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直到這兩位短衣長裙白襪女子踏屐離去,我才收回目光,這是一間木屋,鉤刻椽條湊若橫陳、檁木密集穿插,墻壁地面皆是木質,無一絲一毫油漆,惟淺淺在每根柱子上交錯勾刻出木槿太極圖案,色澤單一原始卻端莊樸素的展現眼前,空氣裡彌漫著濃濃松香柏味,閉目深吸,仿若置身濤濤松海。

  如果不是看到房檁上吊下來的日光燈,我還真有那麼一絲錯覺認為自己穿越到瞭古代,稍一用力,周身立刻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頓時讓我冒瞭一頭冷汗,豆大的汗粒順著臉頰滾落,待其它部件疼痛稍緩,腦袋卻有如錐刺般由淺及深,由絲到面,整個頭顱仿若裂開般難以承受,良久方才去瞭。意識到無法活動後,我老老實實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思緒卻飛轉不已,昏倒前的情景歷歷在目,誰把我救到這裡來,想那大哥鳳舞都自身難保,安特廳更不會有這份閑情逸致佈置這麼個處所,究竟是誰,誰還關註我惦記我挽救我。

  時間不覺已經過去很久,隻覺得整個空間都安靜下來,偶爾有路過的鳥雀傳來幾聲鳴叫,我半睡半醒迷糊之間忽然覺得臂膀被輕抬起稍許,手腕微涼,一瓶點滴已經緩緩向我體內輸入藥水。

  來人紗巾將一頭瀑佈發絲盡收其中,紫色短衣黃花點綴百褶裙彎身之間腰間白皙肌膚入目,此時正專註查看我的傷口,上藥更換紗佈,舉手投足間細致入微麻利老練,不能用漂亮來形容,有幾分姿色,但眉眼之間更多的是可愛和乖巧,還有一絲倦意。

  她整理好一切,拍拍手說道:「除瞭眼睛嘴巴,其它地方都不要亂動,師傅說瞭,你這身肉至少還得一個月才能好轉呢。我會照顧你的飲食起居,你這個人真的好討厭,不要這樣看一個女孩子好不好,人傢就算不會害羞,也會放不開的。喂,壞蛋,聽見沒有啊。」

  我笑瞇瞇的望著鄰傢女孩般的她,毫不做作舉止親和,便是臉色那一個針眼大的雀斑都看著親切十足。

  「你是不是把聲帶也壞掉瞭,來,讓姐姐看看!」說著便從藥箱裡摸出一個鑷子和袖珍探燈,剛把冰涼的鑷子撬開我的嘴巴,我說道:「從上到下都還沒熟透,整個就是一青蘋果,你是哪門子姐姐。」

  她反應夠快,迅速在我額頭上敲瞭一下:「壞蛋!壞蛋!婉兒不理你瞭。」鼻尖微挺,說著便背著藥箱離開,轉身的一瞬間百褶裙飄動,裙擺上的小黃花點點攢動伴著一截細腿若隱若現露出裙底,煞是好看。

  「婉兒,你給我弄些吃的東西吧,餓得不行瞭!」我怕她也一去不返,連忙嚷道。

  「咦?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她停頓下來帶著一絲疑惑,回頭嘟著小嘴問道。

  「笨蛋,你剛才不是告訴我瞭嗎。好婉兒,我餓瞭!」

  「不許叫我婉兒,要讓師傅聽到瞭很麻煩的,你叫我崔春婉,聽見沒有,我不是開玩笑的。」她說的很認真,我卻在品味,這個背著藥箱穿著百褶裙的女孩子在我心裡愈暖愈甜。

  我眨眨眼表示同意,眼睛直往肚子上瞟。

  「不能吃,點滴裡有營養,餓不死的,你這人怎麼一點苦都受不瞭。崔春婉看不起這樣的男人。我就住隔壁,有事叫我。」

  這回真走瞭。好嘛,婉兒直接改成崔春婉瞭。聽著好像她師傅並不如何善待弟子。

  對於未知,我現在已經完全適應,因為自打掉進那個洞口以後未知就在不斷累加,破解一個,會馬上新增一堆,至少現在我是安全的,從桃花堂裡把我撈出來,還把我救活,說明有人不想我死去。

  思瞭片刻,我決定從她身上汲取盡可能多的信息,大聲叫道:「崔春婉,崔春婉!」

  隻聽隔壁「哎」「來瞭」,婉兒揉著微紅的眼睛疾步走過來道:「怎麼瞭?不舒服?」.

  「是啊,好像渾身發冷,身上好幾個地方疼痛,一陣一陣的。」

  她上上下下觀察一陣,三指切脈,認真說道:「好像還都正常哎。」

  「什麼叫好像!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你這樣給病人看病的嗎,在你手裡,好人也被嚇出病來瞭。」

  婉兒有些慌亂,三指扣在我的脈上時輕時重,逐漸竟緊張起來:「呀,你不會要死瞭吧,師傅說有一種很重的病癥就是號不出來的,不行,我要去找師傅,讓他老人傢來救救你。」

  我心說你才要死瞭呢,又怕她真去把師傅請瞭來,一旦露餡,我這老臉還往哪裡放,忙重重喘口氣說道:「好神奇啊,你握著我的胳膊,感覺不那麼冷也不怎麼疼瞭。」

  「真的嗎?」她望著我逐漸舒緩的神情也長出一口氣,兩隻大眼睛裡彌漫著喜氣道:「我怎麼沒感覺呢,真的嗎?太好瞭,我要去問問師傅。」

  「你左一個師傅右一個師傅,煩不煩。」我故意做出一副不屑的神情,果然這個可愛率真的女孩子上當瞭:「小聲點,師傅他本領可大瞭,一不小心就會聽到,就算他聽不到,被路過的人聽到瞭也有麻煩。你可不能貶低師傅,我們所有的知識都是他教出來的,在我們的心中他就是最德高望重的人。」

  忽而她一陣發呆,不知想到瞭什麼,輕輕在我另一隻沒有插針管的手上輕拍瞭拍,滿懷感傷說道:「要不是他,我們所有人都會流落街頭,風餐露宿,死瞭都有可能。」

  我繼續循序漸進的誘導道:「你們?人很多嗎?你師傅男的還是女的,他救你們做什麼。」

  「我好討厭你說話的語氣,我師傅是個大好人,你一定要尊重他,別這樣看著我,你眼睛就不能含蓄點嗎,好吧我說好瞭,他當然是個男人,否則怎麼會教出那麼多優秀的人。」

  「你還沒告訴我你們到底有多少人。」

  「山裡有百人左右吧。」

  「你們是朝鮮人?」

  「你怎麼知道?」她睜大眼睛望著我,說道:「我們是韓國人,。」

  「起先進來的兩個女人還有你,進出門都脫鞋,那兩個穿的衣服也是你們國傢的傳統服飾,還有,你看那柱子上刻著的不就是你們的國花木槿國旗太極嗎?連這個我都猜不到,還不如一頭碰死好瞭。」

  「哇,你不知道的,前陣子師傅終於找到瞭他的兒子,來這裡還鬧出不少的笑話。別這樣看著我,都是姐妹們私下告訴我的,你不許告訴別人,不過師傅好可憐的,和金永西失散瞭這麼些年,心疼的很呢。」

  「這裡是中國嗎?」

  「當然是瞭,你以為是哪裡。」

  「哪個省?湖南?湖北?河南?」

  「我隻知道咱們這裡是大山。」

  「桃花堂是你們的人?」

  「沒聽過。」

  「方蕭紅、林美鳳是你們的人?」

  「我想想,好像以前有叫金蕭紅的,也不知道哪裡去瞭,林美鳳沒聽說過。」

  「今天來這裡的那兩個女孩子是你的姐妹嗎?」我可沒心思關心一出父子團圓的戲份。

  「這裡所有人都是我的姐妹,當然除瞭師傅、他兒子金永西還有你。今天來的是和我私下裡玩的好的姐妹柳梓南柳梓北,她兩個才是親姐妹,你昏迷瞭半個月,要不是這些日子小南小北幫忙照顧你,累都要把我累死。」說著便打瞭個哈欠,怕我看到她的醜態,慌忙用手擋住小嘴。

  我居然昏迷瞭這麼長時間,頓時看著這個悉心照顧我的可愛姑娘,心生憐意,再舍不得調侃半分。

  婉兒忽然露出開心的笑容,抓住我的手,見我呲牙咧嘴一陣疼痛,慌忙又輕輕放下,說道:「你也不用可憐我,誰讓我沒用,一直練不好仕女功,在這裡隻好做粗活累活,這個任務不交給我,我自己都會奇怪瞭。不過啊,現在好瞭,剛才給你號脈都能讓你病情好轉,說明我的仕女功法出效果瞭,還要謝謝你才是,我這就去告訴師傅。」

  我嚇瞭一跳,慌忙喊她不要走,我此刻非常不好意思,這樣一個浪漫無邪的好姑娘被我騙瞭半天,此去一準露餡,讓她知道是我在蒙她,一定會惱恨我的。

  我說道:「你太心急瞭,萬一是我自己調養過來的,而非其他原因,你這麼冒失的找去,豈不被師傅笑話。等你多試幾次,如果真有效果,再去不遲。」她垂頭想想也是,隻是不甘的在我胳膊、手、身上亂試,問我有何反應,我統統說否,她有些泄氣道:「還以為我可以改名字瞭呢。」

  我好奇的問她改什麼名字,她說這裡的姑娘們來這裡後都還叫本名,隻有仕女功法出瞭效果,才可以改姓金,她就早想改成金春婉瞭,做夢都想,因為這樣就可以選入師傅的嫡系仕女園。

  我越發好奇,問她仕女園是什麼,她忽然一陣臉紅扭扭捏捏不肯繼續。看她神情,我也猜到瞭答案,這個老色鬼!弄這些個可憐出身的女子到這裡來,搞不好和仕女園的姑娘們交媾是在練什麼陰損的功法。

  不禁祈禱婉兒永遠都不要練成什麼仕女功法。此時我仿佛打翻瞭調味盒,妒忌、懼怕、憤恨雜陳於心,再無心思和她聊天,剛巧點滴也打完瞭,便催著趕著讓她回房歇息。

  一個人安靜下來後,我認真思考這個世界真有什麼功法嗎?十有八九是老色鬼騙人的把戲,小刀夠厲害吧,那是他長期訓練和殺人場上熏陶出來的結果,鳳舞也隻是一身的硬功夫,方蕭紅我也沒看出來哪裡有什麼可笑的內氣,金嫣西沒見她亮過手藝,想到此處,我莫名其妙想到瞭另一個人金永西,腦海裡忽然產生出一個荒謬的想法,金嫣西是婉兒師傅的女兒。不可能的,太離譜瞭。

  默念著方蕭紅、金蕭紅,金嫣西、金永西,我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