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彈為鐵鑄空心球,內裝火藥及利比刀劍的鐵片,並裝有將藥線安放在竹管內的引信。發射時將彈丸裝入炮管,先點燃引信,後點燃炮管內發射藥,彈丸到達目標後爆炸,殺傷力驚人,就算等閑武林高手也難幸免。
這種巨火弩炮是守城一方的最大威脅,但李建成與解暉卻不擔心,因為從過去宋閥使用的次數看,炮彈積存肯定不多,所以不敢隨意亂用。
任魯妙子天才絕頂,又參考後世書籍,始終受這個時代落後的生產力影響,火藥的原料采集等都是大問題,所存之貨本就不多,為應付比成都堅實許多倍的長安城,當然不敢隨意亂用。
將理論實踐出來絕非一件易事。
雙流城位於成都之南,在氣勢如虹的宋閥軍面前,守也不是,放棄更不甘,故李建成與解暉決定耗費一下對方的火器,順便最後觀察一番敵人的攻城戰術。事實上城內早有通向城外的秘道,一旦情況不對,可選擇立即撤退以保存有生力量。當敵人發現秘道時,守城軍早已撤回成都。
揮退那探子後,解暉著解文龍看好范卓等人,又請李建成到偏廳去用晚膳。
元越澤、宋法亮、嶺南三大俚帥漫步在雙流古城的大街上。
城內各處火勢已被撲滅,隻餘水氣輕煙裊裊上升,提醒人們這裡曾發生過激烈的攻城戰。剛剛宋傢軍已發現通往城外,長達半裡的寬闊秘道。敵人撤退得不但快,且有秩序,將傷亡降至最低點。
宋法亮瞧瞭一眼轉暗的蒼穹,嘆道:“可以推知,李建成和解暉都膽怯瞭。將最後希望全盤押在死守成都上。”
元越澤道:“成都自選擇支持李唐那日起,應該一直都在加固城墻,修建各類守城設施,以及籌備糧草物資吧?”
宋法亮點瞭點頭,微笑道:“不過他們也有很多弱點,比如被姑爺嚇怕瞭,再比如人心走向始終是靠向我們的。”
頓瞭一頓,又面到崇敬地道:“老閥爺未仙去前,乃最得南方各少數民族尊敬的人,因為他是最能善待少數民族的漢人,做交易從不會騙他們半個子兒,對嶺南一帶的眾多弱勢民族更是愛護有加。”
他口裡的老閥爺自然就是“天刀”宋缺。
瀧水郡的俚僚領袖陳智佛接著道:“自宋二爺當上閥主後,對我們少數民族更好,連年派人助我們修路闊橋,大到住所,小到飲食,沒有他不關心的。對外做生意更是特別照顧我們少數民族,名聲甚至比天刀老閥主還要勁。”
此人四十來歲,身材頎長結實,作文士打扮,有一個超乎常人的高額,目光尖銳,蓄有一攝小胡子,外型瀟灑好看。
元越澤微微頷首。
番禺郡的俚僚領袖王仲宣大笑道:“我們收到消息說,川幫和巴盟知道我們蕩平川南,已結成聯盟聲援我們,弄得成都形勢更趨緊張。”
他與陳智佛年紀相仿,身材肥胖,如同水桶,脹鼓鼓的大肚尤為顯眼,偏是予人靈動活躍的相反感覺。
元越澤想起范卓,心忖成都一向是諸族聚居之地,川幫和巴盟在城內勢力根深蒂固,解暉肯定不敢趕對方出城,否則隻會在外敵攻來前惹起內亂,所以隻要封鎖城門,川幫和巴盟各族傢族龐大,為保傢族當然也不會蠢到主動與解暉作對。在這樣微妙的平衡面前,內部矛盾已無威脅。
想到這裡,他問宋法亮道:“法亮打算如何對付成都?”
宋法亮沉吟道:“我們城內探子報告說,守軍人數也在十萬以上,且敵人背城而戰,深溝高壘,可借助高墻上的投石機和居高臨下的弩箭增加防衛力,故不懼我們正面的任何沖擊。末將暫時的計策就是圍城後留其一角,攻心的同時繼續通過水道集結物資兵力,趁機將成都四周城鎮完全控制下來。在對方士氣低迷時再發動雷霆突襲。”
元越澤嘆道:“攻城始終都是下下之選,法亮此法甚好。我們由於有水道支援,所以進退自如,物資無憂。且南方和北方的氣候差距很大,如北方這個時候冰封雪蓋,隻有停戰,南方除瞭稍冷些許,與秋季實無差別,士兵們也不會遭太多的罪。”
“虎衣紅粉”歐陽倩插口道:“我們可否在攻心的同時以計快速消耗城內守軍的器材?比如箭矢。”
元越澤四人微微一呆後立即點頭。
他們早看出對方有意針對元越澤的斬首戰術,所以此法再難建功,因為他畢竟不是無所不能的神仙,上萬人面前,他也會心有餘而力不足。宋法亮的圍而不攻,開其一角是自古常被人用的計策,如今年關已至,雙方不選擇立即開戰,隻會為宋傢軍贏得更高的贊譽和人心。
歐陽倩此女也不簡單,簡單一計正是攻城的良法之一。華翠微曾有雲:軍器三十有六,弓為首。武藝一十有八,而矢為第一。由此可知弓矢在戰爭上的重要性。即使有城可任由帶兵器出城入城,卻嚴禁帶弓弩,正因弓弩具遠距發射傷人的威脅力。在戰爭中弓弩更是必備之物,若守城方面缺箭,縱有堅墻高壘亦形同虛設。
翌日,宋傢軍留兩千人鎮守雙流,大軍開始往二十餘裡外的成都推進,在城外十裡的平原和丘陵地區開始駐紮,分工有序地運工具、設營帳、建高寨、挖深壕、結柵壘,經過四天才立穩腳步,完成瞭整個包圍的陣勢。
成都上空戰雲密佈,彌漫著大戰即來的緊張氣氛,敵我雙方任何一人都不敢有懈怠。
當晚,可達志獨立山丘,凝望南方的成都。
古聖孫武曾將城市大別作兩類:凡居於高處或背靠山嶺、又有良好水源的城堡叫“雄城”極難被攻克;凡居於低處,或兩山之間,又或背靠谷地,水草不盛的叫“牝城”隻要有足夠力量,一攻便破。經過加固的成都堅實嚴固,城墻厚高,護城河深闊,足可抵擋外來的仰攻、攀登和撞擊,乃典型的“雄城”隻以目下的一半兵力就能守穩,何況現在雙方人數並無多大差別,宋傢軍正面破城的幾率微乎其微。
他與元越澤負責守在成都北面,就是為瞭截斷可能潛伏在暗中的李唐援軍。
元越澤的聲音傳入他的耳內,道:“可兄心情憂慮,可是在擔心我們無法破城?”
可達志循聲望去,隻見成都方向,一個小黑點迅速擴大,正是說話的元越澤。於是道:“元兄潛入城內拜訪范幫主,可曾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
元越澤來到他身旁停下,聳肩撇嘴,道:“李建成和解暉等重要將領也都見不著,我找遍獨尊堡和蜀王府也沒他們半個人影。范幫主與我約定,我們若攻入城內,他與巴盟四族必定接應我們!”
可達志笑道:“恐怕你放出黑王高空巡視也難以發現他們的身影,否則他們憑什麼敢和你作對?”
元越澤點頭表示明白。後面突然有士兵來報,城南方面的“借箭”之計已完結,以特制的厚皮甲共獲過萬支箭矢,宋傢軍士受傷者占瞭一部分,無一人死亡。
二人並無多大反應,隻因敵人並非傻子,第一次可能上當,下次就難說瞭。
可達志凝望著寬闊的護城河,沉聲道:“隻要在年後將我們積攢的泥沙填入護城河,就可以展開全面進攻。”
元越澤同意道:“那時城內的士氣也該低瞭許多。”
“至少也得等春暖花開後才進攻吧!”
一陣輕柔悅耳的嬌笑聲音清晰地傳入二人耳內,二人眼前一花,已多瞭一道嬌小玲瓏的倩影。來者相貌清麗無倫,身段窈窕婀娜,頭紮黑巾,身著黑色短袖緊身胡服,露出欺霜賽雪,羊脂白玉般的渾-圓小臂,外罩黑披風,黑衣白膚,對比感強烈至令人目眩。點點星辰映襯下,使她看起來像是個來自無盡虛空中的下凡仙子。
不過最吸引人的並非她的優雅容姿,而是那股仿佛與生俱來的冷艷迫人感,與恬淡素雅的氣質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懾心勾魂的奇異魅力。
可達志一呆,立即從其與眾不同的相貌和氣質認出她的身份,抱拳道:“可達志見過嫂夫人。”
元越澤笑道:“嬌嬌怎會如小妹那般空閑?”
來者正是玲瓏嬌。
玲瓏嬌與可達志客氣幾句,可達志將時間留給二人。
元越澤老實不客氣地占瞭一番便宜,面紅耳赤的玲瓏嬌才勉強推開她,嗔道:“落雁著人傢前來幫你的,玉妍姐隨後也會趕來。落雁還說你不必回洛陽瞭,成都難攻,你還要趕往大漠,盡量節約時間才好。”
元越澤暗贊沈落雁蕙質蘭心,接著將這些天的經歷講出。玲瓏嬌聽說梵清惠的行徑,立刻繃起俏臉大發雷霆,經過元越澤的安撫才算平穩下來。
玲瓏嬌所說的並不假,際此北方因氣候重歸對峙時期,宋傢軍隻能先以以蠶食和包圍的方法孤立和削弱成都守軍,否則難保李唐中路軍不會揮軍南下,那樣的話,宋傢軍腹北受敵,再無勝望。而這也正是宋傢軍迫切包圍成都的主要原因,隻為搶得先機和主動。
經過近三個月的圍城,宋傢軍的“借箭隊”和專門負責騷擾的隊伍經常出動,是以守軍也經常分辨不清,日子有功,不但耗掉敵人五萬多簇箭矢,守軍更是軍心浮動。百姓們大都知宋傢軍紀律嚴明,是以隻是閉門不出,並未從“生口”逃離成都,不過有些原屬於獨尊堡系統、在成都有傢有業的人開始亂瞭陣腳,紛紛暗中命傢族中人逃難。
除沈落雁無暇走開外,其他諸女就是再忙也跑來與元越澤聚瞭一次。最新消息是雲玉真帶來的,北方天氣轉暖,中線和北線的戰鬥再次開始,沈落雁也暗中開始將權力逐漸轉移給戰功赫赫的宋師道。
宋傢軍終於可以沒有後慮的展開進攻,一切輜重供應早已準備充足,因為要攻破敵方的深溝高壘,隻憑步騎兵和一般刀劍弓矢是絕對沒有可能。所以必須在攻城器械、物資和組織方面準備妥當,為接下來輪番日以繼夜的強攻作好後備保障。
數月來,宋傢軍又建造起數量足夠多的可移動望臺“巢車”和“樓車”以圖能在高處窺望城內的情況,或發箭助攻。
瞭敵後必須攻敵,攻城戰的第一步是“越壕”隻有成功越過護城河,攻城的器械和敢死隊才有機會接近城墻,展開攻城戰。宋傢軍將領們數年來不斷學習新知識,對攻城更是耳熟能詳,這段日子已經截斷護城河的水源,待其水淺後,以裝滿土石的蝦蟆車直接推入壕中,將深壕填平。
“填壕”後是“接城”戰,“木驢”在這種情況下是必備之物。木驢為四輪大車,頂部是尖斜形像屋脊似的巨木,不怕弓矢,亦不懼石擊,且蒙著藥制牛皮,不容易燃燒,其下可隱藏近百戰士,在掩護攻城具有奇效。
接近城墻,就是各式攻城工具派上用場的時刻,飛樓、撞車、登城車、釣堞車、火車、高樓、雲梯和沖擊城門的巨型檑木,都以雷霆萬鈞之勢,攀城、撞墻、擊門,務要登上城頭,並在城上站穩陣腳,再逐步擴大突破口,消耗敵人的意志和防禦力。
三月廿五,當一顆流星在天空畫過一道彎彎的光弧時,慘烈的攻城戰終於拉開序幕。
元越澤、祝玉妍、玲瓏嬌、傅君嬙就是刀槍不入的瘋狂殺戮機器,永遠沖在最前線,可達志與三大俚帥並騎在前線指揮,統帥宋法亮則留在離城較遠臨時搭起的指揮臺上,以火把、號角、戰鼓指揮全局的進攻退守。
不過無論宋傢軍準備如何充足,資源總是有限,所以攻城的主力都集中攻打成都北門,對其他三門的進攻規模則小得多,作用隻有牽制敵人,防止敵人突圍逃走。
元越澤夫妻四人身先士卒,直沖城墻展開屠殺,守軍似是早預知此招似的,並未混亂,四波人分別纏住元越澤四人的同時,城河對岸先沖到護城河下數千盾牌手,站定後蹲躲在盾後,弩箭手們接著沖至,躲在盾牌手後,舉弩發射,一時漫天箭雨往墻上灑來。接下來的是火箭兵和推車巨弩箭機和投石車的戰士們。
守軍大都躲到城垛之後,避過一輪箭雨後,開始以沙石、滾油、火箭還擊。
元越澤四人始終沒能力瞬間殺死千百人,隻有盡力屠殺。那邊廂,雙方各以矢石火器互相攻擊,外墻和城頭均有撞擊和火灼的累累痕跡,但都隻是表面傷痕,不損結構,守軍居高臨下,矢石充足,雖被沖上來的四人和不時發來的火炮彈殺得傷亡慘重,卻始終能將城墻守得固若金湯。
十數日下來,雙方損失嚴重,傷亡數都已過萬,暫時停歇整頓。
宋傢軍一直沒能突破護城河,宋法亮終於發覺到此河的秘密:原來截斷水源後,護城河並未淺多少,瞭解成都內狀況的石青璇立即說這恐怕是因為解暉早前已將獨尊堡的護城河水引向城外,要知道獨尊堡的護城河乃是活河,不需引進河水,因為河底有泉水噴出,想截斷也不可以。於是宋法亮想出開鑿支流,把河水引走的破解之法。
休息瞭月半許後,宋傢軍終將河水引走,攻城戰再次拉開序幕。
搶攻瞭五日五夜,宋傢軍在先鋒部隊的掩護下以土石把護城河填平,隨後把攻城的有護甲保護的登城車、檑木撞車和飛樓等戰車推過填平瞭的護城河。登城車和城墻一般高,使攻城方的戰士能迅速攀車登城;檑木撞車負著尖包鋼鐵的堅木,能對城門和城墻施以連續的猛烈撞擊;飛樓則供箭手之用,反以居高之勢,向墻頭的守軍襲擊。
城上城下多處地方冒起火頭,煙屑橫空。有的是拜以投石機發放的火炮彈所賜,有的則是因雙方火箭而燒著的各種木制工具,有的已成灰燼,一些仍在熊熊燃燒,送出團團濃煙,遮天蔽空。
攻城的宋傢軍已靠攀梯登上城墻,朝墻頭的敵人攻去,守軍則憑高墻拼死抵擋攻方,將企圖攀城的敵人消滅在垛口或城墻下。除瞭近身的肉搏,漫天的箭矢和投石似飛蝗般於城內城外不斷交投,不住為這無情戰事增添亡魂,倍顯戰況之慘烈。
在城內城外的火把光照耀下,承受瞭太長時間無間斷狂攻的守軍已顯疲態。
任他們信念如何堅凝,始終是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光是不知疲累的元越澤四人殺死的守軍已逾萬五,這是多麼可怕的數字!檑木撞車一下接一下的沖擊城門,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更好似催命符一樣砸在他們的心頭。
信念已近崩潰邊緣。
“轟隆!”
一聲,堅固的北城大門終不堪連續沖擊,頹然往門道內傾倒,揚起滿門塵屑木碎。
同一時間,負責撞門的檑木車隊迅速後撤,宋傢軍士氣大振,喊喝震天而起,把廝殺聲和兵器交擊的聲音完全掩蓋,長槍步兵和馬刀騎兵由兩翼如怒潮般往城內壓去。
元越澤每戰都在城墻上,自然察覺到城內街巷內埋伏有大批騎兵之事。
果然隨著一陣密集的鼓點,大隊敵騎從城道蜂擁而出,蹄音轟鳴,分成數股往四方八面突圍,見人就殺。
城頭城內,展開更激烈的近身肉搏戰。
又一陣怪鑼聲響起,打著川幫和巴盟旗號的戰士們在各族首領的帶領下沖出緊閉的房門,裡應外合,援助宋傢軍。
一時間,戰場亂成一片,哭喊聲震天,在火頭四起,濃煙火屑蔽空燭天,一片血紅有如修羅地獄的成都城內,血肉漫天飛舞,一片末日的慘厲氣氛,令人慘不忍睹。
宋傢軍的信號兵放出煙花信號,其他三門的外的士兵們放棄強攻,開始後退佈陣,防止敵人逃走。宋閥的騎兵雄師踏過被破開的城門,寸步不讓地沖入城內,繼續深進,為首的幾名將領殺意沸騰,狀若天神,後面潮水般湧進來的戰士們大受鼓舞,與頑抗的守軍展開最殘酷的巷戰,寬厚的城墻完全失去防禦保護的作用。
追逐巷戰一直進行到天黑,守城軍傷亡極巨,已是強弩之末。
宋法亮手中不停,高聲斷喝道:“李建成和解暉緣何不出來?爾等大勢已去,尚愚忠頑抗,可對得起渴求和平的成都百姓?”
元越澤同時附和道:“李建從未露過面,算什麼太子,算什麼統帥?”
每趟攻城前,宋傢軍均向李見成和解暉招降,一直被守軍堅決拒絕。今日這等情況下,宋法亮此話一出,作用更大。參與巷戰的守軍們大部分鬥志消退,棄械投降,隻有小部分李建成的親兵依舊負隅頑抗,作最後的垂死掙紮,在范卓等“老成都”的幫助下,宋傢軍迅速將反抗者或殺或擒。
宋傢軍分出一部分負責照顧傷員和收拾殘局,清理街道上形形式式的各類雜物和屍體、修整損毀的城墻、收編降軍、安撫百姓,以圖盡速恢復成都的秩序和居民的正常生活。大部隊則在范卓等人帶領下火速分散開來,成網狀圍向成都北郊的獨尊古堡。
李建成和解暉已是勢窮力蹙,宋傢軍雖損失不輕,卻士氣激昂,洋溢著一片大勝後的喜悅氛圍。
元越澤夫妻四人在他們眼裡已是活神仙,隻要有他們在,還有什麼可怕的?
元越澤與祝玉妍帶領一批千人騎兵沿空寂無人的官道北行,突見前方煙塵飛起,宋傢騎兵團立即停下戒備。
對方眨眼已奔至元越澤面前十丈許處,勒馬收韁,戰馬仰嘶,原來隻有十多騎,為首的是身著普通武士服的解文龍,他風塵仆仆,面帶憂色,見到元越澤時,露出更為復雜的神色,與護衛們下馬趨前兩步,抱拳道:“傢父請元兄單獨一敘,不知元兄方便與否?”
他的聲音沙啞,眼睛紅腫,可知成都戰役給他帶來瞭極大的心理壓力。
元越澤笑道:“那就有勞解兄。”
說完給瞭祝玉妍一個眼色,獨自隨解文龍去瞭。
解暉表情肅穆,正襟危坐在充滿神秘和威嚴的主堂正中,一名相貌清秀神態溫婉的少-婦懷抱嬰孩跪坐在他身後不遠處。
元越澤與解文龍一前一後進入主堂,被請入解暉對面安坐。解文龍親手為二人斟茶,斟到解暉那杯時,有力的大手竟微微顫抖。隨後坐到一旁。
自元越澤進屋起就一直灼灼盯視他的解暉親眼看著他喝完一杯茶,方緩緩開口道:“元兄弟竟不怕解某在茶中下毒嗎?”
元越澤淡淡道:“堡主可能不知,我的身體有些特別,任何毒素對我都起不到作用。”
解暉微一錯愕,問道:“請問此戰傷亡人數是多少?”
元越澤道:“尚未統計,粗略估計兩方共死亡近十四萬人,傷者不計其數。”
解暉沉默下去,探手抓著茶杯,目射出痛苦、無奈、慚愧、失落、傷情、不甘等各種復雜的神色,解文龍與那少婦立即露出緊張的神色。
良久,解暉才長長地出瞭口氣,露出苦澀的笑容,仿佛瞬間蒼老瞭許多年,哽咽著道:“我輸啦!元兄弟異日若為皇,勿忘此教訓!”
元越澤豎起小拇指,失聲笑道:“不瞞堡主,我這人沒什麼優點,有一點卻敢自誇,那就是比較有自知之明。論武功和學識,我自問不輸任何人;若論文才和治理天下的政經大略,我絕對是這個。況且我最羨慕天上自由自在的鷹兒,為皇就好比硬要將我關在像籠子的深宮裡,等閑不能出戶,這等若剝奪我與生俱來喜愛四處飛翔,不受拘束的天性和本能。”
解暉一雙虎目射出奇光,仿佛要把他看透一般,片刻後才一字一字的緩緩道:“說得好!此次戰爭皆因我的一個決定而起,不知我解暉的一條命可否換得解傢族人的安全?”
元越澤皺眉欲開口時,解文龍和那少-婦一同悲呼道:“爹!”
解暉抬掌,解文龍二人再不敢開口,惟有垂首低泣。
元越澤搖頭嘆道:“自古有勝必有敗,堡主或者認為我是個偽君子,但你不需如此,我絕不會害你解傢半條人命,如違誓言,形同此桌!”
重重一掌拍在厚木幾案上,登時木裂屑濺。
解暉伸手撈回自己的茶杯,大喝一聲“好!”
一幹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