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清晨,修整平闊寬廣的禦道上,人跡罕至,遍植兩旁的楊柳隨風徐徐擺動,隱隱傳來陣陣蟬鳴蟲唱。
遠處傳來的一陣急促的輕響敲碎瞭微微泛著光亮的晨幕,若幹有經驗的馬師紛紛駕車避讓,誰這麼大膽,竟然敢在禦道上縱馬疾馳,不要命瞭?
敢這麼公然違法犯紀的人不是活膩味瞭,就是腦袋出問題瞭,總之絕對不是腦筋正常的人做的事,不過今日卻偏偏有人這麼做瞭。
隨著聲音不斷接近,馬蹄踏地發出金石相交的聲音,清越響亮,一群策馬揚鞭的勁裝漢子護著兩輛華麗車駕,急速駛來。
在床上損耗的時間就要在路長補回來,楚江南接瞭聖旨以後,打發瞭宣旨太監後,立刻命早已整備妥當的東溟派眾人出發,目標直指皇城。
車駕,駿馬猛奔急馳,漸行爸漸近,越是靠近皇城,目之所見的戒備便越是嚴密,周圍寂靜無聲,盞茶功夫,皇宮正門映入眼簾。
在這黎明前的黑暗中,遙望那壁立堅韌的高墻,刀槍明亮的禁衛軍,東溟眾騎心中湧起萬丈豪情,不過在楚江南看來,這些人身上卻帶著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味兒。
眼前防衛甚是森嚴的巍峨宮殿,在楚江南眼中仿佛一隻蟄伏盤臥的暗夜魔獸一般,他心中一聲冷笑,眼含不屑,既然你想玩甕中捉鱉,關門緝盜的遊戲,本少爺就跟你玩個大的。
蕭傢少主失蹤在首裡城絕對是一件具有轟動效應的大事,但楚江南卻一點也不擔心,即使蕭南天想破腦袋也肯定想不到,自己的兒子會在他手裡。
而且昨晚天香閣行刺楚江南並想要嫁禍給蕭傢的計劃失敗,嘿嘿,這黑鍋尚仁德是背定瞭,楚江南心中暗暗想到,蕭府隻有一個女婢知曉他去找蕭雅蘭的事,不過在天魔氣的影響下,她第二天醒來根本記不得此事,這一票幹的那是天衣無縫,滴水不漏,除非蕭雅蘭親自跳出來指證他,或者楚江南自己發神經投案自首,這事根本沒法追查。
而在離開驛站之前,楚江南已經暗中留下瞭兩名東溟護衛守著柳如煙和蕭峰二人,餓死瞭蕭峰不要緊,若是害柳如煙這個騷美人也香消玉隕那就太可惜瞭。
昨晚發生的一幕幕飛快自腦海種掠過,不知不覺已到瞭禁墻邊緣,勒韁馬駐,停住車駕,楚江南和東溟派一行人便在此處下車下馬,步行而入。
十六名排著整齊隊列,披甲執銳的禁衛軍,虎目炯炯有神,威風凜凜的立於皇城大門兩旁,氣勢如虹,極盡唬人之能事。
皇城就是不一樣,瞧瞧人傢這儀仗,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一行三十幾人浩浩蕩蕩的徒步行至皇城大門的侍衛處,明顯被告之瞭他們身份的眾禁衛軍急忙躬身行禮,敬遇有加,聲音恭敬道:“諸位裡面請。”
楚江南輕輕點瞭點頭,抬腿舉步,便要入城,此時一名首領模樣,身材高大,穿著金甲的禁衛軍微一側身,攔住他的去路,同樣恭聲道:“請諸位進宮前,先卸下隨身武器。”
要我卸刀!楚江南斜眼望著背後裹覆瞭幾層白佈的井中月,雙眼寒茫電閃,瞳孔收縮成危險的針形,昨夜就是因為沒帶這寶貝,差點被人給咔嚓瞭,現在你竟然敢讓我卸刀,你***的脖頸是不是想涼快涼快?
望著臉色冷漠,眼睛裡已經散發出淡淡血色光芒的楚江南,單疏影急忙拉著他的衣袖,在他耳旁低聲說道:“按規矩,進出皇城必須卸去刀劍,交由禁衛軍保管。”
“他們要,就給他們吧!”
楚江南略一頷首,突然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打量著攔在自己身前的禁衛首領,他雖然雙手空空,隻是隨意的站在那裡,但是他身上那股直沖雲霄的凌厲殺氣,卻在清楚的傳達著一個明確的信息——不要惹我。
楚江南有令,東溟護衛無不遵從,應瞭一聲,紛紛卸下腰間的長劍,交給圍上前來的禁衛軍。
除瞭楚江南背縛的井中月,單疏影腰懸的東溟劍,其餘武器兵刃均交給瞭對方。
東溟派於尚氏王朝有開國之功,東溟之主能帶劍入宮,這規矩是開國時定下的,所以東溟劍還好好的懸在它本來的位置。
見東溟派眾人都按規矩卸瞭兵刃,禁衛首領望瞭滿臉笑容的楚江南一眼,大著膽子,探手向他背後的井中月伸去。
“你敢碰一下,我就要你腦袋。”
楚江南臉上倏然轉寒,眼睛裡爆起一抹幽幽的冷光,禁衛首領心裡“咯噔”一下,一絲冰涼的感覺不由自主的從腳底板湧上腦門。
楚江南已經瞇起瞭自己的眼睛,毫不顧及的釋放自己體內幾乎沸騰的殺氣,不動則已,一旦動手,殺招必將如雷霆霹靂,長虹貫日,勢不可擋。
一滴豆大的冷汗緩緩從禁衛首領的額頭上滾落,面對楚江南,他仿佛是頂著炎炎烈日站在沙漠中,渾身卻是冰凍刺骨的詭異感覺,在如此恐怖的壓力之下,他隻覺得大腿開始抖顫,小腿不受控制的微微一軟,竟然向後倒退瞭一步。
楚江南得時不饒人,猛然踏前一步,禁衛首領隻覺呼吸一滯,膝蓋一彎,狠狠跪瞭下去,不知道被多少人反復踩踏過的石板路面竟陷下瞭半寸。
“現在我可以走瞭嗎,還是說有其他人想試一試?”
楚江南冷哼一聲,群龍無首的眾禁衛面面相覷,不敢留難阻攔,任由他們穿過城門。
楚江南盎首走在前面,跨過寬達十丈的護城河,在無數虎視眈眈的禁衛軍註視下,徒步前行。
路旁紅墻黃瓦,畫棟雕梁,金碧輝煌,飛簷雕梁,虎踞龍盤,鳳樓麟閣,宏偉壯觀,山亭水榭,錯落有致,殿宇樓臺,壯觀雄偉。
地上金磚鋪墊,金光瑞氣,兩邊白玉刻壁,玉砌雕欄,華麗無比。
自古修宮殿和建黃陵就是最勞命傷財的事情,強如秦皇漢武,唐宗宋祖,古往今來的皇帝沒人能跳出這個圈?這些人力財力若是用來修長城,鑄兵器,何愁漢傢天下易主,外敵入侵,喪國辱權?
沒走多久,他們行至正南青龍門外,隨著一陣陣鐘聲,從這濃霧彌漫中,沖破瞭沉寂的空氣,打破秋日的晨幕,鐘聲遠遠傳開,響遍皇城內外,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門外立時熱鬧起來。
人氣是夠瞭,熱鬧也有瞭,但所有朝臣都安安靜靜,盡量不發出聲響。
天交五更,寒露侵衣,他們一個個腦袋上頂著烏紗帽,穿著官服錦袍,腳踏黑色烏靴,小心翼翼的在禦道上摸索著前行。
按例:首裡皇城,廷臣們五鼓上朝,都在昏黑中摸索,不準燃燈的,隻首輔傢宰,可以掌一盞小小的紗燈,這本是大明朝的規矩,不知何時被搬到瞭琉球。
這黑燈瞎火的,嘿嘿,可真難為這些王公大臣瞭,楚江南還沒有感嘆完,突然,眼前整個亮瞭起來。
隻見禦道之上猛然出現瞭八名掌燈引路的小太監,他們手中燃起四對大紅紗燈,後面列著旌旗黃蓋、紅仗儀刀、雲爐金鉞、白麾金爪。
這駕勢,這威儀,楚江南暗忖該不會是尚仁德來瞭吧!
看出他的疑惑,單疏影低聲笑道:“秦太妃來瞭。”
秦太妃?楚江南一聽來的不是尚仁德,心中越發納悶,秦太妃是誰?再仔細想瞭想,嗯,經過努力的嘗試,楚江南終於想明白瞭一件事,不認識就是不認識,再想也是白搭。
儀仗之後,便是明晃晃一列排的西洋水晶燈,把那條鋪著黃緞的禦道,照耀得如同白晝。
最後便是燈晶彩羽、流蘇玉墜的一輛高轂繡簾的鳳輦,其儀從煊赫,仆侍如雲,燈炬簇擁,遠過明星;衣飾華麗似天仙,香霧氤氳如月窟,望去真是不減禦駕之威風瞭。
輦上端坐著一位玉容粉嫩細滑,年歲不過二十五六,模樣清麗秀雅的女子。
她青絲高盤,淡淡地眉、銀杏地眼、嬌翹地鼻、潤紅地唇襯著清純無瑕地氣質,如仙女下凡般地超凡脫俗。
或許是晨寒露重的緣故,秦太妃身上披著一件貂裘披風,素潔華美,也極襯她的身姿,而披風之下是一身綾羅綢緞,看上去說不出的高貴,真是儀態萬千。
大小臣工、王公巨卿早已是齊齊地跪列下來。
王公大臣遠遠望見燈光燦爛,如皓月流星,便知是秦太妃來瞭,便匆忙走出朝房,於是大傢在禦道上等候。
距離鳳輦約有十來步遠近,眾人無不齊刷刷地跪列下來。
有叫秦太妃的,有稱聖娘娘的,有喚聖妃的,有三呼千歲太妃的,又有叫姐姐聖妃的,也有叫幹娘的,有喚義母的,口裡亂七八糟的問好請安,身體都和狗般地俯伏著,恭謹比之迎接聖駕有過之而無不及。
楚江南看的目瞪口呆,年歲輕的就不說瞭,有些明明胡子一大把瞭,鶴發鶴顏,屬於爺爺級的人也跟著起哄,稱人傢秦太妃為姐姐,這真可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鳳輦行過,東溟眾人除瞭楚江南以外,全部跪瞭下去,連單婉兒和單疏影也不例外。
楚江南看著鳳輦上的秦太妃,全身繃挺的筆直,嘴角帶著一絲邪邪的微笑,全身卻充滿一種不可預測的攻擊力和征服一切的威勢。
秦柔坐在鳳輦上,蹙著柳眉,盈盈碧眸看著跪在禦道上的王公大臣,耳中傳來他們惡心的諂媚,隻覺心中煩悶。
可是她卻突然發現瞭一絲與往昔不一樣的地方,以前隻能看到一群平日高高在上朝臣躬彎的脊背,今日卻有一雙亮的讓人心悸的眼睛盯在自己身上。
仔細看去,是一個年級不大的少年,身材修長,嘴角微微抿起,臉部的線條棱角分明,兩條如利劍上揚般的濃眉下,是高聳而性感的鼻梁,雙眸散發著幽冷而深沉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