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臉上的笑容不見瞭,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她沉默著看著我,道:“為什麼要問?”
哎,洞房花燭夜,我卻不得不問出這樣的問題,我不得不讓溫暖如春的洞房變成瞭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場面,為瞭那些老邁的村民,為瞭他們掛瞭多年的淚水,我隻得狠下心腸,故意冷冷地看著小雅。
“相公,我能騙騙你嗎?”小雅的目光軟瞭下來,她柔聲地道。
“瞞得瞭一時,瞞得瞭一世嗎?”
“可是,師傅…”
“小雅,你師傅和我父親,他們做的事情是對的嗎?”
小雅說不出話來瞭,她隻能選擇沉默。
“小雅,你是不是知道所有的事?”想起小雅可能參與在那些齷齪的事情中,我的心一陣酸痛,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瞭。
“相公,我說我不知道,你相信我嗎?”小雅柔情地看著我。
“娘子,我不知道…”我痛苦地垂下頭去,不忍小雅看見我眼中的疑慮。
“你不信,連我自己也不信啊…想問什麼你問吧…”小雅無力地倚回床上。
看著小雅的樣子,我是真不忍心,但是想到那些老人在我面前痛哭流涕的模樣,我還是堅持問道:“小雅,黑屋…黑屋是不是累累白骨堆砌而成?”
“不是,隻不過,隻不過黑屋中常年有女子的怨啼之聲,不絕於耳…”
“那還不是白骨累累!”我禁不住打斷小雅的話,怒聲道,“黑屋…黑屋中究竟隱藏著多少污穢,小雅,你,如此清純女子,怎麼,怎麼…”
“相公,我唯有盡我自身之力勉力維持她們的生命而已…”
“等等,你說什麼?她們沒死?”我驚奇地看著小雅。
小雅擦著眼角的淚,柔聲道:“有的死瞭,沒死的也多數,多數瘋瘋癲癲的瞭…”
我的手腳一陣冰冷,顫抖著摟住小雅,道:“小雅,不管怎麼樣,這次我要大開黑屋,讓那些苦命的女子送回她們的傢中…”
“相公…”
“小雅,你知道她們的傢人等瞭她們多少年瞭嗎?你知道那種虛無縹緲的等待的痛苦嗎?我們都不知道,可是我能看到,你到村裡去轉一轉,你,你也能看到的…”我緊緊地摟住小雅,心內又是疼痛,又是茫然。
“富貴,你說這樣的事究竟是誰對誰錯,老爺和師傅真得錯瞭嗎?”
“他們當然錯瞭,為什麼這樣問?”
“老爺當年陽毒發作,人已瘋癲,要不是師傅制止,估計季傢仆人們死傷無數啊,可是要不是靠一女仆的元陰壓制,估計也就沒有後來瞭。就是因為這樣,老爺和師傅才開始收集處子,一年一個,用來壓制老爺體內的陽毒。我可以保證的是,老爺和管傢並沒有害瞭她們的性命,隻是為瞭保住季傢的聲譽,才軟禁瞭她們…”
小雅幽幽地說著,我已是徹骨冰寒。我的父親為瞭性命害瞭無數女子的幸福,我能說他錯嗎;管傢為瞭報恩,直接幫助父親害人,我能說他錯嗎;那些女子無端端斷送瞭一生,她們沒有錯;那些女子的傢人為瞭改善傢境讓她們出來幫工,他們亦沒有錯…究竟是誰的錯呢,我又有什麼資格評定他們的對錯呢?我的腦中一片空白,一片茫然,除瞭緊緊摟住懷中的女子,我突然竟覺得與這世間沒瞭聯系一般。
“相公,我不知道誰對誰錯,可是老爺給我飯吃,給我衣穿,師傅授我武藝,我除瞭向著他們我還能怎麼做呢?”
小雅流著淚仰頭望著我,眼裡的無助一下刺痛瞭我的心,我又何嘗不是如此,“小雅,那,我想送她們回去,你同意嗎?”
“隻要相公同意即可,但是,相公你要想清楚,這樣老爺多年的名聲將毀於一旦…”小雅擔憂地道。
是啊,放她們回去,一傳,那不是整個季傢村都知道我父親是個…我的心裡像被一下子堵滿瞭,於理,我應該給村民們一個交代;於情,我置父親聲名於不顧,是為不孝,我該怎麼選擇,我該怎麼辦。
“相公,你怎麼啦?”小雅扶著我渾身顫動不已的身子,著急地問道,“相公,你不要嚇我啊,你是不是生病瞭啊?”
拉住小雅伸向我額頭的手,我就像抓住瞭救命稻草一般,我求助地看著小雅,道:“小雅,你說我該怎麼辦啊?”
小雅愛憐地撫著我皺緊的眉頭,道:“相公,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夜深瞭,我們還是早點休息吧。”
“好,哎…”我摟著小雅躺下。
這一夜,我怎麼也睡不踏實,夢連著夢,最後還是被夢給驚醒瞭,入眼就是小雅正著緊地看著我。
“小雅,你怎麼啦?”我一把摟過小雅的身子,關心地道。
“相公,我,我被夢給嚇醒瞭…”
“啊!”我瞪大瞭眼睛看著小雅,趕忙道,“你做瞭什麼夢啊,我也被夢嚇醒瞭啊。”
“啊!”小雅也瞪大瞭眼睛看著我。
“小雅,我…我一會夢見爹責問我,一會又夢見那些女子披頭散發地哭著向我索命啊…哎,看來真得有個決斷瞭啊…”
“相公,我…我夢見…夢見你毒發啊,我就像師傅一樣…”
我伸手掩住瞭小雅的嘴,柔聲道:“不怕,不怕,你看我就沒有發作過…”
突然,我的眼前閃過翠蓮的身影,想起父親留下的書中的話語,我忙接著道:“小雅,翠蓮呢,她,她…”
“她能壓制你身上的毒,我都知道,”小雅的臉上多瞭一層溫柔的光,“她就在黑屋中,相公,找個時間你也娶瞭她吧,她也是個苦命人…”
“小雅,我…”被小雅一下說破,我感到十分尷尬,“小雅,不,我就娶你一個…”
小雅一下掩住瞭我的嘴,道:“相公,小雅並非善妒之人,況且小雅與翠蓮本就情同姐妹,而且,對我來說,相公的身體最重要。”
我感動地摟住瞭小雅,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相公,其實,其實還有個人,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小雅為難地看著我,諾諾地道,“你…你還記得你那個丫鬟嗎?”
“你說小桃?她在哪?”我驚喜地緊盯著小雅,小桃的失蹤讓我鬱悶瞭好長一段時間,為此我心中一直有著個疙瘩。
“她也在黑屋…”
“她怎麼會在黑屋的?”我吃驚地看著小雅,眼中滿是疑問。
“她是師傅帶回來的,那時她…她…算瞭,還是不要說瞭…”小雅痛苦地把頭伏在我胸前。
“不,管傢對她做瞭什麼,你告訴我,告訴我!”我緊緊地拉住小雅的手,完全不顧小雅的手臂上已出現瞭一道道的紅痕。
“不是師傅,是…是你…”
“我?”我愣愣地看著小雅,看著她那微微張開的嘴,我很期待她說出的話,可是我的心突然一陣悸動,我有瞭種不好的預感。
“師傅說,你突然毒發,小桃正好去找你,你…你強行進入瞭她,小桃她不堪忍受…”
“她…她怎麼啦,小雅,你告訴我!”
“小桃她的下體撕裂大出血,雖然救回來瞭,隻是,隻是終日渾渾噩噩,已沒個人樣瞭,你,你還是去見見她吧…”
“噗”,我終是忍不住,噴出瞭一口血,雖是滿口血腥味,倒覺得心口舒暢瞭幾許。
“相公,相公,你怎麼啦?”小雅焦急地摟著我喊道,淚珠似雨水般滴落在我身上。
“沒事,沒事,小雅,帶我去,快帶我去…”我掙紮想起身,終是力氣不濟,軟在小雅懷裡,一下暈瞭過去。
我不知道我躺瞭多久,隻是感覺到身子時冷時熱,半夢半醒。夢時,小桃對著我嬉笑,猛然間,卻化為厲鬼樣向我索命;醒時,卻無力氣抬起眼皮,隻是隱約間聽見小雅在身邊哭泣。我就像經歷瞭一個輪回一樣,夢中自有天地,我就如天地中的一隻螻蟻,苦苦掙命,卻被雨打風吹去,待到那陽光明媚日,方覺世間溫暖。
“相公,相公,你醒醒,醒醒啊,嗚嗚嗚,都是小雅不好,都是小雅不好啊…”小雅伏在床邊痛哭,兩眼已腫得如核桃般大小。
“少奶奶,你吃點東西吧,你這樣,身子會受不瞭的。”阿二在旁邊勸道。
阿大在旁邊一邊抹著淚,一邊接道:“是啊,少奶奶,少爺醒過來會心痛的,本來身體不好,再心痛不是更…”
“住嘴!”小雅回頭怒視著阿大,道,“不許你說相公,相公一定會好起來的!”
“既然…知道,那…那為什麼…不好好吃飯啊…”我聽著他們的聲音,終於用力睜開瞭眼睛,輕聲道。
“啊!”小雅一下捂住自己的嘴,竟是怕嚇著我一般,“相公,相公,你醒瞭啊,我,我好好吃飯…”
“我,我也想吃飯啊…”我有氣無力地看著小雅,那憔悴的模樣,那通紅的眼睛,我一陣心痛,卻連抱她的力氣也沒有。
“你們快去讓廚房煮鍋清粥來,我和相公一起吃。”小雅吩咐道,阿大、阿二退出瞭房間。
那幾天,小雅陪我同吃同睡,怕我悶著就給我講故事,雖然都是騙小孩的故事,我也聽得有滋有味的。隻是隨著日子的流逝,我的心裡也惆悵起來,村裡的老人那還等著我呢啊,而且小桃也在等我,這樣一來,我倒是沉默瞭下來。
小雅像是知道我心事一樣,在我耳邊道:“相公,不是我心狠,你的身子不養好,我絕對不會讓你去黑屋的,你放心,村民那邊我讓阿二去做工作瞭,至於小桃,她等瞭你那麼久,也不差幾天瞭,你現在最主要是養好身體。”
在小雅無微不至的照顧下,我的身體每日見好,隻是少年吐血,大夫說什麼需要“固本培元”,讓我還要靜養。為瞭讓我不至於困頓,小雅又是舞劍,又是練武,雖然我不是很懂,卻也不禁叫起好來。在這期間,還發生瞭件讓我意想不到的事,有一次阿大進來看見瞭小雅在演武,竟癡迷上瞭,每日癡纏著小雅要學武,在我的撮合下,小雅竟收下瞭第一個弟子。
靜養瞭半個多月,小雅終是許我可以下床去院內活動活動,不過我下床後第一件做的事就是抱著小雅啃瞭個夠,隻是千不該萬不該,不知是不是心情激蕩下,忍不住咳瞭幾聲,本想行那夫妻之好,卻被小雅硬生生喊停瞭。
拉著小雅的手來到院內,小雅早已囑人在院中擺瞭張太師椅,椅中鋪瞭一層坐墊,我本不想坐,卻被小雅硬拉著坐下瞭。
“小雅,我想…我想…”我諾諾地開口道。
小雅嬌聲打斷瞭我,搶著道:“相公,我們早已商定,而且,今日,我要你見個人。”
“見人?”我好奇地看著小雅。
小雅抿嘴一笑,“啪”、“啪”,輕怕兩掌,一女子閃身進瞭院中。
“翠蓮!”我站直瞭身體,看著俏立在遠處的翠蓮,竟一下說不出話來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