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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題詩接聯

  門簾挑開,一女輕移蓮步,抱琴而入,丁壽凝目看去,見此女果真冰肌玉骨,薄衫下酥胸淺露,柳眉杏眼,櫻口瓊鼻,楊柳細腰,裊娜生姿。

  此女落落大方行瞭一禮,“雪裡梅見過諸位公子。”隨即坐在一個繡墩上,玉手輕揮,琴音淙淙,仿佛高山流水,時而柔緩,時而激越,絲絲入耳,鶯聲婉轉,聽得人纏綿入醉,意馬難束。

  楊慎也是精於音律,聽得興起,從旁邊拿起一隻琵琶,左手輕捺,右指彈挑,樂聲輕揚,如秋風習習,竟與雪裡梅所奏之曲高低相和,毫無突兀。

  一曲彈罷,雪裡梅上前盈盈一禮,“公子高才,隨節取音,卻嚴絲合拍,奴傢拜服。”

  楊慎忙回瞭一禮,“一時技癢,唐突冒昧之處,還請姑娘海涵。”

  王朝儒擊掌贊道:“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曲好,琴好,人更好,姑娘彈得好,用修和得好。”

  “說得好,說得好,”焦黃中鼓掌道:“良辰美景,醇酒佳人,我等行個酒令如何?”

  丁壽自問玩不瞭這些文人雅客的酒令,正想著推脫,又抹不開面子,畢竟自傢是這群人裡唯一有功名在身的,盡管那功名裡全是水。

  那邊小皇帝歪著腦袋道:“酒令?我來不瞭的。”

  神助攻啊,皇上,你這個豬隊友終於發揮作用瞭,丁壽都想抱著他親兩口。

  焦黃中微微一笑,“少兄不用擔心,這個酒令簡單得很,諸位兄臺既然要久居京師,便不可不熟此地風物,便以這京師的景、物、事為題作對,無謂俗雅,工整即可,如何?”

  正德想這倒簡單,猶豫著是否答應,魏彬攛掇道:“公子爺,跟他們對,不還有小的們麼,常言說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

  瞧小皇帝斜眼看他,魏彬自己掌嘴,道:“讓你胡說八道,公子爺一人就能頂個諸葛亮,小的兩個臭皮匠最多半個,哦不,半個都比不上。”

  見朱厚照也點瞭頭,焦黃中斟滿一杯酒,道:“那由愚兄開始,”略一思索,將酒遞給雪裡梅,“單牌樓。”

  雪裡梅掩唇笑道:“東單還是西單?”

  焦黃中笑道:“反正都是單,你若答不上來就得喝酒。”

  “雙塔寺。”雪裡梅嬌哼一聲道。

  眾人贊聲工整,雪裡梅隨即把酒遞給韓守愚,“珍珠酒。”

  韓守愚接酒稍想瞭想,“琥珀糖。”轉遞劉鶴年,“王姑庵”。

  劉鶴年答曰“韋公祠”,隨後看到丁壽,笑來一句“白靴校尉”,遞給楊慎。

  “紅盔將軍。”楊慎脫口而出,酒杯轉遞丁壽,“京城內外巡捕營。”

  擦,怎麼到我這這麼長,丁壽心中叫苦,今天沒事出什麼門,在傢裡摟著女人取樂,欺負朝鮮那母子解悶不挺好的麼,朝鮮,對瞭,丁壽接過酒杯,答道:“禮部南北會同館。”

  眾人叫好,丁壽拿著酒杯,暗自琢磨下一個是小皇帝瞭,出題不怕,萬一這孩子答不上來怎麼辦,怎麼才能往宮裡有的職司上靠,有瞭,“奶子府。”

  京城內的禮儀房俗稱奶子府,每年四仲月,對各坊初孕少婦檢驗相貌,細分乳汁,留備宮中宣召索用,到瞭日子要是宮中沒有需要,就把人放出去再重新選,這事正歸錦衣衛管轄,九千歲魏忠賢的相好奉聖夫人客氏便是這麼進的宮。

  這個對子小皇帝果然沒有犯難,張口就道:“勇士營。”宮中禦馬監所轄兵馬除四衛外就是勇士營,朱厚照喜兵愛武,自然張口就來,至於出什麼對子麼,小皇帝想瞭想,“三千掃雪。”

  大內每逢大雪後,就從京營調撥三千兵卒入內廷掃雪,輪番執役,常有浪蕩少年花錢頂替兵卒入內,當然肯定不是為瞭學雷鋒,隻是想看看皇帝老兒的禁掖宮廷什麼樣,要是運氣好撿到宮女們丟失的釵履和玩壞的淫具,那出來後跟人吹噓,絕對倍兒有面。

  小皇帝肯定不知道那幫小子的齷蹉心思,單純隻是知道宮裡這規矩,於是以此出上聯,果然王朝儒犯瞭難,其他人也在擰眉沉思有何典章風物可以應對,

  “五百撿花。”時間將到之際,王朝儒說出下聯。

  可眾人聽後卻面露迷茫,顯是不知道這是哪一出。王朝儒解釋道:“南京舊制,設撿花舍人,額定五百人,蓋當年供宗廟薦新,得玉食餹餭之用。”

  丁壽笑道:“南京舊制,而非北京,順卿你輸瞭。”

  “南北二京皆是京師,有何不可。”王朝儒辯解道。

  焦黃中幫襯丁壽道:“可這撿花舍人之制廢棄久矣,與當下無關,還不認罰。”

  “好好,小弟認罰。”王朝儒滿飲而盡。

  “朱少兄,你既然勝瞭,便由你出題吧。”焦黃中讓道。

  朱厚照眨瞭眨眼,從懷中掏出一物,道:“諸位請看。”

  “骰子。”焦黃中不解他拿出這東西幹嘛。

  “骰子?”朱厚照轉頭看向丁壽,“你不說這叫色子麼?”

  “此物據傳是三國曹子建所創,原名”投子“,取投擲之意,本為玉制,後多用骨和象牙,便叫瞭骨旁的”骰子“。”

  楊慎開懷一笑,“丁兄說得也不錯,傳唐明皇時將幺四點塗紅,因六面都有不同色點,故而也叫”色子“,溫庭筠有詩: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朱厚照一聽樂瞭,“既然七步成詩的曹子建和八叉手而作韻的溫庭筠都與此物有關系,便以”骰子“為題,分韻賦詩,如何?”

  楊慎輕笑,“隻怕我等沒有曹、溫二位前輩的才情。”

  “不比先賢,就以十數為限,輸瞭無非喝酒,贏瞭麼……”朱厚照看向丁壽,“表兄,你來出個彩頭。”

  被你叫幾聲哥就要出血,憑什麼,丁壽心中再不情願也還是從腰間解下一塊雞心玉佩,放在桌上。

  焦黃中張羅道:“既然朱少兄有這興致,我等便湊興如何?”

  眾人稱好,便低眉沉思,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是才高八鬥的曹子建,命題賦詩,哪那麼容易。

  看眾人皺眉,小皇帝很是得意,拖長聲音念道:“小弟開始計數瞭,一……”

  話音剛落,房外響起一個悅耳的女聲:

  “一片寒微骨,翻成面面心。

  自從遭點染,拋擲到如今。”

  隨著一秤金掀起房間門簾,一位麗人曳裙而入,滿室燈火似乎都為之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