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南之所以在蘇州府逗留而不是急急忙忙的趕往武昌府,一來是自己這個上門女婿不好就這麼空著手去見未來嶽丈,二來他也沒有一個落腳的地方。
若隻有他一人也就罷瞭,住進韓府也沒有什麼,大不瞭被人說成入贅女婿,但琉球諸女卻不能跟著他一道受這些嫌言碎語。
於是,楚江南決定在武昌府大興土木,他要將東溟山莊移到中原來。
男人有錢就變壞,沒有錢的時候,男人可能信誓旦旦:假如我有瞭那麼多錢,我要如何如何。可是一旦他有瞭錢,早已把那信誓旦旦當成瞭嘲笑當年的幼稚思想。
人就是這樣宿命的,沒有一個可以例外。想像中一個人可以站在長江的洪流中依天而立成一柱堅定的標桿。不過人的和靈魂是如此軟弱:肌肉的承受力遠不如一塊鋼錠,靈魂的承愛力遠不如一塊無生命的木板。待入瞭長江,怎麼也免不瞭被卷入洪濤順水下流。一個人步入瞭有錢的洪流裡人,也大概就這等景象。
有錢男人趾高氣揚;有錢男階人愛情上心懷鬼胎;有錢男人不知天命;有錢男人吃喝嫖賭;有錢男人失人性。
以上種種雖不能全部相信,但若你全然不信,或是相信自己的男人的有錢後也會隻專情你一人,我就懷疑你隻是八歲的紮著羊角辨兒的小姑娘,要不你就是被你“醜惡”的愛情欲望(阿彌托佛!沖昏瞭頭的傻瓜,大傻瓜。
所以男人有錢不一定是一件好事,特別是他的錢多到不知道如何使用時,僅僅因為楚江南的一個念頭,東溟派多年來紮根在中原的力量整個運作起來,而修建工作,更是在他返回中原的前幾日已經有人開始著手準備瞭。
秋雨連綿。
武昌府的長街短巷,彌漫著如煙似霧的輕愁。
雨,不知疲倦地飄灑,點點滴滴,成為天地之間唯一的精靈。
這個季節,是豐收的季節,雨隨風至,清洗萬物,如紗如簾。然而,秋雨也是有個性的,時而輕柔如夢,時而狂暴肆虐。
倚在高樓之上,看遠山雲霧繚繞,看小河婉轉奔流,雨飛揚著,悄然躍過窗簾,一點愜意,一點溫馨,浮動的思緒也如雨翻飛,陳年往事便如漣漪般地微微蕩漾開來……
清晨。
韓希文輕輕推開窗子,窗外秋雨綿柔,空氣新鮮,聞之令人精神為之一振。
他是屬牛的,今年已年滿二十,正當少年青春,驕傲自大的年齡。
二十歲的男人是體力最巔峰的時候,不但對女人感興趣,女人對他也有興趣,特別是他韓府三少爺的身份。
韓希文年少多金,面容英俊,身姿挺拔,師承“長戟派”在江湖中也略有俠名,行走江湖,已經有人稱他為“少俠”他在武昌府朋友極多,身份名望,財富武功,傢世淵源,雖然都不如他,卻也都是地方上知名的青年俠少,每當春秋佳日,總會呼朋喚友,共度一段愜意時光。
他在江湖上遊戲過一段時間,行跡所至之處,大都受人吹捧,出手闊綽的愣頭青走到哪裡都是受歡迎的。
他雖沒有狂傲到自詡武功天下第一,但也認為自己是中原後起之秀中當之無愧的武林新星,對江湖中風頭最勁的風雲人物戚長征和風行烈嗤之以鼻,不屑一顧,暗忖自己是沒有遇見他們,若是碰上,一定讓他們知道知道韓少爺長戟的厲害韓希文深信如果長戟派若是能夠讓一個俗傢弟子做掌門人,一定非他莫屬。
韓府風水極佳,修在武昌府地勢開闊之地,風景優美,景物絕佳,是江湖中有名的豪美莊院。
除瞭還未成親,傢中尚欠一位美嬌娘外,可以說隻要是一個男人能夠有的,夢想得到的,他都已經全都擁有瞭,連他自己都覺得很滿意。
可是最近幾日,卻有一件事讓韓希文覺得心中不怎麼痛快。
他所住的“白雲居”建在韓府的高處闊地,隻要他每日推開窗戶,就會看見綠樹假山,奇花異草,山泉溪水,美不勝收。
每當這個時候,韓希文就會感覺有種發自內心的萬丈豪情,就算心裡有什麼不稱心的事,也會轉瞬拋到九霄雲外,忘得一幹二凈。
誰曾想,最近一段時日,推開窗戶,看見的卻是大興土木,人聲鼎沸,好不熱鬧的景象。
每日清早,日出東方,天剛蒙蒙亮,對面就傳來敲敲打打的撞擊聲;每日傍晚,日沉西山,天方微微暗,對面傳來的敲打吆喝的聲也未停息。
日夜輪班,一天二十四個時辰開工,竟是一刻不停。
噪音公害,這種擾民的行經官府當然不會置之不理,不過上告的人不少,去瞭一批又一批,卻通通沒瞭下文。
這一切不但打破瞭天地的寧靜,吵得韓希文這韓府三少爺夜裡輾轉難眠,日間心神不寧,而且更是侵犯瞭他不容踐踏的男人自尊。
因為對面正在修建的宅院,規模顯然比武昌府最大的韓府更大。
兩河一帶,關中陜北,甚至連江南那邊有名的土木工匠、雕花師傅,都被請到這裡來瞭。
建造這宅院所動員的人力物力,竟比昔年建造韓府時多出瞭整整二十倍。
錢能通神,人多好辦事,修建宅院當然也夠快。
韓希文無比鬱悶,卻又無可奈何,人傢修房子蓋宅院,他總不能不讓別人修吧!這武昌府是大明朝的天下,可不是他韓三少爺的天下。
每日裡,當韓希文晨間推開窗戶一瞧,都能看見對面宅院不是多瞭一座精巧雅致亭臺,就是多瞭一座氣勢巍峨的樓閣,不是多瞭一個遊魚嬉戲的池塘,就是多瞭一片蔥翠繁茂的花林。
如果不是自己親眼所見,韓希文簡直要以為這一切是在夢中,而非現實,入眼的一幕隻能用奇跡來形容。
監督建造這宅院豪府的總管姓魯,是應天府“班們”的三掌櫃。
在土木建造這一行中,歷史最悠久,享譽最聖隆的就是京城應天府魯傢,“班們”相傳是土木建築工程巨匠魯班的後人所創,就連大明朝的皇宮內院都是由魯傢負責建造的。
據魯總管私下裡透露,投巨資修建這座宅院的,是一位“楚公子”楚公子是誰不得而知,據傳當時是“班們”大掌櫃親自相迎招呼,這位身份神秘的楚公子決定要在大年喜氣之日,在新舍中宴請賓客。
所以這座宅院無論如何都一定要趕在年底二月上旬以前,全部建造完工。
楚公子說瞭,隻要能趕在限期時日內完成宅院修建工作,他不惜任何代價,不管請多少勞工,不管用多少材質,不管花多少銀子,都沒有任何關系。
他已經在應天府通行全國的周武正王四大錢莊都開瞭賬戶,隻要憑魯總管打的條子,資金額度無限,而且更是能夠隨時兌款提現。
魯總管也算見過世面的人瞭,但是他對這位楚公子的豪爽卻是暗暗咋舌,背地裡說:“這位楚公子的豪闊,連我都未曾見過。”
這位楚公子究竟是何來歷?究竟是什麼人?既然應天府周武正王四大錢莊聯合作保,那銀子的來路自是沒有任何問題,但這位就像是石頭裡暴出來的楚公子哪裡來的這麼大的氣派,這麼綽的手筆?
楚江南回到客棧,徑直向內院花園走去,沿途景致倒也清雅,綠樹紅花,爭妍鬥媚。
雖非奇花異草,卻也清香撲鼻,怡人醒腦,楚江南大步向前,忽然一縷縹縹緲緲的琴音傳入耳中。
曲調清幽,悠揚婉轉,明凈透徹,不染凡塵,令人聞之俗慮盡消,仿若天籟。
隻聽一個有如黃鸝出谷,宛若天音的清越嬌音,和著悠悠琴音輕輕吟呻:“霞移萬花與陽溪,茫湧錦溪靈泉齊,白石雙鴛隱仙至,梅桃二處並中澳,綠玉龍溪清碧間,莫殘葶溟陽南居。莫說雄峰獨自好,溪水相隨柔情繞。”
仙音纏綿,神曲悱惻,猶如域外瑤音,一曲奏罷意未盡,四下裡一片清幽靜謐,樂音縈繞不散,仿佛絲絲縷縷在空中飄蕩。
楚江南沒有施展輕功,而是躡越手躡腳小偷般朝琴音傳來的方向摸去,轉過一座假山,隻見單婉兒幽然獨坐於前方一個秀巧的涼亭中。
單婉兒緩緩撥動著身前一具古琴,另有春蘭夏荷秋菊冬梅四名貼身侍婢悄生生站在涼亭之外,仙曲奏罷,四女聽得如癡如醉,仿佛身在雲端,不曉人間春秋。
千般樂器,單婉兒獨愛木箏。
這是一把好琴,音色調得恰到好處,柔和卻見人的琴弦,是取自稍好的駿馬之尾。
從背後望去,單婉兒背影兒纖美,點塵不染,身姿娉婷,曼妙婉約,陣陣秋風拂吹,如雲秀發披灑下來,順著她浮凹有致的冰脊雪椎,輕輕蕩漾,恍惚中那一抹美絕人寰的剪影,美的不食人間煙火,如夢似幻,恍如神仙中人……
楚江南看得癡瞭,一時間好似置身雲端,隻見白雲繚繞,群峰出沒於雲端,宛如置身蓬萊仙境。
“什麼人鬼鬼祟祟的躲在那裡?”
涼亭外,春蘭發現瞭楚江南隱在樹後的身影,嬌聲輕叱道:“一點規矩都沒有,出來!”
楚江南並未隱去呼吸,掩住氣息,所以被逮個正著,嘴角綻出一絲笑意,伸手摸瞭摸鼻梁,施施然走瞭出來。
“少主!”
四侍婢一陣驚呼,震驚過後慌忙委身施禮,齊聲問好。
方才出言喝叱楚江南的春蘭更是膛目結舌,面如死灰,嬌軀微顫,嚇得不知如何是好。
看來教育的還不夠啊!思想的轉變雜就這麼困難呢?瞧把小美人嚇的,難道我看起來像那種在乎那些繁文縟節的人嗎?楚江南渾不在意揮揮手,含笑走上前,笑道:“沒事,沒事,茜雪丫頭,瞧看把你嚇的,我有那麼恐怖嗎?”
茜雪俏臉通紅,和三女姐妹一齊起身,羞意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