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無辜

  午後的陽光照得窗外一片慘白,兩個U盤的視頻已經拷貝完畢,剩下的是十幾張光碟。

  光驅高速旋轉發出嗡嗡的聲音,飄在空曠的書房裡,像是野獸的悲鳴。第一張光碟裡的是一個陌生的女孩兒自慰的視頻。女孩兒相貌平平,呻吟聲卻頗為動人。第二張光碟裡的女孩兒我有些眼熟,仔細回憶,竟然是之前聽講座時的主講人,名叫江蕊。

  女孩兒和趙蕙的姿勢幾乎一模一樣,雙腳搭在沙發扶手上,陰部大開,一手揉搓著陰蒂,一手拿著一根筆在陰道裡抽插。

  江蕊是馬正以前的學生,後來去美國讀博士,兩個月前剛剛回來做瞭兩場報告。我還記得報告結束後的茶歇時,馬正一臉驕傲地把江蕊介紹給同行和我們幾個學生。江學姐笑得很優雅,語調不急不緩地和教授們講解著自己的博士課題。

  江蕊用筆自慰瞭十分鐘,顫抖著高潮瞭。屏幕裡的學姐仰著頭靠在沙發靠背上,腳趾緊繃繃地勾著,顫抖不已。視頻結束在這裡。

  下一張光碟的女主角還是江蕊。她躺在大床上,向上蜷縮這雙腿,雙手掰著大腿根,露出毛絨絨的陰部。這個視頻並不清晰,我猜是用針孔攝像機偷拍的。一分鐘後,一個禿頂的中年男人背對著鏡頭走過去,伏下身子埋頭到江蕊兩腿之間,吸水聲混合著江蕊的呻吟響瞭起來。男人舔舐瞭一會兒,回過神朝著攝像機走來。肥碩的肚子左右搖晃著。

  我看到男人的相貌,吃瞭一驚,竟然是副校長於建平。於建平在高教系統根基深厚,妻子又是某退休高官的千金,大學裡不少人爭相巴結他。

  於建平走到邊上,一會兒手裡拿著一個東西走回瞭床上,放到一邊,然後躺瞭下去。我猜是避孕套。江蕊起身跨在於建平身上,彎下腰,像是給於建平口交。江蕊背對著鏡頭,露出白皙的脊背和臀瓣間隱約的黑影。我又想起幾個月前看到的那個風姿綽約的學姐,穿著合體的包臀裙子和白色襯衫,在講臺上說著柔軟的英語。這是同一個人,我在心裡跟自己說。

  於建平雙腳搓來搓去,腳趾繃緊又松開,好像忍不住瞭。他把江蕊一把推開,翻身拿起套子,撕開包裝套上。江蕊識趣地仰面躺著,雙手分開腿,等著於建平插入。

  視頻裡沒出現馬正,但處處有馬正的影子。也許是因為馬正精於此道,女孩子們被他要挾,然後再被他送給更重要的人。也許是文人的情懷吧,送錢送物太俗氣瞭,有辱斯文,不如送女學生,送知性十足的女研究生吧。想到這裡,我胃裡開始翻騰,一口酸水返上來,有點惡心。

  我想起馬正妻子的故事。是趙蕙講給我的。當時我還疑惑為何馬正沒有受到校方的追查。現在看來,個中緣由不難理解。

  馬正的妻子是他剛回國時帶的研究生,叫高燕。被馬正用裸照威脅就范,懷瞭孕。高燕想把孩子做掉,然後和馬正一刀兩斷。結果馬正匿名把照片寄給高燕在鄉下的父母親戚,沒幾天高燕就哭著答應瞭馬正的要求,準備退學跟馬正結婚。高燕的父母上門來鬧,馬正扔給他們幾萬塊錢,二老破涕為笑,爽快地答應瞭婚事,拿著錢回傢給高燕的弟弟蓋婚房去瞭。

  趙蕙說,馬正給她講這些事兒的時候,半是威脅,半是炫耀,興奮異常。

  下一個視頻很不同,背景裡是素凈的醫院診室,櫃子裡的金屬器械隱隱閃著光,一側是淡藍色的拉簾。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中年女人趴跪在灰色的診床上,白大褂的裙擺堆到瞭女醫生的腰上,白色的肥臀翹起來,若隱若現。女醫生的後面站著馬正。隻見馬正不停向前頂著,像是夯土的機器,耳機裡充滿瞭診床的金屬噪音和女人痛苦的叫喊。女醫生表情痛苦,身體像是海浪拍打濺起的白色泡沫。女人受不住馬正猛烈的抽插,把手伸向前面,像要活活把手臂扯斷一樣,兩隻手在空中抓著,卻什麼也抓不到。

  我想起馬正妻子故事的後半段。高燕的孩子在分娩時死掉瞭。馬正很是氣憤,找到大學附屬第二醫院領導。附院領導知道馬正是學校裡的學術新星,和幾個校領導走得很近,沒有怠慢。院領導讓高燕分娩時的醫生,林主任,陪著馬正吃瞭飯。趙蕙說馬正後來把林主任也弄到瞭床上。趙蕙說到這裡,哭瞭出來 -- 她見過好幾次林主任。馬正很願意給趙蕙講他的征服史,也是為瞭告訴趙蕙怎麼處理她肚子裡的孩子。

  我猜視頻裡這個穿白大褂的女醫生,就是林主任。

  又看瞭幾個視頻,有馬正,有於建平,有江蕊,有林主任,也有好幾個別的女生。

  夕陽西下,橙色的光從西面的窗戶懶洋洋地透進來,外面傳來幼童嬉鬧的聲響。這景象很滑稽,孩子們在春天的傍晚歡笑玩耍,單純得像風一樣。屋子裡卻有那麼一臺電腦,無休無止地播放大學教授、校長們如何在女學生身上大快朵頤。我沒看過獅子豹子如何撕咬羚羊,如何把筋挑斷,肉嚼碎,血吸幹。但我想大概就是屏幕裡這幅模樣。

  終於到瞭趙蕙的視頻,我看瞭一眼右下角的時間,胸口一陣絞痛。那時趙蕙把我們捉奸在床後三天,失蹤的那段時間。

  趙蕙先是撅著屁股趴在床上,馬正先是在她臀縫裡扭動著腦袋舔舐。趙蕙哼哼唧唧的呻吟聲傳瞭出來。

  過瞭幾分鐘,馬正把趙蕙翻過身來,掰開她的雙腿。陰毛和紅色的陰唇一閃而過。馬正趴瞭上去,屁股一沉,插瞭進去。

  視頻是從馬正背後拍的。從後面看,馬正像一個身材修長的年輕人,皮膚很白。趙蕙的身體大部分被馬正擋住,隻有兩條腿從他肩頭伸出來,指著天空。馬正的抽插急促而有力,趙蕙的小腿不停震蕩著,雙腳像是兩面白色的旗,在空中飄著。

  馬正正面抽擦瞭十分鐘,退瞭出來,一瞬間我看見他翹著的肉棒,很長很粗,向上彎成一個弧線,還閃著淫水的光。我想起日本的武士刀。

  趙蕙翻過身來,撅起屁股,我隱約看見她陰唇間糊著白色的泡沫。

  馬正改從後面抽插。這是最容易受孕的姿勢。耳機裡傳來趙蕙的呻吟聲。和我們做愛的時候不一樣,視頻裡的叫喊聲急促而高亢,像是救護車。又過瞭大約五分鐘,馬正突然挺直瞭後背,臀大肌隱約收縮瞭幾下。他射瞭。

  畫面靜止瞭幾秒鐘,馬正和趙蕙像是床上的兩座雕塑。之後馬正緩緩退後。趙蕙還跪在那裡,向後翹著屁股,兩瓣臀和大腿根閃著愛液的水光。腿間紫紅色的陰唇中間,溢出瞭點點的白色液體。

  那是馬正射在裡面的精液。

  我心口一陣疼,關掉瞭視頻。

  該走瞭,兩個U盤的視頻,足有1.4 GB。將近十張DVD,做成瞭鏡像文件,存在我的筆記本裡。我沒能拷貝走所有的視頻,但這已經足夠瞭。

  我仔細地清除我來過的痕跡。我不能讓馬正發現一絲疑點。

  在走之前,我最後看瞭一眼馬正的房子,幹凈得有些病態。我想象著一個嬰兒來到這裡,哭個不停,被抱到沙發上。馬正垂手站在邊上,一臉慈祥地看著孩子。

  這是馬正原本的計劃。趙蕙告訴我這個計劃時,我覺得有一個鐵錘直直砸進瞭我的胸口,讓我半晌沒有喘息。

  高燕,也就是馬正的妻子,流產之後,瘋瞭,隻能住在精神病院,不能再生育瞭。當然,這隻是馬正的說辭,趙蕙和我都沒有見過她。

  但馬正一直想要個孩子。

  他聽說趙蕙懷孕瞭,喜出望外,帶著趙蕙去醫院找林主任,算瞭周數,確認是自己的。開始時他有些為難,畢竟趙蕙的傢庭背景不像高燕,娶是娶不得的。但他又想保住孩子。

  馬正跑瞭幾次附屬第二醫院,回來跟趙蕙說瞭一個計劃:

  馬正讓趙蕙說孩子是我的,並且要她以後隻能去附院林主任那裡孕檢。

  趙蕙失蹤三周,回來後和我做瞭愛,由於這幾周的時間差,等到趙蕙分娩時,在我看來卻還沒到預產期。

  到瞭分娩前的時候,趙蕙隻需要說肚子疼,去附院找林主任住院把孩子生下來就好。林主任會遺憾地通知我們,孩子早產之後死亡瞭。我們難過一段時間,就會忘掉這個從未謀面的小生命。

  趙蕙跟我說林主任是附院的產科負責人,偽造早產兒死亡不難。確實,有過幾則新聞,產科醫生用這樣的手段販賣嬰兒。

  我想象不出如果馬正真的得逞,趙蕙分娩的時候會是什麼景象。懷胎十月,忍著惡心眩暈和疲倦,以及分娩時的劇痛,生出來的摯愛骨肉卻要被一個惡魔抱在懷裡。趙蕙在我懷裡哭時,我總是想讓她忘掉馬正。但我知道,如果她的孩子真的被馬正奪走,趙蕙永遠都無法從噩夢裡醒來。

  馬正沒告訴趙蕙他會怎麼養大這個孩子。自己撫養?再娶個傢庭貧困的女學生?還是幹脆娶瞭共犯林主任?趙蕙問過,馬正陰沉著臉說她不用管那麼多,孩子他來養。

  我走出破舊的單元門,深吸瞭一口屋外的空氣,泥土的香氣混著晚餐油煙的味道,好聞到讓人流淚。我身後的背包沉甸甸的,裡面是一臺T42電腦,一塊40G移動硬盤和充電器。感覺比來的時候重瞭很多。

  我有一個計劃,不算周密,風險很大,但看過這些視頻之後,我決定完成它 -- 為瞭趙蕙,為瞭孩子,也是為瞭江蕊,為瞭高燕,為瞭那些我叫不出名字的女孩兒們。

  我想起幾天前陪趙蕙去她傢附近的小醫院做B超,一團白影現在B超屏幕上。趙蕙不顧自己滿肚子的B超潤滑液,掙紮著起來看。我和趙蕙十指相扣,看著那團白影,大大的頭,隱隱約約的腿,是個可愛的寶寶。B超屏幕閃爍,黑白的花紋像是翻滾的雲,雲裡好像有個孩子在慢慢長大,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叫趙蕙媽媽,叫我爸爸,奶聲奶氣的。孩子奔跑著紮進我的懷裡,渾身是甜甜的香味,和趙蕙身上的一模一樣。我回過神來,看著探過頭來的趙蕙,發現她已是滿臉淚水。

  我打消瞭最後一點讓趙蕙引產的念頭--該死的不是這個孩子。

  整個事情裡,很多人都有錯,但唯有趙蕙肚子裡的孩子,是無辜的。我下決心要讓這個孩子生下來,然後安安穩穩地交到趙蕙的懷抱裡。

  從馬正傢裡回學校的路上,我抬頭看天,難得的晴夜,北京也能看見星星。

  北極星高懸在前面,像是註視著我的眼睛。