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麟凝視著窗外的春雨,那絲絲綿綿仿若扯不斷的絲線,也給自己帶來瞭點點春愁。
牒玉組織辦事效率越來越高瞭,最近江湖上的信息如同這密密綢綢的細雨般傳送過來。開城雖然距離雁蕩山數千裡之遙,但一絲一毫的信息都沒有漏過新近設立的開城聯絡站的負責人畢青的眼睛。
畢青本人就是高麗人。年幼時隨父親來中原經商,不幸在渤海灣遭遇倭人,父親被殺,年幼的她也被扔進瞭海中。風浪將她卷上海岸,被路過的鳳非煙和柳如煙救起。從此,畢青便得以在飄香宮落腳。
鳳非煙緩緩走近窗前的沈麟,遞上畢青飛燕傳書遞來的最新消息。
“少林玄空抵,達摩院玄信隨同,弟子八位。卯醜日”沈麟掃瞭一眼紙條,兩天前少林抵達開城,加上前幾天抵達的崆峒派、南海派、青城派、仙人谷、劍谷、四川唐門這些較大的門派,還有四百三十七傢較小的門派,差不多能代表武林勢力的門派基本都雲集開城瞭。
想想自己答應月明的事情,沈麟有些無奈地對非煙搖搖頭,“好一場殺戮!”
非煙原也是聰明之人,當然明白其中的危機,有些戚戚,“其實武林中看出危機的人必定不少,可惜啊!利令智昏!”
“我不也是一樣麼?”沈麟聽完非煙之語,笑瞭笑,“過幾天我不也要去湊湊熱鬧麼?”
離端午隻有四天瞭。沈麟答應月明,代表碧玉城出席此次開城武林大會,也到瞭該出行的時候瞭。
任雲龍倘佯在南陽城內,最近幾天,自己盯著圓月武館,卻一直無所作為。
這圓月武館在南陽城內,甚是本分,並沒有聽說什麼欺男霸女之事是他們所為,也沒有什麼確著證據證明他們就是倭人的南陽據點,這樣一來,想上門找碴一時間還找不到合適理由。
離端午節隻有四天瞭,父親要舉辦的武林大會即將開始瞭,自己再不回去恐怕趕不上瞭。任雲龍不禁有些心焦,拿定主意,今夜再去圓月武館看看,如若不成的話,明天就快馬趕回開城。
聽店小二說,南陽城有著一個知名的茶樓香靄樓,所推出的雲霧清茶素有南陽一絕之稱。
香靄樓高三層,遠遠的便可聞見清幽的茶香。
果然生意不錯,任雲龍隨著人群進瞭茶樓,直奔三樓。品茶需要環境,正如喝大碗茶需要人多熱鬧一般,品茗則需要清幽致遠的環境。
三樓的價格要比一二樓高出數倍,人果然少瞭很多。設計也頗有特色,關上樓梯的門,上面便又是一番天地,再無外界熙攘之聲。相鄰的紅木茶桌都用珠簾隔開,讓品茶人自己能感受到屬於自己的獨立空間,而整體則是通透,便於夥計們斟茶添點心。每張茶桌都有部分臨窗,視野極為開闊。
更妙的是,中間的部分被卷簾隔開,形成一個室內室,那裡面正傳來點點琴聲。
任雲龍由夥計引著,挑瞭一張茶桌坐定。
那茶果然是極品,頭斟被店小二倒掉之後,第二泡便開始彌漫著極為誘人的清香。
室內室傳出的琴音極為縹緲,和著這雲山霧罩的茶香甚為相合。那店小二見到任雲龍似乎很是欣賞這裡的茶還有氛圍,便湊瞭過來。“聽口音,公子是初到南陽吧?”
任雲龍不置可否的笑瞭笑。
“我們香靄樓的雲霧茶有三大特色,公子想不想知道?”那夥計見任雲龍神色並不倨傲,便放開膽子說瞭起來。“第一,我們這裡的雲霧茶采摘於南陽城西郊雲霧山的山陰之地。公子你是見過世面的人,當然知道茶喜歡陰,濕、霧氣濃重之地。這雲霧山的山南一到春天,便霧氣漫山谷,所以阿這山陰的茶要比山北的茶好幾百倍。第二,我們香靄樓的雲霧茶在加工時,有一套隻有我們樓主傢傳的秘制手法。每次茶葉采摘完畢,都是我們樓主親自烘培,所以數量極少。第三那,我們香靄樓的雲霧茶斟茶用的水,都是拉自數十裡外的老君泉,所以特別香甜。”
夥計一邊說著,一邊眼睛瞄著任雲龍,看他是否有打賞之意。
任雲龍果然從懷中掏出兩錠碎銀,攤在桌上,吩咐道,“打賞你一錠,另外一錠幫我送給那個彈琴的女子。”
那夥計喜出望外,將其中一錠納入懷中,對另一錠卻有些遲疑,“公子,這……”眼睛卻瞄瞭瞄琴室。
“謝謝這位公子瞭!”正在任雲龍有些疑惑不解時,琴室的卷簾被挑開,卻走出來一個俊秀公子。
任雲龍大吃一驚,自己從沒有想到這裡彈琴之人竟然很自己一樣,連忙站瞭起來,舉手作揖。
若有飄香宮人在場,必然認識此人。
此人赫然是從飄香宮退走便不知所蹤的光明聖教四公子之一的香川。
二人對視良久,雙方都是俊秀公子,一見之下便有瞭惺惺相惜之意。
雙方見禮之後,香川也坐瞭下來。
任雲龍為香川滿上一杯雲霧,雙手敬上,“香公子,好琴藝啊!”
香川接過茶水,嘗一口,目光突然變得異常朦朧而遙遠,“好琴藝?”忽而又搖搖頭,“隻怕我距離好琴藝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啊!那才是真正的絕世之音啊!”
如煙的修行果然進步不少,已經踏入騰雲境界,獨自禦空飛行雖然並不高,但速度倒不慢。
原本沈麟想一個人去開城,但到瞭飄香宮,一切都不是自己所能作主的,尤其是這方面的事情。六個女子在一起商議,最後一致決定讓柳如煙跟隨沈麟身邊。
自從太虛說起在獨龍島和修真人一戰之後,沈麟也有些警覺瞭。上次帶如煙和兩個丫鬟進入師父修行的洞府,便順手攜回幾柄不錯的寶劍,讓她們自己練成法器,未成法器之前也可以防身一用。
腳底下是一片汪洋,應該到瞭渤海灣上空瞭。如煙正打算繼續前進,卻被沈麟一把拉住。
東邊的天空正風起雲湧,一股濃烈的殺機隨著烏雲翻騰從海面壓瞭過來。
沈麟一怔,這是哪裡來的這麼可怕的殺氣?順手將如煙攬入身邊,說道,“反正時間還有,不如我們乘船去開城如何?”
由連城開往開城的渡船竟然出奇的高大,整整有三層。中原與高麗的經貿往來十分頻繁,這也促使瞭交通工具的改進。
沈麟和如煙坐在渡船二層的一個小艙內。難得有如此獨處的機會,沈麟便一點點的教授如煙修行的某些細節,不多久如煙便開始打坐修行。
船大,所以甚為平穩。沈麟在為如煙守護之時,耳朵中卻從三層飄來一陣挑撥心弦的琴音。
那琴音清到瞭極點,也脆到瞭極點,仿佛隻要是再加那麼一點力,琴弦就將繃斷一般。琴聲似乎是從水裡發出,又似是在雲裡飄蕩。但若是在水裡發出,那麼絕無這悠悠然,笑看雲散的淡泊情懷,若是在雲端奏響,卻又少瞭幾分混著一池碧水,淺唱低酌,時光漸去再不復返的傷懷感。
沈麟的心跳漸漸減緩,仿佛也為這琴聲所感,一時竟然癡癡地怔住瞭。隻是這琴音固然傷時感懷,卻憂而不傷,愁而不悲,格調極為高雅,隱隱亦可見得操琴者的風范。
沈麟聽得半晌,忽然在甲板上坐下瞭,今日的勞頓和風霜似乎一掃而空。
這樣子過瞭半個時辰,琴音忽地消失不見,仿若一場春夢,再無痕跡可尋。
沈麟的心底不由的生出悵然之感,為何這等妙人,卻要趕去填充一場殺戮?
如此的良辰美景,即將被血腥的殺戮所淹沒,隻覺得今生今世如此的一個音中妙手,在血腥的殺戮之後,空山寂寂,逝水渺渺間,還能從何處再度尋覓?
“白妹子,該你瞭!”從三層傳下一個聲音。
她的聲音幾乎集中瞭這天地間的靈秀之氣,柔而不膩,清而不寒,竟似乎就這麼軟軟地鉆進瞭聽者的心窩,更像是一陣春風吹過大地般,到處都顯得是生機勃勃。
“龍姐姐好琴藝,我們都不敢獻醜瞭,你就再來一曲吧!”這是聲音也是十分甜美,不過相比那位龍姐姐,還是有點點差異。
琴音渺渺再度響起,似乎是在撥弄著人心底裡最深處的記憶,到瞭尾曲時,“錚、錚”地幾聲,方才漸漸止息。沈麟的心忽地越發活躍瞭起來,仿佛已經陶醉在這春風蜜意裡。
再也忍不住瞭,沈麟翻身迅即來到瞭三層。
一陣腳步聲輕輕地傳來,沈麟隻覺得心底一動間,一個悠然若仙的身影在心湖中泛起,隻是輕輕的步履之聲,卻似是已經清楚無誤地表明瞭步履主人的清雅自然和全無造作,實是奇異到瞭極點。
窗外的陽光透過薄薄的紗簾正一絲一絲地飄入這間艙室之中,仿佛是編織著一張夢境般美麗的網,而她黃衫淡籮,軟帶束腰,正立於這張網上,這個世界由她立足處往外拓展,將這周圍的一切都卷入瞭夢中,淡然脫俗,難以言說。艙門之外則是一片茫然無有邊際的白水,艙室之內卻又是一個無有止盡的春夢似的。
眼前的女子一身純白的宮裝,如雲的秀發上點綴著一支樸素的步搖,精心梳理的秀發邊,搖晃不已的精致步搖隨著身形微動之間,步搖微微的晃動著,令整個人顯得嬌弱無力,直比那長居於月宮中,寂寞孤苦的廣寒仙子還更要惹人愛憐!
如柳的發絲輕柔烏黑,從額角垂瞭幾縷到臉側,卻將整個臉蛋襯得愈加清麗柔婉。眼瞳漆黑傳神,仿佛蘊藏著最為深幽的夢境,叫人情不自禁的想要陷身於其中,再也不要醒來,衣裙上精心繡制的蝶戲的飾邊,襯的身形體態更是那麼的賞心奪目!
淡淡的陽光照耀在她的身上,卻仿佛就是為她量身定作的一件彩色的衣裳,而白皙小巧的耳頸旁細細的絨毛卻也似乎在發著光,一切都有如在夢境中一般。
可是你很快就會忽視這一切,眼中隻剩下她那冰潔純凈的容顏、風靈優雅的體態,讓人不自禁的心醉不已!
沈麟一時間看呆瞭,眼前的美人氣質勘比師蘊心,更多瞭分灑脫;嬌媚可比鳳非煙,又多瞭點艷麗;清麗柔婉正如月明,添瞭幾分深幽;和那慧鈺道尊倒有著幾分相似,卻不知這正是絕色榜榜首人物——縹緲仙子龍欣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