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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初見琴心

  “姐姐……”沈麟喃喃自語,這不是多少回出入自己夢中的姐姐形象麼?可眼前依然還是淳於青螟那甜美的笑容。

  沈麟怔怔地看著,隻見面前是一個明艷絕倫的少女。她穿著一身白色的輕紗裝,秀發靜靜垂在胸前,精致的繡領貼著雪白的玉頸,上面帶著一串晶瑩的明珠,腰側懸著一塊蒼碧色的玄玉。衣飾雖然素雅,卻有種出塵的高貴之氣。

  青螟整齊的長裙下竟然裸著一雙白白的小腳丫,她就那麼站在沙地上,絲毫不在意春寒料峭的海風,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笑容,那雙欺霜賽雪的秀足沒有沾上半點沙泥,就像是隨著海風飄來的仙子。

  “沈公子,好雅興。”青螟慢慢走過,撩起衣裙坐在沈麟旁邊,拾起瞭跌落在沙灘上的烤魚,拂去上面的浮沙,放在火上,神情專註地烤將起來。

  沈麟坐在她身邊,海風將她的秀發撩起,拂在自己的臉上,癢癢地卻十分舒服。淡淡地少女體香透過薄紗,挑逗著沈麟的神經。

  面前的陣陣海濤掠過微微的海腥味,夾雜著濃濃濕氣,撲在二人身上。青螟身形微顫,輕輕靠在沈麟身上。

  “姐姐,你們在這兒,害得我四處找來著。”背後傳來月明的聲音。青螟挪動一下身子,似要和沈麟保持一點距離,被月明看在眼中,又是一陣淺笑。

  月明身穿銀紅無袖衫子,蔥白線鑲滾,雪青閃藍如意小腳褲,顯得嬌俏可愛。

  海風強勁,她臉上雖蒙瞭一層輕紗,但白晰纖細的手臂、婀娜的身姿依然能讓人浮想連翩。她姿態優雅地緩步向二人走來,目不斜視,帶著矜持的微笑,也顯出幾分羞澀。

  “非煙姐姐怕你丟瞭,也在四處找你呢!”回到碧玉城的淳於月明更多瞭一份活潑可愛。

  “此地海闊星平,風光無限,讓我駐足流連,竟將時間給忘瞭。”沈麟倒不是撒謊,最初吸引他的確實是這海闊星空的景致。

  “月明妹子,有什麼事情麼?”青螟也站瞭起來,抖抖略有點潮濕的衣裙,問道。

  “也沒什麼事啦,我媽聽說沈公子來瞭,想見上一面。老祖宗和城主還有非煙姐姐都在聽雨閣等著我們呢。”月明似乎想起什麼,面色突然變得緋紅瞭。

  兩女相挽手臂,走在前面,沈麟獨自隨在身後。隱隱約約聽到青螟在調侃,“嬸嬸給你相親麼?”接著便是一陣嘻嘻哈哈地笑聲傳來。

  繞過城墻,一群雕塑般地亭臺樓榭便在眼前。

  三人剛剛跨入門檻,恰在此時,悠揚的古琴聲如流水一般在不經意間淌瞭進來。

  隨著琴聲,三人來到內花園,內花園很有特色,就是一個小湖,水泊上面七曲回廊,點綴若幹小亭,在此二月,湖面竟然有著荷葉點點,蔥綠可愛,即使在炎熱的夏夜,也會是涼風席席,神情舒爽,更何況是冬過春初。

  琴聲便湖中央的涼亭,一位麗人端坐琴端,手撫古琴,纖纖玉指輕挑慢拂,人琴合一如在無人之境,獨自沉浸於超凡脫俗的意境和韻味之中。

  不論雅俗,皆為這絕美之聲和絕美之景所醉,靈肉仿佛被某種聖潔的東西蕩滌過一番,說不出的舒坦。

  一曲終瞭,麗人方起身款款步瞭過來。

  待得移近,盛裝之下的麗人方清晰可見,如同有一道光輝透出,瑤鼻櫻唇,細腰雪膚,明眸流盼,剛換上瞭蘋果綠喬琪紗旗袍,高領圈,荷葉邊袖子,腰以下是亂抽風的百褶裙,走動起來步步生蓮,恰似瑤池仙子下凡,盡得傾國傾城之妙。陪在她身邊的漂亮丫頭與她相比那是微星之如皓月瞭。

  “媽…”月明迎瞭上去,那麗人將撲入自己懷中的月明摟住,憐愛地撫著她的青絲秀發。

  羅薄透凝脂,才藝絕芳華,當真國色天香!沈麟心中暗贊。旁邊的鳳非煙見到沈麟來瞭,連忙離開亭中,向沈麟迎瞭上來。項天與淳於城主也站瞭起來。

  那麗人也對沈麟深深見瞭一禮,一雙秀眉上下打量著沈麟。站在一旁的月明翹著嘴,“這是我媽。”

  “夫人剛才那曲真是蕩氣回腸,不知何曲?”沈麟一句話讓在場所有人都大為吃驚,尤其是月明,那驚訝的表情似乎不認識沈麟一般。

  “不敢當此謬贊。”那麗人眼中有些迷惑,但還是極為禮貌地回瞭一禮。

  “你真不知道?”月明睜大雙眼,看沈麟一臉茫然,才說道,“適才我媽所彈乃是高山流水中的一節《風擺翠竹》,你的琴藝這麼好,怎麼連高山流水也聽不出來?”

  “說來真是慚愧,小子從小並無人教授,隻是依照先賢留下的曲譜自己練習,因此,隻會四支曲子。至於高山流水,當真是佳音絕譜,日後還要向兩位請教。”

  沈麟從沒有接觸過其它曲譜,自然沒有聽過高山流水瞭。

  “如此說來,公子真是絕代奇才。琴藝一路,若無人指點,很難登堂入室,更不用說像公子那般造詣瞭。”麗人聽聞沈麟之言,更是驚訝。

  “公子是當世奇才,這是必定無疑瞭。”粗豪的淳於城主在一旁發話瞭。

  “不過我認為,我們還是坐下來聊更舒服一點。”眾人皆笑。

  很快聽風閣便被幾個小丫頭清掃得幹幹凈凈,又佈置瞭茶點,眾人重新落座。

  從青螟的口中,沈麟很快便知道瞭月明的母親芳名叫作琴心,一生嗜琴如命,丈夫早逝,年紀輕輕便守著月明,獨身將她撫養長大,畢身心血都寄托在這女兒身上。

  一幹眾人圍著玉桌,品著精致的茶點,閑聊著身邊瑣碎。項天似乎沒有多少興趣,閉目養神,不時睜眼看看沈麟還有琴心,似乎對他們的交流極為關註。淳於城主則不時地與沈麟聊聊江湖是非,時而問問月明江湖動態。青螟與非煙則是竊竊私語,不時地抬頭看看沈麟。隻有琴心,一直坐在一旁,眼神不時地從月明、沈麟還有非煙、青螟等人掃過,靜靜地聽著他們聊天。

  “不知沈公子如何看待善惡?”閉目養神半天的項天突然冒出一句。

  “何謂善?何謂惡?這世上的人其實隻分成瞭兩類,一種叫做強者,一種叫做弱者,秩序由強者制定,而弱者隻能遵守秩序,強者有保護弱者的義務,而弱者有服從強者的責任。強者有善惡之分,弱者亦有善惡之別,而最高統治者的責任就是讓強者締造的秩序符合仁善的準則,讓弱者的行為遵守仁善的準則,如此,天下就會太平興盛。可是強者往往忘記瞭這一點,常常肆意踐踏弱者的利益,從而引發弱者的反抗。一旦這種反抗匯聚在瞭一起,戰亂就會爆發,劫難也就會開始。”沈麟悠然長出一口氣。

  聽聞此言,淳於城主點瞭點頭,項天則是目露神光,四女異彩連連。

  “善惡原本就是這杯中之水,日新則為善,日陳則為惡。”沈麟忽然想起當日在碧水潭深處見到的石刻,情不自禁地吟瞭出來。

  “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久。然天地萬物,皆有其相,眾生沉迷,惑於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以為眾相故,心生三毒三懼三恐怖,不可久矣。

  天象無刑,道褒無名,是故說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即達光明。持一正道,內體自性,天地以本為心者也。

  故動息地中,乃天地之心見也。

  故無實無虛也。

  故天地任自然,無為無造也。

  故物不具存,則不足以備哉!

  人道如何?天道如何?神道如何?魔道亦如何?不過是道象懸殊罷瞭!”

  看著沈麟如同老僧坐禪般的吟唱,淳於城主還有琴心四女倒沒有什麼感覺,畢竟這是修道至理之言,遠非他們所能理解。但坐在一旁的項天猛然站瞭起來,面目盡是驚駭之色,斑白的胡須似乎要根根倒豎,手扶玉桌,微微顫抖,俄而又頹然坐倒。

  眾人都不明白發生什麼事情,目光全都聚在瞭始作俑者沈麟身上。

  “老爺子,這是我年幼之時在一個石壁之上見到這些文字,我也不知其意。”

  沈麟也沒有想到項天有這樣激動的反映,看來他對石壁上所刻之事一定有所瞭解,今天剛好一問。“今天向老爺子請教?還請老爺子告知!”沈麟握住一隻從桌下伸過來意圖拉扯自己衣角不讓自己說下去的柔夷,繼續問道。

  鳳非煙坐在自己旁邊,兩隻手都在桌上,那必定是坐在自己右邊的月明瞭。

  那小丫頭趴在桌上,還若無其事地四處盯看。沈麟暗笑。

  “是這樣啊!我老頭子還以為……”項天神色緩和下來,“今後我們有時間再敘這件事情吧。”神色之間似乎極不願意提及這件事情。這讓淳於城主還有琴心四女也大為驚訝。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乖巧的月明很快將話題挑開。不過一場本應該是賓主盡歡的聚會最後還是鬱鬱而散。

  鳳非煙被月明和青螟拉走瞭,最後隻能丟下一個無奈的眼神,沈麟隻好獨守空房瞭。

  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沈麟坐在榻上,聽著海潮湧動,聽著窗外春蜇的輕鳴,聽著月光在屋脊上行走的聲音,想著剛才項天的表情,再也坐不住瞭。

  項天竟然不在清風閣中,沈麟捏瞭個法訣,搜瞭一遍,整個碧玉城竟沒有他的蹤跡。便徑直往海邊走去。

  海邊一襲白衣,正是琴心在此漫步。見到沈麟,嫣然一笑。笑起來就像微風拂過湖水的漣漪,一蕩一蕩。沈麟的心忽然撲通撲通猛烈地跳動起來。

  “不知夫人在此,打擾瞭。”沈麟轉身便要走開。這個女人對他有著致命的吸引力,但即使如沈麟這般視人倫如無物之人,也知道要是帶走這個女人,不僅月明會恨自己,就連整個碧玉城可能都會憤怒。

  “聽小女談論沈公子當日所說的琴道,妾身深感震驚,今夜既然和公子偶遇,當要請教一點。”琴心深施一禮。沈麟再也不敢輕言身退瞭。

  “當日妄言,夫人怎能當真。”今日在聽風閣出醜,已讓沈麟收斂,在這個琴藝大傢面前再也不敢妄言瞭。海風掠過,將琴心的曼妙身軀裹得曲線畢露。

  “公子專註於四首曲子,竟能夠窺見琴道至極,讓妾身汗顏!”琴心的目光帶有絲絲崇拜,落在沈麟的身上。面前這位公子,清榮俊秀,卻又不失男兒粗獷本色。忽而心中一動,似是有些羞愧,低下頭去。

  “夫人過獎瞭,其實,琴藝一道,亦是萬法之一。我不過是取巧而已,由它法及彼法,才有那些胡言亂語。”沈麟並沒有註意到琴心的變化。

  “不知琴心是否有幸,能聆聽公子琴聲?”琴心似是自言自語,連稱呼都忘瞭。

  “我也極想和夫人請教一番!”沈麟頓時被勾起興致。這等月色之下,正是彈琴述月的好時光,一時間他忘瞭這個女人的身份。

  琴心帶領著沈麟,繞過聽風閣,來到另一個地方。

  “就在這裡吧!這是昔年我師傅居住得地方,平日隻有我常來打掃,現在更沒有外人瞭。”琴心果然嗜琴如命,當聽到沈麟願意彈奏,全然忘瞭孤男寡女毋一室的禮教瞭。

  沈麟面前是一個半畝大小的水潭,潭水清澈見底,石隙中幾尾近乎透明的小魚遊來遊去,悠然自得。岸旁大大小小的石頭都被流水沖刷得光滑如鏡,周圍古木參天,濃蔭遮地,還有幾株花樹開得正艷。空悠悠的潭水中映著天際的明月,讓人見而忘憂。

  沈麟精神一振,挽起衣袖,在潭中濯瞭點水,靜靜手。坐在一塊桌面大小的巨石前。那桌面上正擺著一張漆得黑亮的七弦桐琴琴心席地坐在花樹下,取出懷中的紗巾,輕輕拂瞭拂這七弦桐琴。這琴是師傅留給她的,當年為瞭尋找合適的良桐,師傅踏遍大江南北,費盡瞭心血。

  沈麟輕輕地撥弄幾下,琴弦發出錚錚咚咚的輕響,悅耳之極。

  “清雲…”琴心輕聲低吟,又仿若回到當年自己和清雲琴瑟相和的情景,卻被沈麟“叮”的琴音驚醒。

  “對不起,失禮瞭!”琴心恢復清明,眼前的男子怎就這樣風流倜儻呢?

  “沈公子,請!”

  沈麟垂下星眸,拉起袖子,一手按住弦絲,一手輕輕彈奏起來。

  山風拂過林梢,身後的花樹和美婦鬢側長長的發絲同時飄舞起來。琴心閉上眼,聆聽著沈麟修長的指尖下淌出流水般清悅的琴聲。

  潭影山色,紅顏俊俏,琴聲花影交相輝映,一切都宛如美妙的圖卷般,流淌著迷人的詩意。往事如流水般淌過琴心心田,悲苦的童年歲月,偶遇師傅卻不得不離別,初戀情人卻是狼子野心,終於遇到幸福,丈夫卻英年早逝,這些真的是命麼?

  琴聲攸轉,如同春花朝發,紅日初生,萬蜇皆動,紫氣東來。一陣溫暖的海風拂面而來,也拂在琴心那逐漸沉淪的心田上。朦朧中,琴心隻覺得似乎挽著一條堅強的臂膀,遨遊四海。可怎麼也看不清這人的面孔,依稀有點熟悉。丈夫?

  周月?最後竟然變成瞭沈麟。

  不知過瞭多久,一片花瓣旋轉著落在琴心的白裙之上,接著數不清花瓣雨點般飄揚而落,隨著琴聲一一落在琴心發上、肩上、裙上……

  琴心悠悠嘆瞭口氣,裊裊的琴音似乎還纏繞在自己心頭上,良久才隨風散去。

  看著沈麟離去的背影,琴心沒來由得一陣淒苦。

  一滴辛酸淚,沒入塵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