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劍奮力往上挺瞭一下,卻癱瘓瞭似的再度仆倒,他竭力試瞭幾次,但依舊沒有爬得起來。
何金海臉色冷漠,手腕一振蟒皮鞭,盤旋飛舞,又是接連十多鞭抽瞭下去,打得秦劍四肢拳屈,全身抽動。
一個隱含怒氣的聲音傳來道:“你們若沒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你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分瞭!”
何金海驀地縮手後躍,目光尖利的投向來人身上,在驛道的窪入之處,楚江南正凝觀著他,嘴角微微抿著。
楚江南倒不是打抱不平,仗義執言,又不是美女,他如今雖然換瞭身份,可是性格卻沒換,如假包換的楚邪少。所謂“銘刀邪少”邪少二字,說的就是他不按規矩來,黑白兩道都不買賬,做事全憑喜好。現在之所以出言,甚至擺出管閑事出手的樣子,那是因為地上那人不是別人,正是秦柔的表哥,他的大舅子快劍秦羽。從來隻是他楚邪少欺負人,沒想到今天自傢親戚竟然在自己面前被人欺負瞭。
何金海微一斜身,頭向上仰,冷聲道:“想尊架也是道上同源,猛虎幫的事情,閣下是明眼人,尚請抽身讓過。”
瞧瞧這都傷成什麼樣子的,若非如此,楚江南也不會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他來。關鍵是秦羽又不是美女,他沒習慣盯著一個男人猛看,而且誰叫他又改瞭名字,秦劍?情賤?這種名字一聽就是花花公子,肯定是惹瞭情債被人追殺。楚江南本不想管閑事,江湖上打打殺殺的事情多瞭去瞭,他可管不過來。直到秦羽重傷下,無意識朝著楚江南的方向跑,這才被他認出來。
楚江南帶著人皮面具,秦羽自然是不認識的。他們這個,可謂雙重誤會。
望瞭望地上的秦羽,楚江南的面容雖然平靜(戴著人皮面具,自然看不出什麼異樣)但聲音隱隱藏著掩飾不住地怒火道:“我想,你應該放瞭他。”
何金海剎時臉色大變,狠狠盯著對方,狂笑道:“尊駕竟插手我猛虎幫的事情?須知猛虎幫是雄視南奧的“三方邪窟”其中一窟,的附屬幫會,可不好惹!”
“猛虎幫?哼,沒聽說過哩!”
容貌平拙,但意態軒昂的楚江南輕描淡寫地瞥瞭何金海一眼,緩緩行近,不屑道:“你不提魅影劍派也還罷瞭,既然是魅影劍派的狗,我到想試一試你們有多不好惹。”
心中莫明一悸,何金海竟然退後瞭一步,強按住憤怒,厲聲道:“站住,年輕人可別逞一時意氣,要考慮有什麼後果!”
楚江南並未聞聲止步,雙掌自腰下緩緩提上。
何金海暗中一咬牙,猝然就地轉弧,上身輕塌,手中的蟒鞭抖直如貫射長空的飛鴻,帶著刺耳嘯聲戳向對方額心。
藍色身形輕盈地隨鞭舞起,蟒皮鞭擊打著空氣,發出一片“嗤嗤”聲響,宛似察著藍影卻盡皆落空。
何金海先前雖自他氣宇上得知對方身懷絕技,但未料其身法如此高明,暗自叫苦,竟然莫名其妙的惹上瞭這麼一個難惹的高手,但他此刻已不及再做祥思,弓背曲身拔起瞭三丈之高,而在身形甫一凌空之際,蟒皮長鞭已似驟雨急瀉,劈啪連聲向敵人抽去。
淡藍色的身軀玄妙地在急雨狂風般的鞭與鞭的微小間隙裡閃挪著,輕雅灑脫,卻又快得像一抹抹橫過天隙的電閃地躲過一輪鞭影。
在空中折搖翻滾,何金海右臂自左肋下探,長鞭抖成盤盤卷卷“霍霍呼呼”再度纏掃上去。
他驀地雙足釘立如樁,略一側身,猝然暴掠如狂風迎面撲來,何金海迅速翻躥,手中鞭卻已在一緊之下為敵人奪去。他目光急斜,隻見一隻白生生的手掌擊向自己左肩,方道不好,那隻手掌已接觸他的身體,一股強勁如山的渾厚內力湧來,將他重重的震飛出尋丈之外,一下摔倒子地。
何金海萬想不到對方不隻輕功佳妙,內力更是綿如海潮重似山嶽,全不似一個隻二十餘的年輕人所能練達之境,但他身為南粵魅影劍派的重要外圍幫派之一,風雷閣的刑堂堂主,自是一身功力深厚精湛,他身軀甫一沾地,猛吸真氣,正待翻身躍起,一隻穿著淡藍色精致麂皮靴的腳已端端正正的踩在他的背心迎陽穴,刷地將他硬生生踏回地上。
一陣淡漠語聲輕悠悠的傳向他的耳中:“何金海,回去寄語‘刁辟情’,就說我不日將去拜訪他,現在你馬上給我滾。”
何金海艱辛地側轉臉面,他臉頰上沾滿泥沙,再不復先前的文雅樣兒,怒吼道:“鼠輩,留下你的名字!”
背脊上忽的一輕,那隻踏在上面的腳已經移去,封住他背心要穴的強大真氣倏然全退,一陣悠忽清音遠遠飄來:“金蛇郎君,楚無名。”
何金海兩眼盡是亦或,低聲呢喃道:“武林三公子裡的銘刀邪少楚江南,長槍風行烈,快刀戚長征?何時又出瞭一個金蛇郎君?”
在這一剎,早已失去瞭地上那個受盡折磨的男子蹤影,那條黃影亦如神龍在朦朧的瞬息裡直升雲霄,隱於重重的雲霧之中。
楚江南可不想讓何金海知道自己是乘車趕路的,所以他故意使瞭身法,躍入林中。雖然殺瞭他一瞭百瞭也不錯,但是官道殺人,而且是在茶舍附近,若是被人報瞭官,楚江南雖然不怕,但是惹來麻煩,自是難免多生事端。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嗯,他選擇瞭離開,等何金海走瞭,再行回來。順便說一句,剛才他的一腳已經將一道天魔真氣送入何金海體內,潛伏起來,六個時辰就會爆發出來,神仙難救。當然,楚江南之所以“快閃”的原因,是因為他發現何金海並不是一個人追來的,後面似乎還有大批人馬。殺掉對方,用不瞭盞茶功夫,可是現在馬上就要到吃飯時間瞭……
暮色四合,晚霧流照,明月千裡清澤如畫,疏星閃動,顯得分外皎潔。此處山谷幽林,疊翠峰巒,風起松濤,蟲語鳥鳴,一條藍色人影一路如飛掠躥而來,其速度如此急厲,以致將他身後扯扶著的另一個人凌空帶起,微微橫在空中,好似由風托著,那麼輕巧的隨同前行之人來至一處斷崖前。
崖上有一座不知何年哪人建造的已顯破落的有數條細索並成的鐵橋,橫過崖下淙淙流水,架向對面山峰。
這道人影正是道上救得秦羽並將其攜帶回走的我們的“銘刀邪少”楚江南,當然他現在沒帶刀,而是背著一柄劍鞘古拙的長劍。
此刻,秦羽已陷入半昏迷狀態,全靠他攙扶著方不致頹然倒地,楚江南望著這些銹跡班駁的鐵索,似乎稍加些重量就會崩塌,不禁劍眉微皺。
楚江南若單身一人,以他的絕世輕功,至多四次起落就可越過這長近三十丈的鐵索橋,但要扶著身側這至少有兩百多斤重的秦羽同過,就不是那麼易為瞭。
此刻,楚江南方才後悔適才決定,為盡快返回茶舍和聶雲竹會合,救治秦羽,從這側陡峭山崖抄走近路,但他已多時未走此路,萬想不到可通過兩側山峰唯一的鐵索橋回破損腐朽至此。
此際他不知是仗以輕功飛度呢!或抑是回程從原路返山?但前者需要涉險,而後者勢必耽誤秦羽傷勢,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正自猶豫之際,忽然流水嘩嘩,似乎一葉扁舟從遠處水流逐漸飄來,縱使以楚江南的目力亦覺模糊不清,待緩緩近前至橋下不遠處,楚江南才透過山林濃霧看清飄來之物。
隻見一個修長優美,作文士打扮的女子,正負手長窄的竹舟中,平視仰纜山間寧靜悠遠的怡人景致。
迎著山水送來的夜風,一襲淡青長衫隨風拂揚,說不盡的閑適飄逸,俯眺清流,從容自若。
她身後側長身玉立著一個娉婷少女,背上掛著一柄造型典雅的古劍,平添三分英凜之氣。但此際楚江南心神全為先前那女子所吸引,完全無法移開目光去仔細打量這個較之似乎小著幾歲的少女,但觀其看體態氣質亦該是個絕色美女無疑。
從楚江南的角度瞧向竹舟,半闋明月剛好嵌在那女子臉龐所向的夜空中,把她沐浴在溫柔的光線裡,份外強調瞭她有若鐘天地靈氣而生如川嶽般起伏分明的秀麗輪廓。
楚江南號稱“銘刀邪少”縱橫武林,這個不對,他還有個外號“花叢聖獸”能配得上這外號,自是見慣美人尤物,但此刻亦不由狂湧起驚艷的感覺。但她的艷卻與世俗美女絕不相同,是一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般自然的、無與倫比的真淳樸素的天生麗質。
就像水中女神,忽然興到現身水畔,她的來臨更添周遭空山靈雨的勝境,如真似幻,令楚江南有如在夢中的感覺,隻覺得她雖現身凡間,卻似絕不該置身於這尚不能配得起她身份的塵俗之地。
整個天地都似因她而被層層濃鬱芳香的仙氣氤氳包圍,教人無法走出,更不願離開。
這種異乎尋常,令人呼吸屏止的美麗,實非塵世間的凡筆所能捕捉和掌握。
她的出現就像破開空谷幽林灑射大地的一抹陽光,燦爛輕盈,美眸更是清麗如太陽在朝霞裡升起,又能永遠保持某種神秘不可測的平靜。而在平靜和冷然的外表底下,她的眼神卻透露出彷若在暗處鮮花般盛放的感情,在傾訴出對生命的熱戀和某種超乎世俗的追求。
整個山林忽然靜如鬼域,隻有崖下流水打上兩側崖壁的聲音,“沙沙”響起。
就在楚江南心弦震動的當兒,明麗得如荷花在清水中傲然挺立的美女,輕仰長秀優美的脖子,俏臉朝木立崖上的楚江南瞧來,美眸異采漣漣,扣人心弦。
楚江南終於徹底看清她的真面,就若給她把石子投進心湖,惹起無數波動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