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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晚飯,也沒見到琳姑的人影,我嘆氣說,「最近琳姑好像被琳姑父弄得心神不寧,情緒很不好。」

  「也許還不隻是他,也許還有別人讓琳姑不開心呢。」玥姑意味深長地說。

  我心裡明白,玥姑指的是我,可艾妹並不知道,急著插嘴道,「誰?還有誰在騷擾琳姨?」

  「問你白癡哥哥,我猜他一定知道。」玥姑就這樣把難題扔給我。艾妹指著我,說,「你老老實實給我說清楚,要隱瞞,我就罵死你這個白癡。」

  我苦著臉,說,「我哪知道還有誰在糾纏你琳姨啊。就像你,年齡這麼小的小美人,大概就有很多人喜歡你,對不對?媽爸爸和我都不知道你班裡到底有多少人喜歡你,對不對?何況琳姑這樣的大美人,外面喜歡她,糾纏她的人肯定更多瞭,我怎麼知道啊。」

  我的話合情合理,小丫頭也光挑不出什麼毛病來,就疑惑地看著她媽媽,說,「我也覺得琳姨最近不高興,她不肯告訴你嗎,媽媽?」

  玥姑嘆氣說,「有的事情,誰都不想告訴啊。我隻希望我的寶貝女兒沒有什麼想瞞著媽媽,媽媽就開心瞭。」

  艾艾有點忸怩不安,我接上去說,「艾艾要把暗戀她的人都告訴你,玥姑,你就要嚇得睡不著覺瞭。」

  「你閉嘴!白癡!」艾妹喝罵我。

  「你們剛才下棋誰贏瞭?」李叔問道。

  「當然是我贏瞭。」艾妹得意洋洋地說。

  「還是老規矩?」玥姑問。

  「新規矩。我上她當瞭。」我故意哭喪著臉說。

  「什麼新規矩?」玥姑李叔都很感興趣。

  艾艾笑著把新規矩說瞭一遍,顯然她對把我套進去,一直很得意。李叔笑著說,「也就是說,隻要艾艾一天隻和你下一把,步數就隻會升不會降,啊呀,你這麼個聰明人,怎麼會落進這麼個圈套?」

  「那是你女兒太聰明瞭啊,李叔。」

  父女倆人相視而笑,我的誇獎讓他們都很受用。可玥姑突然插嘴道,「你們賭什麼?」

  艾艾臉上的表情明顯一窒,並且不自覺地紅暈起來,我心想,玥姑可真狡猾。我說,「艾妹,我們不告訴他們,好不好?我們小孩也有我們自己的秘密,幹嗎非要告訴他們?」

  「告訴什麼?你這白癡,我們就沒賭什麼。」艾艾淡然說。

  我也就順著,「對啊,我們就沒賭什麼。嘿嘿嘿。」我故意留下一些懸念,隨玥姑怎麼猜想,反正我答應過她,不會動她女兒,我也一定會遵守自己的諾言。

  飯後,我去看琳姑,琳姑獨自躲在自己的臥室裡,她坐在那個昏暗的角落,就像是躲避著什麼。膝頭上依然攤著《海子詩全編》,我關切地問道,「琳姑,你吃沒吃飯?我叫人給你送點點心來,好不好?」

  「謝謝族長大人關愛,小女子不餓,小女子這裡自備有點心,不須族長大人掛心瞭。」琳姑現在和我,老是這麼半真半假地說話。

  「琳姑,」我換個話題,「說說你喜歡的海子詩歌。」

  「你在讀嗎?」琳姑既像期盼,又似嘲笑地問我。

  「在讀,可還沒讀出味道來,你說說你喜歡的。」

  琳姑略略沉思瞭一會,說,「說首簡單的,‘村莊我在五谷豐收的村莊安頓下來/我順手摸到的東西越少越好/珍惜黃昏的村莊珍惜雨水的村莊/萬裡無雲如同我永恒的悲傷’。你喜歡嗎?」

  「琳姑,說說你喜歡的理由。」

  琳姑又略微沉吟,說,「我最喜歡最後一句,本來‘萬裡無雲’應該是美好的景象,可詩人卻把它和‘永恒的悲傷’連在一起,覺得好新穎,好奇特,可再仔細一回味,覺得似乎再也沒有比‘萬裡無雲’更好的詞句,可以那麼恰當地形容人類‘永恒的悲傷’瞭。你能聽懂嗎?」

  我點點頭,說,「我能明白,‘萬裡無雲’的景象裡,其實包含著時間空間的無邊無際,形容‘永恒的悲傷’確實恰到好處。」

  我的補充解釋讓琳姑吃瞭一驚,她本以為我很難理解海子的詩歌,她琢磨地看著我,說,「我也真該想想,你到底是誰瞭。」

  「琳姑,我就是你的癡兒,你何必多想?這本來就是永遠也想不清的問題。琳姑,你喜歡這首詩,我好心痛。」

  「為什麼?」

  「我希望琳姑快樂,琳姑的悲傷就是我的痛苦。」

  「倒挺會甜言蜜語的。可當人的悲傷猶如萬裡無雲的晴空,你又能做什麼呢?」

  「我願成為一片雲彩,裝點你的萬裡晴空。琳姑,你何必如此悲傷,就算我們不再是,可你知道,癡兒永遠愛你。」

  「我倒知道你愛我,可你愛我的同時,可以和艾艾馨馨談情說愛,還可以和你的菁姐或其他什麼人,盡興。可我有什麼?我一無所有,我為何不該悲傷?」琳姑的語氣裡倒沒有特別的悲傷,可裡面包含著的談談絕望,使我更加難過。我抓住琳姑的手,貼在臉上,哽咽地叫道,「琳姑!」

  琳姑緩緩把手抽回,說,「以後可以說話,可不許再碰琳姑,手也不行,聽見瞭?」

  我無語點頭,心裡很難過,不知該如何安慰琳姑,當然決舍不得勸琳姑出去尋找朋友,可除此以外,很難讓琳姑從她的悲傷中解脫出來。可我還是要嘗試,我說,「琳姑,我們就不能坐在這兒,安安靜靜談情說愛?沒有瞭的交接,也許我們倒可以真正談一場戀愛?」

  「這建議倒不錯,你說說,你怎樣愛琳姑?」琳姑的臉上又浮現出熟悉的嫵媚。

  「琳姑,我愛你,‘悲痛時握不住一顆淚滴’,琳姑,‘今夜我不關心人類,我隻想你。’」

  「噢!」琳姑吃驚地望著我,「你已經會背誦海子的詩句!」

  「也沒有特意去背,自然而然就記住瞭。尤其是想著你琳姑的時候,覺得讀海子的詩,就格外容易理解,我想,琳姑引起瞭我內心悲傷的情感,海子的詩歌,總的說來,悲傷的居多。」

  「噢,你說說看,你讀到那些詩歌,會想起琳姑來?」

  我沉吟道,「我也背不出很多來,可讀到下面的詩句,我很悲傷,‘得不到你/有弱點的愛情/我們確實被太陽烤焦秋天內外/我不能再保護自己/我不能再/讓愛情隨便受傷’,琳姑,讀到這些詩句,想起你,我心頭又多痛!」

  琳姑不禁有點動容,可依然克制著自己,說,「讀兩句快樂的詩句,難道琳姑隻引起瞭你悲傷的情感,那些美好的往事呢?」

  「‘玫瑰花蜜一樣的身體/玫瑰花園黑夜一樣的頭發/覆蓋瞭白雪隆起的’。琳姑琳姑,我好想念你!」

  「你這都是隨意背出來的?沒有刻意去背?記憶力這麼好?」琳姑難以相信我可以在短期內,背出這些詩句來,還可以恰當的運用。我對自己說沒有刻意去背有點後悔,記憶力是可以現場檢驗的,我可不想當場出醜,更讓琳姑懷疑我的身份,就說,「我其實是刻意去背的,讀到讓我想念琳姑的詩句,我就會背下來。」

  「哦!」我看出琳姑有點感動。可她隨即克制住自己,開玩笑地說,「我真後悔,今天沒去玥姐那兒,讓玥姐聽聽你為我背的詩歌,她會嫉妒得發瘋吧。」

  「玥姑才不會嫉妒,你要表現得像個母親,她才會嫉妒;像個,她隻會擔心。」說這話我有點後悔,即刻補充道,「你要讓玥姑嫉妒,最好是讓我吃奶,我會更依戀你的,玥姑就真會嫉妒瞭。‘覆蓋瞭白雪隆起的’的詩句,也不會引起懷疑瞭。」

  「胡說八道!一聽就是的,不是母親的。你啊,拐彎抹角就想引我上鉤,好啊,你就繼續試試,琳姑很有興趣看看,你還有沒有本事,讓琳姑再一次為你脫衣解帶。」琳姑語氣裡帶著明顯的嫵媚妖嬈,甚至還有一點色意,讓我下面即刻鼓脹起來。

  我老老實實說,「琳姑,想起你,我就好難受。心裡難受,下面也難受。」

  琳姑瞄瞭我一眼,捂著嘴笑道,「你這是想我啊。告訴你,這一招可不靈。」

  「琳姑,你何必自苦如此,我們隻要小心謹慎,沒人會發現,我答應你,保證一月隻做一次,好不好?」

  「你就是保證一年隻做一次,琳姑也不會再上你當瞭。」琳姑的拒絕沒有絲毫猶豫,語氣決斷,可同時,卻依然媚意十足,我忍不住失望而又痛苦地呻吟一聲。

  「得瞭,別裝模作樣,好像真憋得難受一樣,不算半夜的,你也有好幾個呢。」琳姑譏笑我。

  「可沒有你,我永遠也解不瞭渴。再說,不想在傢裡引起流言蜚語,菁姐那兒我決定盡可能少去瞭啊,外面,也不能隨便出門,隻有你這裡,‘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琳姑,你真狠心啊。」

  琳姑動容道,「‘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連這詞你都會?古今詩詞你都會,還引用恰當,我倒真要小心你,不能麻痹,要不哪天就糊裡糊塗,又被你勾上瞭床。--好瞭,現在你滾蛋吧。」

  我請求再呆一回,可琳姑堅決把我趕出來,或許她已經有點心動,趕我走也是一種防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