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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柳暗花明

  翠羽閣,雅軒。

  適才劍拔弩張的氣氛蕩然無存,丁壽親熱地攬著華服少年的肩膀,“申之,我來為你引薦,這位便是六扇門總捕頭方未然,江湖人稱鐵面無私,查起案來神目如電,執法如山,那可是大名鼎鼎,鼎鼎大名啊!”

  少年人雙拳一抱,“既是南山兄的朋友,那便是我徐天賜的朋友,方捕頭,適才多有得罪,賞個面子,今兒個我作東。”

  方未然被這充滿江湖氣的禮節搞得一愣,連忙推辭,惹得少年極為不快,“方捕頭可是看不起在下?”

  看著方未然茫然無措,丁壽嘿嘿一樂,“方捕頭,這位是魏國公的小公子徐天賜,為人最是豪爽,喜交天下豪傑雅士,你就不要見外瞭。”

  聽聞這熊孩子是中山王徐達的後人,方未然肅然起敬,再度施禮。

  這般鄭重行事引得徐天賜眉花眼笑,隻當這位是看重自己,當即拍著胸脯道:“方捕頭拿在下當朋友,今後南京城的風月之地,花酒纏頭一應花費盡管報我的名號,全算在敝人賬上,再不用費事和這些王八鴇兒磨嘴皮子。”

  饒是方未然閱歷深遠,心有城府,聽瞭這話也是老臉發紅,方某半世英名,今日算是丟到姥姥傢瞭。

  丁壽也被這活寶逗樂瞭,“方捕頭,不想你也是同道中人,早點說出來,大傢關系豈不更進一步。”

  竇三寶不禁為方未然鳴不平,“我們方總捕平日也不來這些煙花之地的,今日乃是宴客。”

  “哦,方捕頭還有客人,是哪一位,快請過來一同敘敘。”徐天賜可是好熱鬧的性子。

  “不必麻煩,那幾位現在也都醉瞭。”方未然道。

  “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方捕頭還有好這口兒的朋友……”丁二爺唯恐天下不亂,難得逮到方未然的痛腳,不大書特書幾次都對不起往日被懟時生的閑氣。

  “我們是查案,查案你知道麼,所以才請軍中的人幫忙。”竇三寶也是今夜吃多瞭委屈,再加上酒席上沒少喝,酒意上頭,說話很沖。

  “軍中的?”丁壽還真沒對這小傢夥發火,看瞭一圈在座賓客,問道:“不知哪一位奢遮人物,能勞煩方捕頭大駕親自作陪。”

  “金昌,金爺,在南京威名赫赫,號稱‘橫著走的金螃蟹’,知道麼你!”

  竇三寶心直口快,可也不是一點腦子沒有,想著眼前這位是北京的錦衣衛,當地衛所他又插不進手去,便是金昌的話裡摻瞭水分,這牛皮一時半會兒也吹不破,先為方總捕長臉再說。

  “三寶!”方未然低聲呵斥。

  看著悒悒不樂的竇三寶,丁壽搖搖頭,環顧眾人,“我還真不知道,您幾位呢?”

  徐天賜揉著太陽穴,“橫著走的金螃蟹……有這麼一位人物?我怎麼不知道啊。”

  席上一個四十來歲的胖子小心翼翼道:“小公子,我手下倒有一個百戶叫金昌的,不知是不是這位說的什麼‘螃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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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盆涼水潑到瞭金昌臉上。

  “你奶奶的……”正在做著好夢的金昌開口要罵,看清眼前人後立刻把後半句咽瞭回去,“大……大人,您怎麼在這兒?”

  “怎麼,這地方隻許您金爺來呀,你還真修成瞭‘螃蟹’,想把老子擠下去不成!”

  胖子名叫康伯年,是南京水軍右衛的指揮使,丁壽拜訪南京守備魏國公徐俌,老國公歲數大瞭,便安排小兒子徐天賜和南京各衛的指揮們為丁壽接風洗塵,偏偏被倒黴催的金昌撞上瞭。

  金昌還有葉守業一幹人嚇得酒都醒瞭,撲通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小人也隻是吹大話訛幾頓酒,沒敢做別的混賬事。”

  “你們還想怎麼樣?我說過多少回瞭,南京城龍盤虎踞,誰知道那塊雲彩就下瞭雨,你們還敢亂報字號,想拖累死老子啊!”

  康伯年一掃在徐天賜面前唯唯諾諾的模樣,豆子一般的小眼珠兇光四射,沖上去對著幾人又踢又打。

  幾人不敢躲避,跪在那裡硬挺著挨揍,不大一會兒,他們還沒怎麼樣,康伯年倒是累得氣喘籲籲,上氣不接下氣。

  羽林前衛指揮使楊銳蹙眉道:“好瞭老康,省省力氣,問完話快點回去,別讓小公子久等瞭。”

  康伯年坐在凳子上呼呼喘著粗氣,指著幾人道:“今天便宜你們幾個,滾過來,我有事問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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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淮河上,畫舫連綿。

  眼見燈火競輝,春光鋪排;耳聞絲竹管弦,鶯聲鸝歌,丁壽立在岸邊,逸興倍添。

  “山川妍媚,風流綿延數百年,六朝金粉之氣,盡匯十裡秦淮,這才是大明天下升平之象。方兄以為如何?”

  不聽身後人作答,丁壽扭過身去,見方未然愁眉不展,兀自枯坐,盯著一艘艘畫舫出神。

  “別小心眼瞭,人傢也不是不辦事,隻是想著多壓幾天混你幾頓酒喝,往好瞭想,你還省卻瞭三天的耽擱呢。”

  “並無閑雜人等上船,難道從一開始我就錯瞭……”方未然喃喃自語。

  “也不算錯,順著你的指點我找到瞭賊人棲身的漁村,隻不過去的晚瞭,全村人都被害瞭。”丁壽深吸瞭一口氣,讓空氣中的冷風將胸中的鬱悶掃光。

  “意料之中,漕帥調兵河南,白雲山既是禍首,操江水師的封鎖定然松懈,賊人有瞭可乘之機豈能不逃。”方未然冷笑一聲,恨恨道:“可恨我追捕陸天成耽擱瞭時間,未及阻止。”

  “封鎖即便放松,也不是可以任人自由來去,他們究竟有什麼依仗,可以躲過江上盤查?”丁壽揉著眉心,覺得腦仁兒疼。

  “虎有虎窩,狼有狼道,江湖中人,各有各的門道。”

  “而今打算如何?”丁壽問道。

  “虎過有蹤,狼行有跡,既然來無影瞭,隻能指望去有蹤瞭。”方未然站起身來,指著河面道:“好在運氣還沒用完。”

  丁壽舉目望去,一艘雕欄畫柱的華麗遊舫沿著河流緩緩前行,大紅燈彩上畫著水浪波紋,襯著一個碩大的“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