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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7章:喪事

  高明發現最近妻子淑芳對他的態度有些緩和,尤其上次宴請瞭校長以後,高明在淑芳眼裡似乎也並非一無是處。而在這之前,淑芳一直以為高明隻是市委的一個小角色而已,沒想到真正辦起事情來也會有些力度。

  現在的淑芳,不但如願以償地當上瞭一個快班的班主任,而且還被評為瞭市級優秀教師,她知道能夠實現這一切高明功不可沒。更讓淑芳高興的是,兒子樂樂也上小學瞭,這孩子繼承瞭父母的優點,學習特別認真,腦子也聰明,成績一直名列前茅。淑芳想,如果單從表面看,他們夫妻雙方都有穩定的工作,還有一個健康聰明的孩子,在旁人眼裡應該是很幸福的瞭。隻是,高明出軌的事情在她心裡始終都有個陰影,她無數次都試圖說服自己原諒高明,但結果總是不能如願。這就好比是一面鏡子,一旦被打碎瞭,無論再怎樣粘合也會存在裂痕。雖然淑芳明白,現在的男人沒有幾個不偷腥的,隻要他能有點良心,就應該給他改過的機會。淑芳也相信能以自己的寬容和大度,將高明再次拉回身邊來。因為她知道高明是一個很有責任感的男人,即便高明對婚姻沒有瞭興趣,那麼也不會輕易舍棄瞭自己的孩子,可以說孩子就是他心頭無法割舍的一塊肉。

  但是,男人的卑劣有時不能單純用道德品質的好壞來形容,更應該從人性的角度去加以分析,那種由原始的生理欲念所產生的沖動,可以支配男人去做一些十分不可思議的事情,而這一現象本身又帶有絕對的普遍性。高明也不例外,他根本就沒有要離開淑芳和孩子的打算,但這並不妨礙他一方面想要享受穩定的傢庭生活帶給他的安全感,另一方面還要通過尋求婚外刺激來滿足情感上的空虛。

  可憐淑芳做夢也沒有想到高明會再一次和孟茹舊情復發,她天真地以為就憑她和高明結婚多年的感情,高明無論如何都不會再犯類似的錯誤,而這一廂情願的想法,顯然隻能導致淑芳在未來的日子裡受到更深的傷害。是的,高明不但又和孟茹走到瞭一起,因為有瞭上一次麻痹大意的經驗,這一次較上一次做得更加隱秘。自從又和孟茹好上以後,高明十分小心自己的言行,在傢中盡力扮演一個好丈夫、好父親的角色。不但每天準時下班回傢,而且對淑芳和孩子總是露出一副笑臉,就連腿腳也比以前勤快瞭許多,每遇到丈母娘生病,或者淑芳過生日等需要他表現的機會,他都絕對不會錯過,想盡辦法屁顛屁顛地去獻殷勤。

  淑芳滿意瞭,她趁兒子樂樂不在,偎在高明的懷裡問高明:「你是不是良心發現瞭,最近表現這麼好?現在知道老婆孩子多重要瞭吧,外面的女人再漂亮也是白搭兒,不會真心對你的。」

  高明說:「我當然知道,你放心,以後不會瞭。」

  淑芳說:「那你要對我發誓。」

  高明說:「不用發誓的,如今孩子都這麼大瞭,我不為你著想還為孩子著想呢,以後真的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瞭。」

  淑芳說:「不行,你一定要對我發誓,如果我再發現你在外面胡搞,就把你這東西割下來。」

  說完,淑芳還真像那麼回事似的在高明的兩腿之間捏瞭一把。高明實在是拗不過淑芳,嘴裡隻好應承道:「好吧,如果我以後再在外面找女人,你就把我的小弟弟割下來,扔去喂狗吃。」

  聽高明這麼一說,淑芳這才放心地笑瞭,再次將頭埋在高明的懷裡。高明懷摟著妻子,忽然有瞭一種擔心,萬一有一天淑芳真的發現瞭他再次出軌的事情,會不會趁他熟睡時把他的小弟弟割下來。這樣想著,高明有冷汗直冒的感覺,他想如果沒有瞭小弟弟,那他也就不活瞭,因為他實在想不出小弟弟都沒瞭,活下去還有什麼樂趣。

  丁日民現在真可謂是春風得意,整個天河市已經完全進入瞭他的掌控之下,由於市委書記齊向天隻做一些宏觀性的工作,涉及到政策落實等一些具體事情,都由丁日民來親自操作,這就為他的弄權創造瞭便利條件。

  作為一市之長的丁日民,他的權力究竟能有多大,這是一個不大好說的問題。但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如果他丁日民想做的事情,在天河市基本上沒有做不到的。他可以扶植上馬一個新項目,也可以輕松地搞垮一個企業:他可以制定出臺一項新規定,也可以隨意廢止一些對他不利的行文。難怪我們的老百姓都說,如果攤上一個好市長是老百姓的福氣,如果攤上一個操蛋市長那則是老百姓的禍害。那麼請看丁日民究竟為天河市的老百姓帶來瞭什麼?

  丁日民上任僅僅一年多,天河市的經濟增長速度就明顯放慢,下崗失業人數急劇增多,社會治安一片混亂。而且,天河市有限的財政資金都投向瞭一些政績工程。那牧業小區建瞭100多個,可成排的圈舍裡面就是看不到牲畜,不是政府的工作做得不夠,而是老百姓根本就不給予配合。因為畜牧業生產也有風險,並不是豬牛羊養起來就一定賺錢,還要受價格周期、市場供求等多方面因素的制約影響,老百姓居傢過日子都是小傢小業,禁不起太多折騰,所以他們不看準瞭絕對不會去冒那個險。我們再看看企業改制的情況,雖然國傢已經有政策支持一些效益不好的國有企業可以申請破產,但丁日民所領導的天河市政府顯然對企業改制的困難估計不足,在改制成本還沒有準備充分的情況下,貿然宣佈一些企業進入破產程序,導致一些新情況、新問題、新矛盾層出不窮,那上訪告狀的下崗工人每天都黑壓壓一片圍在瞭市政府的大門口,有的甚至打出瞭這樣的標語:「市民吃不上飯,餓死誰來管?」

  高明就曾經見過這樣讓他揪心的一幕,一次他去天河煤礦塌陷區下崗工人傢中調研,其中一戶住的是那種不到20多平方米的土磚房,因為煤礦采空,地下塌陷,那房子已經被撕裂瞭好幾處口子,隨時都有倒塌的危險。高明進到屋裡面的時候,看到一個年近七旬的老太太正瞇縫著眼睛縫補衣服,由於眼花,看得出她縫得很費勁。旁邊的小火炕上,一個七八歲大的小男孩正在午睡,他的臉蛋紅撲撲的,雖然有點臟,但是他卻睡得很香甜。尤其引起高明註意的是,那小男孩的身上不是蓋瞭一層被子,而是罩上瞭那種吃飯用的四角炕桌。高明不解地問老大娘這是為什麼,老人傢嘆瞭一口氣說:「還不是擔心房子會隨時倒塌下來,我老筋巴骨的砸死瞭不要緊,如果砸著瞭孩子,我怎麼向他媽媽交待啊!」

  高明這才明白,原來這炕桌罩在孩子的身上,是擔心房子倒塌下來。高明又問:「那孩子的父母呢?」

  老太太又回答說:「孩子的爸爸媽媽離婚瞭,孩子判給瞭他媽媽,他媽媽為瞭養活這個傢,外出打工賺錢去瞭,隻留下她這個當姥姥的領著孩子,每個月靠撿破爛和孩子他媽郵寄的生活費為生。」

  老太太一邊說著,一邊抹眼淚,好像在控訴著這個世道的不公。高明的心裡很痛,從這戶人傢出來之後,街道辦事處的隨行人員告訴他說,其實孩子的父親下崗後,因為生活所迫,參與瞭搶劫,已經被法院判瞭刑,孩子的母親也不是外出打工,而是為瞭養活這個傢去南方做瞭小姐。隨行人員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是卻在高明的內心裡掀起瞭巨大的波瀾,他想象不出一個三十好幾的女人做小姐能賺多少錢,高明馬上聯想到瞭火車站附近那些小旅店內10元或者20元就陪睡一次的女人們,她們一個月要做多少次才能攢夠孩子的生活費和學費。這樣想著,高明的心情忽然就不好起來,因為他想到瞭淑芳,想到瞭自己的兒子樂樂。高明轉身,又重新回到瞭那戶人傢,從口袋裡掏出200元錢交到瞭老太太的手裡。老太太用顫抖的手接過那嶄新的人民幣,千恩萬謝,恨不得給高明跪下。

  雖然天河市的有些老百姓生活困難、度日如年,但是以丁日民為首的一些官員們卻生活得無比滋潤、賽過神仙。這些官員出門就坐高檔小轎車,動輒一頓飯就花去上千元。在他們眼裡這車、這錢、這待遇,都是他們應該得到的。他們自恃勞苦功高,總想凌駕於老百姓之上。殊不知老百姓們是水,官員們則是魚,魚兒離開瞭水,又怎麼能存活。

  丁日民更是和普通的官員不一樣,他每天都在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他想,自己今年都57歲瞭,年齡馬上就過杠瞭,他想趁著自己位高權重,再狠狠地撈一把,然後退到人大或者政協去養老。在丁日民的人生觀裡,個人價值的體現主要是靠征服,不管你采取何種手段,最終達到瞭自己的目標,那你就是王者。別看丁日民沒讀過幾年書,但是他卻經常捧起《厚黑學》研究一番,他認為做人隻有該狠的時候狠、該黑的時候黑,才能另辟蹊徑,獨闖出自己的一片天。丁日民甚至想等自己退休瞭,就在南方沿海城市買一棟別墅,然後雇傭年輕漂亮的女人每天侍候自己,好好的頤養天年。

  丁日民撈錢的手段不外乎有這麼幾種,一是逢年過節的時候收受的禮金:二是替別人辦事擺事收受的好處:三是發包一些關鍵工程取得的回扣:四是提拔任用幹部得到的報酬。五是利用親戚朋友辦公司實體的方式,直接或者變相轉移侵吞國傢財產。不過現在丁日民變聰明瞭,他知道大面積的收受禮金風險太大,也顯得太張揚。尤其是當瞭市長以後,一些小來小去的禮份子他都拒絕掉,他想,要收就收大的,保密工作容易做,而且很「解渴」。

  這不,恰逢丁日民的父親突然去世。丁日民馬上告訴傢人和身邊的工作人員要暗中操辦,不要太張揚。可是,丁日民是一市之長,市長的父親去世怎麼得瞭,不到半天工夫,天河市大大小小的官場人物都傳瞭個遍。好傢夥,這下可好,那各式各樣的小轎車絡繹不絕地往來於丁日民住的豪苑花園。那各局的局長,鄉鎮長,黨委書記,以及機關企事業的大小幹部,一個個穿著深色的衣服,表情凝重,那情景就好像他們死瞭爹一樣。要不說有些時候也難怪這些領導幹部貪,整個社會的大環境也不是很好,領導傢裡一有點什麼事情,某些人就像蒼蠅逐臭一樣地往上靠,想盡辦法地對其進行巴解,所以就是慣,也會把領導們慣出貪的脾氣來。這讓高明聯想到每逢教師節的時候,一些學生傢長們給淑芳送錢送物的情景,淑芳不收,他們就會從門縫中給塞進去,然後人就會跑掉,害得淑芳很沒有辦法。後來高明和單位傢裡有孩子的同事們聊天,得知其實傢長們也不想送,可是不送又擔心別的傢長送,然後老師會對自己的孩子不關心。這種普遍的心理和官場上又是何其的相似?高明不知道如今我們的社會究竟怎麼瞭,也不知道誰定下的規矩,難道送瞭就一定會好麼?

  既然已經有人送瞭,丁日民當然不太好拒絕,尤其這喪事不比喜事,來吊唁一下也算人之常情。所以丁日民指派自己的太太像個門神一樣立在傢門口,每當有吊唁的人來到,她都禮貌地與人打招呼,當那吊唁的人將寫著自己名字的信封塞到她的手中時,她都會熟練地將那信封裝進衣服裡面的大口袋裡,這一切做得十分自然,仿佛天經地義一樣。在所有吊唁的人裡面,頂數新任的財政局長秦志峰的信封最厚,裡面是現金1萬元,難怪當初丁日民是鐵瞭心也要提拔他。

  要不說當官就是好呢,丁日民不過是死瞭個爹,他所收受的現金就有數十萬元之多,這些錢足夠一戶普通的人傢一輩子都花不完。

  丁日民父親的喪事剛辦完,就有舉報信飛到瞭龍江市紀檢委。那舉報的人還不算愚蠢,懂得舉報丁日民這樣的「大官」要到他的上級主管部門。但是令那舉報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即便是上級主管部門也同樣沒把他怎樣,龍江市紀檢委收到舉報信的當天,消息就反饋到瞭丁日民的耳朵裡,反饋消息的人不僅提醒丁日民有人在告他,還委婉地表達瞭對他父親去世的哀悼。

  高明就一直不信這個邪,他始終堅信人間自有公理和正義,雖然他還沒有加入到告發丁日民的行動中去,但是他想,如果在關鍵時候真需要他做點什麼的話,那麼他一定會義不容辭地站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