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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凌安之殤

  長風鏢局後花園,月光下一派幽靜肅穆。

  十數道黑影從山石樹蔭下閃出,每人手中都握著一柄雁翎刀,寒光閃閃。

  兩名趟子手拎著一個燈籠從遊廊處走來,領頭黑衣人打瞭個手勢,十數道黑影轉瞬隱入黑暗,刀上鋒芒同時隱匿不見。

  “這兩天兩位局主一直張羅出鏢,怎麼又沒瞭動靜?”提燈籠的趟子手道。

  “咸吃蘿卜淡操心,這歸你管麼。”另一人奚落道。

  “這不想著出鏢能多些貼補麼……”提燈籠的嘟囔著,兩人漸漸遠去。

  黑衣人重又閃現,在領頭人示意下,各自分散開來。

  後院書房。

  “行裝已然打理妥當,為何還不出鏢?”衛鐵衣朗聲道,聽聲音傷勢好瞭不少。

  方旭蹙眉,輕聲道:“錦衣衛在各處城門加緊巡查,可人想要混出城去怕是不易。”

  “關鍵是牟斌知道多少內情,這鏢局周圍是否還有眼線,如今敵暗我明,不好輕舉妄動。”衛遙岑正在整理櫃上書帙。

  “難道我們就坐以待斃,等著錦衣衛上門?”衛鐵衣是直來直去的性子,如今境況使得他焦躁不安。

  衛遙岑與方旭會心一笑,待要開解兄長,忽聽外面一陣鑼響,人生嘈雜四起。

  “不好瞭,走水啦!”

  三人出門,見鏢局馬廄處紅光隱隱。

  “怎麼回事?我們去看看。”衛鐵衣對自傢妹妹道:“不知火勢,你就不要去瞭。”

  “不,如果隻是失火,六爺自會處理,你們快去客房。”衛遙岑臉色凝重。

  “你是說……”方旭霎時明白,“是沖可人他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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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人房內,刀光劍影,呼喝聲不停。

  四名黑衣人正在圍攻凌安。

  凌安雙手已廢,僅靠肩肘雙腿等小巧功夫迎敵,借桌椅阻礙,勉力應對。

  但這幾個黑衣人好像意不在他,幾次都要舍他不顧,直取可人,逼得凌安挺身相護,身已披創數處。

  “大哥!”見凌安肩頭又中瞭一刀,可人悲呼一聲。

  凌安此時宛如瘋虎,借肩頭中刀之際,一肘撞在一名黑衣人咽喉,黑衣人一聲悶哼,連退數步,轟然倒地。

  領頭黑衣人一刀將一張矮幾劈開,喝道:“清場子。”

  其他二人會意,嘩嘩數刀,將礙事的桌椅傢具全都劈碎。

  眼看再沒瞭物件可以遲滯對方行動,凌安退到可人身前,輕聲道:“別怕,躲到柱子後面。”

  “大哥,你的傷……”看著凌安渾身傷口流血汩汩不停,可人痛心不已。

  “沒事,聽話,躲起來。”凌安重重喘瞭幾口氣,安慰道。

  屋外廝殺聲越來越近,兵器交接發出的錚錚聲不絕,領頭黑衣人知曉鏢局人已經到瞭,間不容發。

  “我們隻要這女子的命,讓開,保你無事。”黑衣人沉聲道。

  “除非我死瞭。”凌安森然道。

  領頭的也不廢話,一擺手三人同時而上。

  凌安挺身一縱,向最近的黑衣人沖去。

  那黑衣人擺刀斜劈,凌安側身讓過,掄起左臂向黑衣人面上砸去。

  黑衣人舉刀上撩,凌安竟不閃避,甚至迎著刀鋒躍起,血雨噴濺,斷臂落地,黑衣人也被突如其來的血雨迷瞭眼睛,未等回神,凌安雙膝已然跪在他的肩頭,隨著咔嚓一聲,黑衣人脖頸已斷。

  另一名黑衣人正抽刀上前,忽聽背後風聲大起,回身一刀,擋掉瞭凌安踢來的單刀,隨後見一滿是鮮血的猙獰面孔撲面而來,一下將他撲倒,還未等他反應,便覺喉頭處一陣劇痛,一聲慘叫都未喊完,便一命歸西。

  凌安緩緩站起,右臂下夾著地上黑衣人的單刀,“噗”地吐出口中血肉,陰森森地看著唯一還站立的黑衣人。

  領頭那人雖然被訓練得生死置之度外,還是被眼前慘景驚得失魂落魄,“你,你瘋瞭?”

  凌安慘笑著向前走瞭一步,鮮血滴滴答答從他身上落下,這半人半鬼的模樣嚇得黑衣人退瞭半步。

  “你走吧。”凌安聲音沙啞,帶著幾分詭異陰森。

  黑衣人雖萌退意,但看到柱後隱藏的可人,還是搖瞭搖頭,“職責所在……”

  話未說完,黑衣人便猱身向可人撲去,幾乎同時,凌安合身而上……

  房門大開,方旭挺身而入,隻見可人正自努力抱著凌安用力推搡,他胸前一柄單刀透腹而過,而他腋下所夾的單刀也穩穩插在身下黑衣人胸口。

  方旭連忙上前將凌安與黑衣人分開,可人抱著他的身子輕聲呼喚,泣不成聲。

  方旭對著剛進門的衛鐵衣道:“快,快喚遙岑來。”

  “不……不必瞭……”凌安此時還有一絲神智,“我不行瞭。”

  “大哥……”可人淚眼婆娑,抱緊他的身子哽咽道。

  “別……別哭,可人還記得麼……小時候……你剛來凌傢莊時,我背著你,拉著二弟,我們三個一起到鄱陽湖捕魚,那……那日子多好啊……”凌安面上泛起瞭神采。

  可人抹瞭抹淚,強笑道:“記得,當時我纏著你要烤魚吃,不管多冷的天,你都親自下河去捕……”

  “你拉著我的手,說……說我是世上最好最好的大哥,呵呵……咳咳……”凌安嘴裡咳出一口血沫,斷斷續續道:“後來,娘把你許給瞭二弟,我再也沒拉過你的手……”

  凌安聲音落寞,帶著濃濃的憾意,可人珠淚漣漣,“在,可人的手在這兒……”慌裡慌張地尋找凌安尚存的右手,緊緊握住。

  “毒廢瞭,沒感覺啦。”凌安慘笑,“方旭,你還在麼?”

  一側的方旭微微一愣,伸出手掌在凌安眼前晃瞭晃,凌安的眼睛空洞無神,沒有任何反應。

  可人看到這一幕,緊緊捂住嘴唇,將哭聲強自咽瞭下去。

  “我在,凌大哥,有什麼吩咐?”方旭沉聲道。

  “此番凌傢對不住朋友……”猶如鐵打的凌安終於顯出悲愴愧意。

  “別說瞭,凌大哥。”方旭安慰道。

  “不,要說,二弟是練武奇才,比我強,重振凌傢和可人的將來都靠他瞭……”凌安話中意猶未盡。

  “凌大哥放心,方旭在此立誓,定護可人平安到達凌傢莊。”方旭道。

  “可人,扶我起來。”凌安掙紮著坐起瞭身軀,深深一拜,“若有來世,凌安結草銜環,以酬諸位之義。”

  “凌大哥快快請起。”方旭急扶凌安,卻覺得身子軟綿綿的沒有一絲力道。

  “凌大哥……”方旭嘗試著緩緩松瞭力氣,凌安身子栽倒,沒瞭聲息。

  可人再也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哭喊出來:“大哥——”

  衛遙岑隨著哥哥急匆匆地趕瞭過來,看到這一幕不覺惘然,“凌大哥他……”

  方旭點瞭點頭,“來敵都料理瞭?”

  衛鐵衣憤憤地一捶拳,“除瞭戰死的,其餘都自盡瞭,沒一個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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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廠。

  “昨夜長風鏢局遇襲,燒毀房屋四間,鏢局趟子手死十五人,傷十七人,凌安斃命,夜犯之敵共十八人全部被殲。”

  “牟斌瘋瞭不成,丟失禦賜之物竟然還弄出這麼大動靜,就不怕漏瞭風聲。”丁壽順手將密報扔在桌上。

  白少川拿起一看,微微搖頭,“牟斌執掌禁衙近二十年,深得先皇倚重,憑的是行事謹慎,從不授人以柄,昨晚的事不會是他指使的。”

  “可探子回報這些人都是錦衣衛暗中訓練的殺手。”

  白少川輕笑道:“十有八九是那位大小姐幹出的勾當,牟惜珠自幼喪母,由牟斌父代母職一手帶大,牟斌身上的好處未曾學到,霸道蠻橫學瞭個十成十,鄧通將禦賜之物送一青樓女子,心高氣傲的牟大小姐自然咽不下這口氣。”

  丁壽靠在椅子上笑道:“牟大人攤上這麼一對女兒女婿也是費心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