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盛會1

  三月初八,各傢齊集鄂南省會──花春。

  媸妍擔心在蓮華閣裡舉辦大會會激起某些正義之士的義憤,畢竟氣氛靡靡,現在大傢都還覺蓮華閣神秘,若是入住,難免察覺到什麼。

  那些武林人士氣死事小,若是不肯來就事大瞭。所以好在她在花春也有產業園林,早先經營的銀礦,正好在這邊做做銀飾生意,很得當地人的喜歡,她便建瞭這一處“第一莊”野心盡在其中。

  這次武林群英會請的人應有盡有,基本上將新老一輩全都請到瞭,且在廣缺女子的龍霖,這裡有應有盡有的美麗侍女服侍眾人引導就座,實在是周到的不能再周到瞭,即使隻是風流人物代表的過去式如逍遙侯趙丹元,也樂得再來妻子的娘傢飽飽眼福。

  其中不乏有來得早入住下的風流少年人想要與看順眼的侍者美人春風一度,對方竟然不拒絕,落落大方的赴約,這種“周到”又實在不能為人所道瞭。那些風流少年隻道鄂南果然開放,渾不覺功力不知不覺中失去瞭多少。

  白雷峰端著的茶還未到嘴邊,突然瞥見那邊進來的白色身影,不由摔瞭茶盞,失態的上前扯住少年的衣裾,顫聲道,“臻……臻兒?”

  白宇臻也是有些驚嚇,不曾想閣主竟是連他父親都請瞭過來,“父親……”

  他一眼望去,果然,四大世傢的長輩除瞭近年已經仙逝的宋傢老松君,都已落瞭座,想來……他還算聽話,閣主應該不會貿然牽連他傢人吧?他手中更是堅定的握住瞭劍鞘。

  近年四大世傢新一代人才凋零,尤其是幾個少年初初成名,就因為辦砸瞭差事被皇帝打壓,是以後來幾乎失瞭前途,雖未一蹶不振,也基本都消失在江湖中,所以白雷峰夫婦才會對兒子出去尋人那麼縱容,也是希望他暫時有個寄托,沒有想到,今日竟會在這裡見到兒子,且看上去風貌不錯。

  “你……好小子……你一連一年不曾歸傢,還在找那個死女人?”

  白雷峰又要動怒,“兒啊,你要為瞭找她,賠上一輩子麼?”

  白宇臻愧疚,“父親,你別這樣說她……我……”

  他這一年都在為過去買單,也沒有時間出去追尋瞭,不由得歉疚起來。

  他時常想起,他對甘草或許沒有那麼愛,最初尋找她一次又一次隻不過是年少愧疚,可是最後她消失瞭,他的思緒就隻定格在那年秋天的樹林中,他們翻滾交纏的綺夢裡。

  再沒瞭以後。

  或許他的功夫越來越高,勢力越來越強之後,他能有機會去找到她。這一切,他還要從今天開始。媸妍對小豆芽很好,也並不會過分限制他別的舉動。

  白雷峰一把揪住他的手腕,“跟我回傢去!你娘想你都要想瘋瞭!”

  “父親……”

  白宇臻左右為難,卻是堅定的甩開瞭手,“這次武林大會茲事重大,孩兒還有事要做……”

  白雷峰怒道,“什麼事能比去看望母親更重要?”

  “白前輩?”

  隻見遠遠走過來一個紅衣女子,即使蒙著面紗,依稀可見面容極其清麗,隻那雙雙目清瓊一般,已經讓人遺憾窺不見下半部分,雖穿著一身妖紅卻半分不俗,“老前輩來都來瞭,也算給我蓮華閣面子,何妨明日再走?各位少俠或許有大抱負,屆時再去探望母親,想必也不會被怪責的。”

  “想必四大世傢雖不屑於爭奪盟主之位,好歹也有責任見證武林今後的走向?”

  她這麼說,已是很給老一輩面子瞭,總不好再拒絕。

  白雷峰這才打量起自己的兒子,果然一年不見,他越發沈著,以前雖然被贊少年英傑,卻好似懵懵懂懂單純良善,現在整個人像是一柄出鞘的鋒利寶劍,散發著被打磨之後的絲絲銳氣。

  或許兒子真的已經長大,不會陷於過去那些烏七八糟的事裡瞭?

  他又落瞭座,再想起去看那女子,已經不見瞭蹤影。

  “眾位!我蓮華閣很高興大傢賣我這個面子。”

  說起來,這些人肯來,也是因為蓮華閣在上次跟朝廷對抗時表現不俗。

  等媸妍邁步走上前臺,身後吒紫嫣紅的眾女侍劍站在一旁,其中一名妖異的異族少年,在鄂南並不奇怪,在這眾朵鮮花裡卻是太顯眼瞭些。

  一時臺下眾人表情各異,要知道,就在前幾天,從白雲山開始,依稀有數傢幫派都遭遇瞭蓮華閣派人“清理門戶”這件事由不得他們不重視。

  原因或多或少與朝廷有關,蓮華閣竟是以雷霆之勢要與朝廷劃出一道血的界限來。且事體不論,都是極為隱秘的事,不曾想就連小小細節都能被蓮華閣知悉插手,這蓮華閣的勢力觸角耳目該伸到瞭何方?

  一時不管是被清理門戶的,還是平安隻是耳聞的,頗有種人人自危之感。

  眾人盯著臺上清麗脫俗的身影,畏懼者有之,傾慕者亦有之,而如同一些前輩高人那般的,便隻有感慨長江後浪推前浪。

  “既然各位已經到的差不多,我想今次就以武會天下。勝者為新的武林盟主,如何?”

  她巧笑盈兮,臺下卻有人不買賬。

  要知道,她手下的幾個女弟子已經那般厲害,屠瞭幾門,那蓮華閣主武功該有何等之高?而觀今天來者,千裡逍遙千裡獨行那等老手新秀都未曾來,豈不是讓蓮華閣一傢獨大?

  很多人是並不希望媸妍做盟主的,不管是因為她耳目眾多,手伸得太長,還是因為她是女子。

  不過這倒也在媸妍意料之中。

  其實嶽洛水和嶽小川都來瞭,甚至是杜皓然,三個人被趕出去後抱著行李在蓮華閣外過夜,頗是喂瞭幾天的蚊子,竟是成瞭難兄難弟,這會幾乎裹成瞭阿拉伯人,就為瞭不壞媸妍的事。

  他們已經準備,要是出瞭意外,那麼他們再現身上去打擂,這樣日後拱手送上,想必妍兒也不會拒絕,也就甘願同他們和解瞭。

  雪菟看見那三位“阿拉伯人”不由得忍俊不禁,附在媸妍耳邊,“師父,那邊……”

  媸妍乜瞭一眼,哼瞭一聲,“算他們識相,今日誰也不許壞我的事。”

  臺下又有人不平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前任盟主便是打出來的,不能說明什麼。”

  媸妍施施然一笑,“這位兄弟說得對,既然這樣,便一半一半吧,不管怎麼說,我們江湖中人,武藝當是第一,所以便以武藝高低決勝負,待到爭議之處,比武論輸贏是一半,德行操守讓大傢投票視為另一半,大傢意下如何?”

  這下再無人有異議。

  媸妍宣佈道,“既然人都到齊瞭,也並無異議,那便……”

  誰料遠處人未至聲先到,“誰說來齊瞭?”

  隻見一眾白衣宮裝侍者夾送著一個翩翩公子前來,男子鳳眼輕挑,冷清疏離,緊緊盯著臺上的女子,似乎要看穿她的面紗。

  本來一列縞素就如同哭喪,那公子冰山般冷冽的氣度,更是讓周圍註視好奇的人起瞭一身雞皮疙瘩。

  “尊閣主也太不夠意思瞭,難道說,群英大會,我甘泉宮還夠不上資格?”

  以往的武林會雖然甘泉宮自居世外,從不參與,但是他們的武林帖卻從無人敢斷,但是這次媸妍確實有意無意避開瞭他。

  媸妍不曾想他竟然來瞭,不由眉上發青。

  一時眾人皆驚,要知道,甘泉宮對於武林集會向來不感興趣,能派紅綃女走一趟已經是很給面子,想不到這江湖中有潔癖似的甘泉宮主竟然也會有跟眾人照面的一天,忍不住紛紛偷眼打量,自覺起身退避三舍,閃出瞭一條道和一眾空位。

  甘莫離那日後畫出瞭媸妍的小像,命人四處打探,結果無人見過,他想瞭想,江湖中四處走動的女子並不多,現下以芙蕖門和蓮華閣居多,芙蕖門……他不願相信那可愛的女子出自那個地方,便想起蓮華閣眾女行走江湖都是帶著面紗的,便將小像又加上面紗,果然有人依稀辨的似乎是蓮華閣的門主。

  熟料今天真的看見她高高在上,還主持什麼群英大會!要命的是竟然還不請他,他心中更是有瞭譜,索性大喇喇撩衣往坐席上一坐,“雖然不請自來,可是想必閣主不會介意我甘莫離也來參加競選?”

  媸妍心中又恨又氣,可是偏偏對著他緊盯的目光發作不得,隻能連連躲閃。

  眾人畏懼蓮華閣的功夫,巴不得今日新秀越多越好,雖然敬畏甘泉宮的清高自傲,也勉強算是歡迎。

  媸妍竟是不好答話,頗有點點心虛,僵笑的臉都快抽瞭,用胳膊肘碰瞭碰如意,“如意,你去奉茶。”

  誰料甘莫離大聲道,“閣主若是有心,就親自來奉杯茶,聊表歉意。”

  這下大傢都聽出來瞭,這蓮華閣不知什麼時候是把甘泉宮也給得罪進去瞭,人傢甘泉宮也出世來問罪瞭,一時八卦心起,頗有點幸災樂禍,可待看到臺上嫦娥似的美人蹙眉為難怔忪,又不免憐惜心起,把蓮華閣的威脅都忘到瞭一旁。

  杜皓然氣的最兇,拳頭往桌上一砸,“真是欺人太甚!這甘莫離又是哪裡冒出來的?來找妍兒的場子?”

  嶽氏師徒見他土匪似的說話,面面相覷,倒是想說什麼也給壓下去瞭。

  嶽小川瞥瞭甘莫離幾眼頗有些心憂,看起來那人功夫高深莫測,倒是嶽洛水比二人都老道些,看得出那男人對妍兒不像是那麼簡單,雖然他不想承認,但是確實覺得……甘莫離若不是對妍兒有什麼心機,實在犯不著專門來參加大會,還找茬找的這麼明顯。

  而且,以他江湖成名十餘載的經驗,甘莫離這等人若真是想針對誰,恐怕反而不會多言。

  杜皓然見二人都不說話,更是氣悶,“待會我去會會他!”

  嶽洛水輕飄飄看瞭他一眼,“此人早已自成一傢,我對上他亦沒有絕勝的把握,你不是他的對手。”

  杜皓然一噎,正待說點什麼,隻見那邊氣氛有些微妙。

  說起來若是尋常的集會,媸妍根本無需理會甘莫離,可是這次是她主持集會,於情於理,她都必須放低姿態。

  她接過如意手中的茶盞,強撐起一個笑容,慢慢走過去,雙手奉給甘莫離,“甘泉宮主駕到,真是蓬蓽生輝。媸妍幾次跟大傢共同對敵,從來未見甘泉宮蹤影,倒是大意瞭漏發瞭帖子,還請宮主原諒。”

  甘莫離緊緊盯著媸妍微斂的雙目,手指伸出,卻是沒有接過茶盞,反而向她臉龐伸去。

  媸妍壓低瞭聲音,看著他的手指臉兒微側,“別給我找麻煩。”

  甘莫離手指頓瞭頓,倒是停住瞭,嘴角譏笑。

  他順手接過茶盞,毋庸置疑低聲道,“今晚子時,去我房裡。”

  媸妍愣瞭愣,沒答話。

  甘莫離別有所指,“我或許知道你想做什麼,但有我在,你也少一成勝算。何況,別忘瞭你答應過我什麼,我能為你損耗功力,就能廢瞭你的功力。”

  媸妍隱忍不發,她如今功力非昨日可比,對上他也有六七成勝算,何況有這麼多她自己人在,她還真不信他能廢得掉她的功力,隻是若是他不管不顧鬧將起來,難免破壞她的計劃。

  白宇臻不是他的對手,若是對上他,難免到時不得不暴露她的目的。

  郎阿裡跟在媸妍身後,聽的清清楚楚,面色不忿,“你又是什麼人,你──”甘莫離輕蔑的看瞭他一眼,見到他容色豔麗,莫名的不舒服,看向媸妍,“他是──你的小面首?妍兒……你還是這般貪玩。”

  媸妍見兩人爭執漸大,已有人向這邊張望,不由將茶盞往他手心一塞,“我會去。但是你今晚安分些,不要攪合我的事。”

  說罷,她警告的看瞭他一眼,拉起郎阿裡轉身就走。

  甘莫離輕輕品瞭口茶,看著兩人交纏的雙手,眼神漸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