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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蒼山有雪,師姐有劍

  俞小塘怔瞭怔,旋即鼓瞭鼓香腮道:「沒聽過。」

  林玄言一愣,笑道:「沒關系。師姐,這個也送給你。」

  說著,林玄言從懷中取出一個皮革包裹的長匣子,打開匣子,劍光森寒照人。那是一柄新劍。劍如柳葉,劍身很薄很窄,反射著寒芒。

  俞小塘問道:「我聽二師弟說,你兩個月前下山去鑄過劍,不會是這把吧?」

  林玄言道:「嗯。這是為你量身打造的劍,你之前的劍太過笨重,不符合你的劍風。這柄劍最恰到好處。師姐收下吧。」

  俞小塘心中感激,又有些埋怨地問:「為什麼不早些給我?也好讓我適應一下」

  說著她取出劍揮舞瞭一番,劍過風無聲,很是趁手。

  林玄言道:「先前你的能力揮不起它,但是現在可以。」

  又是這種莫名其妙的話,俞小塘淡淡地哦瞭一聲,但是一想到這是師弟送給自己的禮物又覺得很高興。耳畔鑼聲敲響,俞小塘心臟一跳,如臨大敵。裴語涵恰好從洞天中走出,連忙囑咐道:「小塘,你的安危最重要,師父不在乎輸贏的。」

  俞小塘乖巧地點瞭點頭,她朝著擂臺走去,嬌小可人的身子像是一道風景,也像是一道光。她雖然點頭瞭,但是她握著劍的手卻很緊。師弟已經這麼努力瞭,自己可千萬不能丟臉啊。

  這是今日比試的最後一輪瞭。

  其中極有人氣的兩位青年修士也在其中,一位是與俞小塘對戰的摧雲城少城主,一位則是陰陽閣的大公子季昔年。

  季昔年身子羸弱得像是一個病人。他幹凈雪白的手腕上系著一條湛藍色的絲巾。身子竟像女子一樣纖瘦,但是沒有人敢因此小看他。不僅是因為他身後站著陰陽閣,更是因為他年紀輕輕便已經六境巔峰,傳聞中,他甚至進入瞭第七境。

  摧雲城的少城主則是出瞭名的美男子,五官棱角分明,猶如雕塑,用紫金發冠箍著腦後的長發,臉側則有兩縷長發垂下,是的那疏狂神色之間更多瞭幾分清雅。他瞳孔深邃,光是凝視著俞小塘就讓本來好不容易高昂起鬥志的俞小塘內心發怵。

  鐘華看著眼前那名握劍少女,忽然笑瞭笑:「我的對手居然是你這樣的女孩子,不過也好,總比遇到那個娘娘腔強。」說著他的目光不由瞥瞭一眼隔壁比武場的季昔年。

  季昔年身子很瘦,但臉確實俊美絕倫,看上去比姑娘還要姑娘。鐘華不屑地扯瞭扯嘴角,一股冰冷孤傲的氣息圍繞周身,忽然間,他長發激蕩,一縷縷無形的氣息繞著他周身展開。他肅然道:「摧雲城鐘華。」

  俞小塘也嚴肅道:「寒宮劍宗俞小塘。」

  這一戰在大傢眼中依然沒有懸念,雖然方才趙念表現極其出色,但是大傢依舊覺得這位小姑娘不會帶來任何驚喜。

  裴語涵站在看臺之上,神色凝重。季易天不知何時已經與她並肩而立,裴語涵往邊上挪瞭挪身子,神色難以掩飾的厭惡。季易天道:「裴仙子放心,季某定會遵守承諾,我身為陰陽閣閣主,這點氣量還是有的。」

  裴語涵淡然道:「那樣最好。」

  季易天笑道:「你看我傢公子如何?」

  裴語涵目光都懶得移一下:「沒興趣。」

  季易天微嘲道:「我沒記錯的話,你這位女徒弟不過是區區三境吧?」

  裴語涵清冷道:「又如何?」

  季易天啞然失笑:「不如何不如何,我就看看這小丫頭能撐過幾招。」

  此言一畢,陰陽閣的許多好事弟子紛紛交頭接耳,開始賭俞小塘可以撐過幾招。最少的說是一招,最多的也不過說是三十招。有人甚至押瞭自己一個月的俸錢。裴語涵看著這荒誕一幕,神色越發冰冷。這時,她居然看到林玄言不知何時也湊到瞭那一堆人裡。

  「讓一讓,讓一讓。」林玄言高聲道:「我也要壓。」

  說完他接下腰間一塊品相極好的玉佩往地上一拍。眾人一看居然是劍宗弟子,心想難道劍宗自傢的弟子都來落井下石瞭。不由笑得前俯後仰:「行行行,你也壓,你壓你師姐能撐多少回合。」

  有人一臉玩味地望向瞭裴語涵,果然,看到林玄言去湊熱鬧裴語涵臉色也極差:「玄言,你回來,瞎湊什麼熱鬧?」

  季易天也道:「好瞭,大傢別鬧瞭。」話雖如此,但是他根本沒有出手阻止,依舊看戲般望著林玄言。

  林玄言伸瞭個懶腰,沒有理會師父的訓斥,他再次拿起玉佩,往那些押註的對立面一拍,語出驚人道:「我壓我傢師姐贏!」

  「啥?」

  「這玉佩我瞅瞅,不會是假的吧?」

  「瘋瞭瘋瞭。劍宗不是弱智就是瘋子,也就那個趙念像點樣子瞭。」

  林玄言雙手環胸站在一邊,仍由他們檢查玉佩的真偽。裴語涵也在一旁愣瞭好久,最後隻好苦笑。林玄言慫恿道:「美人師父,你要不要也壓一下。相信師姐啊!」

  裴語涵自然不會參加這種無聊的舉動,剛要訓斥幾句,忽然一個極其清冷卻好聽的響起:「我也壓贏。」

  這個聲音太清太冷,就像是雪山下剛剛融化的溪水,眾人紛紛回頭,看到一位黑裙少女不知何時從洞天中走出,來到瞭那簡易的賭局前。

  眾人的目光紛紛有意無意地落在瞭那黑色短裙之下的雪白小腿上。季易天目瞪口呆,旋即跳腳急道:「嬋兒,你瞎湊什麼熱鬧!你押俞小塘贏?你拿什麼押?」

  季嬋溪想瞭想,認真道:「八相鏡可以麼?」

  季易天扶額長嘆,氣血上湧,一時間心情復雜,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眾位弟子心中紛紛咋舌,心想傳聞小姐不僅不能修行,心智也有問題,當時心存懷疑,如今看來果然如此,果然如此驚心的美貌要付出的代價也是巨大的。

  季易天還是妥協道:「你押吧你押吧。就八相鏡吧。反正輸瞭也是給自傢弟子,我就不信哪個弟子敢收下。」

  季嬋溪真的把八相鏡放瞭上去。眾人看著這件傳說中的絕世神器,揉瞭揉幹澀的眼睛,一個個呆若木雞。最先反應過來的人連忙對閣主說道:「弟子不敢。」

  眾人紛紛道:「弟子不敢。」

  季易天這才滿意地點瞭點頭,稍稍平復瞭一下心情。誰料季嬋溪拿回瞭八相鏡,認真道:「這樣,就沒意思瞭。」

  季易天一臉無奈,心想那你到底想幹嘛?

  全場唯有林玄言一臉知己難覓的神情,他連忙解下瞭自己的錢袋交給季嬋溪,誠懇道:「借你,押吧。贏錢瞭記得還就是瞭。」

  季嬋溪神色莊重地接過瞭錢袋,一絲不茍地放在瞭地上。她心中甚是疑惑:為什麼大傢都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我……

  出乎意料的是,季昔年的戰鬥是最早結束的。他雖然看上去比弱柳迎風的女子都要不如,但是戰鬥中卻是神出鬼沒,幾乎是一邊倒的碾壓態勢。這一戰之後,季昔年的支持率想必又要節節攀高。

  第二場地的比賽也結束瞭,獲勝的是名叫李巖的造化宗弟子。

  第三場地獲勝的是名為周翼的天雲山大弟子。

  而第四場卻依舊打得如火如荼,那名本來被認為會瞬間潰不成軍的少女卻展現出瞭極其驚人的劍術,難道,這是劍宗的第二個驚喜?

  第四擂臺之上,兩道身影已經交擊瞭數十個回合,依舊隻是平分秋色。俞小塘握著那柄量身定制的劍,她心中暗自驚疑,不知道為什麼,今日使劍前所未有地得心應手,仿佛那些劍招都圓融進瞭自己的身體,出劍收劍都行雲流水。而體內也法力也像是被強行開拓過一般硬生生地漲瞭一倍不止。她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究竟發生瞭什麼,但是隱約知道,這與林玄言有關。

  兩道身影又一個交錯,各自砰然砸落,俞小塘劍尖地點,借劍身的彈性抵住身子,身子一旋,雙腳著地,面色微紅。而鐘華憑借一道足下升起的雲氣緩沖,落地後仍是退瞭半步。咳嗦瞭兩聲,平復瞭一下微微激蕩的氣血:「聽師弟說你隻有三境修為,如今看來師弟真是吃屎長大的。」

  俞小塘對於自己的境界也是一知半解,她現在隻覺得,隻要握住瞭這柄劍,那麼一切都可以斬斷。法力灌入劍中,嗆然一聲長鳴,俞小塘沒有言語,身子隨劍而起,一劍斬向鐘華,快如閃電。鐘華雙手結印。一道雲氣瞬間於自己胸口聚攏,宛如盾牌一般擋住瞭前來的劍。

  劍光滑過雲盾,那柔軟的雲層非但沒有被撕裂開來,反而讓劍身彎曲,俞小塘嬌喝一聲,握劍之手一擰,嘶啦一聲,雲氣與劍氣之間爆出星火,一道火光燎燃,照徹眉目。那雲盾被硬生生撕開瞭一點裂痕。而那一劍也徹底力竭,俞小塘接著劍反彈的力度身子飄然後撤,而那鐘華目色一冷,眉宇更為陰沉,衣袖忽而一甩,雲氣頃刻消散,一道道箭轉而凝聚空中。箭光無影無聲,猶如毒蛇吐信,瞬息向著俞小塘穿刺過去。

  俞小塘抽劍回擋,劍光一閃即逝,與那雲氣化作的飛箭擦過,俞小塘快速側開臉,躲過瞭那一劍的餘威,幾根發絲被斬落,悠悠飄往地面。俞小塘足尖點地,又屈膝借力而起,劍立於胸前,劍光隨著她嬌小的身子一並燃起,氣勢奪人,仿佛少女便是一柄劍。

  雲氣頃刻搗碎,自俞小塘為中心,瞬間張開瞭一張劍氣充沛的陣。寒宮劍陣!

  漫天雲團被撕扯成絮,像是漫天飛舞的碎緞子和紙屑。

  鐘華臉色陰沉,強壓下心中的雜念,身子凌空躍起,一下子來到瞭劍陣的上方,猶似蒼鷹盤旋,他以極快的速度結瞭一個復雜的手印,口中爆喝:「開!」

  四周風生水起,雲聚如龍,從四面八方湧向俞小塘,而少女面色如常,微微仰頭,她目光隔著堅如磐石的凝氣流雲與鐘華有一瞬間的對接。她右手持劍自左肩起勢,猛然一甩,劍光璀璨,這一劍聲力浩大,自己身子也不由被劍所帶動,隨劍轉去,劃過瞭一個渾圓優美的曲線,猶如河畔新月綻放,鋪滿視野。四周聚攏而來的雲氣突兀地裂開瞭一道縫,劍光更盛,漣漪般蕩開。

  少女反手再次揮劍,嘶啦一聲巨響,一道雲氣竟然硬生生被撕裂開來。一直站在原地施法的鐘華忽然厲喝一聲,身子化作一道白虹向著俞小塘砸去。俞小塘瞬息便察覺到頭頂上壓迫下的恐怖氣息,一身黑白劍裝如灌滿長風獵獵作響。她幹脆甩劍而出,同時雙手變化掐訣,那飛出的一劍附上瞭一層深紅光澤,劍光一閃即逝,有去無回。

  短暫的飛行軌道上,那劍居然幻化出瞭數十道劍影!一時間寒芒滿空,聲勢浩大的劍陣硬生生撞上瞭鐘華的白虹。兩道色澤各異的波紋自撞擊處蕩開。激蕩的雲氣和劍氣混雜在一起,一下子遮住瞭視線。

  僅僅片刻,俞小塘的身子便從那氣流之中飛跌而出,她連連後退,劍已回到瞭手中,她持劍左右格擋,便擋便推,斬碎那些糾纏不休的雲氣。鐘華也破雲而出,身子後退,再接回彈之力繼續攻來,氣勢更甚。白虹再至。俞小塘這次隻能橫劍格擋。劍一橫,劍勢隨之一沉。寒宮劍宗的玄冰立古之意!手中之劍如生靈犀,劍氣縱向鋪開瞭數倍,猶如一張橫空出世的瀑佈,又似拔地而起的墻甲。

  砰!鐘華凝氣於拳尖,一擊筆直,毫無花俏之意,硬生生地砸開瞭劍幕狠狠地轟擊於劍上。俞小塘虎口劇震,悶哼一聲,手中鐵劍幾欲脫手而出,那一拳力道十足,將劍身都砸得彎曲瞭一下,餘力更是讓雙腳死死踩地的少女連滑出去瞭數丈,一直到擂臺的邊緣才堪堪止住頹勢。

  而劍身彎曲造成的巨大彈力也將鐘華彈瞭回去,不時有雲氣出現在後背,緩解沖擊,饒是如此,身子落地之後也連退數步,一陣搖晃之後才堪堪止住。他氣血浮動,方才那一拳也是他竭力而為造成的。隻是那樣居然都沒能一下子擊潰她的劍氣。這是五境修為?還是六境?

  「你給瞭我很多驚喜。」鐘華抬起袖子擦瞭擦嘴唇。袖子上沾瞭一片鮮紅。

  而俞小塘的情況更慘。她握劍的虎口已經開始流血,被迫左手持劍,她彎下的身子緩緩站起,盡量使得自己平穩下來。方才的戰鬥極其兇險,卻也讓她有瞭許多明悟,她吐瞭一口氣,皺眉道:「少廢話。」說完,那道劍氣隨著她自擂臺邊緣彈射出去,劍光如流星劃破,明艷耀眼。

  觀戰許久的裴語涵早就驚訝得難以言喻,她望著神色如常的林玄言,驚疑道:「你……你早就知道瞭?」

  林玄言答非所問道:「師姐的天資之高,根骨之好。她自己都不知道。」

  季嬋漪趴在看臺的欄桿上,身子因為她的動作微微翹起,那誘人的線條充滿瞭香艷之氣。她本人卻毫無察覺,的腦袋擱在欄桿上,也目不轉睛地看著擂臺。

  那些嘲諷聲早已平息,壓瞭多少回合的人基本已經全部輸完。因為壓得最多的人也隻是三十回合,而就在方才,兩個身影又連續交擊瞭數十下,雲氣劍氣糾纏跌宕,難分高低。

  看瞭許久,季易天才悠悠嘆息:「不錯,真的很不錯。裴語涵。我終究還是小瞧你們劍宗瞭啊。這小姑娘怎麼說也是五境巔峰的修為瞭吧。如果她的對手不是鐘華,估計都輕易取勝瞭。」

  林玄言贊同道:「確實如此。這個鐘華贏起來確實要費力一點。」

  季易天啞然失笑:「還如此大言不慚。雖然你師姐確實表現出眾,但是這樣纏打下去,必定會被鐘華活活拖垮。」

  臺上的俞小塘也早已察覺到瞭自己的劣勢,雖然自己的每一次進攻都凌厲無匹,但是鐘華總能憑借那嫻熟的技藝連消帶打,最後反而自己落入被動。

  砰!

  又是一聲撞擊,倉促結成的雲氣被劍氣切割成千絲萬縷,鐘華身影倒退,一道白雲自他足下而生,托住瞭他倒退的身影,後退途中,他手臂一甩,五道雲箭分別從五指中激發出去,或陰毒,或剛猛,或凌冽,幾道箭沿著筆直的飛行軌跡穿刺而去。俞小塘疲於變化身影,堪堪揮劍封擋,還是有一道箭破開防禦呼嘯而去,雖然已經側身躲避,但是衣袍依舊被撕裂開瞭一道巨大的口子,血水濺起,甚至帶著一些碎肉。而隨著衣帛裂開一道口子,大片雪白的肌膚也露瞭出來,一瞬間,她疼得身子麻木,劍幾欲脫手,更沒空去管自己乍泄的春光,她握劍的左手挽出一個劍花,雖然她痛得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但是決鬥之時豈可分心?手中長劍仿佛感應到瞭主人的痛苦,劍光四射,炸成一捧煙花。

  漫天雲氣籠罩而下,鐘華的身影消失在瞭原地。

  俞小塘雙目圓睜,死死地盯著那片逼迫來的雲海,忽然間,長劍一聲清鳴,俞小塘厲聲道:「給我破!」左手揮劍倫下,一下子大氣磅礴的劍氣激發而出,斬向瞭雲海的某一處。嘶啦一身,鐘華的身影被硬生生斬出雲海,袖袍也撕開瞭一個巨大的口子。

  鐘華面色陰沉,身子一晃,再次消失在瞭原地。俞小塘冷笑瞭一聲,這一次揮劍再無猶豫,又是衣帛撕裂之聲,這一次鐘華的身上添瞭一道傷口。

  「為什麼?」鐘華神色痛苦。

  俞小塘懶得回答,手中長劍幻化清影萬千,鐘華不再發問,那片雲海依舊沒有消散,他再次消失,這一次,俞小塘沒能再察覺到他的氣機。僅僅是一息之間,她便感到背脊生涼。下意識做出一個背劍的姿勢擋住後背,沒想到前方的雲海中忽然有一拳擊出,再想封擋已然來不及,那一拳結結實實地打在瞭她的胸膛上,胸口衣衫盡數撕裂,少女雪白的椒乳血肉模糊。

  「夠瞭!」裴語涵再也看不下去,疾聲道:「小塘別打瞭!」

  俞小塘看著自己傷痕累累的胸口,痛意席卷全身,她想的卻是這裡會不會留下疤啊……會不會不好看瞭啊……

  林玄言同樣神色凝重,對手的實力也出乎瞭他的預料,手裡隱隱有瞭汗水,他搓瞭搓手心,望著比武場,不置一詞。

  俞小塘哪裡能夠聽到裴語涵的呼喊,她此刻雖然受瞭傷,身子同樣劇痛難忍,但是她戰意極高,劍意更是節節攀升,想比最開始不升反降。她目光如劍,散亂的長發隨風激蕩,清秀的容顏上泛起瞭一絲暈紅,她貝齒緊咬,劍尖直至天穹。

  鐘華神色一凜。寒宮劍宗第七式,撥雲開浪?

  一道道劍氣自她周身激發出來,迸發出絢爛色彩,那些旋轉而起的劍氣攪動雲氣,猶如翻滾不休的塵埃。

  雲海不休不撓,依舊層層逼下。俞小塘清秀的眉目變得陰邃幽暗,臉上猙獰之色一閃而過,她深深地吸瞭一口長氣,獵獵翻滾的衣衫竟然被自己的劍氣撕裂開來!碎裂的衣衫如雲如絮,劍意依舊節節攀高。仿佛方才的過招隻是小打小鬧一般。雲海之中隱匿身形的鐘華面露異色,繼續催動雲氣進攻的他忽然神色大變。

  這根本不是撥雲開浪。這一劍是開天摧浪!相傳百年之前,月海發生海嘯,百丈浪潮墻立而起,眼看就要吞噬掉周圍的城鎮,劍宗宗主裴語涵硬生生靠著一人一劍於千鈞一發之際斬開巨浪,那落到人間的巨浪便隻剩下一場大雨。

  大雨磅礴,醍醐灌頂。

  雖然此刻俞小塘修為遠遠不及師父,但是這一劍的卓絕風采卻不輸當年。裴語涵恍然失神,忽然間留下瞭眼淚,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鐘華想要抽身已晚,磐石般堅不可摧的雲海硬生生裂開瞭一道巨大的縫隙,天光伴隨著劍光自裂開的縫隙中灌入,縫隙不斷擴大,那起初的一線瞬間綿延成一條極長的裂痕。浩大的雲海被硬生生斬成瞭兩半。

  鐘華的身影猶如斷線的風箏從雲海中跌出,他一路咳出鮮血,不停倒退,跌跌撞撞,腳步虛浮,最後身子劇震,單膝跪地又吐出瞭一口鮮血。他腦袋垂下,發箍斷裂,頭發散亂地粘在臉上,披在肩上,狼狽至極。

  俞小塘同樣也是強弩之末,劍意攀升到瞭頂點之後瘋狂下降,劍自身的反噬也讓她硬生生吐瞭一口精血。身上的傷口開裂,鮮血將衣袍染瞭大半。

  「厲害……厲害的……」鐘華不停咳嗦,他好不容易站起身子,依舊顫顫巍巍,搖搖欲墜,他望著胸膛不停起伏的俞小塘,忽然發現這個少女真的是清麗得有些可愛,長成之後定是個美人,戰鬥的緊要關頭,他忽然鬼使神差地問道:「要不別打瞭,做我媳婦吧。以後摧雲城就是你傢瞭。」

  對於這種下流言語俞小塘想都不想呸瞭一聲,「滾!」

  鐘華微微一怔,雖然他說那話不是百分百誠心,但是他確實動瞭心意,最重要的是,他此刻也到瞭力竭邊緣,猶豫再三,他問道:「真不考慮考慮?」

  俞小塘理都不理他,做出瞭一個古樸的持劍架勢。

  鐘華重重地嘆瞭一口氣,他拍瞭拍自己的胸口,強行壓下瞭劇烈的傷勢,輕聲道:「當日摧雲城降下一場百年難見的暴雨,黑雲滃墨,白雨翻盆……」

  俞小塘根本不想聽他的招式介紹,出手便是一劍。

  鐘華微微嘆息:「本想給蕭忘或季昔年用的招式,沒想到居然給你這個小姑娘用瞭。」

  有長風自天上來,縈繞周身,仿佛鐘華便是這道風的風眼,長風匯聚漩渦,凝成龍卷。

  浩蕩雲氣再次聚攏到身邊,隻是雲色皆由白轉黑,凝聚在瞭一起,形成瞭一道堅不可摧的城墻。

  那一眼望去,竟讓人生出瞭不可打破的無力感與絕望感。

  黑雲幽幽將鐘華托起,鐘華的影子仿佛重若千鈞,他也變成瞭雲氣的一部分,那是暴風雨前最濃重最晦澀的陰雲。

  黑雲壓城城欲摧!壓抑的氣氛即使是旁觀者都有些喘不過起來,更何況俞小塘置身其中,而且負傷在身?

  「招法凜冽,聲勢駭人,已當得起年輕有為四字瞭。」遠遠觀戰的季易天問道:「你傢徒弟隻能到這裡瞭。」

  「瞭不起……沒想到小小劍宗居然如此強悍把鐘華逼成這樣。」

  「黑雲摧城。少城主的絕技怎麼可能是一個小女孩可以應付的,該結束瞭。」

  「劍宗實力好像都不差,隻是簽運實在太差瞭。」

  「到瞭這種時候,唯有已招破招,隻是單純招上,哪一個劍招能比這更沉重更磅礴?」

  眾人議論紛紛,皆是有些惋惜。

  方圓幾裡內的雲氣也從四面八方湧來,紛紛匯聚在瞭鐘華的頭頂,俞小塘橫劍在前的身影顯得那麼渺小,就像是隨時都會被吞沒的螻蟻。

  隻能到這裡瞭麼?俞小塘覺得好生遺憾。

  她能感受到那一招的氣息,比先前強大瞭豈止一倍,自己無論如何都接不下的,還不如棄劍認輸算瞭,望著緩緩逼來的黑雲,那裡仿佛有巨龍翻騰其間,吞雲吐霧。視野裡再也找不到鐘華的影子,轟隆隆的雷聲自其中發出,震得人心馳神遙。

  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想起瞭小師弟,想起瞭小師弟一次次地摸自己的腦袋,想起瞭來之前小師弟的那句仙人撫我頂。她隱約明白瞭,原來小師弟一次次地摸自己的頭,是在給予自己什麼,隻是自己沒有察覺到。

  小師弟好像還給過自己什麼……怎麼一時間想不起來瞭呢?是什麼?到底是什麼?

  那黑雲之中忽然探出瞭一個巨大的龍頭,鐘華站在黑雲凝成的龍頭之上,神色桀驁至極,他禦龍而下,洪亮的長嘯聲響起:「這招你能接下來你是我爹!」

  黑色的雲霧噴薄籠罩而下,俞小塘的身影被黑雲淹沒。

  可俞小塘目光卻忽然一亮。

  那日大雪天,師弟曾經教過她三劍,前兩劍平淡無奇,而第三劍的運劍運氣法門卻極為怪異,自己當時怎麼都用不出來。後來師弟還因為這個被師父罰跪瞭。這一劍怎麼用的來著……

  她雙手握劍,高高舉起,那一劍的行氣方式雖然有些生疏瞭,但是終於還是想起來瞭。

  她凝立其間,莊嚴捧劍,如朝聖者跪天地,敬生死!

  有青虹平地起,顯化崢嶸氣象。

  美人如玉劍如虹!

  一道灼熱耀眼到讓人睜不開眼的劍光毫無征兆地亮起,仿佛幹草間濺入瞭一枚火星,燎原火光沖天而起,照徹四野。

  紫電青霜疾馳,雲海怒濤翻滾。城池般堅不可摧的雲氣之中,有一束束光芒裂雲而出,霞虹之光照亮瞭整個會場。

  她的手中捧起瞭一輪太陽!

  光華灼灼,流光爍金,朝氣勃發。

  那是萬年覆雪的冷寂蒼山之上,捧起的第一輪朝陽!

  季易天看著這一劍,面無表情。

  接天樓上一位絕色的青裙女子倉促奔至樓外眺望,絲毫不顧自己衣不蔽體瀉出的春光。

  承君城一個小酒樓中悠閑喝酒的紅衣人酒杯忽然晃瞭晃,那人微微一怔,輕輕一笑,緩緩放下杯子。而身邊明黃色衣袍的童子興奮地跳瞭起來,趴到窗口張望。

  修為低淺的弟子們,更是被這一劍照耀得睜不開眼。

  時隔三千年,魔宗劍意再次重現世間。隻是揮動它的不是那位睥睨天下的魔宗宗主,而是一個劍術小成的十五六歲的少女。但是夠瞭。

  許多許多年後,在漫長的史冊裡,這是死灰瞭百年的劍道中升起的第一輪朝陽。

  裴語涵癡癡地望著那輪破雲而出的明日,瞳孔中倒映著千萬丈的劍光,她早已淚流滿面。林玄言站在她的身側,袖子裡的手握緊成全,雖然他一言不發,但是心中早已激起瞭千層浪,千堆雪。他閉上瞭眼。

  這一幕恍如隔世。

  (上一章確實有很多問題。感謝書友以截圖的形式指出諸多不足。如此細心著實感動。等我碼完試道大會之後再回去修改。根本原因還是因為碼的太快,寫的時候沒有想太多,寫完也沒有回來讀一遍。我對肉戲的把握還是很差。

  還有,書友中真的各種人才啊。寫的真好。作者表示鴨梨好大——下一章就沒法這麼快更瞭。

  師姐太帥瞭,表白小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