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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章 性靈人力爭上遊

  孤峰絕頂,鍔刺青天,群山犬牙交錯,如眾星捧月,揖圍其下,極目遠眺秦川,渭河如玉帶,蜿蜒曲迥,川原似棋盤,阡陌縱橫,關中美景,盡收眼底。

  蕭離解下華裘披在戴若水身上,「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此地雖非東嶽,也是賞景妙處,師叔請靜心觀賞。」

  戴若水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轉動個不停,似是有話要說。

  蕭離猶豫一下,道聲「得罪」,拍開瞭戴若水啞穴。

  「我靜得下來麼?!再晚一會那小淫賊的腿怕是就保不住瞭,小離子,快幫我把穴道解開,我得進去救人!」戴若水一張開嘴便如連珠炮般噴個不停。

  蕭離不為所動,「祖父有命,小侄不敢違背。」

  「你不敢違背我可以啊,蕭伯伯向來疼我,有我求情,不會把你怎麼樣的。」戴姑娘自信說道。

  「師叔認識他老人傢的時日尚短,有些話不要說得太滿,」蕭離搖頭苦笑,輕嘆一聲道:「若是二十年前如你適才那般說話,怕是早已身首異處瞭。」

  「不會吧?」戴若水有些不信,在她記憶中蕭逸軒從來都是慈眉善目,和顏悅色,從沒見過他發怒。

  蕭離靜默片刻,半晌才悠悠道:「師叔若真有心,不妨盡快沖開穴道,免得耽誤救人。」

  看蕭離神情不似作偽,戴若水更為丁壽安危憂心,當即運轉師門坐忘心經,運氣沖關,可天地一門功法講求「坐忘收心,主靜去欲」,她如今心急如焚,神思不寧,一時間與師門功法背道而馳,欲速不達。

  冰洞深處,蕭逸軒如老僧入定,危然端坐,他對面的丁壽卻沒他那般淡然,有心急於沖開穴道,趕快離開這是非之地,可真氣一旦分開,身下寒氣便加速沿著足底經脈向上蔓延,到時候穴道沖開瞭,沒準兒腳也保不住瞭,可若全力鎮壓寒氣,雖可抵禦一時,一味虛耗下去總有精疲力竭之時,鬼知道這老鬼封他的穴道是多長時間,萬一老東西沒玩過癮,再補上兩指頭,二爺丟的可就不隻是兩隻腳瞭。

  這樣患得患失的心境將丁壽折磨得痛苦不堪,若不是天魔真氣霸道恣睢,自然排斥體外異種真氣,寒玉床散發的寒氣又非同一般,抵消瞭心火焦躁,他怕是早就走火入魔瞭。

  去他大爺的寒玉床,過瞭這一關,二爺直接放火燒山,將這該死的冰洞都給融瞭,你個老東西坐水裡哭吧,丁壽心頭放著狠話,突然靈光一閃,冰?水?氣!

  「冰之於海,寒而為冰,聚也;融澌而為水,散也。其聚其散,冰固有無,而海之水無損……」

  「是故氣有聚散,從無滅息……」

  既然冰也是氣所化,寒冰所發寒氣是否也同此理?氣者,形之種;形者,氣之化,一虛一實,皆氣也,將這股寒氣引入體內,變無形為有形,以自身為導體,化寒氣為真氣,又是否可行?

  丁壽當初貪多嚼不爛,以致體內兩股真氣沖突,險些走火入魔,反欠瞭李鳳一筆風流債,一直耿耿於懷,為免重蹈覆轍,此後放棄瞭混元一氣的修習,畢竟他一身武學根基都來自天魔策,而連輕功都不會的王廷相可沒其他武技相授,時至今日,確有臨時抱佛腳之嫌。

  丁壽知道這回賭註下的有些大,萬一混元一氣不能如他所料般功效神奇,自己可就成瞭開門揖盜,不過有賭未必輸,二爺贏得盤面也不是沒有,默默調動混元一氣運轉周天,護住心脈要穴,即便是輸,好歹也要留住保命的本錢。

  準備已畢,丁壽深吸口氣,將抵抗寒氣的天魔真氣倏然收回丹田,一股沁骨的深深寒意突然如江水決堤,洶湧而入。

  真他娘冷!丁壽驟然打瞭個寒顫,即便有混元一氣作為疏散導引,凌冽的寒流還是差點將他凍成一大塊冰坨,下意識抱著肩膀瑟瑟發抖。

  「咦?」蕭逸軒訝異地睜開雙目,丁壽這麼快便在寒氣掣肘下沖開穴道,大出他的意料,「年紀輕輕有如此功力,真是難得,你師父是誰?」

  「無可奉告。」丁壽沒好氣道。

  「也好,」蕭逸軒也不著惱,「你現在可以走瞭。」

  「勝負未分,往哪裡走?」丁壽牙齒依舊有些打戰,剛才放入體內的寒氣過多,未曾全部消化。

  蕭逸軒捋髯輕笑,「娃兒有趣,你還真想贏老夫不成?」

  丁壽暫不答話,全力運轉天魔真氣繼續抗衡身下寒玉床,他適才雖聚集進入體內的寒氣沖關,卻沒能力容納更多,按王廷相所言氣雖無形可見,卻是實有之物,他可不想寒氣爆體,直接變冰雕和這老棺材瓤子作伴。

  待平穩氣息後,丁壽才吐出一口濁氣,「丁某便是這個脾氣,要麼不賭,要賭就必須得贏!」

  「爭強好勝,倒有幾分老夫年輕時的樣子。」蕭逸軒頷首,「好,老夫奉陪到底。」

  「賭歸賭,您老這玩法的確不公。」丁壽道。

  「怎麼?」蕭逸軒不解。

  「在下初來乍到,您老可經年累月在這坐著,怕是痔瘡都坐出來瞭……」

  蕭逸軒眉頭一動,勃然變色。

  「您先別發火,且聽我把話說完,雖說賭場無父子,可起碼也該童叟無欺,您這寒玉床的奇妙我還是坐上才曉得的,那鐘神秀成名多年,還搭上瞭一雙腿,丁某若是克制不住寒氣,下半輩子豈不就成瞭太監,有道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蕭老前輩是逼我做不孝之人!」

  「若是輸不起,可以不賭!」蕭逸軒被激得火起,語氣不善。

  「賭約已定,豈能作廢,隻不過得換個姿勢。」

  「什麼姿勢?」蕭逸軒壽眉微挑。

  「雙腳倒立,隻以雙掌接觸玉床,還是看誰堅持的久。」丁壽舉起雙手比劃。

  「這麼個古怪姿勢……」蕭逸軒蹙眉,以他在武林的身份地位,和一個後生小子比試拿大頂,就是勝瞭傳出去老頭兒也覺得丟人。

  「就是因為姿勢古怪,大傢都生疏,才算公平,小子即便功力不濟,也是廢瞭雙臂,不會影響丁傢傳宗接代,蕭老是武林前輩,德高望重,想來會遷就在下一二。」丁壽趁熱打鐵。

  「好,便依你小子,讓你輸得心服口服。」對方左一個「您老」,右一個「前輩」,把蕭逸軒高高供起,讓老蕭都不好意思說個「不」字。

  袍袖一揮,蕭逸軒騰空而起,轉瞬間輕飄飄地落下,變成瞭雙掌撐床,頭下腳上的古怪姿勢。

  蕭逸軒將皓首從雙臂間探出,「小子,來吧。」

  丁壽不慌不忙地從寒玉床上站起,還不忘拍拍有點麻木的屁股,伸伸胳膊蹬蹬腿,才裝著糊塗道:「來什麼?」

  「與老夫一樣,倒立比試啊!」

  丁壽得意笑道:「勝負已分,還比什麼?」

  「勝負已分?幾時分的?」蕭逸軒愕然。

  「您老說的,哪個先坐不住便是輸瞭,您這樣子總不是坐著吧?」丁壽笑得好像一隻小狐貍。

  蕭逸軒臉色驟變,身形一曲一彈,已然飛至丁壽面前,怒道:「你小子敢使詐!」

  蕭老頭身法太快,丁壽猝不及防,吸氣疾退五尺,運功戒備,「蕭前輩曾說隻要晚輩僥幸得勝,便萬般由我,可是要食言而肥?」

  蕭逸軒身軀一震,臉色變瞭幾變,突然仰天大笑,笑聲在冰洞內往復繚繞,經久不絕。

  丁壽被這笑聲震得氣血一陣翻騰,急忙凝神靜氣,調穩心神,做好應對這老兒翻臉的準備。

  「好小子,有膽!有種!」笑聲倏停,蕭逸軒舒口氣道:「若是二十年前你敢這般耍我,老夫定然將你一刀劈成兩半。」

  「如此說來,在下還有運氣瞭。」丁壽可沒因蕭逸軒兩句好話便放松警惕。

  蕭逸軒頷首,「不錯不錯,有膽,有種,有運氣,這樣的妙人若是簡單地死在瞭太白山,實在可惜。」

  「蕭前輩肯放我走?」

  「你是水丫頭帶來的,能不能走去問她,老夫這裡不管你的飯。」蕭逸軒匆匆擺手,像攆蒼蠅般。

  撿瞭條命的丁壽好像不知死活,「可前輩的賭約似乎還少瞭點什麼。」

  「什麼?」蕭逸軒愕然地看著這個占便宜沒夠的小子。

  「彩頭。」

  ***    ***    ***    ***

  震天般飽含真氣的笑聲早已驚動瞭峰頂的蕭別情,霍然站起後又踟躕不前,他也看出洞中那人與戴若水關系似乎不簡單,小師叔所謂輕薄等語恐怕是女兒傢嬌嗔賭氣的成分居多,爺爺若是假戲真做傷瞭對方,來人豈不冤枉透頂,有心進洞勸阻,但蕭逸軒多年積威又讓他不敢無命擅闖。

  身邊突然一聲嬌哼,隨即一道淡淡倩影擦身疾掠而過,蕭離立即借機尾隨而上。

  「蕭伯伯,別傷瞭他,是我冤枉他……的……」

  戴若水甫進洞便急聲叫嚷,隨即便被眼前境況驚呆:刀聖蕭逸軒挽著那小淫賊的手,親親熱熱把臂同出。

  「蕭前輩不必遠送,小子有暇再來看望您老。」丁壽拱手作別。

  「你小子下次來,老夫再與你賭上一次,斷不會讓你討瞭便宜去。」蕭逸軒拍著丁壽肩膀大笑。

  丁壽被拍得直咧嘴,心知老小子在借機占便宜,還是滿臉堆笑,「一定奉陪,不過前輩要另選一個玩法瞭。」

  蕭逸軒聞言笑容一窒,丁壽心底偷笑。

  「爺爺,您……」隨後趕來的蕭逸軒同樣摸不著頭腦。

  「阿離,你來的正好,回頭將這寒玉床送到……送到哪裡?」蕭逸軒轉首問道。

  「京兆驛吧,在下會在那裡落腳。」丁壽想瞭想,回道。

  「府上是官面人物?」蕭逸軒橫看豎看這小傢夥都不像是當官的材料,驛站違規接待官員子弟也是常事,故有此問。

  「晚輩在朝廷當差。」丁壽隨意道。

  現在江湖的後起之秀都跑去做鷹犬爪牙瞭麼,蕭逸軒大搖其頭,為丁壽不值,「是何官職?」

  「蕭伯伯,別看這小淫賊年紀輕,他可是錦衣衛的頭頭。」這兩人握手言和,戴若水好像也忘瞭不久前自己指著蕭逸軒鼻子開罵的事,叫得一個親熱。

  「錦衣衛?」蕭逸軒蹙額搖首,倒不是沖戴若水,這小丫頭有口無心的脾氣他早就知道,隻是單純對廠衛中人沒什麼好感。

  「錦衣衛?丁壽?」蕭別情喃喃自語幾句,恍然道:「足下莫非就是當朝緹帥丁大人?」

  「蕭公子不必客氣,正是敝人。」丁壽大方承認。

  「丁大人為民雪冤,清名響徹關中,受蕭某一拜。」蕭別情整襟施禮。

  丁壽連稱不敢,側身避讓。

  「阿離,這是怎麼回事?」蕭逸軒奇道,他這孫子性情和善,但絕非趨炎附勢之徒,來人縱是錦衣衛,也不至於使他行此大禮。

  大明朝沒處在信息時代,但不影響消息傳播的速度,某種意義上說,嘴上的兩張皮真要動起來,可比風吹得還快,鳳翔府地方不大,所處位置卻不錯,東接西安,西鄰隴西,北靠九邊重鎮固原,老百姓一年到頭又沒什麼娛樂活動,京中大員郿縣勘案實在是茶餘飯後絕佳的談資,甭管那天在沒在衙外觀審,見著外鄉人總要擺譜吹上幾句,這個說丁大人手持尚方寶劍,金光閃閃,藩臬老爺們一個個戰戰兢兢,跪在那裡大氣都不敢出,另一個說不對,丁大人明明拿的是勢劍銅鍘,當場便將那殺人害命的劉彪給鍘成兩段,血珠子噴出好幾丈,熱乎乎都濺到我臉上瞭……

  於是,在一個個過往行商道聽途說再按照個人理解添油加醋的加工之下,丁二爺如今已是龍圖附體,青天在世,形象已和雜劇本裡的黑臉包公一個模子出來的,要不是秦嶺擋著,怕是南面漢中都會得瞭信兒,當然估計這也是早晚的事。

  蕭別情自然不會輕信那些風言風語,蕭傢快意堂另有消息渠道,不過以他得到的消息來看,傳聞雖有誇大之嫌,這丁壽也的確算是除弊雪冤,口碑載道。

  聽瞭孫兒一通敘說,蕭逸軒也微微訝異,對著丁壽欣賞點頭道:「年紀輕輕的倒是看不出,也好,行俠仗義哪裡俱是一樣,也不必拘泥於江湖。」

  「蕭伯伯說得好,真是明理之人,」戴若水與有榮焉,洋洋得意地用香肩頂瞭丁壽一下,「小淫賊,你如今名聲可是不小……」

  「哼!」丁壽鼻孔噴出兩道粗氣,他可沒忘瞭生死關前剛打瞭個轉皆是拜這丫頭所賜,長揖道:「蕭前輩,別情兄,在下告辭。」轉身大步而去。

  「哎哎哎……等等我!蕭伯伯,小離子,我也走瞭。」戴若水蹦蹦跳跳地追瞭下去。

  望著二人遠去的身影,蕭逸軒突然道:「阿離,查查這丁壽的來歷。」

  「爺爺,這人可有何不妥?」江湖與朝廷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祖父何以對這人感興趣,蕭離疑惑不解。

  「說不好,此子年歲不大,功力深厚,能教出這等弟子的人武林中屈指可數,爺爺近來心思不寧,江湖恐有大事發生,早做防范總是好的。」

  「您老人傢既心神不安,何必還要將寒玉床送他?」蕭離急聲道。

  「那床本來是為你爹準備的,誰想他未及用……」蕭逸軒喟然長嘆,「都怪爺爺當年催逼太緊。」

  蕭離神色陰鬱,「父親急於求進,鬱鬱之氣難解,以致走火入魔,也非您老所料。」

  「蕭某縱橫江湖,春風快意刀下多少高手染血,鮮有人敢攖其鋒,不想終歸殺孽太重,禍及後人……」蕭逸軒仰天長籲。

  「父親命數使然,爺爺您不必自責。」蕭離出言勸解。

  「命數?是啊,都是命,老夫刀法傳承三人,魁楚承其殺意,仇理擇取征伐之門,唯有自己的親生兒子勘不破快意之道,果真是報應!」

  「爺爺!」蕭離無語哽咽,跪在蕭逸軒身前。

  輕撫孫兒頭頂,蕭逸軒悠悠道:「蕭傢幸好還有你,本想著為你早日完婚,開枝散葉,沒想到……哼!」

  蕭逸軒驟然怒起,凌空劈掌,將數尺外一塊山巖震得四分五裂,「當年若非有你攔著,爺爺非把唐傢堡上下殺得雞犬不留,為你出氣!」

  「爺爺您在此修心養性多年,何苦為孫兒的事破瞭戒,何況……情之一事,勉強不得。」蕭離黯然神傷。

  「什麼勉強不得,江湖中人信義為先,有諾必踐,唐門竟然背諾悔婚,是未將長安蕭傢放在眼中!」

  蕭離見蕭逸軒越說越怒,心頭駭然,他已多年未見祖父如此,今日為何大為反常,「爺爺,您無恙吧?」

  「無妨。」自感失態的蕭逸軒迅速平復心境,自嘲一笑,「今日被那小子詐瞭一次,這心火有些按壓不住。」

  ***    ***    ***    ***

  「小淫賊,你是怎麼贏的蕭伯伯,說給我聽聽……」

  「再敢不說話,姑娘我可對你不客氣瞭……」

  「哎,你告訴我,就把這牌兒還你……」

  戴若水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丁壽身後,威逼利誘各種手段都用上瞭,怎奈丁大人是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將戴姑娘氣得恨不得用玉笛在他榆木腦袋上狠敲那麼幾下。

  突然駐足,戴若水羊皮靴狠狠往地上一頓,沖前面背影叫喊道:「小淫賊,你敢再走給我看!」

  丁壽果然不走瞭,「咚」的一聲栽倒在雪地上。

  戴若水花容失色,疾縱上前將他扶起,隻見丁壽那還算清秀的臉上一片慘白,全身冰冷的彷如寒冰。

  「就知道蕭老伯沒那麼好贏,你死撐個什麼!」戴若水鼻尖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戴若水扶正丁壽身子,直接坐在雪中為他運功推拿,片刻後才覺他身上有瞭一股暖意,不知為何人卻仍舊未醒。

  「該死的小淫賊,上輩子真是欠你的。」戴若水絮絮叨叨,還是用嬌弱的身體將丁壽背起,沿著山麓前行。

  戴若水下山的路徑與丁壽不同,雖非險峻異常,卻也崎嶇難行,好在她內力輕功修為俱都不俗,背著一個健壯男子並不吃力。

  過瞭半山後道路平坦易行許多,戴若水松瞭口氣,背上的人兒卻更加沉重瞭,戴若水隻當內力消耗所致,兀自咬牙強撐。

  好不容易熬到瞭山腳,戴若水已經累得粉面漲紅,嬌喘籲籲,她的白裘早就罩在瞭丁壽身上,此時汗透重衣,渾身汗津津的好不難受。

  從山下獵戶傢裡取出寄放的「照夜白」,憂心丁壽墜馬,戴若水將他橫亙在馬鞍上,自己牽瞭馬韁,按獵戶指點的方向去縣城尋醫。

  「他救過我一次,我再救他一次,兩不相欠,這是知恩圖報,不是正邪不分,更不是對這小淫賊青眼有加,就是師父問起也這麼回她,知道瞭麼,戴若水?」戴若水自言自語地默默念叨,給自己打氣。

  「知道瞭。」小姑娘自問自答,主意已定,一身輕松。

  「你嘰嘰歪歪個什麼,吵得我連覺都睡不好。」

  懶洋洋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嚇瞭戴若水一跳,驀然回身,見那小淫賊正端坐在馬鞍上伸懶腰。

  「你沒事啦?!」戴若水驚喜歡呼。

  「能沒事麼?馬鞍上快把我顛散架瞭,既然你都背著我下山瞭,怎麼到瞭平地還偷起懶來瞭,說你什麼好……」丁二喋喋不休。

  戴若水狐疑道:「你沒事?一直在騙我?」

  「沒有。」丁壽矢口否認,「是你認為我受瞭傷,主動要背我的,我一句話都沒說,怎麼騙你?」

  戴若水冷笑,「這麼說一切都是本姑娘一廂情願,自作自受嘍?」

  「別這麼說,姑娘好歹是一片善意,在下還是心存感激的。」丁壽覥顏道。

  戴若水突然嘬瞭個口哨,照夜白前蹄凌空,人立而起,將猝不及防的丁壽直接掀瞭下去。

  慌亂中丁壽單掌撐地,借勢旋身飛起,輕巧落地,總算沒被摔得七葷八素。

  「小淫賊,這筆賬回頭再同你算……」戴若水一騎絕塵,隻留餘音繞耳。

  「誒,怎麼不禁逗啊,你東西還沒還我呢!」丁壽在後扯著嗓子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