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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詭計難逞

  小紅一上手不肯就使絕學,她最先跟阮天華學的是“形意劍法”,因此長劍揮動,使出來的隻是“形意劍法”,外勢悠然,發如流水。正因她也學會瞭玄門上乘劍術“紫雲劍法”,是以使的雖是“形意劍法”,但舉手投足,仍然會受“紫雲劍法”的影響,劍勢出手,好象隻是隨手揮灑,自有遊刃有餘之感。

  鐵三姑使出來的劍法,劍勢奇險,每一劍都是側身進招。因為她左手乃是一隻鐵手,不用劍訣引劍。鐵手幫的人平常對敵,鐵手可以用來鎖拿敵人兵刃,但她知道小紅手上是一柄專削鐵器的利劍,左手自然不好去鎖拿她的長劍,所以隻是一味的側身進招。

  側身進招,自是揮劍的右首半邊身子在前,著著揮劍進擊,一招緊過一招,綿連不斷,一氣呵成,錯落劍花隨劍而生,飄灑如雨,飛卷過來。小紅揮動長劍,以攻還攻,不論你鐵三姑攻勢如何凌厲,她始終劍勢悠然,白光繚繞,毫無半點遜色。有時遇上兩劍交擊,鐵三姑怕被她賽莫邪削斷長劍,趕緊回劍變招,後退不迭。

  小紅就笑著道:“鐵總監不用慌張,在下和你較技,不會削斷你兵刃的。”鐵三姑聽得大怒,刷刷刷三劍搶攻,突然身形一晃,急速轉身,左手鐵如鉤,猛向小紅右肩抓來,這一著快速如電,令人防不勝防。

  小紅身形斜退半步,豎劍當胸,笑道:“鐵總監小心鐵手被削。”

  鐵三姑鐵手襲出之時,明明可以一把扣住對方肩頭的,但小紅這半步斜退,就有瞭極大的變化,好象她長劍著自己湊上去的一般,這一下若是接觸上瞭,五隻銳利鋼爪至少也會被削斷三支,心頭一怔,急忙左手一縮,身形往後疾退。

  小紅輕笑一聲,長劍揮動,“形意劍法”,如江水東流,如行雲出岫,一路揮灑而出。鐵三姑急忙揮劍封架,但一著失利,立陷被動,那裡還想扳得回來?心頭又急又怒,咬牙切齒,加緊施為,依然步步後退,但她仗著多年對敵經驗,嚴密防守,才算漸漸穩定下來,但還是攻少守多,

  這一輪放手施為,小紅當真找到瞭最好的喂招對手,她把一趟“形意劍法”的精微變化,發揮得淋漓盡致!劍光如輪,銀芒流轉,幾乎擴及一丈,森森劍風,嘶嘶生寒。坐在樹身上的阮天華看得不住暗暗點頭,心想:小紅這趟劍法,就是四師叔也沒有如此凌厲。

  這時小紅已使到最後一招,劍勢突然停頓下來,但阮天華在這一瞬之間,卻似有所感,覺得在此時似乎不應該到此為止。因為這最後一招,使到這裡,正是如弓滿引,氣勢最強盛之際,接下來是最有威力的奇招出現,但劍勢卻倏然終止,心中隻是默默的思索著後面劍勢,應該如何發揮,右手不住的懸空比劃,既有所悟,卻又想不出一點頭緒來。

  小紅劍勢一停,含笑道:“鐵總監,你也不過如此,還想要我棄劍就縛嗎?”

  鐵三姑鐵青著臉,心頭憤怒無比,獰笑道:“你也沒有勝得瞭老婆子,再說你大哥身中迷魂丹,沒有老婆子的解藥,休想醒得轉來,你說,你不棄劍受縛,老婆子會給你解藥嗎?”

  小紅道:“這麼說,咱們隻有再打一場瞭。”話聲出口,突然註目喝道:“鐵三姑,這一場,我雖不會削斷你長劍,但沒有方才那麼便宜瞭。”賽莫邪在手中輕輕一振,發出嗡然劍鳴,大有立即出手之意。

  鐵三姑方才和他交過手,已知這姓阮的不易對付,但也不至於強過自己,此時聽小紅口氣托大,不覺怒笑道:“好,小子,你能勝得瞭老婆子手中長劍,老婆子就給你解藥。”

  小紅笑道:“我大哥形意門內功,百毒不侵,隻要有頓飯工夫,就可自解,何用你的解藥?在下要勝你何難之有?不過在下勝瞭。鐵總監該當何說?”

  鐵三姑聽得大奇,聽他口氣居然不要解藥瞭,難道形意門內功,真能百毒不侵?自己活瞭六十幾歲,江湖上從沒聽說過形意門的內功能夠百毒不侵。哼,形意門雖然名列江湖八大門派,實則不過是八大門派中第二流此已,就是掌門人阮松溪,也不過爾爾。心念轉動,忍不住哼道:“老婆子該當何說?隻要你勝得老婆子,江湖上從此就沒有鐵手幫……”

  小紅搖手道:“這話應該由鐵若華說,還差不多,你不過是鐵手幫的一個總監,這話不是越權瞭嗎?”

  鐵三姑氣得白發飛揚,厲聲道:“依你呢?”

  小紅笑道:“很簡單,我也不想為難你,隻要你們把竺老丈夫婦放出來就好。”

  “辦不到。”鐵三姑臉色變得極為獰厲,喝聲道,“小子,你有多少能耐,隻管使出來。”

  小紅也氣道:“我把你制住瞭,你鐵三姑生死都在我掌握之中,還怕你不放人嗎?”

  鐵三姑厲喝道:“你來試試?”

  小紅長劍一揮,輕哼道:“你小心瞭。”這回她長劍一揮之際,鐵三姑立時感到不對。

  方才他使的一套“形意劍法”,也相當凌厲,但並不使人有劍勢奇幻之感,這下他不過隨手一揮,自己竟有一種壓迫的感覺,測不定他從那裡發劍?自己該如何防守才好?還沒交手,就使敵人有被逼之感,這是鐵三姑數十年從來未有過之事,心頭暗暗驚凜,自然不敢絲毫大意,目註對方長劍,功凝右手,長劍也緩緩豎瞭起來。

  小紅剛才已經使過“形意劍法”,這回自然要使“紫雲劍法”瞭,眼看鐵三姑目光凝註,全神貫註的盯著自己,她不知自己長劍一揮,鐵三姑已經受到壓迫之情,心中不禁暗暗好笑,還以為自己剛才說瞭一番大話。已把鐵三姑唬住瞭呢,口中突然一聲清叱,長劍左右一揮,身子翩然飛起,使瞭一招“紫雲出岫”,朝鐵三姑攻去。

  鐵三姑耳中聽到他的叱聲,她本已全神貫註,嚴加戒備,隻要小紅一出手,她立可發劍還擊。那知叱聲入耳,眼睛看到的隻是一片象天空浮雲,漸漸舒展,冉冉而來,根本看不清姓阮的小子這劍是如何發的?更茫無所措,不知道如何封解才好?心頭一驚非同小可,連方才想好的對策,竟然一招也用不上瞭,急忙猛吸一口氣,身形往後疾退。

  小紅看她不戰而退,豈肯放過?長劍刷刷展開。劍光象春雲乍展,夏雲奇峰突起,雲氣彌漫,流光四卷,已把鐵三姑一個人卷入在一片寒芒鋒鏑之中。鐵三姑糊裡糊塗的但覺四面俱是飛卷而來的劍光,森寒劍氣直砭肌骨,手中空自有劍,竟然一招也遞不出去,前有鋒鏑,後無退路。左右均是白茫茫的劍光,要想躲閃都無處可閃,心頭驚駭欲絕。

  一時存瞭拚死之心,口中發出一聲尖厲的大喝,奮起全力,不管招不招架得住,長劍連揮,朝外疾發,但聽一陣叮叮輕響,自己發出的長劍,和人傢劍光乍換,立被寸寸削斷,手中隻剩瞭一個劍柄。

  就在此時,隻聽鐵若華的聲音大叫道:“於大哥手下留情,快請住手。”聲音傳來,一條人影從遠處急奔而來。

  小紅連自己也不敢相信“紫雲劍法”出手剛使到第三招,就把鐵三姑連人帶劍都圈在自己劍光之中,她好象連一招劍法都沒使得出來。鐵若華既然趕來瞭,她已出聲叫停,小紅就不得不停下手來。劍光乍斂,鐵若華也及時趕到,隻見鐵三姑一頭白發,至少已有三分之一被劍光削落,一件黑衣右手衣袖無存,身上也有八九處破碎。鐵三姑呆若木雞,幾乎不相信天底下有這麼利害的劍法。

  鐵若華看到使劍的乃是阮小紅,也不由為之一怔,他也想不到小紅會有如此精奇的劍法,遠遠望來,隻是一幢銀光流轉的劍光,一面急急問道:“於兄呢?”她自然關心於立雪。

  鐵三姑疾快的伸手入懷,掏出一個瓷瓶,盡力往地上摔去,“拍”的一聲輕響,瓷瓶被摔得粉碎,面色獰厲如同惡鬼,口中磔磔尖笑道:“這就是迷魂丹的解藥,姓於的小子中瞭迷魂丹,十二時辰不解,就會變成白癡,你劍法厲害,殺瞭我也沒有用。”說罷,一陣磔磔尖笑,聲同夜鳥,使人聽得不寒而栗。

  鐵若華臉色大變,著急叫瞭聲:“三姑……”

  鐵三姑尖笑道:“沒有用,就是神仙也沒有用,這是嶺南溫傢特制的迷魂藥,你們就是長瞭翅膀會飛,趕去嶺南,也來不及瞭,磔磔磔磔……”

  小紅心中暗道:“這老婦人好歹毒的心腸。”要不是礙著鐵若華,真該給她一劍。

  “哈哈……”一聲清朗的長笑,起自半空,一條人影自天而降,飛落到鐵三姑面前,含笑道:“在下並不需要解藥。”這人當然是阮天華,他身中迷魂丹,隻是小紅說說而已。

  鐵若華驟睹阮天華安然無恙,心頭在極度驚駭無措之中,轉變而為驚喜交集,一時之間忘瞭她身是女子,一下伸過手去,緊緊握住阮天華的手,說道:“於大哥,你真的沒事?”這是真情流露,最難得的一份關切,連站在一旁的小紅,也看得大為感動,毫不覺得捻酸。

  鐵三姑笑聲凝註瞭,苦澀的道:“形意門內功,真會有百毒不侵。”

  小紅道:“你現在承認落敗瞭吧?”

  鐵三姑重重的哼瞭一聲,回身朝鐵若華道:“從現在起,我不再過問鐵手幫的事,你愛怎麼做,都隨你的便。”說完,頓頓足,轉身就走。

  鐵若華回頭叫瞭聲:“三姑。”鐵三姑連頭也不回的縱身疾掠而去。

  鐵若華拱拱手道:“於大哥,阮兄,真對不起,傢姑就是脾氣不好,二位幸勿見怪才好。”

  阮天華含笑道:“事情已經過去,鐵兄也不用再提瞭,隻是竺老丈夫婦請鐵兄把他們釋放瞭。”

  鐵若華歉然道:“這件事,兄弟也是今晚才知道的,兄弟要他們立刻放人。”回頭叫道:“青兒。”

  青兒答應瞭一聲:“小的在。”一條人影從樹林中閃瞭出來。

  鐵若華道:“你去叫習總管來。”青兒應瞭聲“是”,正待轉身。

  阮天華含笑道:“青兒不用去找瞭,習總管就在左首暗處被我制住瞭,你替他們解開身上穴道就好,還有鐵手五煞和姓來的朋友,也麻煩你去替他們解瞭穴道。”青兒答應一聲,迅快飛身過去。

  鐵若華目中星芒飛動,驚奇的道:“原來他們都被於大哥制住瞭穴道,唉,敝幫高手,全在這裡瞭,兄弟平日還以為敝幫人手,足可和江湖各大門派一較短長,有瞭這批人,足可大大的有一番作為,但如今看來,敝幫平日沒有出事,實在是僥幸得很。”他是說於立雪不過是形意門的一個弟子,就把他鐵手幫的高手全制住瞭,心中不無惘然若失之感。

  一陣功夫,青兒領著總管習文星,飛天鼠來復和鐵手五煞走瞭過來。習文星雙手下垂,躬著身道:“屬下見過幫主。”

  其餘的人也一齊躬著身道:“屬下見過幫主。”

  鐵若華臉色沉瞭下來,哼道:“習總管,今晚要來復去於兄房中施放迷魂,還要五位護法一同包圍賓舍,這是誰的主意?”

  習文星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低頭道:“屬下該死,這是屬下不好……”

  鐵若華道:“於兄、阮兄是我貴賓,你身為總管,難道不知道嗎?”

  習文星低下頭囁嚅的道:“是……是總監的意思。”

  鐵若華目中寒星飛閃,冷笑一聲,回頭問道:“青兒,你聽到習總管怎麼和三姑說的?”

  青兒在旁道:“幫主走後,習總管跟總監言道,幫主年紀輕,你老是本幫總監,總監就是本幫的總監督,和朝廷的攝政王一樣,有什麼事,總監吩咐下來,幫主就是不同意,也隻有同意的瞭。小的隻聽到這幾句。”

  鐵若華沉哼一聲、問道:“習總管,這幾句話,是你說的,沒有錯吧?”

  習文星臉如死灰,撲的一聲跪在地上,說道:“屬下一時糊塗,求幫主恕罪……”

  “恕罪?習文星,你知道犯瞭什麼罪嗎?”鐵若華目中射出兩道精芒,焰焰懾人,沉聲道:“咱們第一條是什麼?犯上作亂,就該五刀分屍,習文星,因為你是爹的人,從小看我長大的,你目無幫主,我看在爹的份上,可以饒你一次,但你記住瞭,隻有這一次,你起來。”

  習文星連連叩頭道:“多謝幫主不殺之恩。”說著依言站起。

  鐵若華明朗而嚴肅的目光緩緩朝來復和鐵手五煞身上投去,徐聲道:“你們是由習總管下達的命令,我連習總管都不追究瞭,當然也不用再追究你們瞭,不過從今以後,所有命令,都由本座直接指揮,總管負責本幫內務,不負傳達命令之職,五位護法請退。”

  鐵手五煞一齊抱拳道:“屬下遵命,屬下告退。”迅速轉身退去。

  鐵若華回頭道:“於大哥二位請到兄弟書房裡坐。”一面朝習文星道:“習總管,你去把竺嘏夫婦釋放瞭,請他們到書房裡來。”

  習文星連忙答應一聲:“屬下遵命。”也飛快的走去。

  鐵若華道:“來復。”

  來復垂手道:“屬下在。”

  鐵若華道:“從今晚起,本座調你到書房外面值勤,隨時聽候本座差遣。”

  來復躬身道:“屬下遵命。”

  鐵若華,揮手道:“這裡沒你的事瞭。”來復答應一聲退瞭下去。

  鐵若華抬手道:“於大哥二位請吧。”

  阮天華看她處理事情,氣概懾人,一派幫主風度。如果事先不知道她是一個女子,又有誰會相信?一面由衷的道:“兄弟先前不知道鐵兄原來還是鐵手幫一幫之主,如今看來,鐵兄果然雄才大略,處事有條不紊,兄弟佩服得很。”

  鐵若華忽然幽幽一嘆,說道:“不瞞於大哥說,鐵手幫隻是江湖一個狙殺組織,一共也有十人之眾,小弟自從接任幫主以來,總覺得咱們有這些人手,應該好好的幹一番,就算不能利國利民,也不應該再賺這種血腥錢,但一向習慣瞭的事,所謂積重難返,要想一下改過來,實在不容易,傢姑又是個固執守舊的人,我也勸過她不知多少次,如果依我性子,早就把鐵手幫解散瞭,但想到解散之後,這些人當然不會息隱林泉,一旦沒有瞭束縛,江湖上豈不又多瞭數十個為非作歹的人,所以隻好逐步加以改善,無法脫禦責任,小弟那想幹什麼幫主?”

  阮天華點頭道:“賢弟有這份向善之心,事在人為,我想鐵手幫在賢弟領導之下,自可成為維護江湖正義的一股力量。”

  鐵若華深深的看瞭他一眼,說道:“但願如此。”忽然回頭朝小紅道:“阮兄方才使的劍法,博大奇幻,兄弟真想不到阮兄竟有如此高明。”

  小紅臉上一紅,說道:“鐵兄誇獎。”

  鐵若華道:“傢姑一向自恃劍法,但在阮兄劍下,竟會落得如此慘敗,隻怕她是做夢也想不到的事。”三人邊說邊走,不多一會兒,就已跨進書房。鐵若華請兩人落坐,青兒趕緊沏瞭三盞茶送上。

  沒過多久,習文星領著竺嘏夫婦兩人走入。習文星—指鐵若華道:“這是敝幫幫主。”

  鐵若華和阮天華,小紅都站起身采。鐵若華首先抱拳道:“竺老丈,竺婆婆快來請坐,兄弟慚愧,敝幫手下得罪二位之處,還請二位多多原諒。”竺嘏看到有阮天華,小紅二人在座,心中已經明白十之七八,鐵手幫忽然前伺倨後恭,自然是敗在兩人手下,才會把自己放出來的。

  這就拱拱手道:“幫主不用客氣,老朽年邁力衰,不能再為貴幫效勞,不得已才不告而別,能得幫主諒察,讓老朽夫婦返回故裡,於願已足。”

  鐵若華含笑抬抬手道:“二位請坐,在下也是今晚才知道老丈二位居然被敝幫囚禁瞭起來,事前在下竟然一無所知,在下要習總管把老丈請來,就是要向二位深致歉疚之意,老丈五年來對敝幫賜助良多,在下可以向老丈保證,今後老丈要去那裡,在何處定居,悉憑老丈自由,鐵手幫絕不會再有一人敢去騷擾瞭。”

  竺嘏拱手道:“如此多謝幫主瞭。”說話之時,青兒已經端上兩盞茶來。

  竺嘏又朝阮天華二人拱拱手道:“老朽夫婦多蒙於相公二位援手。”

  阮天華忙道:“竺老丈好說,在下兄弟蒙竺老丈賜劍之德,永難報答,今晚是蒙鐵幫主寵邀,在此作客,聽說老丈和婆婆又被幫中兄弟請來,順便向鐵幫主提及,鐵幫主聽得極為震怒,要習總管立即放人,這是鐵幫主高義,賣在下一個薄面而已。”

  正說之間,青兒垂手道:“啟稟幫主,酒萊已上,可以請四位貴賓入席瞭。”

  鐵若華站起身道:“於大哥、阮兄、竺老丈二位,今晚夜色已深,兄弟要廚下做幾式酒萊,權作消夜,四位請吧。”

  阮天華笑道:“鐵賢弟如此客氣,咱們那就不客氣瞭,竺老丈二位清。”

  竺嘏連連拱手道:“於相公二位怎地和老朽也客氣起來瞭。”大傢互讓瞭一回,還是由阮天華和小紅走在前面。進入膳室,自然又互相謙讓。

  鐵若華含笑道:“於大哥,竺老丈在敝幫耽過五年,雖非敝幫之人,也是半個主人,於大哥二位,才是敝幫的貴賓,我看大哥就不用再謙讓瞭。”大傢坐定之後,青兒手執銀壺替大傢斟滿瞭酒,自有一番酬酢,不必細表,

  小紅問道:“鐵幫主,小弟聽說你也要去參加君山大會嗎?”

  鐵若華星目含光,奇道:“阮兄怎麼知道的?”

  小紅笑道:“小弟是聽鐵兄自己說的咯。”

  鐵若華道:“兄弟幾時說的?”

  小紅道:“你隻要說是不是有這回事就好瞭。”

  鐵若華點頭道:“兄弟本來確有此意,唉,但今晚看瞭阮兄的劍法,兄弟實在是井底之蛙,平日還自以為十年練劍,年輕的一輩中,兄弟可算得上是使劍的能手瞭,直到今晚,才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兄弟這點微末之技,在君山大會上,不過出乖露醜而已,不去也罷。”

  小紅失望道:“鐵幫主不去,那真太可惜瞭。”

  阮天華道:“鐵賢弟,愚兄縱然沒有看過你劍。但也可以看得出來,賢弟劍法絕不差到那裡去,你不能以紅弟作標準來說。”

  鐵若華道:“於大哥此話怎說?”

  阮天華道:“愚兄也不用對賢弟隱瞞瞭,紅弟剛才使的那一路劍法,出之一位前輩奇人所傳,紅弟其實練瞭不過三個月。”

  鐵若華驚異的道:“會有這等事,練瞭三個月。就把練瞭幾十年的傢姑擊敗瞭,啊,阮兄有此奇遇,真叫人好不羨慕?”

  竺嘏呵呵笑道:“這麼說,老朽贈送阮相公賽莫邪,當真沒有送錯人瞭。”

  小紅道:“鐵兄,小弟又不想去參加君山大會,隻是想去瞧瞧熱鬧而已,你如果去,咱們就有伴瞭。”

  鐵若華星目神采一動,側臉問道:“原來於大哥也要去瞭?”

  阮天華含笑道:“愚兄隻是前幾天在灑樓上聽人說起,好象各大門派都要參加,愚兄也隻是一時好奇,想去看個熱鬧,其實連這個大會究是什麼性質也不知道。”

  鐵若華道:“小弟也隻聽說,好象參加的人各大門派和黑白兩道都有,是一場公開論技大會,奪得錦標的門派,就會受到武林同道一致的崇敬,祥細情形,小弟也不大清楚。”

  竺嘏道:“這個老朽倒略知一二,因為老朽善於鑄劍,十年一次的君山大會。每到會期一二年,老朽就成為各門各振羅致的對象,主要就是為瞭替他們精鑄一把上好的寶劍,凡是參加君山大會的各門各派,對此一大會,都是諱莫如深,誰也不肯透露個中詳情……”

  小紅道:“聽來好象很神秘。”

  竺嘏點頭道:“是的,參加的門派雖多,但卻沒有一個人不守口如瓶,不肯說出大會的情形來。”

  小紅又道:“那麼老丈又怎麼知道的呢?”

  竺嘏搖手道:“老朽剛才說過,也隻有略知一二,所謂略知一二,那是老朽鑄瞭幾十年劍,也就是說替參加的門派鑄過幾把好劍,因為經過幾十年,老朽從他們口中,聽到的一點一滴,拚湊起來的。”

  小紅道:“那麼老丈快點說呢。”

  竺嘏道:“好象凡是參加君山大會,並非個人就可以參加,必須代表一個門派,或一個江湖團體,才能報名競技,參加的門派,不論黑白兩道,而且隻能由這個門派或團體在十年內新收的弟子才有資格,競技到瞭最後,才產生三個出類拔萃的年輕高手,名之為武林三鼎甲,出武林狀元的這個門派,當然是最大的光榮,而且還可以得到一面旗令,這面旗令則由該一門派的掌門人代為掌管,據說這面旗令可以在十年之內號令天下,也等於是武林盟主瞭,不過這幾十年來,奪得旗令的都是八大門派中人,旗令也從沒使用過……”

  小紅道:“怎麼會沒有使用的呢?”

  竺嘏笑道:“江湖上沒發生什麼重大事故,就毋須動用旗令瞭。”他口氣微頓,接著又道:“但一旦旗令落到瞭黑道中人的手中,江湖就會立時大亂,所以君山大會,幾個較大的門派,幾乎每一屆都在二十年前就開始準備瞭。”

  小紅問道:“大會不是十年一次嗎?”

  竺嘏道:“沒錯,但二十年前開始準備,就是說從兩三歲的小孩就已作準備工作瞭。”

  阮天華想起自己小時候,二師叔、三師叔就主張督促自己多加勤練,爹卻搖著頭說:“咱們不用去參加那種大會。”如今想來,指的大概就是君山大會瞭。

  鐵若華道:“老丈可知上屆的武林狀元,是那一門派得去瞭?”

  竺嘏道:“兩次都是少林派俗傢弟子得去瞭,因為三十年前玄陰教倡亂,各地參加玄陰教的人極多,各大門派為瞭怕旗令落入黑道之手,才訓練弟子,務必拿到旗令……”

  阮天華問道:“這是什麼旗令,老丈可知道嗎?”

  竺嘏搖搖頭道:“這個老朽就不知道瞭。”

  小紅抬目問道:“鐵幫主現在決定瞭沒有,到底去不去呢?”

  鐵若華道:“兩位要去,小弟自然奉陪瞭。”

  小紅自然知道鐵若華是因為大哥要去才去的,但她忽然很喜歡鐵若華瞭,覺得她坦爽直摯,是性情中人,所以內心也極願和她做個朋友,聞言喜道:“這樣好,我們路上就不寂寞瞭。”談到這裡,宵夜的酒萊點心也吃得差不多瞭。

  鐵若華因時間已晚,就要青兒陪同竺嘏夫婦前去寶舍,好在除瞭於、阮兩人各住一間之外,尚有一間空著,正好給竺嘏夫婦下榻。

  一宵過去,第二天鐵若華吩咐習文星,厚禮竺嘏夫婦,任他們自去,鐵手幫不得再去騷擾。習文星連聲應“是”。送走竺嘏夫婦,鐵若華就在書房之中和阮天華、小紅商量去君山參加大會事宜,決定隻帶青兒和飛天鼠來復兩人隨行,總管習文星和鐵手五煞留守鐵手幫。

  午餐之後,習總管已經命人準備好五匹駿馬,恭送五人啟程。傍晚時光,就已趕到長沙,飛天鼠來復扮作瞭管傢,他對長沙城裡自然極熟,一馬當先領著四人來至一傢長沙最大的瀟湘館客莊門前下馬。店夥眼看來的是三位少年公子,就連連躬身,陪著笑道:“三位公子請進。”

  來復問道:“還有沒有上房?”

  夥計哈腰道:“有,有,不知管傢要幾間上房?”

  來復道:“咱們公子來瞭,你們有幾間上房,自然要全包瞭。”

  店夥聽得一怔,說道:“請管傢見諒,小店第二進有八間上房,第三進是官房,一共五間,如今第二進有二間上房瞭,第三進官房還有三間,不知管傢要上房還是官房?”

  來復問道:“官房比上房好嗎?”

  店夥陪笑道:“官房乃是準備給過路的貴官住的,自然比上房還要清靜得多。”

  鐵若華一揮手道:“就是官房好瞭,三間就三間吧。”店夥連聲應是,當先走在前面領路。

  從大門進去,經過兩重樓房,第三進有一個不太小的天井,佈置著假山小池,和一些盆栽花木。中間一排三間,加上兩廂,自成院落,果然比第二進清幽得多。左右兩廂已經住瞭二位客人,隻留下中間三間。

  店夥打開房門,陪著笑道:“三位公子爺請瞧,這三間官房,長沙城裡。有五傢客棧,沒有一傢有小店這樣幽靜清潔的房間瞭。”

  鐵若華不耐的一揮手道:“你去送洗臉水來。”

  店夥退出之後,鐵若華因三間房中,隻有中間一間有兩張床,其餘兩間都隻有一張床,這就說道:“青兒,你隨我住中間一間,於大哥和阮兄可住左右兩間,來復,你再去要一間上房好瞭。”

  來復躬身道:“小的自會關照店夥的。”

  小紅心中暗暗好笑,忖道:“原來青兒是她貼身使女。”

  少頃,店夥替三人送來臉水,就各自回房漱洗。來復就退出去要店夥在上房開瞭一房間,剛洗瞭把臉,正待再回到後進去,忽然房門呀然開啟,走進來一個蒙面黑衣婦人。來復看得心頭一震,還未開口。蒙面黑衣婦人已沉聲道:“來復,你連老婆子都不認識瞭?”

  來復抱抱拳道:“你是總監。”她是鐵手幫的總監鐵三姑。

  蒙面黑衣婦人道:“你知道就好。”說著,已在房中一把木椅上大馬金刀的坐瞭下來。

  來復拱手道:“總監……”

  蒙面黑衣婦人冷聲道:“來復,你說,你幫我還是幫那丫頭?”

  來復囁囁的道:“總監是幫主的姑姑……”

  蒙面婦人冷聲道:“什麼幫主?小丫頭長大瞭,還把我這姑姑放在眼裡?習文星說的沒錯,總監就是朝廷的攝政王,老婆子可以廢瞭她……”

  來復聽得心頭一震,叫道:“總監……”

  蒙面黑衣婦人橫瞭他一眼,哼道:“老婆子決定的事,誰也更改不瞭,你給我住在這屋子裡,不準跨出房門一步,如敢違拗,老婆子就剝瞭你的皮。”—說完,站起身往外就走。

  已是晚餐時候,鐵若華不見來復進來,就吩咐青兒要店夥去交待廚房,把酒菜送到房間裡來吃,好在中間一間房極為寬敞,本來就放瞭一張太湖石方桌和四個紫檀石鼓凳。青兒依言去交待瞭店夥,過沒一會兒,店夥進來在房間四角點燃起四盞琉璃宮燈,柔和燈光,立時照得四壁通明。接著店夥就在方桌上擺好細瓷酒盅和鑲銀牙筷,官房接待的是過路官宦,連餐具都十分精致。

  接著兩名店夥提著食盒走入,陸續端上萊肴,和一壺燙瞭的花雕。青兒就請三位公子入席,菜肴是瀟湘館名廚的拿手湘菜,酒更入口香醇,是真正紹興陳年花雕,鐵若華生性豪爽,拿著酒盅,敬著於大哥。阮天華情面堆卻,自然和她幹著杯。

  小紅呢。和鐵若華一天相處,已知她是個心思直爽的人,也不再為她向大哥獻殷勤而捻酸,有時也陪著兩人喝上一口。三位少年公子有說有笑,邊談邊喝,漸漸酒色透上眉梢,紅雲飛勻臉頰,青兒就替三人添上瞭飯。等三人用過飯,青兒要店夥沏瞭茶,才獨自坐下吃飯。

  飯後,店夥進來收拾碗盤,三人多喝瞭幾杯,雖然還不至於醉倒,卻也有瞭三四分酒意,阮天華、小紅起身別過鐵若華,各自回房,熄燈就寢。這時左廂房門開處,走出一個一頭花白頭發,左眼已瞎、滿臉皺紋的黑衣婦人,舉手拍瞭三下。敢情她這拍掌乃是暗號,掌聲甫落,立時有五條人影疾若飛鳥,從屋沿上飛落地面,那是五個黑衣漢子。

  獨眼黑衣婦人朝他們一抬手道:“可以瞭,你們快去拿人,自有老婆子斷後,在馬鞍山北麓三官殿等候。”五個黑衣漢子答應一聲,舉步朝中間三間房走去。

  獨眼黑衣婦人叉手站在庭中,她那滿是皺紋的臉上綻出獰厲的笑容,似乎有著無比的快意,足足過瞭一頓飯的時光,才雙足一頓,身子凌空躍起,飛身上屋,瞬倏之間,已經失去所在。就在獨眼黑衣婦人飛走後不久,從南首上房又有一條人影,象飛鳥般瀉落中庭。

  他,正是管傢打扮的飛天鼠來復,此時一臉惶急,目光迅速朝四面略一轉動,急匆匆往中間房中奔去。他江湖經驗何等老到,眼看幫主房中燈火已熄,但房門依然敞開著,豈非有悖常情?這不是出瞭事還是什麼?心中一急,急忙取出火筒,擦的一聲打著瞭,往裡一照,房中果然空無一人,一個箭步掠瞭進去,才看到右首床上,和衣躺著一個人,那是青兒,幫主業已不見,後窗也敞開著。

  來復一看情形,已知青兒可能是中瞭迷香,這就拿起幾上冷茶,朝她臉上潑去。青兒似是身子動瞭一下,但仍未醒轉。來復攢瞭下眉,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打開瓶塞,在手指上傾瞭些藥末,迅速抹在青兒的鼻孔裡。這藥末還真靈,青兒立時如響斯應,“哈啾”一聲,一眼看到來復手執火筒,站在床前,不覺舉手拭拭雙目,一下翻身坐起,問道:“你……”

  來復道:“青兒,幫主被人劫走瞭?”

  青兒吃驚道:“你說什麼?”

  來復道:“幫主被總監劫走瞭,你快去看看於公子、阮公子在不在?”

  青兒道:“這怎麼會呢?”

  來復道:“你快去看看,叫於公子起來,救幫主要緊。”

  青兒應瞭一聲,三腳兩步的奔去房去,很快又回瞭來,氣籲籲的道:“於公子、阮公子都不見瞭,這該怎麼辨呢?”她急得幾乎要哭出聲來。

  隻聽身後響起一陣又尖又老的聲音笑道:“你們公子去瞭那裡,老婆子知道。”

  青兒驀地一驚,一手按劍,迅速轉過身去,叱道:“你是什麼人?”她這一轉過身去,才看清門口站著一個個子矮小,披著一頭白發的鳩面老婆婆,手中拄一支彎彎曲曲的木杖,比她人幾乎高出一半有餘,尤其她望著自己的一雙眼睛,目光發綠,使人看瞭會不寒而栗。

  鳩面老婆婆呷呷尖笑道:“老婆子是什麼人?你看不出來?老婆子就是老婆子。”

  來復當然電看到瞭,他心知這老婆婆不易招惹,急忙越過青兒,朝鳩面老婆婆雙拳一抱,說道:“老婆婆請瞭,青兒不會說話,你老幸勿見怪,老婆婆如果知道敝幫幫主下落,務請賜告,在下感激不盡。”

  鳩面老婆婆哼瞭一聲道:“你感激又有屁用?老婆子難道要你感激才來多管閑事的?”來復給她說得幾乎答不上話來。

  青兒道:“那你是做什麼來的?”

  鳩面老婆婆綠陰陰的眼光望著她,似笑非笑問道:“你是女娃兒?”

  青兒臉上一紅,說道:“我是女的又怎麼樣?”

  鳩面老婆婆呷呷尖笑道:“女娃兒,你們幫主是什麼人?”

  青兒道:“幫主是什麼人,你看不出來?幫主就是幫主咯。”這話是鳩面老婆婆方才說的,她隻換瞭“幫主”兩個字而已。

  鳩面老婆婆居然不以為忤,反而呷呷尖笑點著頭道:“你這女娃兒膽子不小,但老婆子倒喜歡你這樣刁蠻的小丫頭,你們公子就是鐵手幫幫主?”青兒給她這樣一說,倒有些不好意思瞭,隻是點瞭點頭。

  鳩面老婆婆又道:“劫持你們幫主的也是鐵手幫的人?”青兒又點瞭點頭。鳩面老婆婆手中木杖突然“砰”的一聲朝地上一頓,這一頓,鋪在地上的石板被她頓得粉碎,石屑四濺,她這支足有碗口粗的木杖,原來竟是純鋼鑄制,少說也有上百斤重。

  “犯上。”鳩面老婆婆尖哼道:“老婆子最痛恨的就是以下犯上,走,老婆子知道他們去瞭那裡,我帶你去。”口中說著“帶你去”,左手象烏爪般的五指一探,一把抓起青兒,往脅下一挾,右手鋼杖一柱,“咻”的一聲,拔身而起。

  這下簡直快於閃電,不但青兒連躲閃的機會都沒有,就是來復也措手不及,眼看鳩面老婆婆劫持瞭青兒,一個人就象一縷輕煙,從階上斜飛上飛,一下就到瞭屋上,也急步趕出,縱身上屋,舉目看去,但見一條人影已在十數丈外,朝北首疾掠而去,也立即提氣飛撲而下,追蹤尾隨下去。

  他外號“飛天鼠”,在鐵手幫中素以輕功出名,算得是一把好手,但如今和人傢這一比,可差得遠瞭。任你如何提氣急掠,拚命的飛奔,前面那條黑影,本來望去還是一條人影,漸漸變成一團貼地低飛的黑影,再追瞭一陣,一團黑影隻變成瞭一點影子,等他追到一座山下,連黑點也不見瞭。

  來復這一陣工夫,已經跑得汗流夾背,上氣不接下氣,突聽耳邊響起鳩面老婆婆的聲音說道:“小子,你從右首松林繞過來,別驚動瞭人。”

  來復先前以為鳩面老婆婆劫持瞭青兒,但此刻聽到她說話的聲音,又似乎並無惡意,以對方的武功,舉手就可以制住自己,用不著誘自己入林,看來她倒真象幫自己來的,心念這一轉,也就放下瞭心,依言閃入右首松林。他對這一帶的地形極熟,從右首繞過去,豈非就是三宮殿?

  三官殿除瞭老爺誕辰,因為地勢偏僻,很少有人進香,連廟祝也耽不住,莫非總監劫持幫主,就在這裡不成?他一路穿林而行,果然毫無阻攔,漸漸接近三官殿東墻,隻聽有人輕聲叫道:“來護法。”

  來復聽出是青兒的聲音,急忙閃瞭過去,果見青兒一個人躲在一棵大樹後面,並未看到鳩面婆婆,這就低聲問道:“青兒,老婆婆呢?”

  青兒道:“不知道,老婆婆把我帶到這裡,就要我站著莫動,貶眼就不見瞭,來護法,這是什麼地方?”

  來復道:“三宮殿,幫主可能就被劫持到這裡來瞭。”

  青兒道:“我們該怎麼辦?要不要進去?”

  話音甫落,突聽鳩面老婆婆又尖又老的聲音說道:“老婆子要你們莫動,就是莫動,聽到沒有?”聲音就在面前,卻看不到她的人影,兩人隻得依言在林子裡伏著,不敢稍動。

  阮天華、小紅、鐵若華三人,差不多是同時醒來的。三人因在酒菜中被人做瞭手腳,迷昏過去,才遭人劫來的,不給他們解藥,絕不會這麼快就醒過來。阮天華目光一瞥,就發現自己坐在一座庭寓的佛龕右首地上,身上至少有五處穴道被人封閉住瞭。坐在地上的除瞭自己,身邊還有鐵若華和小紅兩人。

  神龍前面,點燃瞭兩支兒臂粗的粗燭,一張椅上坐著一個獨眼黑衣婦人,正是鐵手幫的總監鐵三姑,熊熊燭光照在她臉上,越發顯出她陰狠獰惡的神色。另外還有六個人,那正是鐵手幫總管習文星和鐵手五煞。這是怎麼一回事,不用說也很清楚瞭。

  鐵若華在這一瞬間,當然也看清楚瞭,她心頭止不住又氣又急,大聲道:“三姑,你這是做什麼?”

  鐵三姑眨著獨眼,嘿嘿笑道:“小丫頭,你還認我是你三姑?姑姑把你一手扶養長大,扶你當上瞭幫主,你竟然吃裡扒外,看上這姓於的小子,連你姑姑都不認瞭,現在你還是逃不出姑姑的手掌心吧?”她說到得意之處,不覺嘿嘿笑瞭起來。

  鐵若華被她當著阮天華,揭穿瞭身份,也揭露出姑娘傢的心事來,不覺臉上一紅,怒聲道:“虧你還是我姑姑,還是鐵手幫的總監,居然使用下五門迷香,把我迷翻瞭劫持到這裡來。不錯,我是你一手扶養長大的,我這幫主也是你要我當的,你可以自立為幫主,我也沒有話說,既然立瞭我幫主,我就是一幫之主,你劫持幫主,是不是犯上?快把我放開瞭。”她果然不愧為一幫之主,雖然被點閉穴道,還侃侃而言,不失她幫主的身份。

  鐵三姑滿佈皺紋的臉上,忽然流露出陰森的笑容,呷呷尖笑道:“小丫頭,我可以立你為幫主,自然也可以把你廢瞭,不過,我和你死去的爹總是同胞兄妹,你爹又隻有你這麼一個女兒,你又是我一手撫養長大的,我也不會忍心對你下毒手,但若是再任你胡鬧下去,鐵手幫會毀在你手裡……”

  鐵若華怒聲道:“住口,我不願本幫再沉溺黑道,在江湖上賺血腥錢,替人傢當殺手,我爹和姑丈都是為瞭賺血腥錢死於非命,我是幫主,我有權改革……”

  鐵三姑陰笑道:“你現在已經不是幫主瞭,鐵手幫成立之初,就是殺手組合,不容任何人改變,你少不更事,喜歡妄作主張,所以姑姑要廢去你的幫主,而且還要廢去你一身武功,給你找一個傢裡有錢的小夥子做丈夫,你沒有瞭武功,才會乖乖的做人傢媳婦,一世可以過得平平安安……”

  鐵若華嚇得又氣又急,大聲道:“你可以殺瞭我。”

  鐵三姑陰笑道:“姑姑說過,你爹隻有你這麼一個女兒,姑姑怎忍心殺你?”說到這裡,不再去理會她,轉開朝小紅陰森一笑道:“阮小虹,老婆子要問你幾句話,你可得好好回答。”

  小虹哼道:“本公子要是不好好回答呢?你又能把我怎樣?”

  鐵三姑呷呷笑道:“小丫頭,在老婆子面前,你還冒充什麼公子哥兒?說,你是什麼人的徒弟?”她因小紅一手劍法神奇莫測,但她師傅如果是江湖上大有來歷的人,她就招惹不起,所以有此一問。

  鐵若華聽得一怔,暗道:“原來他也是女子喬裝的。”

  小紅被她揭穿瞭身份,也不禁臉上一紅,說道:“我是形意門下。”

  鐵三姑哼道:“形意門也唬不倒人,你是阮松溪的什麼人?”

  小紅道:“他老人傢是我爹。”

  鐵三姑還沒作聲,站在她身旁的習文星躬身道:“回總監,形意門阮松溪隻有一個兒子,並沒有女兒。”

  鐵三姑尖笑道:“阮小虹,你聽到瞭?”

  小紅道:“我是爹的女兒,為什麼要騙你?不信就算。”

  鐵三姑道:“老婆子不管你是誰的女兒,你說,你使的劍法,是跟誰學的?”

  小紅心中暗想:“聽她口氣,好象沒把形意門放在眼裡,自己該說一個厲害點的人才好。”一面說道:“形意劍法自然是爹教我的瞭。”

  鐵三姑道:“你還有一套劍法呢?”

  小紅道:“那是我記名師傅教我的。”

  “你還有記名師傅?”鐵三姑道,“叫什麼名字?”

  小紅道:“我記名師傅的名號,憑你還不配問。”

  鐵三姑怒聲道:“小丫頭,你不說出來,老婆子會放過你過門嗎?”

  小紅已經想好瞭一個人,當然要說,方才隻是故意賣關子而已,聞言哼道:“說就說,哼,我說出記名師傅的名號來,你別嚇上一跳。”

  鐵三姑心中暗道:“看來這小丫頭果然有些來歷。”一面呷呷笑道:“老婆子活到現在,還沒被什麼人嚇上一跳過,你倒說說看?”口氣顯然比方才軟瞭。

  小紅盛氣道:“她老人傢姓桑,人稱桑鳩婆婆。”

  桑鳩婆早已坐在神龍上面,她聽到小紅居然說出她是記名師傅,而且神色居傲起來,心中暗暗歡喜,忖道:“這小丫頭雖然臨時抬出自己的名號來唬唬鐵三姑的,但她總還是想到瞭自己。”

  鐵三姑聽到“桑鳩婆婆”四個字,臉上神色不禁微微一變,但還是輕哼瞭一聲,說道:“桑鳩婆老身和她極熟,你抬出她的名號來,也唬不倒老婆子,不過老身瞧在桑鳩婆的份上,可以從輕發落,但老身有一個條件。”

  小紅心思靈巧,看她口氣果然軟瞭,心中暗喜,說道:“你有什麼條件?”

  鐵三姑道:“你把劍法說出來,老婆可以放瞭你。”

  小紅哼道:“你在做夢。”

  鐵三姑獰笑道:“小丫頭,你可知道落在我手裡,不肯交出劍法的後果嗎?”

  桑鳩婆坐在神龕上,暗道:“這匹婦可惡得很,小紅說出是我老婆子的記名弟子,你還敢要她交出劍法來?”

  小紅哼道:“鐵三姑,你兇什麼?我師傅她老人傢隻要用一根小指頭,就可以把你殺瞭。”

  鐵三姑臉上怒容陡現,一指阮天華,陰聲道:“小丫頭,他是你什麼人?”

  小紅道:“他是我大師兄。”

  鐵三姑陰笑道:“他是你情郎吧?你不交出劍法來,老婆子就先點他五陰絕脈,讓你瞧瞧這小子逆血倒流時的模樣,你大概就不會太倔強瞭。”說到這裡,緩緩站起身來。

  鐵若華心頭一急,大聲道:“三姑,你不能這樣。”

  鐵三姑獰笑道:“這姓於的小子,已經有瞭姓阮的小丫頭,你還要護著他,想跟他做小?你還要不要臉?”

  鐵若華怒聲道:“三姑,鐵手幫是我爹創立的,我是天經地義的幫主,你劫持幫主,該當何罪?習文星,陸大成,你們追隨我爹多年,真要反瞭嗎?”陸大成朝四個弟兄看瞭一眼,不禁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習文星聳聳肩道:“你也不能怪總監,是你……”

  鐵若華雙眉一豎,喝道:“習文星,本座上次饒你不死,你依然怙惡不悛,隻要本座穴道一解,第一個就要取你狗命。”

  習文星陰笑道:“鐵姑娘,等你穴道解開之時,你已經沒有武功瞭,還能取我狗命嗎?”

  鐵三姑一擺手,喝道:“習總管,你退下。”說著舉步走到鐵若華面前,揮手就是一個耳光,摑在她臉上,獰喝道:“小丫頭,姓於的是不是你的情郎?要你護著他,哼,隻要姓阮的丫頭吐出一個不字,老婆子就點他五陰絕脈。”

  小紅心頭大急,這老婆子連她親侄女都要下手,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這就叫道:“你要我交出劍法來,我也有條件。”

  鐵三姑道:“你也落在我手裡,還有什麼條件?”

  小紅道:“你先放開我大哥,我便把劍法寫出來。”

  鐵三姑知道於立雪武功極高,呷呷尖笑道:“老婆子還是先點瞭他五陰絕脈再說,免得你們囉嗦……”

  突聽耳邊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姓鐵的婆娘,你知道小紅是什麼人的記名弟子嗎?你還不放開她?”

  鐵三姑聽得一怔,回頭四顧,沉喝道:“是什麼人還不給我出來?”話聲甫落,隻聽身後響起一個又尖又老的聲音說道:“我早已來瞭。”

  鐵三姑方自一驚,急忙轉過身去,隻見在自己身後說話的是一個手舉一支彎曲木杖的矮小鳩面老婆婆,這就問道:“你是什麼人?”

  鳩面婆婆霎著一雙綠陰陰的眼睛,磔磔笑道:“咱們應該是極熟的人,你怎麼不認識我瞭?”

  鐵三姑仗著自己人多,倒也並不怕她,冷聲道:“你知道我是誰?”

  鳩面婆手中鋼杖一頓,磔磔笑道:“你是犯上作亂的鐵手幫總監鐵三姑對不?你對你幫主侄女,要殺要廢,都不關老婆子的事,但你做錯瞭一件事……”

  鐵三姑一手按劍,問道:“我做錯瞭什麼事?”

  鳩面婆彎彎曲曲的鋼杖一指,說道:“你不該問這娃兒的師父是誰?既然已經知道她的記名師父是誰,就不該再逼她交出劍法來?不該還制住她的穴道不放,現在你知道老婆子是誰瞭嗎?”

  鐵三姑心頭狂震,怵然道:“你……會是……桑鳩婆……”

  鳩面婆磔磔笑道:“怎麼,你不相信?”

  阮天華忽然笑道:“桑婆婆,她要點我五陰絕脈,就讓她來點好瞭。”

  桑鳩婆綠陰陰的眼睛看瞭他一眼,磔磔笑道:“小子,你當點五陰絕脈,像磕瓜子,吃著好玩的?”

  阮天華笑道:“在下聽人說過五陰絕脈,但沒被點過,很想試試我的定力,是不是忍受得住?婆婆不妨坐下來歇息,看她點瞭在下五陰絕脈,在下又會如何?”

  桑鳩婆是老江湖,看他笑得極為自然,倒也有些不信,你小子就算練有“北溟神功”,已禁不住五陰絕脈逆血攻心,核中暗自狐疑,點著頭道:“小子,老婆子隻是看在記名弟子的份上才出頭的,你傻小子自己要試試點五陰絕脈的滋味,老婆子就坐下來等一會兒也好。”說完,果然在神龕左首的一條長板凳上自顧自坐瞭下來。

  小紅先前看到桑鳩婆突然現身,這是救星自天而降,自然喜出望外,後來聽到大哥居然要桑鳩婆不用管他,他願意試試五陰絕脈,不覺心頭一動,暗自忖道:大哥練的是“紫正神功”,莫非不怕人傢點五陰絕脈?心念這一動,就偏頭朝大哥望去。

  鐵三姑聽瞭阮天華的話,也大感意外,呷呷笑道:“姓於的小子,是你自己要老婆子點的,老婆子那就不客氣瞭。”

  阮天華道:“慢點。”

  鐵三姑總究因有桑鳩婆坐在邊上,不敢貿然出手,問道:“你還有什麼事?”

  阮天華道:“你點在下五陰絕脈要多少時間,才能生效?”

  鐵三姑:“點你五陰絕脈,隻需一盞茶的工夫,你就會逆血攻心,忍受不住。”

  這話當然稍有出入,以她數十年修為,點下去就會逆血攻心,何需一盞茶的功夫?

  阮天華道:“那好,咱們就以一盞茶的時間為限,在下和你賭上一賭,不知你的意思如何?”

  鐵三姑道:“你要賭什麼?”

  阮天華道:“你點我五陰絕脈,如果在下忍受不住,小虹就交出劍法,但若是在下忍受得住呢?你該當何說?”

  鐵三姑問道:“那依你的意思?”

  阮天華道:“你從此不再找鐵主和在下兄弟,留下在下的寶劍,讓你自行離去。”

  鐵三姑心中暗暗冷笑:你小子大概不知道點瞭五陰絕脈的厲害,一面點頭道:“好,老身同意瞭。”

  阮天華道:“咱們雙方打賭,總得有個證人,就請桑婆婆做個證人如何?”

  鐵三姑心想:他正怕這桑老怪婆不肯讓小丫頭交出劍法來呢,有她來作公證人,她就沒有話說瞭。這就欣然道:“桑婆婆名重武林,有她作證,雙方自然都可以放心瞭。”

  桑鳩婆眼看阮天華說話的神氣,似乎極有把握,心中也自奇怪,正要看看他如何抵擋得住點他五陰絕脈?不待鐵三姑再說,就道:“好,老婆子就替你們作個公證人,絕不偏袒。”有她這句話,鐵三姑就放心瞭。

  鐵若華可不知就理,忍不住道:“於大哥,你……”

  阮天華道:“不要緊,讓她來試試好瞭。”

  鐵三姑臉露獰笑,走近阮天華面前,說道:“姓於的,老婆子要出手瞭。”阮天華應瞭一聲“好”,緩緩閉上眼睛。鐵三姑話聲出口,右手抬處,閃電般點出五指。

  小紅雖然想到大哥練成“紫氣神功”,但不知是不是真能抵受得住?鐵若華更是一顆心像掛瞭起來,不住的砰砰亂跳。桑鳩婆一雙綠陰陰的眼睛,也直註在阮天華的臉上。阮天華練的“紫正神功”醒來之後,其穴道早已解瞭,他為瞭逼真,在鐵三姑五指點落之際,還故意身軀機伶一顫,雙眉緩緩攢攏。桑鳩婆看在眼裡,暗暗忖道:看來這小子並沒什麼,隻是年輕逞強罷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