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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路轉峰回(上)

  “人已死瞭。”

  莊椿上前查驗一番,回身稟道。

  陳熊揮手,讓層層疊疊護衛在己方三人身前的官軍退下,向著面色蒼白的洪鐘和神色自若的毛銳道:“不想六扇門中有此敗類,本爵失察,教二位受驚瞭。”

  “六扇門治下不嚴,與平江無關。”毛銳笑道,洪鐘立即隨聲附和。

  “漕帥神機妙算,元兇伏法,此案功德圓滿。”丁壽安撫幾句郭飛雲,也湊上前來拱手道賀。

  “一切有賴緹帥相助。”

  陳熊突然感覺有些不好意思,琢磨自己是不是過於惡意揣測丁壽瞭,這小子除瞭臉皮厚點,舉止不當點,做人貪財點,還算是孺子可教的麼。

  “分內之事,如今幾位貴人皆在,不如便當堂斷案,具結上報,我等也算個見證。”

  “漕帥皇命在身,有些事還望高抬貴手。”丁壽將眼神向郭飛雲處一引。

  陳熊會意,雖說心中惋惜這朵野花沒吃到嘴裡,但丁壽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當即回座,伏案疾書:“首犯段朝用,內外勾結,謀奪漕銀,罪在不赦;從犯安如山,藐視王法,嘯聚山林,其惡當誅,今首惡伏法,從犯授首,大案結陳,漕河清晏,百姓安居,乃陛下聖教王化,育民之德也。錦衣衛指揮使丁壽,公忠體國,千裡奔波,多有襄助;六扇門總捕方未然身先士卒,親手格斃禍首段朝用,居功甚偉,請陛下酌情敘功,以慰臣心。白雲山郭某雖為草莽,素懷忠義,向無惡跡,為段犯構陷,情實可憫,請白其冤,赦其遺孤餘罪。上陳諸事,請陛下禦覽。臣陳熊再拜頓首。”

  吹幹筆墨,陳熊細細又看瞭一遍,展示給眾人。

  “平江不愧世傢子弟,書法精湛,在下自愧不如。”毛銳恭維道。

  “意勢酣暢,有理有據,平江幹才。”洪鐘捋須稱贊。

  “下官還有些異議。”

  老子都把你寫進去瞭,你還想怎麼樣,陳熊笑得勉強,“緹帥還有何高見?”

  “下官此次南下並非為瞭這漕案,若是名列其中,難保不會被太後責罵不務正業,還請漕帥高抬貴手,略去下官微勞,多陳平江運籌帷幄,居中調度之功才是。”

  “哈哈哈,緹帥此言實在過謙瞭,身負聖恩,報效朝廷,乃我輩應有之義,有何自誇之說。”陳熊喜形於色。

  丁壽還真不是客套,再三要求陳熊重新謄抄一份,陳熊也搞不清這小子到底耍得什麼算計,隻得依言而行。

  “公事已畢,後院酒宴早已預備,請諸公入席。”

  瞭卻心中事,陳熊可以寬心飲酒瞭,幾人把酒言歡,言談無忌,還真讓平江伯產生瞭幾分相見恨晚的錯覺,直到……

  “老爺,紹興七老爺那裡有人過來瞭。”一名老傢人悄聲附耳稟道。

  陳熊已有瞭幾分醺意,一邊與三人笑語應承,隨口道:“我這有客,讓他等著。”

  老傢人有些為難,“來人說十萬火急,務必立刻見您。”

  “老七的人越來越不懂規矩瞭。”陳熊冷哼一聲,與席上幾人告罪一聲,起身離席。

  丁壽執壺為二人把盞,微笑道:“平江行色匆匆,當是要事發生。”

  洪鐘神色忐忑,“城門失火,隻怕殃及池魚。”

  “憂思過多,非養生之法。”毛銳舉杯相邀,“漕河重擔,還要仰仗都堂,善加珍重才是。”

  三人同飲一杯,相視一笑。

  不多時,院外一陣嘈雜響動,隻聽騰騰腳步聲響,陳熊氣勢洶洶地沖進酒宴,身後還跟著披甲執刀的漕運參將莊椿。

  “丁壽,緹騎何故拿我族弟陳俊?”陳熊戟指怒喝。

  “漕帥,前恭後倨恐非待客之道。”丁壽不緊不慢地說道。

  “呸,錦衣衛目無法紀,擅拿一地衛帥,還敢大言煌煌,左右與我拿下,本爵與你到禦前說個分明。”

  放下酒杯,丁壽喟然一嘆,“唉,還想著喝完這頓酒,既然漕帥急著翻臉,那咱們也隻有按規矩辦瞭。”

  “什麼?”陳熊被丁壽沒頭沒腦的話弄得頭暈。

  “平江,接旨。”毛銳由袖中抽出一道黃綾,森然道。

  總兵府院內,陳熊洪鐘等一幹漕署官吏,跪在階下。

  “平江伯陳熊,世受國恩,不思報效,勾連同宗紹興衛指揮陳俊,以濕潤官米貿銀輸京,更有諸多不法事,其罪累累,朕覽之驚心,人心之惡,一至於斯乎,敕令奪其世券,命錦衣衛械系京師,下詔獄由五府六部科道諸官會審定罪,故所有田產房舍皆為贓物所置,交給事中查勘變賣,以償國用……”

  陳熊跪在那裡戰戰兢兢,汗出如漿。

  “總督漕運右都禦史洪鐘,下車未久,洞悉其奸,條陳上奏其罪,忠心可表,加太子少保……”

  洪鐘老爺子一激動差點沒竄起來,丁壽輕輕咳瞭一聲,老大人這才醒覺失儀,老實跪好。

  “漕運參將莊椿知情不舉,本當重罰,念其舉證陳犯不法事有功,不予重處,降職一級,錦衣衛帶俸,仍署參將事務……”

  陳熊身子一震,如遭雷擊,萬萬沒想到倚為心腹的人也把他賣瞭,看向莊椿的眼光中滿是怨毒。

  “欽命伏羌伯毛銳總兵漕運,爾等務必以漕運大事為重,全心協力,毋為朕念。”

  收起聖旨,毛銳笑道:“宮保,今後您老要多加指點。”

  “伏羌哪裡話,老朽愧不敢當。”洪鐘呵呵笑道。

  “莊大人,人傢升官加銜,你賣主求榮,也沒得什麼好處啊。”陳熊怨毒地盯著莊椿,冷嘲熱諷。

  莊椿不以為意,來至丁壽身前,恭敬施禮,“卑職見過緹帥。”

  丁壽拍拍莊椿肩膀,“幹得好。”

  “謝緹帥玉成莊傢幾輩回籍錦衣衛的夙願。”這高大漢子竟有些哽咽。

  丁壽慨嘆,“莊氏一門辛苦瞭。”

  初次在酒席間相見,丁壽便想起得到的錦衣衛名冊中在遼東有一莊姓暗樁,洪武年間以軍戶落籍遼陽,莊椿追蹤郭依雲那夜,丁壽以密語相詢,點名瞭彼此身份,事後二人暗中會面,莊椿將手中陳熊不法證據轉交丁壽,連同洪鐘手供,由錦衣衛渠道傳遞京師,劉瑾秘奏朱厚照,發下中旨,幾處佈局同時發力,便將平江伯這百年武勛一朝搬倒。

  新任漕帥毛銳意氣洋洋,“平江請吧,府外囚車早備,斷不會空車而返。”

  “爵爺寬心,有今日酒宴款待的交情,詔獄裡下官一定多加關照。”丁壽笑容可掬。

  陳熊冷哼一聲,轉身而去,幾名緹騎緊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