛飛,身形倒縱,塵空禪師鐵槳蒼龍兩人身形,一直向後退去,飛鳳八釵,紛紛向後倒縱。數聲嬌叱,暴喝連聲,人影亂閃中,林麗蓉、吳小綺直奔鐵槳蒼龍、衛天麟、五個老僧直撲老禪師塵空。巴薩島主身形一陣搖晃,一連後退三個大步,突然兩手撲天,再度發出一陣懾人心神的哈哈狂笑。
突然,五艘大船上,數百大漢同時暴起一聲震天彩聲,聲震夜空,直上霄漢,地動船搖,歷久不絕。衛天麟將接住的塵空禪師交給老和尚凈清,立即緩步向著巴薩島主逼去。一雙星目冷電暴射,俊面上充滿瞭殺機,兩眼盯著巴薩島主長須下露出的一個拳大肉瘤,如不是這一個肉瘤,幾乎被這個殘害孫叔叔的惡人蒙混過去。
想不到這惡人,竟將一身麻佈短衫,白面無須,須下一個大肉瘤的西域狂人,改變成金冠錦袍,長須及胸的富豪巨紳。巴薩島主頓時驚覺,立斂狂笑,一雙精目,兇光閃閃,盯著逐步前進的衛天麟嘿嘿一陣陰笑,咬牙恨聲說:“你這小狗,穿著你那賊師父,偷自我們西域的寶衫,尚不知恥,今天本島主定要把你這小子碎屍萬段,取回我們西域的至寶。”話聲甫落,雙掌一翻,猛力推出。
衛天麟早已怒不可遏,一聲暴喝:“惡人閉嘴……”喝聲中,兩臂一圈,雙掌運足功力,也閃電推出。
一道驚濤駭浪,勢如山崩的狂飆,挾著尖銳嘯聲,向著巴薩島主,滾滾迎去。一聲轟然大響,蹬蹬連聲中,巴薩島主、衛天麟兩人身形踉踉蹌蹌,一直向身後退去。一聲嬌叱,白影電閃,林麗蓉已將天麟扶住,立即焦急地問:“弟弟,快運氣試試。”
衛天麟一運真氣,真氣暢通無阻,再看巴薩島主,長須紊亂,金冠不正,兇睛閃光,一臉猙獰,又緩緩逼瞭過來。衛天麟心頭一震,想不到這惡人功力竟然如此高絕,自己全力推出一掌,居然沒將對方震傷。但他想得到,巴薩島主方才推出那掌,並未竭盡全力,如今這一掌,勢必較第一掌更為猛烈、凌厲。
林麗蓉似乎已看出天麟在掌力上,已不是巴薩島主的對手,芳心焦急萬分,玉腕一翻,鏘的一聲龍吟,光華閃處,伏魔寶劍已握在手中。巴薩島主看也不看麗蓉一眼,兇睛死盯著天麟,每走一步,腳下卵石立變碎粉。驀地,衛天麟的星目一亮,驚天雷的掌訣閃電似的在他的心頭掠過。
一團如焚熱流,倏然升自丹田,直奔兩臂,凝聚掌心。衛天麟劍眉緊皺,雙目電射,雙掌驟然一合,倏然一翻。兩道白光,如電一閃。一個霹靂平地暴起,天昏地暗,星月無光,五艘大船燈火全熄,江岸顫顫而動,江水激射飛浪。
這突如其來的霹靂暴響,隻震得所有在場之人,個個神智不清,人人氣血翻騰,頭暈耳鳴,目眩金星。鐵槳蒼龍、六位老僧,俱都身軀猛烈一戰,立即盤膝坐下,閉目調息。飛鳳八釵、吳小綺,九個美麗少女,隻嚇得花容失色,香汗淋漓,幾乎翻身栽倒就地。
五艘大船劇烈搖晃,昏黑一片,所有大漢身形搖搖欲墜,神情呆若木雞。林麗蓉兩手握著衛天麟,她茫然望著夜空,隻覺得昏昏沉沉,星月無光。那聲石破天驚,震人欲暈,勢如霹靂的暴響,仍在江面的遼闊夜空上,響著隆隆的餘聲。
衛天麟愣愣地立在那裡,完全傻瞭。他的兩掌,仍做著推出之勢,而不知收回來,一雙星目,呆滯地望著橫屍兩丈以外的巴薩島主。巴薩島主仰面倒在地上,蓬頭散發,錦袍破碎,那頂金光閃閃的金冠已不知飛向何處。一張如玉面孔,焦黃發黑,張口瞪眼,七孔流血,雙手高舉,兩腿彎曲,看來怕人已極。
衛天麟一斂心神,收回雙掌,發覺由丹田集聚掌心的兩股如焚熱流消失瞭。他緩緩掃視瞭全場一眼,身不由己地又打瞭一個冷顫,他確沒想到,驚天雷掌,威勢竟然如此凌厲駭人。衛天麟頓時想起瞭昔年的魔魔天尊,為何能憑一雙肉掌,盡斃十大門派掌門人的原因。這種驚心動魄,威勢無匹的絕猛掌力,任你武功如何高絕,也難抗拒。
一聲雄厚的“阿彌陀佛”,塵空禪師已調息完畢,接著,鐵槳蒼龍也睜開瞭眼睛,兩人立即由地上立起身來。鐵槳蒼龍一睜眼睛,即向仍在調息的愛女吳小綺奔去。塵空禪師慈目掃瞭全場一眼,雙手合十,面向天麟說:“衛小俠武功蓋世,技冠武林,今夜如非小俠適時趕至,老衲等絕非巴薩島主敵手,附近漁民也將永無安寧之日。”
說著一頓,望瞭一眼五艘大船和仍在調息的飛鳳八釵一眼,又說:“巴薩島主遠下東來,必有目的,稍時衛小俠不妨問問這八位女施主,便可知曉巴薩島主東來的目的瞭。”衛天麟立即笑容抱拳,正待答話。
驀地,矮林對面,突然傳來一聲烈馬驚嘶。衛天麟心頭一震,脫口說:“這是驊騮的嘶聲。”
林麗蓉鳳目一亮,急聲說;“我去看看。”看字甫落,身形如煙,已飛越矮林,向著寶馬處撲去。這時,飛鳳八釵、五位老僧和小綺,俱已調息完畢,相繼由地上立起來。
鐵槳蒼龍,聽到馬嘶,頓時縱瞭過來,收起插在地上的鐵槳,對塵空禪師說:“老禪師,兩位小俠因事趕路,才令老朽連夜送過江來,現在已是三更,不宜再耽誤兩位小俠時間,此地未瞭之事,留待老禪師與老朽處理吧。”
塵空禪師立即說:“既是如此,不要誤瞭衛小俠的大事,至於巴薩島的男女施主們,老衲自會勸他們回去。”飛鳳八釵同時冷哼一聲,俱都恨恨地望著塵空禪師和衛天麟。
其中身著淡黃彩衣的少女,忿然說:“我們島主已死,自然沒有在此停留的必要,何必要你勸告。”說話之間,五艘大船上已有瞭動靜,於是,轉首對著五艘大舶,叱聲說:“掌燈起錨,立即回島。”
淡黃彩衣少女的話聲一落,五艘大船上,立即暴起一聲沖霄喏聲。頓時,船上人影閃動,起錨格格連聲,眨眼之間,光明大放,燈火通明。衛天麟看得心裡一動,覺得這個淡黃彩衣少女,英氣勃勃,威風凜凜,一聲令下,五船齊動,想是巴薩島主以下,武功最高的一人。
這時,又聽淡黃彩衣少女向著畫舫上一群忙碌的華服壯漢,叱聲說:“速將島主的屍體,運上船去。”一陣衣袂風響,四個華服壯漢立由畫舫上飛縱下來。
四人將巴薩島主抬至梭形小船上,由後舷艙門內抬上船去。塵空禪師低聲宣瞭聲佛號,說:“這位女施主的明確決定,實令老衲欽佩……”
淡黃彩衣少女未待塵空禪師說完,立即冷哼一聲,忿然說:“我們島主,此次遠入中原,旨在發揚西域武學,欲會一會中原武林各大門派的高人,在此停泊,是因為島主好友西域第二高人薩格哈未能如期趕來,因此,在此等候。”說著,鳳目精光一閃,瞪瞭衛天麟一眼,恨恨地說:“想不到今夜在此,便已遇到中原高人。”
繼而,鳳目傲然一掃全場,又說:“本姑娘凌霄金鳳,從現在起,便是巴薩島的新任島主,本島主在今後三五年內,定要再歷中原,完成發揚西域武學,一會中原高人的心願。”說罷,翠袖一拂,當先向畫舫上飛身縱去,其餘七個彩衣少女,也相繼紛紛縱上畫舫。
這時,一聲悠長馬嘶,挾著急驟蹄聲,由矮樹林中傳來。接著,林麗蓉騎著黃驃、驊騮緊跟其後,飛馳而來。衛天麟看瞭,立即抱拳當胸,向著鐵槳蒼龍說:“多謝吳老前輩渡送晚輩過江,晚輩因有急事必須連夜趕路,就此告別瞭。”說罷,深探一揖到地。
鐵槳蒼龍伸手一扶天麟,哈哈一陣快意大笑,說:“些許小事,何足言謝,既然小俠有事,老朽也不挽留,希望小俠回來,定要在此盤桓數日。”白影一閃,林麗蓉已飛身下馬,飄身掠瞭過來。
寶馬驊騮立即跑至天麟身側,昂首豎耳,神情奕奕,一雙精目,直望著漸漸離岸的五艘大船。林麗蓉走至吳小綺跟前,說瞭幾句別離話,兩位姑娘都顯得戀戀依依。衛天麟見五船已經逆水上行,但飛鳳八釵仍立舷上,神色忿然地望著岸上諸人,於是,對鐵槳蒼龍、塵空禪師說:“飛鳳八釵,忿然離去,如遇薩格哈,極有重來可能,希望吳老前輩和六位大師仍應註意才好。”
塵空禪師連聲說:“小俠說得極是,老衲等自會派人註意五船行動。”
林麗蓉仰首一看天色,皎月已經偏西,於是輕聲對天麟,說:“弟弟,現在已是深夜,我們該走瞭。”
衛天麟又抱拳當胸,對鐵槳蒼龍、六位高僧,說:“吳老前輩、六位大師,晚輩就此告別,後會有期。”說罷,與麗蓉兩人,同時縱上馬背。
驊騮、黃驃似乎早已等得不耐,天麟剛剛坐好,一聲長嘶,兩馬放蹄如飛,向前電掣馳去。八隻鐵蹄,勢如驟雨,踏在卵石江灘上,火花四射,石屑橫飛。天麟、麗蓉轉身回首,見鐵槳蒼龍、吳小綺正舉臂連揮,六位老僧註目相送,於是,兩人也將手中馬鞭揮瞭幾揮。這時,五艘大船燈火通明,已經駛進江心,正逆水上行。
身側暗影一閃,兩馬已馳進一座樹林裡,穿出樹林已是官道,兩馬駢肩,電掣飛馳在官道上,在偏西朦朦的月光下,宛如一條滾滾土龍。林麗蓉轉首望著天麟,不解地問:“弟弟,你對巴薩島主推出暴雷似的一掌,是一種什麼功力?”
衛天麟心中一動,覺得林麗蓉也許在凈凡師太處,聽到過有關魔魔天尊昔年掌斃十大門派掌門人的事。於是,望著林麗蓉,不答反問,說:“姊姊在師太座前,可曾聽說過,昔年武林中有個魔魔天尊前輩?”
林麗蓉粉面微微一變,惶聲問:“弟弟為何問起這位昔年最厲害的魔頭人物?”
衛天麟星目一閃,急問:“姊姊知道這位前輩,昔年掌斃十大掌門人的事嗎?”
林麗蓉有些不解地問:“弟弟為何突然問起這件事?這是武林數百年來一項絕大秘密,也是十大門派的奇恥大辱。”說著略地沉思之後,又說:“這件事,恩師曾對我簡略說過,並不太詳盡,她老人傢隻是讓我知道昔年有這麼一個武功高絕的人物,以一種霸道駭人,令人無法抗拒的奇猛掌力……”
林麗蓉說著,嬌軀突然機伶伶打瞭一個冷顫,一雙鳳目驚異地望著天麟,急聲問:“弟弟,你可是遇到瞭魔魔天尊?南召老前輩息隱的終南太華峰,即是昔年那位極厲害魔頭的隱居處所,而你方才推出的一掌,也極似恩師說的……”
衛天麟看瞭林麗蓉的神色,知道這件事情關系重大,並震撼著整個武林,於是未待麗蓉說完,立即正色說:“是的,我是遇到瞭魔魔天尊老前輩。”
林麗蓉聽瞭,幾乎是尖聲叫著問:“他還沒有死?”
衛天麟看瞭林麗蓉的緊張相,又忍不住笑瞭,於是說:“魔魔天尊老前輩已經死瞭,他是一個威凌中含蘊著慈祥的老人,我想昔年他一氣之下,擊斃十大掌門人的事,其中定另有原因。”說著一頓,又對麗蓉問:“不知姊姊可否將這件武林秘密說出來,讓小弟聽聽?”
林麗蓉知道天麟遇到瞭魔魔天尊,學到瞭那種舉世無匹的絕猛掌法,芳心中又喜又怕。喜的是,麟弟弟學到瞭曠世絕學,技藝將冠蓋武林,怕的是,麟弟弟不能善於利用這種奇猛武功,而亂造殺孽。於是略一沉思之後說:“兩百多年前,武林各派,相互猜忌,彼此攻訐,門人相遇,多拔刀相見,造成無邊仇恨和殺孽。
武林中,突然出來一個馬臉黑袍老人,自稱是魔魔天尊,傳柬各派,限各派掌門人在那年九九重陽日,齊集嵩山少室峰,公推他為全武林的至尊領袖。但那天到達的掌門人,卻隻有遠在西南的雪山派和塞北的長白派,而近在咫尺的少林掌門人居然沒去。
魔魔天尊,異常震怒,當日晚間,少林派的掌門人便被魔魔天尊以一種無法抗拒的駭人掌力擊斃瞭。接著是武當、峨嵋、衡山、昆侖、邛崍、崆峒、點蒼、華山,和終南九派掌門人,相繼被魔魔天尊擊斃。之後,魔魔天尊便永絕江湖,再沒在武林現身,而十大門派也自那時起,嚴格管制自己門人,不準再與其他各派門人為敵,並命令任何人不許再談這件有辱派譽的恥事。由於上代弟子做到瞭“知者不說,不知者不問”,因此,這件震駭武林的事,在二百年後的今天,便很少有人提起瞭。”
衛天麟聽後,立即說,“小弟認為,魔魔天尊老前輩,乃是鑒於各派不睦,相互仇殺,才意圖以自己的高絕的武功,領袖武林,消彌各派仇恨,使各派相安無事。”
林麗蓉緩緩點頭,漫聲說:“魔魔天尊的本意是正確的,不過,他強令各派公推他為全武林的至尊領袖,似乎……”就在林麗蓉話意未盡,尚在措詞之際。
驀地,一聲隱約可聞的馬嘶,由前面數裡外,掠空傳來。緊接著,座下驊騮,突然精神一振,昂首豎耳,張口發出一聲震耳驚心的悠長怒嘶,同時,蹄下速度,驟然加快。黃驃也蹄似驟雨,狂馳如飛。天麟、麗蓉,同時一震,舉目一看,心頭不由泛起一絲涼意。
隻見西邊天際,殘月無光,夜風漸疾,烏雲浮動,四野昏沉,數裡外的官道彎轉處,橫著一座廣闊無際的高崗。崗上一片黑壓壓的樹林,死寂深沉,無數綠光磷火,飄忽遊動,時熄時明,顯得陰氣森森,鬼影幢幢。林麗蓉看瞭,嬌軀不由自主地打瞭一個寒戰,心情有些緊張地問:“弟弟,前面是什麼地方?”
衛天麟雖然武功蓋世,膽識過人,但看瞭這種月黑風疾,鬼火磷磷的情景,心裡頓時想起媽媽在小時候談起的“鬼”。因此,心中也有些毛骨悚然,但他依舊坦然說:“恐怕是一座密林。”說話之間,兩匹寶馬,已至崗前。
突然,崗上密林中,又響起一聲烈馬驚嘶,嘶聲緊促,焦急高昂。赤火驊騮嘶聲如狂,已不聽天麟控制,躥下官道徑向高崗上電掣馳去。林麗蓉恐天麟有失,一撥馬頭,緊跟而上。隻見崗上,荊棘叢生,荒草沒徑,殘墳破棺,斷碑橫置,竟是一片荒廢墓地。
兩匹寶馬如飛上馳,鐵蹄過處,腐木四射,白骨橫飛。前面林中,飄忽不定的磷火頓時全熄瞭。林麗蓉看得芳心直跳,不由急聲說:“弟弟,你的馬恐怕是遇鬼瞭,快用功力把它制服。”衛天麟愛驊騮如生命,口裡連聲應好,兩腿卻不用勁。
赤火驊騮如飛躥進林中,黃驃閃電跟入。林內,奇木異枝,橫結斜生,惡形惡狀,幾乎無法前進。赤火驊騮如瘋如狂,高聲連嘶,直向崗巔如箭馳去,但再聽不到林中那匹烈馬驚嘶。天麟、麗蓉,俱都心情惶急,不知該如何處置。
林麗蓉急對天麟忿忿地說:“你的驊騮,一定是看見鬼瞭。”林麗蓉的“鬼”字方落,一聲厲鬼般的驚心長嚎,倏然由崗巔上響起。
嚎聲駭人,悠長刺耳,令人聽來,毛骨悚然,不寒而粟。緊接著,整個密林中,暴起一片鬼哭厲叫聲。這些叫聲,如猿啼狼嗥,似驚哭狂笑,有的像厲吼怒嘯,有的似尖叫慘號。頓時之間,磷火旋轉,鬼影幢幢,雲煙繚繞,鬼睛如星。
林麗蓉看瞭,花容失色,芳心嚇碎,尖叫一聲,恨不得抓住天麟。衛天麟騎在飛奔的寶馬上,兩眼惶急地望著前面雲煙中的鬼影,左手緊握馬韁,右掌蓄滿功力。林麗蓉終歸是女孩子,雖然武功高絕,但厲鬼不是惡人,心中總有些膽怯。於是,尖叫之後,緊收馬韁,黃驃前蹄倏起,人形而立,幾個旋身,繼續向前馳去。
突然,全林鬼嚎驟然停止,頓時轉趨一片沉寂,靜得有些怕人。緊接著,周圍傳來無數沙沙的鬼步聲,氣氛恐怖,緊張得令人幾乎窒息。黃驃一聲低沉顫嘶,立刻停瞭下來,神情畏縮,不敢再前,赤火驊騮依然向著崗巔疾馳。
麗蓉見天麟越去越遠,不禁慌瞭,厲叱一聲,手中馬鞭,狠狠抽在馬股上。赤火驊騮似乎也發覺黃驃沒有跟上,立即停止狂馳,昂首發出一聲震撼林野,直上夜空的怒極長嘶。黃驃一聽,低嘶一聲,疾如一縷黃煙,向前箭射追去。
林麗蓉坐在馬上,經如此猛烈的一停一縱,兩次都險些跌下馬來。來至天麟馬前,不由大發嬌嗔,正待埋怨幾句。遠處崗巔上,突然飄來一聲陰森森的冷笑。接著四周雲煙中,頓時響起忽沉忽揚,各種陰森可怖的鬼嚎,宛如百鬼圍繞馬前。
衛天麟功貫右臂,星目電射,緩緩看向四周,卻看不見一個鬼影。林麗蓉從不相信活人能與鬼動手,但這時也不由自主地翻腕拔出背後的伏魔寶劍來。寶劍出鞘,光華大盛,周圍數丈內,盡被寶刃灑上一層銀輝。突然,赤火驊騮一聲低嘶,身形似箭,直向一叢蒿草中撲去。
數聲嚎叫,人影縱起,寒光閃處,三個厲鬼已舞刀撲向驊騮。天麟見三個厲鬼,青面獠牙,眼如銅鈴,在麗蓉伏魔劍光照耀下,愈顯得慘厲怕人。於是,驟吃一驚,暴喝一聲,蓄滿功力的右掌,閃電劈出。一道絕猛無倫的掌力,直奔三個厲鬼的前胸。
數聲淒厲驚心的悠長慘叫,三道橫飛身形,騰空而起,直向三丈以外撞去。哇哇數聲,三個厲鬼,相繼跌落地上,俱都吐出一口箭血,兩腿一陣亂蹬,立即死瞭過去。頓時,全林此起彼落的鬼笑嘎然停止瞭,隻有崗巔那聲陰森可怖的低沉鬼笑,仍在響著。
衛天麟恍然大悟,一催驊騮,已縱至三個厲鬼之前。林麗蓉緊跟而至,在劍光照射下,細看三個厲鬼,竟是三個戴著鬼面具的人。於是伏身鞍上,用劍一挑面具,其中赫然竟有一個女人。衛天麟看瞭,覺得這些惡人實在可恨已極,不禁氣得縱聲一陣大笑,聲如裂帛,震撼林空。
一聲淒厲鬼叫,由不遠處響起。衛天麟倏斂大笑,轉首一看,隻見雲煙繚繞,磷火飛騰中,一個面目猙惡的大頭鬼,疾舞索魂鋼叉,張口嚎叫連聲,瘋狂撲來。林麗蓉已知厲鬼是假,不禁芳心大怒,皓腕一揚,屈指疾彈。一道銳利指風,直向大頭鬼射去。
一聲悶哼,大頭鬼撒手丟叉,翻身栽倒就地,登時死去。這時,一陣烈馬咆哮挾著如狂驚嘶,由崗巔上傳來。接著,是兩聲驚呼慘叫。赤火驊騮低頭豎鬃,載著天麟直向馬嘶之處奔去。林麗蓉縱馬追上天麟,說:“弟弟,你的驊騮今夜真有點奇怪,完全不聽你的控制。”
衛天麟也有些不解地說:“我也覺得驊騮今夜有些奇怪。”
來至崗巔,隻見巨碑高墳,荒草及膝,一片淒涼景象。西天殘月,盡沒雲中,崗上一片黑暗,夜風吹動沙沙枯草,愈顯得陰氣森森,可怖怕人。赤火驊騮昂首發出一聲悠長震耳驚嘶。之後,豎耳立鬃,目射精光,靜立不動,似乎在尋找什麼,又似在靜聽什麼。
無數巨碑高墳之間,仍彌漫著薄薄雲煙,崗坡樹林內,仍閃著綠光磷火,響著“沙沙”的聲音。天麟、麗蓉兩人坐在馬上,雖然明知是假,但看瞭眼前這幅鬼域景象,心中仍不免有些寒意。突然,一陣尖聲淒厲的大笑,和數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吱”鬼叫,由數丈外巨碑高墳之後響起。
天麟、麗蓉,同時轉首,循聲一看。隻見五個駭人厲鬼閃著十道炯炯懾人目光,在雲煙繚繞中,厲笑鬼叫,緩緩走瞭過來。四個黑袍綠臉,巨齒獠牙的厲鬼,血嘴扭動,發著那種令人聽來,膽戰驚心的“吱吱”鬼叫。四個綠面鬼的手中,各持一柄烏黑發亮的索魂鋼叉,高高舉過肩頭,做著隨時拋出之勢。
四鬼之前,是一個紅發紅袍,全身如血,身材較矮的藍面鬼,兩個形如銅鈴的鬼眼,精光閃射,炯炯懾人。紅發藍面鬼的手中,持著一柄閃閃發光的金絲拂塵。衛天麟看瞭這柄金絲拂塵,心頭不禁一震。紅發藍面鬼,一見衛天麟,頓時愣瞭,竟然不知再向前進。
衛天麟愈看這面金絲拂塵,愈覺有些眼熟,隻是在這一剎那,他已想不起在何時見過瞭。紅發藍面鬼不笑瞭,四個持又厲鬼也不叫瞭。橫劍坐在馬上的林麗蓉,看瞭這種情形,芳心有些莫明其妙。突然,衛天麟一聲大喝,身形騰空離馬,一躍數丈。同時厲聲說:“無恥道姑,裝神弄鬼,在此嚇人,這次遇到小爺,定然不再饒你。”喝聲中,雙掌一分,幻起漫天掌影,向著紅發藍面鬼,當頭罩下。
紅發藍面鬼,仰面一聲淒厲尖笑,笑聲懾人,入耳驚心。繼而,手中金絲拂塵輕輕一揮。兩個持叉厲鬼,一聲嚎叫,同時抖手,兩柄烏光發亮的鋼叉挾著兩道驚風,向著空中的衛天麟閃電射去。衛天麟冷哼一聲,身在空中,一挺腰身,雙臂疾揮,伸手將兩柄鋼叉接住,借著鋼叉沖力,再升兩丈。接著,一聲暴喝,兩叉同時拋下。
兩道烏光,如電一閃,頓時響起兩聲淒厲慘叫。兩個拋叉厲鬼,前胸各中一叉,鮮血如註,翻身栽倒。緊接著,亮影一閃,衛天麟再度疾撲而下。紅發藍面鬼一聲怒極駭人的尖嚎,同時,疾揮手中金絲拂塵,向著疾瀉而下的衛天麟擊去。
其餘兩個持叉厲鬼,已看出苗頭不對,身形一閃,疾向無數巨碑中縱去。一聲嬌叱,白影電閃,林麗蓉騰空離馬,振劍直追。這時,衛天麟雙腳落地,身形如幻,左掌一削,紅發厲鬼手中的拂塵疾如脫箭般,直向半空射去。
紅發厲鬼見拂塵已被天麟擊飛,神情如狂,一聲怒叱:“姓衛的小子,我與你拼瞭。”怒叱聲中,倏伸雙掌,十個雪白纖指,直向天麟面門抓來。
衛天麟劍眉立豎,目射精光,一聲暴喝,身形連閃,左臂出手如電,已扣住紅發厲鬼的腕脈。右手向著紅發厲鬼的面門一抓,順勢一拋,厲鬼面具應手而落。衛天麟定睛一看,果然不錯,正是桃花眼、柳葉眉,狐媚撩人的武林尤物三妙仙姑。於是,仰面發出一聲怒極的哈哈大笑。
三妙仙姑手腕被扣,痛入心肺,粉面蒼白,冷汗直流,一頭秀發蓬亂飄散,但她依然忍痛咬牙,狠聲說:“姓衛的小子,我今生不能殺你,變鬼也要抓你。”說著,雙目兇光暴射,牙齒咬得格格直響。
衛天麟倏斂大笑,星目望著三妙仙姑那張狐媚撩人有些蒼白的粉臉,怒聲問:“三妙仙姑,你離開東海神君的神秘莊院後,可是一直在此扮鬼?”
三妙仙姑一陣如狂厲笑,隻笑得嬌軀顫抖,汗珠直流,於是,厲聲問:“我在此扮鬼,你又怎樣?”
衛天麟劍眉一豎,厲聲說:“我要殺你……”說著,右掌倏然舉起,但天麟並沒有劈下。
三妙仙姑又是一陣厲笑,恨聲問:“姓衛的小子,你為何不殺?”
衛天麟冷哼一聲,怒聲說:“你以為我不敢殺你,我隻是要問你為何在此扮鬼?”三妙仙姑汗下如雨,眼佈血絲,粉臉已由白變成鐵青瞭。
衛天麟看瞭,立將扣在三妙仙姑脈門上的右手,松瞭兩成勁力。三妙仙姑低垂蓬頭,雙目微閉,嬌喘籲籲。衛天麟的左手,又松瞭一成勁力。突然,三妙仙姑一聲大喝,出手如電,直抓天麟的小腹下面,右腿一弓,疾撞天麟的膝蓋。
事出突然,距離又近,衛天麟驚得全身一顫,本能地一聲厲喝,右掌閃電推出,直擊三妙仙姑的酥胸。砰然一響,悶哼一聲,一道橫飛紅影,直向五丈以外飛去。哇,三妙仙姑橫飛的身形還未落地,已連聲吐出兩道箭血。撲通一聲,跌進一片枯草中滾瞭兩滾,再沒有動,三妙仙姑,一代武林尤物,就此香消玉殞。
衛天麟望瞭橫屍五丈以外的三妙仙姑一眼,轉首一看,不禁呆瞭。林麗蓉已不知去向,驊騮黃驃也設有瞭影子。衛天麟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冷汗倏然流瞭下來。立即一收心神,疾向無數巨碑高塚間奔去。驀地,左側枯草中飄來一陣痛苦的呻吟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