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指針響瞭一聲,我本來差點睡著,被這一聲驚得渾身抖瞭一下,差點從床上摔下去。抬頭一看,指針剛剛指到瞭「9」的位置,外面天已經黑透瞭,姑媽還沒回來。

  我揉揉腦袋坐起身,提拉著拖鞋往廚房走去。

  自從結束瞭在警校的最後一天學習生活,我就一直在傢攤著,看電視打遊戲,也算是過足瞭在學校的時候過不瞭的癮。

  我往鍋裡看瞭一眼,出乎意料的是什麼都沒有,今天姑媽去上班之前竟然沒有給我準備好吃的?

  正胡思亂想著,準備打電話叫外賣,門鈴突然響瞭,我隻得折過身去開門。

  門一開,我看見瞭姑媽站在門口,手上提瞭大包小包的許多東西,有些直不起腰。

  我連忙伸手去接,她買瞭雞翅和青蝦,還有藍莓等等,都是我愛吃的東西。

  姑媽進門換瞭鞋,一雙纖纖玉足此時整個裸露在我眼前。

  姑媽叫陳嘉倩,人如其名,溫柔賢淑,聰明能幹。

  她今天穿瞭件香奈兒的白色經典小洋裝,褐色的輕軟長發在腦後綰起,已是年近三十五的女人,皮膚卻依然如同少女般光滑細膩,姑媽長得很高,有一米八多一點的樣子,我一個大小夥子,和她站在一起,反而顯得要低半頭。

  且姑媽年輕有為,早已經是一傢上市公司的部門主管,典型的企業女強人。

  我傢早年很窮,在我的印象中全是靠著姑媽白手起傢,才撐起瞭整個傢庭,將我養育成人。

  姑媽今天似乎很高興,一進門就張羅著要去廚房給我做飯。

  我把她買的東西全放到廚房,有點疑惑地問道:「姑媽,你今天怎麼想起來親自給我下廚瞭?」

  因為平時姑媽很忙,公司的事情太多,我已經習慣於在傢裡定外賣吃,已經有很久沒有嘗過姑媽的手藝瞭。

  姑媽面色很好,紅潤得仿佛在面上掛瞭兩朵四月的桃花,身上散發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迪奧真我的香水味道。

  「淩淩啊,好久沒吃姑媽做的飯瞭吧!姑媽想著你該是想瞭,今天專門買瞭你愛吃的回來!」

  我靠在廚房門口看著她將小洋裝的外套脫瞭,隻穿瞭件吊帶裙在廚房裡忙碌,側臉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溫柔。

  她先是從一個袋子裡面拿出幾根新鮮的胡蘿卜靈巧地切成薄片,放進一隻精致的小碗裡面,轉過身又去打雞蛋,細白細白的手指捏著雞蛋在竈臺旁邊輕輕磕瞭一下,順勢一掰,蛋殼就成瞭兩半,透明的蛋清裹著蛋白滑進碗裡。

  打完雞蛋,姑媽又轉過身取出一塊粉紅色的豬肉,全是瘦肉,打開水龍頭,一股清澈透明的水流流出來,將肉塊沖洗的幹幹凈凈,把血沫全沖幹凈之後,姑媽拿起菜刀開始切絲兒,不一會就把一塊方方正正的豬肉塊切成瞭整整齊齊的肉絲,長短均勻粗細適中,把肉絲放進雞蛋液裡面抓瞭抓,她從櫥櫃裡拿出一小包淀粉,勾瞭點兒清水,一起加進去反復抓著。

  把肉放在一旁醃制的時候,姑媽似乎突然想起瞭什麼,從另外一隻袋子裡拿出一條魚來,內臟似乎已經收拾過瞭,應該是在菜市場的時候賣魚人做過瞭吧,她很高興地跟我說:「淩淩,你上次不是還跟姑媽抱怨說姑媽老是在忙工作,都沒空給你做飯嗎,姑媽今天專門去給你買瞭魚,等會就給你做你最愛吃的松鼠桂魚。」

  嘴上說著,手上幹活的動作也沒有停下,把魚放到一個白色的陶瓷做的盆裡面加瞭點香料醬油醋什麼的醃漬著,打開火往鍋裡加瞭點番茄醬和冰糖,這一步我看明白瞭,是在調糖醋汁兒呢。

  在我的記憶裡,姑媽做飯的手藝是一絕,松鼠桂魚更是她的一道拿手菜,她總是跟我說,小孩多吃魚可以補腦,隔三差五想盡辦法給我做各種魚吃,其中我最喜歡的還是這道酸酸甜甜,香而不膩的松鼠桂魚。

  說著話,一邊的水已經燒開瞭,姑媽又去揭開鍋蓋,把兩隻大大的生蠔放瞭進去,又等瞭一陣子,把鍋蓋重新蓋上瞭。

  突然,我的肚子咕嚕嚕的叫起來,我慌忙捂住肚子,臉上紅熱起來,從眼角下面一直紅到耳朵根。

  姑媽噗嗤一聲笑瞭:「淩淩餓瞭?」

  我暗自腹誹,一整天都沒吃過什麼東西瞭,能不餓嗎,心裡雖然這麼想著,但我還是非常不好意思地幹咳瞭幾聲,點瞭點頭。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瞭,現在在姑媽面前這個樣子有點兒尷尬。

  姑媽手腳麻利地從一邊把泡好的木耳濾去水,放在案板上,菜刀一起一落,很快地切成瞭細絲,用同樣的手法切好瞭冬筍和青椒,一時間,案板上整整齊齊的擺放滿瞭褐色、白色、嫩綠、鮮紅,如同一道漂亮的彩虹。

  過瞭幾分鐘,姑媽擰開煤氣竈開關,倒入清澈的油,等油稍微熱瞭幾分,就把剛才醃好的肉絲和雞蛋液一起下瞭鍋,翻炒幾下,又加入木耳、冬筍、青椒一起翻炒,中間還加瞭好幾種佐料,不過一會兒功夫,一盤香噴噴的魚香肉絲就出鍋瞭。

  姑媽並沒有閑著,她開始準備做魚。

  今天買的魚看得出來很新鮮,魚鱗也刮的很幹凈,姑媽細心的拿出一根生薑切瞭細細的絲,往魚上改瞭花刀,放上薑絲,周圍淺淺的倒瞭一點點香醋,一起上瞭蒸鍋。

  不一會兒,不算大的廚房裡面已經縈繞起瞭一陣陣誘人的飯菜香氣。

  這還不算完,忙完瞭主食,姑媽又拿出剛才買的藍莓,打開榨汁機,把藍莓沖洗瞭一下之後放進榨汁機,按下開關,片刻功夫之後,剛才的一盒藍莓就變成瞭新鮮美味的藍莓汁,據說多吃藍莓可以明目,姑媽也算是用心良苦瞭,做瞭這麼多好吃的,還費盡心思地講究葷素營養搭配,我心裡一陣感動。

  不過無事不登三寶殿,無功不受祿的道理我還是懂得的,於是清瞭清嗓子問道:「姑媽,你今兒怎麼這麼高興啊?」

  她淺淺一笑,打趣道:「著什麼急呀!本來還打算等會給你個驚喜呢!你自己到我包裡翻翻看就知道瞭。」

  我心下疑惑瞭一陣,轉身拿起她放在一邊的Dior包包打開,一張紅色的紙赫然眼前,抽出來一看,我高興的差點沒跳起來!

  我畢業瞭!這是我的畢業證書,上面一串燙金大字:恭喜陳海淩同學,

  已在我校就讀期滿,成績優秀,準予畢業。特此說明,擇日到xx警局就職上任。

  後面在說瞭什麼我一概沒再看進眼裡,樂呵呵的咧著嘴。

  姑媽正好在這時候探出頭來看我,見我這副模樣,忍不住笑出聲調侃道:「傻小子,一個人傻樂什麼呢,快來幫我擺碗筷準備吃飯啦!」

  把那張紅紙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到桌子上,跳進廚房準備碗筷。

  姑媽抿著嘴笑,菜全上桌之後不停地往我碗裡夾菜,嘴上說著「今天高興,我大侄子畢業瞭,一畢業工作就有瞭著落,真好,哎我大侄子真出息……」

  翻來覆去也不過是這幾句話,可我真的看得出來,她是打心眼裡真心的為我感到高興。

  我陳海淩是個孤兒,今年剛滿20歲,落地就沒瞭爹,我爸是突然失蹤的,後來沒等多長時間,禍不單行,我媽也不見瞭,留下瞭我一個人。

  姑媽叫做陳嘉倩,她是我親爸的親姐姐,從小就是她撫養我長大。

  上學的時候,我沒有爸爸媽媽,經常被所有人嘲笑,他們就像一群惡魔,總是會隨時隨地地鉆出來找到我,然後從嘴裡說出最惡毒的話語,變成黑色的毒液將我一點點腐蝕殆盡。

  他們說我是傻子,所以我爸爸媽媽都不要我。

  一開始,我也會跟他們大打出手,之後就被叫瞭傢長。

  姑媽去瞭學校之後,跟我那個板著臉的班主任說瞭很多好話,才把我留下來,還免瞭處分。

  回傢的路上,姑媽跟我說,做人要寬宏大量,隻要堅定自己的信念就好。於是我一直也就沒再多說。

  我對於爸爸媽媽沒有什麼概念,隻知道那是一個別的小孩都有而我沒有的東西罷瞭,這些都不重要,我有姑媽就夠瞭。

  後來,稍微長大瞭一點,我也問過她,我的爸爸媽媽為什麼不能回來,他們為什麼突然消失,是不是因為真的討厭我。

  姑媽溫柔把手放在我頭頂,溫潤的暖意通過頭皮滲進我的身體,將我的五臟六腑暖的很舒服,仿佛是在寒冬臘月裡突然照進來的一股涓涓暖流。

  她說:你的爸爸媽媽是得罪瞭不該得罪的人,淩淩一定要好好學習,長大瞭有出息才能找回爸爸媽媽。

  我當時不明白什麼叫做不該得罪的人,或者說什麼人不該得罪。但是姑媽說的話我是深信不疑的,所以我從小就刻苦讀書,後來聽姑媽的話乖乖上瞭警校,又順利畢業,現在還有瞭穩定的工作。

  這一切都似乎是冥冥之中上天註定好的一樣,就這麼發生瞭。

  吃完晚飯,姑媽還有公事要忙,交代過讓我趕快睡覺,就自己轉身一個人進瞭書房。

  我洗過澡出來之後,去泡瞭杯咖啡給她,是她喜歡的卡佈奇諾,加三倍的奶油和糖漿,聞起來有一股濃烈的香甜味道,就像印象中姑媽身上的體香一樣,是甘甜的母乳的香味。

  書房的淺黃色的燈光有些昏暗,姑媽剛才洗過澡換瞭睡衣,頭發松松地散在背上,濃密的黑色長發像是茂盛的植物,散發著淡淡的自然的氣息,給我一種強烈的安全感。她一雙有神的眼睛盯著微微散發著一點兒熒光白色的電腦屏幕聚精會神,不知道又在忙些什麼瞭。

  姑媽就是這樣,一直辛苦操勞,勞心勞力地工作,還要抽出時間來照顧我。

  我心頭一暖,轉身走回瞭自己的房間。

  躺在床上,我不禁想起瞭從前的日子,那時候我年紀還小,過的也算無憂無慮,學習成績尚且也算是說得過去,高考考的不盡如人意,卻也順順利利的上瞭個警校,也算是因禍得福,姑媽說的沒錯,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想到這裡,我腦海中姑媽的背影揮之不去,她緊致的雙腿,裹著白色的打底絲襪,眉目之間瀲灩開來說不盡的溫柔。

  我翻瞭個身子,香甜的睡瞭過去。

  *******************

  郭深皺起眉頭,已經有些不耐煩,從皮衣裡面的口袋裡抽出另一根新的雪茄伸到張語綺面前,目光卻一直盯著對面的男人,問道:「你我都是明白人,不用打這些馬虎眼,我隻想要我的貨,其他的跟我都沒太大關系。」

  張語綺十分識趣地從郭深的另一個口袋掏出打火機,將雪茄點著瞭,青白色的煙霧霎時間冒瞭出來。

  郭深把雪茄放到唇邊深吸瞭一口。

  對面的男人搓搓手,臉上依舊堆滿瞭笑:「深哥,這事兒確實是我的人先做錯瞭,但是這貨嗎,估計是難原模原樣地還給您瞭。」

  「這是什麼意思,兄弟耳朵背,麻煩您給解釋解釋。」

  張語綺十分敏銳,立即察覺到瞭周圍有些異樣,剛才現在周圍的一圈保鏢都已經悄悄將手伸進瞭口袋裡,不出意外,裡面應該全揣著手槍。

  哼,真是笑話。

  她畢竟也在這一行混跡瞭有些年頭,憑這幾個蝦兵蟹將就想難住她,何況還有郭深在,簡直是不自量力。

  對面的男人冷不丁扯出個冷笑來,語氣也比剛剛輕佻瞭許多:「就這麼個意思,貨,是拿不出來瞭,不過嘛……」男人漸漸露出下流的神情來看著張語綺:「既然玫瑰姐也來瞭,這事倒還是能說道說道的,就是不知道玫瑰姐願不願意委屈一下,陪兄弟兩天,那……」

  「成子,」張語綺目光現出些狠厲啦,一記眼刀飛過去,「說話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別給個好臉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叫什麼瞭!」

  男人似乎也並不生氣,一臉猥瑣的笑容,吊兒郎當地坐著,目光貪婪的在張語綺身上掃來掃去。

  不得不承認,張語綺確實是個十分美麗的女人。黑色的頭發微微蜷曲,皮膚嬌嫩,完全看不出來是經常摸槍見血的女人,平坦的小腹,上面是波濤洶湧的36D,下面是飽滿緊實的臀部,還有兩條細長的美腿。

  臉上花瞭精致的妝,霸氣側漏,不失女王風范。

  男人承認自己動瞭心,垂涎張語綺已久。

  這麼美麗而高傲的女人,竟然跟著鐵手那種男的,實在是資源浪費!如果能跟著他……他已經能幻想出將女王壓在身下的那種痛快的征服感瞭。

  郭深砰的一聲一隻手拍在桌子上,周圍的保鏢馬上上前擋在男人前面。

  郭深不屑道:「憑你這種渣子也敢惦記我的女人?!」

  男人哈哈大笑,反唇相譏:「鐵手,之前給你幾分好臉色,那是我成哥看得起你,既然你這麼不識抬舉,那我也沒必要低聲下氣的瞭,我還就告訴你瞭!今兒個,貨,是我的,血玫瑰,也是我的!」

  張語綺動作很快地從椅子上站起身,飛快地從腳上蹬的皮靴裡面抽出瞭數十把很小的飛刀,唰唰地甩到瞭前面,手起刀落,對面身高力壯的保鏢立刻就倒下瞭幾個。

  原本被擋在身後的男人臉色有些難看,卻仍是勾起個冷笑:「玫瑰,你我相識一場,虧老子還對你有點意思,你他媽的竟然想殺我!」

  張語綺唾瞭一口,露出個很是嫌棄的表情來狠狠瞪著面前令人惡心的中年男人:「我呸!你也配!」

  張語綺混跡這一行這麼些年,什麼樣的男人沒有見過,可是真正能讓她正眼相看的,數來數去也不過就那麼幾個人,都是年輕有為,要麼英俊瀟灑,像這樣又老又醜,長著啤酒肚和一身肥肉的中年男人,竟然也敢打她的主意?!

  想到這裡,張語綺拉住郭深的手就想往門外跑,此地不宜久留,這幾個保鏢絕對不會是敵人準備好的的王牌,身後不知道還有多少洪水猛獸在等待著他們。

  郭深和她今天出門都沒帶傢夥,沒有想到這個男人竟然如此膽大包天,在太歲頭上動土。他們原本都想著,郭深在帝都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大人物,無論是官員還是商人,見瞭他都要禮讓三分,一個晚宴而已,能親自前來已經是給瞭對方天大的面子,沒想到的是對方竟然這麼不識趣!

  張語綺伸手去推門,身後的沒有倒下的保鏢又被男人攛掇著撲瞭過來,郭深咬咬牙,轉過身抬起腳一一踢過去。

  幾聲慘叫之後,一群保鏢全都倒下瞭,趴在地上抱著自己的胳膊或者腿腳。

  郭深被惹怒瞭,一開始幹這一行的時候,他跟著先前的大哥,很受重視,出去做事的時候也很少親自動手,後來自創幫派之後更不會瞭,沒想到今天竟然因為這個人渣惹得他親自動瞭手。

  真該死!郭深暗自罵瞭一聲,沖過去掀瞭桌子,滿桌的盤子碗筷,以及上面沒動一筷子的各種菜品,全都掉到瞭地上碎瞭一地,混濁的汁水在幹凈的大理石地板上流淌開來。

  男人被嚇得不輕,轉身就往更裡面跑去。

  原來這個包間並不簡單,他今天設計在這個包間和郭深見面,本就是做好瞭全身而退的準備,一旦事情有變,就立刻從裡面的通道逃跑。

  這狡猾的狗東西!

  郭深不甘心地想要追上去,憑他的腿腳,這老傢夥根本不會是他的對手,今天非要弄死他才能解氣。

  這麼想著,他差點就沒能管住自己的腿,要往前面跑瞭。

  這邊張語綺發現門鎖上面也被做瞭手腳,沒那麼容易打開,隻好把一直藏在身上的匕首拿瞭出來,把纖細平整的刀刃塞進門縫裡,費瞭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門打開,轉身叫住瞭郭深:「深哥!快走!這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郭深罵瞭句操,十分不甘心地扭過頭往門口走去。他暗暗下定決心,等下次見瞭面,絕對要讓那老東西生不如死,不然發生瞭這麼丟人的事情,如果不能擺平的話,以後在兄弟們面前還怎麼當好這個大哥。幸好帶瞭血玫瑰這個得力助手,不然按照他一貫的脾氣,今天說不定真的會釀成無可挽回的大禍。

  張語綺將匕首迅速收回刀鞘,塞進皮靴裡專門的一個位置,動作如同行雲流水,毫不拖泥帶水。

  沖出門之後,張語綺和郭深才發現,原本大廳裡的那些人全都不見瞭,整個大廳裡隻剩下瞭桌子和一些酒水點心,表明剛才的一切的確存在過,卻再也沒有瞭一點人的痕跡。

  壞瞭,看來這老東西還留瞭一手!

  郭深心中暗暗想到瞭最壞的地方,罵瞭句不好,抓住張語綺的手腕就往酒店大門快速沖過去。眼看就要沖到旋轉玻璃門前的時候,本來正常轉動著的玻璃門卻突然停止瞭轉動,似乎被什麼東西給卡住瞭,正好堵住瞭出路。

  「我操!」郭深用力抬起腳踹瞭門一腳,玻璃門卻不為所動,這不可能?!他明明穿的是底下帶瞭鋼板的皮鞋,這區區一層玻璃竟然能經受住他一腳之後還毫發無損?!

  張語綺湊近細細一看,語氣冷下來:「深哥,這不是玻璃,是樹脂。」

  郭深冷靜下來仔細看瞭一眼,果然是加厚瞭的樹脂,可能還添加瞭些別的東西,怪不得這麼有彈性。這老傢夥還真是狡猾,是他們大意瞭,竟然在陰溝裡翻瞭船。

  說話間,本來吊在酒店大堂天花板上的一盞巨大的水晶吊燈突然掉瞭下來,砰的一聲掉到瞭地上摔成瞭無數粉末和碎片。

  張語綺和郭深背靠背站著,悄悄從腰間摸出一隻十分精巧的黑色傳話機,按瞭一個按鈕便又放回瞭原處,他們雖然沒帶傢夥過來,但是憑借著鐵手和血玫瑰的赫赫威名,要在附近短時間內叫幾個兄弟來還是不成問題的。

  郭深不由自主調動起全身細胞警戒起來,張語綺也是一樣,他們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總覺得將迎來一場大戰。

  突然,傳來一陣令人惡心的笑聲,回響在整個裝修的富麗堂皇的大廳裡。

  張語綺聞聲看去,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就看到瞭站在一個高高的露臺上的那個男人,原來他剛才並不是從這裡逃出去瞭,而是通過通道上去瞭別的地方。

  這個酒店的設計非常巧妙,墻壁的四周突出四個白色的露臺,露臺外面一圈是乳白色的象牙欄桿,欄桿上的花紋雕刻得十分精美,有一部分還雕刻上瞭曼陀羅花——一種來自地獄的妖冶之花,用紅色的顏料塗上瞭十分燦爛奪目的色彩,花瓣顯得非常飽滿。

  然而這樣的花朵,現在卻被一隻油膩而骯臟的手按在下面,張語綺看的一陣反胃,皺起眉頭。

  美人皺眉,也是別有一番滋味的,看在男人眼裡,卻有瞭另外一番味道,似乎更加有女人味瞭。

  從他站的這個位置看過去,能看到張語綺皮衣衣領裡面的一點點風光,他頓時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沸騰瞭起來,從骨子裡傳出一股興奮勁來,身下的某物更是蠢蠢欲動。

  這個女人他要定瞭!今天就在這裡趁火打劫殺瞭鐵手,再搶走他的女人,哈哈哈哈!

  想到這裡,男人激動得渾身都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目光貪婪地在張語綺身上掃來掃去,如果說面前的這個女人是一塊恰到好處肥瘦相宜的嫩肉,那麼他的目光就是一條滴著口水的肥大的舌頭,在這塊嫩肉上舔來舔去,很是享受,臉色是毫無抑制的渴求和性欲。

  郭深眼神裡已經染瞭血色,媽的,竟然還敢用這種眼神盯著他的女人,成子這次看來真的是活的不耐煩瞭,最近明面上的幹凈生意做的多瞭,他本來不想插手手底下這些小事,不想再多粘血腥,沒想到老天爺竟然是不給他洗心革面的機會,看來今天免不瞭重新見些血氣瞭。

  郭深大喊一聲:「識趣的就把門打開放我們走,爺心情好瞭興許會饒你一條狗命!」

  男人似乎聽見瞭什麼天大的笑話,仰天大笑瞭幾聲,陰森森地開瞭口:「鐵手,你恐怕還沒搞清楚情況吧!現在我才是爺,你隻不過是一隻甕中之鱉,隻要爺動動嘴皮子,現在槍口瞄準你的那些狙擊手立馬就能把你的腦袋打成篩子!」

  說完,眼神一轉又落到瞭張語綺身上,帶瞭些油膩諂媚的笑意,兩隻手像蒼蠅一樣來回搓動著:「玫瑰妹妹,鐵手這小子可是離死期不遠瞭,你看,還不如換個想法,以後跟著我,你看怎麼樣啊?包你吃香的喝辣的,過的比現在瀟灑快活!怎麼樣啊?」

  張語綺冷笑,唾瞭一口道:「你也配?!」

  她一個女人,能走到今天不容易,自然是有她自己的做事原則,不然她也不會有今天,成為瞭大名鼎鼎的鐵手唯一對外公開的女人,而且還接手瞭鐵手的地下錢莊,幫他從事各種洗黑錢的活動,沒有足夠的信任,這些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

  面對這樣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惡心的老男人,她表現的一如既往的冷靜。

  畢竟垂涎她的人多瞭去瞭,多這一個不多,少這一個也不少。乾脆殺瞭好瞭。

  這是張語綺的第一想法,但是她很快就冷靜瞭下來,現在的局勢對她和郭深很不利,面前是一群敵人,還有無數他們看不見究竟藏在哪裡的狙擊手,連同他們手上的黑黝黝的槍管,況且剛才叫的幫手也都還沒到,她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做賭註。

  那扇門是加工過的樹脂,別說肢體攻擊瞭,就是子彈恐怕也傷害不瞭它一分一毫。有點兒棘手瞭。

  張語綺眉頭皺的更深瞭些,緊緊靠著郭深的後背按兵不動,靜靜等待對方先出招。

  站在露臺上的男人看著他們不動,冷冷一笑,他今天本來就是有備而來,目的就是要瞭這個鐵手的命,讓不敗的神話徹徹底底變成一個笑話,從今以後,自己就是整個帝都最能夠呼風喚雨的人物瞭,哈哈哈。

  幻想著自己已經坐上瞭至高無上的寶座,擁有瞭翻雲覆雨的權力,男人已經有點兒飄飄然瞭,還有些迫不及待,雙手抓住欄桿沖著下面大喊:「鐵手!爺不想再跟你玩什麼貓捉耗子的遊戲瞭!識相的就乖乖把你旁邊的女人交給爺,爺就放你一條生路!」

  郭深咬咬牙,渾身的怒火差一點就壓抑不住要爆發瞭,張語綺卻抓住瞭他的手,暗示他先冷靜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傳來一聲剎車時輪胎和地面摩擦的聲音,劃破瞭安靜的黑夜。

  張語綺很快地往外面看瞭一眼,心頭一喜,救兵到瞭,外面來瞭數十輛漆黑發亮的小轎車,全是自傢兄弟。

  太好瞭!下面的兩個人很是高興,站在露臺上面的男人卻一下子慌瞭神,不可能的!怎麼會!他們兩個究竟是什麼時候搬瞭救兵來!自己安排在鐵手身邊的臥底明明就說瞭,鐵手和血玫瑰今天出門不會帶任何手下,到底是從哪裡突然冒出來瞭這麼多人!

  這可怎麼辦!

  慌亂之間,男人失聲大喊:「開槍!都,都給我開槍!」

  郭深眸光一凜,拉住張語綺很快地一跳,跳到瞭一旁的大理石桌子旁邊,不出意外的話,狙擊手應該都安置在高處,就是為瞭隨時能夠一槍爆掉他的頭,這個成子,想要享受的就是這種君臨天下的感覺,來滿足他的變態嗜好。

  眼看著兩人突然消失,原本緊緊抓著露臺欄桿的男人更加不知所措,隻瘋狂的大喊:「開槍!快給我開槍!打死他們!!」

  槍聲四起,酒店大廳裡面的所有裝飾霎時間都被打瞭個粉碎,連同周圍的各種名貴瓷器和酒盞,一起變成瞭碎片,狼藉滿地。可是由於看不到目標究竟在什麼地方,子彈全都白白浪費瞭,打到瞭別的地方。

  郭深和張語綺依然擠在一起,兩個人擠在一張小小的大理石桌子下面,卻是躲過瞭所有攻擊,外面的一群手下顯然也被這樹脂做的門給難住瞭,返回車裡去取各種槍支彈藥,對著一旁的巨大的落地玻璃墻展開瞭瘋狂的掃射。

  站在露臺上的男人看見根本打不到郭深和張語綺兩人,瘋瞭似的抓住欄桿四處張望,完全成瞭一條被逼瘋的瘋狗。

  張語綺蹲瞭一會兒工夫,腳有點兒發麻,門外的兄弟們一直在加勁,想盡瞭各種辦法去開門,或者打碎玻璃做的墻。

  郭深唾瞭一口,臉上的刀疤襯托得表情更加猙獰可怕:「早知道今天真該聽你的,出門之前帶幾個弟兄跟著。」

  他承認自己確實是有點兒太過自負瞭,今天出門的時候完全不顧張語綺的勸阻,堅持兩個人形單影隻地前來赴這場鴻門宴,結果卻真的掉進瞭一個小嘍囉的陷阱裡面,真是丟人現眼,尤其還是在自己的女人面前。

  張語綺打趣道:「深哥現在才想起我來?幸好為時也不晚,待會兒我們就能出去瞭。」

  即使是縮在如此狹小的一小塊空間裡,張語綺也顯得十分從容不迫,蹲著的姿勢都十分優美,長腿有些勉強地交叉著疊在身子下面,黑色的打底絲襪包裹著的雙腿光滑圓潤,從小腿往下,是一雙精致不失帥氣的皮靴,嘴唇上畫的正紅色唇膏顏色依舊沒有絲毫想要褪去的跡象,深褐色的眼影顯得一雙眼睛又大又有神。整個妝容十分幹練精致,很有氣色,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強烈的吸引力,令人欲罷不能。

  脖子上和手腕處還灑瞭一點香水在上面,一陣冷香慢慢彌漫開來,是那種帶有一點威脅性的香氣,既不冷漠也不媚俗,恰到好處,攝人心神。

  她慢慢回頭看瞭郭深的側臉一眼,男人需要一輩子的時間來慢慢成長,這個道理她懂得,今天的事情她不會怪郭深太過魯莽。

  郭深一路摸爬滾打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也是十分不容易的,中間究竟經歷瞭什麼苦難也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作為一個女人,能做的就是站在他身後當一個合格的賢內助,同時穩固自己的根基,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這麼想瞭一會,突然聽到稍微遠瞭一點的地方傳來一陣清脆的響聲,嘩啦啦的響聲持續的時間非常短,張語綺敏銳地轉過頭一看,是玻璃墻被打碎瞭一個口子!

  張語綺一陣欣喜,正準備拉著郭深一起往那邊跑去的時候,突然看見瞭在郭深身後,那個光頭的中年男人就站在稍微遠幾丈的地方,手上赫然端瞭一把手槍,黑黝黝的槍口就正正的對準瞭郭深的後腦勺!

  不好!!張語綺一驚,瞪大瞭一雙眼睛,舌頭卻好像打瞭結,一個音節也吐不出來,她眼睜睜的看著那個男人一點點扣下瞭扳機。

  砰的一聲。

  張語綺尖叫出聲:「深哥小心!」

  一張狹窄的桌子下面空間實在是太小,郭深還沒來得及反應,錯愕地張大瞭嘴巴,一顆子彈就已經射瞭過來,不過幸好郭深行走這一行多年,很快地偏過瞭頭,成子不一樣,他不過是個紙老虎,空有其表罷瞭,表面上撐的珠圓玉潤的模樣,實際上如果拿著幾根針從他身後捅一捅,這隻紙老虎就會迅速漏氣,嘩啦啦的變成一張單薄的紙片。

  張語綺心急地已經撲瞭過去,一隻手扶著郭深的腦袋,那顆子彈便不偏不倚地擦著郭深的肩膀過去瞭,直直的打穿瞭張語綺的肩膀。

  張語綺痛苦地叫出聲:「啊!」

  郭深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面前的女人就已經露出痛苦地神情,一隻手緊緊抓著地板上的白色長毛地毯,另一隻手仍然扶在郭深身上。

  看來張語綺跟著郭深這麼些年,說一點感情都沒有絕對是假的,關鍵時候就能看出來,張語綺對這個對她百般照顧的男人還是有很深的感情的。

  郭深大喊道:「玫瑰!」

  而這枝血玫瑰此時跪倒在地上,雪白的肩膀上血流如註,鮮血如同決瞭堤的小河,嘩啦啦的流下來,順著手臂往手上一直流下來,槍口的皮肉霎時間潰爛,雪白的皮肉霎時間開瞭花,鮮血滴在地毯上,仿佛開出瞭一朵曼陀羅花。

  話音剛落,張語綺還來不及抬頭,身後就又有一發子彈打瞭過來。

  那男人手上拿的不是一般的單發手槍,而是毛瑟軍用手槍,一次能連發二十發子彈,而剛才那一顆,不過是個警告罷瞭。

  郭深奮不顧身地往前一撲,把張語綺擋在瞭自己身子後面,身後的十幾發子彈可不長眼睛,飛瞭過來,便打進瞭郭深的後背,發出整齊的噗出噗出聲,是子彈穿過血肉的聲音,郭深悶哼一聲,突然瞪大瞭眼睛,嘴角流出暗紅色的血液,整個人就很快地暈瞭過去。

  「深哥!!」

  整個大堂裡回響著張語綺最後的尖聲叫喊。

  就在此時,玻璃墻上的口子霎時間開裂瞭,整面玻璃墻都掉在瞭地板上嘩啦啦的摔瞭個稀碎。

  一大群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女人沖瞭進來,霎時間整個酒店大廳裡槍林彈雨,張語綺隻呆呆地癱坐在地上,懷裡抱著昏過去的郭深。

  郭深不愧於自己鐵手的稱號,聚集來瞭不少弟兄,樓上各處的十幾個狙擊手很快地被控制住瞭,局勢開始向對郭深和張語琦有利的一邊傾斜,幾個人迅速沖到張語琦身邊,扶住昏過去的郭深和血流不止的張語琦:「玫瑰姐,你怎麼樣!」

  「先……先救深哥……」

  說完這一句話之後,張語琦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也暈瞭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