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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 拜祖師

  宜春院。

  看著桌上的一小堆銀子,一秤金不屑道:「堂堂王三公子的面子,就值這麼點銀子,怕清賬也不夠吧?」

  王朝儒訕訕道:「些許銀子先請媽媽收下,待傢中送來銀兩,一定如數奉上。」

  用香帕掩瞭掩紅唇,一秤金不以為然道:「三姐夫也不必給我吃寬心丸,您那伴當回南京有日子瞭吧,幾曾見他回來?」

  「這個……」王朝儒無言以對。

  「罷瞭,便算我倒黴,這賬也不用三姐夫還瞭。」

  「真的!」王朝儒喜出望外。

  「多謝媽媽。」玉堂春萬福謝禮。

  「三姐夫收拾行囊,即日歸傢吧,大年節的,也該一傢團聚,省得傢裡人憂心。」

  聽瞭一秤金的後半句,王朝儒兩人驟然變色。

  「蘇媽媽,您真一點舊情不念?」

  「這話說得,三姐夫與奴傢幾時有過舊情?」一秤金一句話噎得王朝儒說不出話來。

  「媽媽,便看在女兒面上……」玉堂春哀求道。

  一秤金嘆瞭口氣,「唉,三丫頭,娘也不是非要把事情做絕,隻要你掛牌子……」

  「不!」玉堂春語氣堅定。

  一秤金頓時翻瞭臉,「給臉不要臉,那你們倆就一起餓死吧!滾!!」

  攆走瞭二人,一秤金氣哄哄地斟瞭一杯茶,又被燙瞭嘴,氣惱地將茶壺茶杯都跌個粉碎。

  「舵主,怎麼這麼大火氣?」蘇淮猥瑣的身影出現在屋內。

  「還能是什麼事?都是那個三丫頭氣得!」一秤金餘怒未消,坐在繡墩上喘著粗氣,「這些年攢的銀子一股腦丟瞭,朱瀛那催命鬼三天兩頭上門勒索,歲尾的例銀還未送到南京,這樁樁件件哪個不是愁心的事,那丫頭這時候還跟我裝什麼貞潔烈女,呸!」

  「咱的例銀還沒湊齊?」蘇淮的心也揪瞭起來。

  「五萬兩啊!便是加上王三那點銀子也還差好大一個窟窿,雪丫頭在招攬客人上還是不如三丫頭,那幫臭男人偏吃這丫頭那股子冷傲清高的勁頭,真他娘的犯賤!」

  一秤金扶著額頭,愁得頭疼。

  「說穿瞭,還不是有王三在,她放不下面子。」

  「這小子還真有點唾面自幹的肚量,老娘把話都說成那樣瞭,有點骨氣的人早就卷鋪蓋走人啦,他還有臉繼續混吃混喝的。」一秤金也有些哭笑不得,「我總不能把他扔到大街上吧,這宜春院的買賣還做不做瞭!」

  「我倒有個主意……」蘇淮附耳低語,聽得一秤金連連點頭。

  ***    ***    ***    ***

  後院繡樓。

  王朝儒不住唉聲嘆氣,長籲不已。

  「三郎,聽妾身一句勸,你還是回返南京吧,乖乖磕頭賠罪,想來令尊王老大人也不忍重責。」玉堂春誠心勸解。

  哪那麼容易喲,那筆銀子不隻是在京求學的費用,還是老爺子用來打點疏通朝廷關節的,被自己擺闊氣全都抬進瞭行院,結果分文不剩,老頭子不得一口吃瞭我呀。

  雖是這般想,王朝儒卻不好明說,「我實在舍不下三姐你……」

  玉堂春心中柔情百轉,柔聲道:「三郎寬心,妾身定會為你持禮守節,斷不負白頭之盟。」

  「三姐,你……」誰擔心這個瞭,王朝儒實在找不出旁的理由,隻得說道:「這事從長計議吧。」

  玉堂春幽幽一嘆,「其實妾身又如何舍得三郎離開,隻是鴇兒催逼日緊,妾身不忍見三郎再受委屈……」

  「受什麼委屈呀?」

  一秤金裹著一陣香風,笑吟吟地上瞭樓,見二人便喜笑顏開道:「怎麼瞭,三丫頭,還沒和三姐夫用飯呢?」

  「媽媽放心,我二人不敢拂逆您的意思。」

  「這丫頭,媽媽一句玩笑話,你還當真瞭!」

  一秤金對玉堂春的冷漠態度視而不見,「便是你不想吃,還不擔心餓壞瞭三姐夫,快來人啊……」

  隨著一秤金的呼喚,兩個青衣小婢捧瞭食盒上得樓來,轉眼間鋪滿瞭一桌珍饈美味。

  「蘇媽媽,您這是……」久違的盛情款待,王朝儒受寵若驚。

  一秤金重重嘆口氣,「奴傢這陣子做的確實有些過瞭,還請三姐夫見諒。」

  「不敢不敢。」人在屋簷下,王朝儒現在的確沒翻臉的資格。

  「實不相瞞,奴傢也有難處。」一秤金轉對玉堂春道:「乖女兒,院裡這陣子生意一落千丈,這一大傢子吃喝拉撒睡全壓在媽媽身上,媽媽心累呀!」

  「女兒自然體諒媽媽難處,可是若要我掛牌卻是萬萬不可。」玉堂春語氣堅定。

  「不說這個,媽媽也不是這個意思。」一秤金頹然擺手,「好活歹活總算這一年過去瞭,媽媽想著明個兒咱們娘兒幾個都去廟裡給祖師爺上柱香,去去黴運,保佑咱宜春院紅紅火火,生意興隆。」

  拜神上香這個由頭,玉堂春實在無法拒絕,隻是放心不下王朝儒,「這個……倒是可以,隻是三郎他……」

  「同去同去,三姐夫,正好你也出城散散心。」

  這麼一來,二人再無猶疑,齊聲道:「聽從媽媽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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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百六十行,各有祖師爺。就如木匠拜魯班,為人師表者敬孔聖,至於妓業的祖師爺則是春秋時齊國名相管仲,自打管老先生設女閭收稅,開啟瞭國營妓院的先河,也成瞭後世萬千失足婦女們的膜拜神祗。

  翌日一早,一行騾車浩浩蕩蕩出瞭城門,去瞭心病的王朝儒興致高昂,與玉堂春雪裡梅姐妹二人有說有笑。

  騾車突然止步,還未等玉堂春等人下車詢問,一秤金已匆匆走瞭過來。

  「雪丫頭,拜管子的信香可在你車上?」一秤金掀開車簾,對著雪裡梅問道。

  「沒呀,媽媽,這不是你一直張羅的嘛。」雪裡梅回道。

  一秤金急得跺腳,「糟糕,定是蘇淮那個殺千刀的忘瞭裝上車瞭,這可如何是好?」

  「媽媽,反正出城未久,不若就此回城,改日再來拜……」玉堂春勸道。

  「改日?」一秤金鳳目圓睜,「吉日吉時都是請高人算定的,豈能胡改亂改,還嫌咱的生意不夠壞呀!」

  「蘇媽媽不必著急,離著管子廟還有些路程,遣人回去取還是來得及的。」王朝儒笑道。

  「還是三姐夫說得有理,那就勞煩您大駕瞭。」

  「我?!」王朝儒愕然。

  「咱們這不是車夫,就是女人傢,沒病沒災還沒什麼事的不就您一個,難不成還要我們娘們傢傢的大冷天就這麼跑個來回,三姐夫你可張得開這嘴?」

  王朝儒被搶白的沒瞭脾氣,要是以前兜裡還有銀子的時候,保證抬手就是一大耳刮子,現在人窮志短,也隻有認瞭。

  「媽媽說的是,在下這便回去取。」盡管心中一萬個不願意,王朝儒還是下瞭馬車。

  「煩請三姐夫腳程快些,妾身這兒盡量放緩瞭候著您,可別誤瞭時辰。」一秤金囑咐瞭幾句,便上車前行。

  王朝儒不顧體面一路小跑,到瞭本司胡同已是一身臭汗,尋瞭蘇淮說明來意,蘇淮卻是跳腳不已。

  「這娘們就是個缺心少肺的,信香一早就放在車座夾板下瞭,她怎麼就沒發現呢,累得三姐夫您白跑這一趟,真是的!!」

  饒是王朝儒聖人門徒,一句致敬蘇淮全傢的問候語也在肚裡也轉瞭千百遍,終究沒說出口來。

  「勞煩公子爺瞭,您還得趕快回去告訴那婆娘一聲,這到廟門口拎著豬頭還不上供,祖師爺還不得發大脾氣,小院這生意還能好得瞭嗎。」

  「我,我,我實在是……」已經快喘不上氣的王朝儒臉色蒼白,舌頭吐得老長。

  「公子爺您放心,小人給您指一條近路,從城南郊外穿過去,一準兒能截住她們。」

  算你們狠,把爺當跑腿兒的使喚,等三爺翻瞭身,定要讓你們好看,王朝儒心中放著狠話,又跑瞭回去。

  看著王朝儒背影消失,蘇淮冷笑一聲,「小的們,把這小子的行李都給我扔瞭。」

  「那這酸子回來瞭要行李怎麼辦?」龜公憂心道。

  「他回不來咯。」蘇淮背著雙手,哼著小曲蹓蹓躂躂地進瞭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