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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瞭公安局,謝浩被帶進瞭問訊室,在審訓專用特殊坐椅上坐下後,他汗出如漿,衣服後背濕瞭一大片。等瞭半天,走進來的二個警察,其中一個四十多歲,很有氣勢,我註意到他警銜是兩杠一星,是三個級警督,職務至少是副局長。他問瞭謝浩姓名、年齡、工作單位等一些基本情況後,接下說的一句話卻讓謝浩的心放回瞭肚子裡。

  「江嫣然女士報案,說你近一個多月來,不斷用電話對她進行騷擾,是不是事實。」

  嫣然雖然報瞭案,但並沒有向警方說出實情,明明是兄弟兩人輪奸再加上謝浩之後數次強奸,卻隻是說性騷擾,而且是僅僅是電話騷擾。

  謝浩松瞭一口氣,面對警察的盤問,開始狡辯,說他和嫣然是健身房認識的,他一共也沒打過幾次電話,不信可以去查通話記錄,更沒任何言語上的冒犯等等。

  我感到失望,這樣的電話騷擾案件,即便謝浩承認瞭,也不是什麼多大的事。如果不承認,警方拿他也沒辦法,最多口頭警告一下。除非嫣然下定決心,說出事實真相,但嫣然會嗎?我真不知道。

  訊問持續的時間並不長,謝浩矢口否認,警察似乎拿他沒什麼辦法。中途,那個三級警督有事離開,便中止瞭訊問,但沒有放謝浩走,而是將他帶進局裡的留置室。

  「媽的,嚇死我,你老婆真把這事說出來,對我對他都沒好處。」進瞭空蕩蕩的留置室謝浩心有餘悸地道。

  「我希望她能說出事實真相,讓你受到應有的懲罰!」

  「她不會的!她不敢的!」

  「你怎麼知道她不會、她不敢,即使這次沒有,但如果你繼續糾纏她、威脅她,她遲早會說出真相的。謝浩,你想想,如果你被抓起來,判瞭刑,你嫂子怎麼辦?懸崖勒馬,或許還來得及。」公安局關人是有時間限制的,要不是那個警督臨時有事離開,說不定謝浩已經出去瞭,如果借此機會,謝浩不再糾纏嫣然,那我真的得感謝老天。

  謝浩陷入瞭沉默,我不知道他怎麼想,但可以感受到他心中的猶豫。我也沒再多說什麼,罵也罵過,求瞭求過,該說的也都說過,就看他自己最終的決定。

  過十二點,留置室陸陸續續又進瞭幾個人,光頭紋身,一看就不什麼善茬。那幾個有的坐在謝浩邊上,有的坐在他對面,用異樣的眼神冷冷地盯著他。我感覺氛圍有些不對,隱隱嗅到一絲危險的味道,但這裡是公安局,哪怕他們膽子再大,應該也不敢亂來吧。

  謝浩根本沒去看他們,今天過後,還去不去找嫣然,這個問題令他非常糾結。大約一點鐘,謝浩頭靠在墻上昏昏欲睡,突然脖子被人緊緊掐住,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拳腳如雨點般落在他身上。那些人下手極狠,不僅拳打腳踢,更抓著謝浩的頭發將他腦袋往墻上撞,沒到一分鐘,謝浩被打得暈瞭過去。在失去知覺之前,我聽到其中有一個人說道:「小子,你命不好,得罪瞭你得罪不起的人。」

  不知過瞭多久,我睜開象粘連在一起的眼皮,醫院的白又出現在我面前。我感覺到痛,全身骨頭象斷瞭一般,沒有一個地方不痛。我叫瞭起來,寧若煙第一個出現在我眼前,緊接著我又看到瞭林映容。

  「阿浩,你沒事吧,怎麼被打成這個樣子。」寧若煙臉上帶著淚痕,剛一開口說話,淚水又落瞭下來。

  雖然謝浩才是她的兒子,但在這一瞬間,天下最偉大母愛令我心弦顫動。我很小便失去雙親,但每個人心中都渴望著母愛。

  我努力擠出一個微笑,人有些虛弱:「我沒事,放心。」說著掙紮著想坐起來。當我手撐著床板慢慢挺身時,突然如石化一般呆住瞭,此時此刻,由我掌控瞭謝浩的身體。

  「別起來,好好躺著。」林映容伏下身,一手摟著我的脖子,一手輕輕按在我肩膀上,讓我躺瞭回去。淡淡的香氣、若隱若現的乳溝,雖然身體痛得要命,但我依然感到人有些發熱。

  「阿浩,你告訴我,你好好幹嘛打電話騷擾別人,到瞭公安局裡為什麼還和人打架。那裡都是些什麼人,受瞭氣就忍一忍,不能吃眼前虧的……」看到我傷成這副模樣,寧若煙一直抹著眼淚。

  明明是那些人無緣無故打瞭謝浩,我想解釋,但看到林映容對我使瞭個眼色,便沒說什麼,而是安慰寧若煙道:「我沒事,放心吧。」

  或許是寧若煙的溺愛令謝浩無法無天,面對眼前美麗而柔弱的母親,我能狠心讓她承受人世間最大的痛苦的嗎?這樣的復仇有意義嗎?而且如果我這做瞭,我無法想象哪一天謝浩掌控瞭自己的身體,她會對嫣然,對我女兒犯下什麼樣的暴行。

  林映容勸瞭半天,寧若煙終於回自己丈夫的病房去瞭。從被車撞起,我已經第三次在醫院裡醒來。我沒有靈魂的身體、我掌控謝浩身體的靈魂,失去對身體控制的謝浩、強奸瞭嫣然男人的妻子、還有謝浩的父母都在同一個醫院。此時此刻,或許嫣然也在我的病房裡,還有女兒可能也在。老天!這算個什麼事!我該何去何從!

  寧若煙走後,林映容收斂瞭笑容道:「阿浩,到底是怎麼事。」

  「是那些人無緣無故打的我,我根本沒和他們打架。」我如實道。

  「他們為什麼會無緣無故打你,你別騙我。」林映容有些不信道:「城南分局的嚴所長說,是你挑的頭,還把其中一個打得不輕。」

  還有這樣顛倒黑白的事,謝浩忍不住開始嚷嚷,我不去管他道:「至始至終都是他們打的我,我沒還過手,那裡應該有監控吧,一看不就清楚瞭。」

  林映容皺瞭皺眉道:「嚴所長說那天這一路的監控剛好維修,沒拍到,不過有人看到你動瞭手,不僅是關在裡面的人,還有別的警察也看到瞭。」

  「毆打」與「鬥毆」雖隻一字之差,但法律責任卻是完全不同,打瞭我的人說謊可以理解,但為什麼警察也這樣說,這根本是赤裸裸的誣陷。

  頓時我想到在昏迷前聽到那句話:「小子,你命不好,得罪瞭你得罪不起的人。」我得罪瞭誰,好象隻有秦修凡,他沒有這麼大能量。難道是他父親?他有這麼大能量嗎?如果他想打我一頓,找幾個人便成,要弄得這麼麻煩嗎?而且更恐怖是的,如果是秦陽文指使的,那他為什麼要為嫣然出頭?難道……想到這裡我都不敢想下去,額頭冒出汗來。

  「是有人要報復你,要報復我們秦傢,對嗎?」林映容道。

  「應該是的。」我無力地道。

  林映容面色凝重,思索良久道:「阿浩,你安心養病,這事我會弄清楚的。」

  整夜無眠,我想打電話給嫣然,但是打過去隻是增添她的恐懼;我想到自己的病房去看看嫣然在不在,但林映容臨走前和護工說過,絕對不能讓我離開病房。謝浩到底得罪瞭誰?誰又有這麼大能量在執法機關裡對我進行報復?

  我在醫院躺瞭五天,但到底是誰幕後黑手,仍然沒有頭緒。出院那天,我又被帶到瞭派出所,這次沒有去審訊室,而是被帶到瞭調解室。在嫣然來之前,那個姓嚴的副所長隱晦地暗示,隻要我今後不去騷擾江嫣然,便不會再有麻煩。此時是由我控制謝浩的身體,我隻會去保護她,又怎麼會去傷害她。

  在調解室裡又一次見到瞭嫣然,她的精神看上去比之前好很多。我非誠懇地向她表示道歉,並一再保證以後決不會再去騷擾她。看到嫣然邁著輕松的步子離開,戀戀不舍中我感到由衷的欣慰。

  調解結束後,嚴副所長又宣佈瞭對謝浩打架鬥毆的處罰,治安拘留十五天。明明被打,居然還要關上半個月,我徹底無語。

  從拘留所裡出來,我無心跟著林映容,謝傢的事跟我有什麼關系,我巴不得謝傢早點破產。有兩件事需要去做,第一件,秦修凡以卑鄙的手段誘騙我女兒失身,我要讓他受到應有的懲罰;第二件,到底是誰幫瞭嫣然,我要弄清楚。

  對於秦修凡,至少打斷他一條腿,方能解我心頭之恨。神靈約束我不能殺人,但隻要心中沒有殺念,打人應該是可以的。上次看到女兒被強吻,不就沖上去和秦修凡打瞭一架。

  華小剛上次沒來接謝浩,之後雖再三道歉解釋,謝浩倒也沒怪他,但真遇上事不指望他能兩肋插刀。所以揍秦修凡,隻能靠我自己。我去夜店門口蹲守瞭幾次,秦修凡出入前呼後擁,沒有下手的機會。我倒是不是怕,但對方人多難免要吃眼前虧,等下腦袋被砸一下,又該輪到謝浩控制身體,我就倒大倒黴瞭。

  在醫院的時候,謝浩提出,隻要我不傷害林映容,以後萬一什麼時候他控制瞭身體,也保證不會再去找嫣然。我默許瞭這個約定,雖然現在由我作主,但誰知道什麼時候我又隻能做個旁觀者瞭。

  至於誰幫瞭嫣然,也一直沒有頭緒。數天後,我在秦修凡經常去玩的夜店門口蹲守,突然接到瞭華小剛的電話,說他看到小雪又來瞭酒吧,而且好象喝多瞭。小雪怎麼又去酒吧瞭?不及細想,我急忙趕瞭過去。在一個卡座裡,我看到瞭小雪,男男女女十多個人,玩得很嗨。幾個男的圍著小雪,輪番不停和她喝酒,小雪面色慘白,但依然杯到就幹,引得眾人連連喝彩。

  我心中又氣又痛,上次的教訓難道還不夠深刻,她怎麼變成這樣!忍無可忍,我沖到她的面前吼道:「別喝瞭,回傢。」小雪抬起頭,醉意朦朧,但很快還是認出瞭我,眼神中浮現起一絲意外和驚喜。

  「你什麼人!你想幹什麼!」邊上的幾個男人站瞭起來。

  「不關你們的事,小雪,跟我走。」我隔著玻璃桌將女兒拽瞭過來。

  邊上的男人想阻攔,華小剛帶著幾個人沖瞭上來,他們立刻蔫瞭。對付秦修凡,華小剛能力不夠,但一般的小混混,他還是鎮得住場的。

  抓著小雪的手腕,我沖出酒吧,夜風吹來,我長長吐出胸中的濁氣。

  「你弄痛我瞭。」小雪叫道。

  我松開手,小雪揉著手腕,剛才抓著太緊,纖細白皙的手腕上隱現出幾道紅印。

  「你怎麼又來酒吧瞭,這裡多亂呀,你才多大,你才高中畢業吧,怎麼不好好讀書,天天往這裡跑。」我痛心疾首地道。

  「你什麼人呀,要你管!」小雪吸著冷氣,看來剛才真的把她捏痛瞭。

  「我……」我頓時無語。

  「我很煩,別管我,我要喝酒。」小雪見我不說話轉身向酒吧走去。

  「你不能去!」情急之下我一個箭步又抓住她的手腕。

  「我憑什麼不能去!」小雪用力一甩胳膊但我力氣大沒能掙脫。

  「不能去,就是不能去。」我想說我是你爸,但在神靈制定的規則下是說不出來的。

  小雪怎麼也甩不開我,她轉過身道:「我不去也可以,但你得陪我喝酒。」

  猶豫瞭片刻,見她似乎又想走,無奈之下隻能道:「好,我陪你喝。」

  「好!」聽到我的話,女兒笑瞭。

  「我們找個安靜點的地方吧,裡面太吵瞭。」

  「好!」

  我抓著小雪的手去取車,從小我都這樣抓著她的手,習慣得很,小雪乖乖地跟在我邊上,就象小時候放學我接她回傢。

  開車找瞭一傢環境還不錯的夜宵排檔,在車上的時候,我察覺到小雪好幾次偷偷摸摸看我,蒼白的小臉不知什麼時候浮現起絲絲紅暈。我心中一凜,難道女兒對謝浩有瞭好感。但願這不是真的,如果真是這樣,老天呀,你不會覺得玩我玩得還不夠狠嗎!

  點瞭菜,我說喝啤酒,女兒非要說喝白酒,沒辦法,隻有上瞭排檔裡最貴的海之藍。

  「來,喝酒。」菜還沒上,女兒一人倒上小半杯白酒,自己先一口幹瞭,無奈之下,我也隻能喝掉。謝浩雖然經常喝酒,但酒量並不太好,甚至比我還不如。而小雪的母親夏初晴的酒量卻是極好,小雪似乎並不比她媽差。

  「我問你,那次在酒吧,你為什麼和秦修凡打架,是為瞭我嗎?不許騙人,騙人我永遠不理你瞭。」小雪問道。

  我苦笑瞭一下道:「是,我認錯人瞭,把你當成瞭別人。」我選擇瞭謝浩一樣的解釋。

  「這樣呀,來喝酒。」小雪眼中微微閃過一絲失望的神情。

  「菜還沒上,慢點喝,大傢隨意好不好。」這樣半杯半杯的來我可受不瞭。

  「我喝瞭,你隨意。」小雪又將半杯白酒灌進嘴裡。我小小地抿瞭一口,她可以醉,但我絕不能醉。

  這個時候謝浩發出驚嘆道:「你女兒酒量真好,這也能被秦修凡這個王八蛋灌醉。」

  「給我閉嘴!」真是那壺不開提那壺,我好好地和女兒聊天,卻來戳我的痛處。現在我掌控著身體,我是老大,謝浩隻能伏低做小,便不再敢出聲。

  「那上次你為什麼幫我?」小雪又道。當時她吃瞭搖頭丸,神智不清,但對發生的事依稀有些印象。

  「那個姓秦的不是好東西,我看他不順眼。」我含糊地道。

  「男人都不是個好東西!」小雪憤憤地又將酒一口幹瞭,她看到我神色有異又道:「不是說你呵。」

  「我也不是好人。」我道:「你不是有些時候沒去酒吧瞭,怎麼現在又去瞭?」

  「我……」小雪愣瞭一下反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沒去酒吧?」

  「我……」我不知該如何回答。

  「剛才在你身邊上的那個人我經常看到,好象叫小剛什麼的,反正天天在的,是他和你說的吧。」小雪很聰明,立刻猜到瞭事實真相。我無法否認,隻有點瞭點頭。

  「他為什麼向你通風報信?」小雪不依不饒地追問道。

  我無法解釋,隻有搬出謝浩那一套道:「我說瞭,你很象我以前一個朋友,我不想你被人欺侮。」

  「你很喜歡她?」

  「都是過去的事瞭,你別問瞭。」在女兒面前說謊讓我很尷尬,我臉都也有些紅瞭。

  「好,我不問,喝酒,幹。」女兒又舉起杯。這一次在她目光註視下,我無奈隻有一口幹瞭。

  菜上來瞭,女兒臉上露出驚喜的神情道:「啊,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個,哦,這個我也喜歡。」

  唉,我又怎麼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呢,但我立刻開始後悔,我看到女兒看著謝浩的眼神有點象看到她喜歡吃的菜一樣。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麼又到酒吧來玩瞭。」我小心翼翼地又提出瞭這個我最想知道的問題。

  聽到我的話,小雪眼神頓時黯淡許多,她搖著小小腦袋,似乎想把煩惱趕走,但神情依然鬱結無比。

  「我不想說。」小雪又是一口把酒幹瞭。

  「我們也算投緣,有什麼煩惱說出來聽聽,或許我能給你出點主意。」我耐心地誘導著。

  「我不想說,喝酒。」小雪的性格很象她媽,順的時候象隻小貓,不高興的時候怎麼說也沒用。

  於是,我們繼續喝酒,一瓶海之藍很快空瞭,我大概喝瞭不到三分之一,其餘都是女兒喝的。她在酒吧裡已經喝瞭不少,再加大半瓶下去,終於醉瞭,突然伏在桌上嗚嗚地哭瞭起來。

  「小雪,有什麼不高興的,和我說說,說出來你會舒服一點,來喝點水。」我倒瞭一杯熱水坐在她的身邊。

  剛將她扶起,突然女兒猛地撲在我懷中,一邊哭一邊道:「唔唔,爸爸不要我瞭,爸爸被車撞瞭,他不要我瞭,到現在都還沒醒過來,媽媽不要我瞭,爸爸也不要我瞭……」

  女兒堅挺的乳房緊貼著我胸膛,雖然過去也有過這般親密的舉動,但那時心無雜念,便不覺得什麼。但現在身體是謝浩的身體,這不僅令我感到怪異更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但看到女兒這麼難過,我又不忍心推開她。

  「小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爸爸不會不要你的,爸爸會醒過來的,你要乖乖的,聽媽媽的話,好好讀書……」不知醉瞭的小雪能聽進去多少,但我還是努力地安慰著她。

  「媽媽有瞭別的男人,爸爸還在醫院裡,她和別的……別的男人約會,爸爸那麼喜歡她,她……她……」小雪在我的懷中泣不成聲。

  我聞言如遭雷擊道:「你在說什麼?這不可能!你那一個媽媽有瞭別的男人!」

  「江嫣然,她叫江嫣然,我爸爸那麼喜歡她,我爸爸那麼喜歡她,沒想到,她……她會這樣,要是……要是爸爸醒過來,該怎麼辦!怎麼辦呀!」女兒抬起頭,眼中淚花閃動,抓著我的胳膊大聲喊道。

  女兒的叫喊聲粉碎瞭我最後一絲僥幸,頓時我如同石化,大腦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