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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聖旦

  午門前,錦衣衛指揮使丁壽正對著一桌子菜運氣。

  太後壽誕之日,按《大明會典》定制,賜宴百官,貪吃的丁二爺獨自占瞭一桌,反正小皇帝都不在意,安排飲宴的光祿寺更不敢惹他。

  酒四盤,菜四色,點心一碟,壽面一碗,酒三盅,尼瑪,這是皇上親媽生日的大宴規格,在酒樓裡點這幾個菜都覺得丟人,光祿寺的小子是不是在給二爺下套。

  抻長脖子看邊上一個合桌的菜色,嗯,一模一樣,多瞭一碗壽面,三盅薄酒,這還是我大明國麼,賜宴如此寒酸簡陋,咱不說滿漢全席,也不敢和逃難的老佛爺比,退位後的宣統皇帝一頓早膳還五十多道菜呢,二爺現在都覺得臉上臊得慌,肚子更餓得慌。

  「丁大人,您用完瞭?」乾清宮小太監張銳湊瞭上來。

  「你說呢?」丁壽沒好氣地反問。

  「奴婢就是傳個話,」張銳尷尬地幹笑道:「太後宣您進宮說話,陛下讓奴婢過來通傳您一聲,用過膳後便過去。」

  「知道瞭。」一幫子命婦在宮裡陪您說話還不夠麼,何必還要拉上苦命餓肚子的二爺呢,丁壽滿肚子牢騷。

  「張公公通傳辛苦,勞煩幫我再找個人來。」丁壽順手將兩個金錁子塞到瞭張銳手裡。

  「喲,奴婢可當不得緹帥厚賞,為丁大人奔走是小的福分。」

  張銳攥緊瞭到手的金子,嘴上卻一陣推脫,這倆金錁子起碼值個三四十兩銀子,他雖說在乾清宮奔走,可畢竟沒什麼實權,這些銀子對他言可不算是一筆小數目。

  「你我之間客氣什麼,丁某從來不差餓兵,有好處大傢分潤,張公公推脫可是嫌少?」

  「不敢不敢,要不宮裡人都說緹帥仁義大度,奴婢最是服氣。」張銳臉上都笑開花瞭。

  丁壽也惠而不費地跟著笑瞭幾聲,大錠銀子在大明朝花不出去,帶著也不方便,更不想叮叮咣咣揣一兜子銅錢到處亂晃,譚淑貞便著人鑄瞭一批金錁子給他,體積不大,平日打賞花銷盡夠用瞭。

  有錢好辦事,張銳急三火四地便把人找來瞭。

  「衛帥……」

  盡管在錦衣衛衙門裡當差瞭一陣子,齊大公子見著丁壽還是心驚膽戰。

  「賜宴吃完瞭?」

  齊良連連點頭,「吃完瞭,真得都吃完瞭。」

  暗自一嘆,作孽呀,怎麼把這孩子嚇成這樣,丁壽此時心裡有那麼一點點地負疚感,當然是沖著某人的面子。

  「交待你的話記住瞭?」一邊走,丁壽一邊囑咐道。

  「記住瞭。」齊良抱著禮盒,亦步亦趨地緊跟在丁壽後面。

  到瞭仁壽宮,一經通傳,便宣召入宮。

  此時仁壽宮內懸紅掛彩,佈置得極為喜慶,丁二爺熟門熟路,帶著齊良快步到瞭殿門前。

  「王宮人幾日不見,氣色更加嬌艷瞭。」

  宮人翠蝶眼角向丁壽身後齊良輕瞥瞭一眼,斂衽肅容道:「托緹帥洪福,還過得去。」

  「太後那裡……」丁壽也知道時機不對,不再調笑。

  「賀壽的命婦們都已出宮,如今太後隻留著兩位大長公主殿下敘話。」王翠蝶知曉丁壽問些什麼,「丁大人請隨我來。」

  一進宮內裡間,便見榻上高坐的張太後,下首邊則坐著兩名年近三旬的盛裝麗人,俱是頭上狄髻玉翠堆盈,裙間玉環瓊佩,叮咚有聲,雍容華貴,光彩射人。

  「臣丁壽,恭祝太後陛下青春永駐,福壽綿綿。」丁壽一見面,便煞有介事地行瞭大禮。

  「行瞭行瞭,弄得和真事似的,快見過兩位公主殿下吧。」太後看來今日心情不錯,笑呵呵地說道。

  王翠蝶上前引薦,堂上兩人分別是小皇帝的二姑姑永康大長公主和三姑姑德清大長公主。

  丁壽又立刻上前重新行禮,被永康大長公主止住。

  「行瞭行瞭,今兒個的壽星又不是我們,這行起禮來沒完沒瞭的,還不喧賓奪主瞭。」

  永康公主鵝蛋臉,大眼睛,說起話來未語先笑,透著爽朗豪爽。

  「緹帥國之重臣,不必客氣。」相比姐姐,德清公主細聲細氣,溫婉淡雅。

  「什麼國之重臣,不過是個嘴上沒毛,辦事不牢的小猴子罷瞭。」太後笑罵道:「成天東跑西竄的不得消停,也不知在瞎忙些什麼。」

  「自然是忙著為您老準備壽禮呀。」丁壽涎著臉道,「您老可不能念完經就打和尚,采辦的衣料器具可都送進宮來瞭。」

  「南邊的雀羽織錦確實不錯,人人都說好。」太後難得誇瞭丁壽一句,「這總行瞭吧。」

  「那些不過小玩意,這壓軸的自然要今天才呈上來。」

  丁壽揮手示意簾子外面捧著禮盒的齊良上前,齊良看得已經呆瞭,按說皇宮是自己母傢,這地兒應該他更隨便些才是,這位爺怎麼和到朋友傢串門一樣,還和太後抬杠逗起悶子來瞭。

  丁壽重重咳嗽一聲,齊良才反應過來,連忙跪倒,「臣齊良叩見太後陛下,永康公主殿下,德清公主殿下。」

  「齊良?名字怎麼聽著耳熟啊。」太後狐疑道。

  「太後,這孩子是大姐傢的長子。」德清公主提醒道。

  「喔,想起來瞭,小時候隨你母親進過宮。」太後猛然省悟,笑道:「已經這麼大瞭,快進來,讓哀傢瞧瞧。」

  齊良低眉垂首進瞭珠簾,不敢多發一言。

  「嗯,不錯,生得一表人才,算來你和皇上差不多年紀,唉,時間過得真快,一晃就老咯。」太後心有戚戚,長籲短嘆。

  「太後您越活越年輕,那個不開眼的要說您老瞭,小猴兒我活扒瞭他的皮。」

  丁壽隨口一說,齊良卻心有餘悸的一哆嗦。

  「瞧你這話把孩子嚇得。」太後不滿地瞪瞭丁壽一眼,將齊良拉到自己身前,安撫地拍拍肩膀。

  「良兒,皇姐怎麼未見?難不成身子不便?」永康用絹帕掩瞭下鼻尖濕汗,漫不經心地問瞭一句,「還是心裡不爽利?」

  見太後臉色一沉,齊良翻身跪倒,「母親本想親來拜壽,無奈有孝在身,不祥之人怕沖撞太後吉辰,故失儀未至,請太後明察。」

  「起來起來,這孩子,別動不動就跪下,都是一傢人,講那些虛禮作甚。」太後拉起齊良,長嘆一聲,「你母親的難處哀傢曉得。」

  「太後,仁和殿下的人雖未到,這心意還是到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