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張語綺即使是在忙碌之中也依然會去查看每一條短信,當我到瞭地方的時候,她已經站在那裡瞭,靠在自己的車子上,裹瞭一件黑色大衣,將那曼妙的身材裹得風雪不透,卻仍透露著一種疲憊的性感。
我快步跑過去,還沒來得及站穩就興沖沖地把手機遞給瞭她:「這是黎警官整理的一些證據和資料,打官司的話我們用得上,你看看!」
張語綺眸光微微汝艷瞭一下,接過手機冷靜地翻看著,原本緊緊皺著的眉頭—寸一寸舒展開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通宵達旦熬夜熬出來的錯覺,我覺得張語綺甚至緩緩地微笑瞭一下。
半響,她才篤定地點瞭一下頭,這麼多天以來第一次用贊許的語氣對我說話:「幹的不錯。」末瞭,又加瞭一句:「跟黎警官道謝瞭嗎?」
我愣怔瞭一下,經她這麼一提醒,這才反應過來,從看見這些文件開始,我就一直沉浸在自顧自的興奮之中,還沒想起來給人傢道一句謝謝呢!我一拍腦門,有些不好意思地撇瞭撇嘴角。
張語綺嗔懌地看瞭我一眼.把手機還給瞭我:「快去吧.好好說話、」對於面前這個孩子去找黎綺雯的那件事情,她隻字不再提起。
我撓瞭撓頭發接過來,迅速敲瞭一串我認為十分真誠的話語點擊發送,然後才松下一口氣來,有些尷尬地笑瞭笑。
張語綺也是抿唇一笑,轉過身往一邊走過去:「走吧。」
我看著她扭著纖細的腰肢往前走去,纖細的腳踝裹著啞光黑色絲襪,纖細的像錐子一樣的高跟鞋穩穩當當地踩在地上,蓬松的頭發在微風的吹拂下輕輕跳動著。
這個美艷不可方物的背影讓我看的十分感動,眼底竟然濕潤瞭一下。
過瞭一會兒,我也沒好懈怠,趕緊跟瞭上去。
我們在四周漫無目的地轉悠瞭一會兒,不由得有些失望。
那天事發的時候是凌晨時分,這個地方又有點偏僻,我們完全沒能找到目擊者,而且這幾天又下瞭一場雨,就連那天槍戰的現場都已經被雨水給沖刷的沒有什麼瞭,完全找不到什麼痕跡。
張語綺原本舒展瞭的眉頭又皺瞭起來,然後我聽到她說:「先去吃點東西,下午再接著找,去那邊看看。」
「那邊?]
我沒理解,下意識地問瞭一句。
「就是你找到我的那條路。」
她說得輕描澹寫,我卻聽的心驚肉跳。
不知怎的,那晚觸目驚心的場景再次在我腦子裡浮現瞭出來,其實直到現在,我也沒敢去具體詢問那天究竟發生瞭什麼,雖然大概已經可以猜測出來一點。那樣的事情,我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看都覺得後怕,每次想起來後峭背都還一陣一陣地發涼,張語綺作為一個親身經歷的受害者,卻能用這麼冷靜又自然的語調將這段回憶說出來,在我看來,非常不可思議且令我敬佩。
說話間,我們來到瞭這附近的一傢小商場,打算進去買點東西吃。
剛經過一條門外一條狹窄的小路的時候,張語綺不知怎的突然頓住瞭腳步,眸色迅速凝重起來,同時伸出—條手臂拉住瞭我。
我有些疑惑地說:「怎麼……?」
「噓!]
她抬起手來做瞭個閉嘴的手勢,同時眼神往四下裡悄無聲息地轉瞭一圈,突然沉著嗓子說瞭聲:「不好,快走!|說著,手上一用力,拉著我就往另一邊跑去。
我被她拉拽得有些茫然,正打算說話,突然,從身後落下「砰」的一聲,像是……子彈穿透某種東西的聲音。
我來不及多想,趕緊拔腿就跑,和張語綺一起往樓裡面跑去。
什麼人?!怎麼回事?!信息量太大,我感覺腦子突然又亂成瞭一團,一點頭緒也沒有。
怎麼突然間就變成這樣瞭?什麼情況!但是現實完全不給我思考和準備的時間,身後槍林彈雨已經裡啪啦地打瞭下來,無數子彈沖著我們兩個人飛來,個個都像是長瞭眼睛一樣。
不過還好,那扇門就在眼前瞭!隻要我們跑進去,就能獲得暫時性的安全。
我拉著張語綺,咬著牙盡力往前跑,子彈跑的絕對比人要快的多,這個時候隻能憑著感覺走瞭,沒有別的辦法。
突然,我感覺拉著張語綺的那隻手一沉,同時耳邊傳來一聲悶哼:「啊!」
我迅速跟著蹲瞭下去,找瞭個大瓷器趴在它後面,扭過頭去看著張語綺,她不知道怎麼回事絆倒瞭,此時正倒吸著冷氣捂著自己的膝蓋位置。
我心一沉,壞瞭,不會是骨折瞭吧。
今天我們誰也沒做什麼準備,就這麼出門瞭,張語綺還穿著14cm的高跟鞋,是瞭,在這樣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穿著高跟鞋還怎麼好好走路呢?!都怪我,剛才怎麼隻顧著跑,都沒顧及她的感受。
看起來應該是很疼,張語綺額角迅速滲出瞭一層細細密密的汗水,沖著我大聲啡吼道:「快走!你快走!」
我咬瞭咬牙,當機立斷掏出手機按瞭緊急求救一號鍵,這是我設置的,會自動給張語綺的那幾個心腹發送我現在的位置信息,這樣他們就會第一時間趕過來救我們瞭。
做完這個動作之後,我拉著張語綺的手臂,迅速轉過頭看瞭一眼,果真,從某個窗口實實在在地伸出來瞭一把黑色狙擊槍,那烏黑發亮的槍口看的我心口一抖。
又被暗算瞭。
我咬瞭咬牙,突然想到當時我不在的時候,張語綺一個女人與那群禽獸槍戰並且被抓走,還經歷瞭那樣的事情,對於這麼高貴冷艷並且驕傲的一個她來說,該是多麼致命的打擊啊!不!這一次不同瞭,我在她身邊,我絕不會讓她出事的!這麼一個念頭突然從心底竄瞭出來,並以燎原之勢迅速將我吞噬進去。
我沒有再猶豫,果斷地手上一個用力,將張語綺整個人卡瞭過來,剛好落在我懷裡。
她驚愕地瞪大瞭一雙眸子,高聲質問道:「你瘋瞭!快走啊,幹什麼呢!」
我也回吼她:「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張語綺微微一愣怔,看著面前這張年輕的面孔,竟有些失神,這個孩子的五官與他好像,這麼看過來,連說話的語氣都是那麼相似。
說話間,又一顆子彈落下來,準準的就打在我手臂旁邊,形成瞭一個黑漆漆的洞。
我咬瞭咬牙,趕快將張語綺又往我懷裡揉瞭揉,盡全力保護著不讓她被打傷。
張語綺窩的有些難受,整個人都貼在這個年輕的男孩子健壯的胸檬上,能分明地聽出那強健有力的心跳聲,這個姿勢有一點曖昧,兩具軀體之間隻隔著幾層單薄的衣料,能分明地感覺到那股灼熱的溫度透瞭過來。
她臉上莫名其妙地熱瞭一下,在我身體上推瞭推:「你……送開點….」
「別動!」
我努力瞪著一雙眼睛盯著那個狙擊槍出現的窗口,沒顧得上看她,於是也就沒覺察到她那些面色上細微的變化。
張語綺被用力按住,手腳幾乎動彈不得,隻膝蓋處不時地傳來陣陣隱痛,才能勉強讓她恢復一點神志。
不知怎的,張語綺感覺自己心臟跳的很苦逼,連周身的血液都滾燙起來,似乎快要沸騰瞭。
她還是第一次知道,這個看起來瘦瘦弱弱的大男孩竟然力氣這麼大,饒是像她這樣長年練功夫的人也掙脫不開。
我看著那個窗口,槍口似乎一點一點地收瞭回去,應該是狙擊手找不到我們的位置,著急瞭。
收回視線,我迅速查看瞭一下周圍的地形,四面都是高大的建築物,我們現在幾乎就是被夾在一條狹窄的小巷子裡面,不管從哪個角度,隻要稍微冒出一點頭,就會被隱藏在某個窗口的那個狙擊手借助著居高臨下的地理優勢給一槍爆頭。我深吸瞭一口氣,輕輕撫摸上張語綺的肩膀,將她往我懷裡又攏瞭攏,壓低聲音問道:「怎麼樣,還行嗎?能走路嗎?」
張語綺垂下頭去,長發遮住瞭她的大半邊臉頰,我看不到她的表情,隻能看見她纖細白嫩的手腕在膝蓋處揉瞭揉,聲音沉穩道:「沒骨折,有點拉傷,能走。」
語氣雖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如霜,但不知怎的,我卻從中感受到瞭一股澹澹的灼熱。
「好。」
現在總之也沒時間去顧及那許多瞭,我也沒多想,盡量短促而迅速地交代清楚,「看見那邊那個門瞭嗎?我們待會就往那邊跑,知道瞭嗎?」
張語綺也迅速點瞭點頭:「好。」
我摸著她單薄纖細的蝴蝶骨,喉嚨一哽,不知怎的心臟「咯噔」瞭一下。
事態太過緊急,完全不給我們思索的時間,心腹那邊也還沒有什麼動靜,不行,不能再猶豫下去瞭。
我將張語綺往懷裡攏瞭攏,緊緊將她抱住,盡量保護著不讓她受傷的那條腿碰到地面,將她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我身上,替她承受著。
做好準備工作之後,我壓低聲音在張語綺耳邊說:「準備好瞭嗎?」
張語綺點瞭點頭,動作十分堅決,雙手輕輕抓住瞭我的一片衣角。
我望著前面那扇門,略略考慮瞭一下,大約得五六十步的樣子。現在敵暗我明,十分不利,但已經走到瞭這一步,我沒有選擇。
於是,我捏著張語綺,將她整個人的重量全壓到我身上,然後突然往前跑去,這一步簡直是用出瞭我吃奶的力氣。
然而說時遲那時快,畢竟一雙人腿怎麼說也不可能比子彈快,那個狙擊手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又發現瞭我們,然後子彈應聲而下,突然,張語綺甩開瞭我的手:「你快走!」
然後她勐地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跑去,方才不知何時她已經將高跟鞋脫掉瞭,此時白嫩的兩隻腳赤裸著踩在地上,在這樣一片零零碎碎的瓦礫上奔跑。我來不及愣怔,就看見一顆子彈像是長瞭眼睛一樣沖著她單薄的後背飛瞭過去。
霎時間,我的腦子裡一片空白,視線所及之處隻剩下瞭她那雙纖細白嫩的腳,像是一對翩飛的白色蝴蝶,歡快地在這片黑灰色的水泥叢林之間跳躍著。
突然,我眸中一痛,喉嚨裡叫不出聲音,未來得及思考的時候,身子已經以一個不可思議的速度向著張語綺所在的地方沖瞭過去。
砰,砰砰。
斷斷續續的,是皮肉破裂的聲音。我將張語綺摟在懷裡,雙手扣著她的肩膀,她黑色的頭發從我鼻尖下面飄過,留下一陣十分好聞的味道,突然感覺整個身體都似乎變輕瞭,正緩緩往高處飛去。
我感覺不到瞭自己的雙腿,彷佛突然間就變成瞭一棵沒有根的植物,沒有感覺,不會呼吸。
張語綺驚恐的面容出現在我面前,她張大瞭嘴巴,似乎正在叫著些什麼,可我隻能看見她鮮艷的唇畔一張一合,耳朵全然聽不到聲音,這麼多天瞭,這還是我第一次覺得周圍這麼安靜。
好舒服!
張語綺身上若有若無的體香味一點一點鉆進我的氣息,讓我覺得很舒適,也很放松。
她今天的口紅很好看,襯得整個人都很有氣色,我想告訴她,卻說不出話來。
不知怎麼的,,我覺得渾身上下的溫度似乎一寸一寸流失掉瞭,不知流失去瞭什麼地方,明明天氣很熱,我卻覺得身體很冷。從外而內,冰寒入骨。
張語綺看著面前這個年輕的男孩子,一時間竟嚇得呆住瞭,心臟彷佛停止瞭跳動。
他黑色的頭發乖順地貼在額頭上,嘴唇旁邊往外緩緩地流淌著汩汩鮮血。但他卻似乎沒有任何感覺,仍緊緊地抱著自己的身體。
這個孩子!他在幹什麼啊!剛才她故意掙脫開,就是為瞭吸引那個埋藏在暗處的狙擊手的註意力,給他爭取逃跑和找幫手的時間啊!怎麼到瞭最後關頭,她明明聽見瞭身後的槍響聲,心頭一涼,卻又有些沉穩,如果這顆子彈是打進瞭她身體裡,倒也算值得瞭。
這麼多年,她從來都沒有進到過一點做母親的職業,若是這一次能救瞭這孩子,她死而無憾。
然而,在最後一個瞬間,她聽見瞭子彈穿進皮肉的「噗噗」聲,卻沒能感覺到疼痛,後背反而感覺到一陣溫暖。
待她反應過來的時候,眼看著陳海凌已經口葉鮮血倒下瞭。
這個孩子,又一次救瞭她的命!用他自己的身體!張語綺咬住嘴唇,使出全身力氣拖著他往那個門裡走去。
不行,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孩子死去,絕對不能。
剛才摔倒的沖力已經將二人一起往前沖瞭幾分,幾乎沒走幾步路就進入瞭那扇門,張語綺努力控制著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四處觀察藏身之所。
這個地方很開闊,但堆積瞭不少貨物,可能是倉庫一類的,在拐角處,有一扇黃色鐵門。
張語綺眼前一亮,這樣的防盜門,多多少少還是能支持一會兒的,起碼不會那麼容易被子彈打穿,且狙擊手在這種開闊地帶也並不占據什麼優勢,總的來說,她先得拖延時間。
這麼想著,張語綺也顧不得身上的疼痛,兩條纖細的手臂用力抓著陳海凌的身體,拖著他一起往前走。
張語綺的腳早已經被瓦礫割傷,又被迫走瞭很多路,此時腳底板早已經爛的慘不忍睹,而陳海凌也已經昏迷瞭過去,那個狙擊手打出來的子彈絕對不是一般的小口徑子彈,隻兩三發而已就讓陳海凌吐血不止,渾身上下也出現瞭不同程度的出血,身上的白色衛衣早已經被鮮血浸濕,幾乎成瞭一個血人。
如果這時從兩人背後看過去,就會發現隨著人的往前移動,他們身後留下瞭兩條深深的血跡,令人感到觸目驚心。
「砰」的一聲,張語綺將防盜門反鎖上瞭,這才終於松下一口氣來,不知怎的,外面的槍聲停瞭一陣子之後又響瞭起來。
張語綺凝神蹲下,一邊撕扯著身上外套的佈條給陳海凌包紮傷口止血,一邊屏氣凝神地聽著外面的動靜。
從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彷佛來到瞭某個世外桃源,舉目望去全是柔軟而幹凈的白色,一眼望不到頭,就像沒有波浪的大海一樣,那是這個世界上最最純粹而又溫暖的眼淚。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哪裡,隻覺得肉體和靈魂分開瞭,似乎正漂浮在半空中,突然,我覺得身體的某個地方疼瞭一下,我想叫,卻發不出聲音,脖子彷佛被一條金黃色的巨蟒給一點一點地纏繞住瞭。然後我的面前出現瞭一張模模胡胡的面容,我努力地去辨認,於是那張面容就在這個過程中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那眼角眉梢、溫婉動人的微笑,是姑媽。
我輕輕呢喃道:「姑媽……」
嗓子很疼,我發不出很大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